當前位置: 華文問答 > 健康

有沒有好看的校園小甜文,要求就是越甜越好,我不怕得糖尿病?

2020-04-22健康

【全文完,齁甜】

幫竹馬追女孩兒時,我送他一本「直男求偶撒嬌高級教程」
他不解:「我是直男?還要撒嬌?」
「不不不,你不直。」
他眼神不對,我立馬改口。
「當然,你也絕對不彎!這教程都我熬夜找的,保準有用!」
只是後來,
那些招兒都用在了我身上( ̄_ ̄|||)

1

「你今天……」籠罩在夜色中的宿舍樓下,男生一瞬不瞬地看著面前比自己矮大半個頭的少女,眸光清澈:「造型挺好,我給你拍張照片吧?」

女孩子故作羞怯,別起耳側的頭發:「是嗎,好在哪兒?」

「好就好在,挺像超級馬利奧。」

「閉嘴!」尤晚忍無可忍,從包裏掏出那本【男生脫單守則】,借著路燈,飛快地翻到約會版塊,氣得腦仁都疼:「什麽超級瑪麗,人家寫的明明是‘你今天很美’,你不要篡改台詞!」

沈洲挑了挑眉,聲音裏蘊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可它不也寫了,要因地制宜,適當變通?」

誠然,她今天一身T恤搭背帶褲,為了防曬還戴了頂帽子,非要說她像馬利奧也不是不可以,但他一笑,尤晚立馬懂了,這人壓根就是變著法兒羞辱自己。

她「啪」地合上書塞給他:「我不幹了,你就活該萬年單身狗。」

「站住,」沈洲倒也不急,雙手抱臂幽幽地開口,「我單身,是誰害的?」

聞言,尤晚果真頓住腳,遲疑半晌,她倒退回去,試圖讓自己看起來理直氣壯:「是你先不配合的。」

好比書上說,第一次約女生要挑個有特殊紀念意義的日子,結果他居然挑在了清明節,也就是今天。

特別是挺特別的,但聽起來總歸怪怪的——

「你是鬼嗎?」尤晚忍不住吐槽。

要說這也就算了,可書上清清楚楚地提示「約會要選在一個浪漫的地點」,誰能想到,腦回路清奇的沈洲同學,硬生生把她帶到了本市頗有名氣的鬼屋。

膽小人慫的尤晚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忍字頭上一把刀,而她要做的,就是盡量控制住自己,不要磨刀霍霍向沈洲。

直到方才,他那句「馬利奧」一出口,她僅剩不多的耐心終於消耗殆盡。

她生起氣來,總是不自覺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像一只隨時要爆炸的小河豚。沈洲清楚她的脾性,心知不能再逗她,斂了笑替她順毛:「抱歉,這點是我不對。」

這人轉性了?認錯這麽快?尤晚眨了眨眼,靜等下文。

果然,沈洲很快話頭一轉:「不過我認為主要原因在於這本書,浮誇得讓人難以配合。」

尤晚立馬撇清關系:「可這書是你自己選的,責任在你。」

「嗯,這麽說也沒錯。」沈洲點點頭,一副任她掰扯的樣子。

尤晚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得意忘形,這會兒見打小處處碾壓她、連鬥嘴都能把她氣哭的沈洲竟落了下風,不由有些飄飄然:「你知道就好,既然這樣……」我們兩清了。

可惜話沒來得及說完,沈洲便接了過去:「既然這樣,我們來倒推一下,我是出於什麽動機選了這本書?又是誰導致我產生了這樣的動機,以及——」

「書不好再換一本就是,問題不大,我先回去了,拜拜。」說完,也不等他應答,尤晚利落地轉過身,刷開門禁,飛奔上樓,動作一氣呵成。

自然也就沒看到,身後的沈洲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追隨著她的背影,忽地勾了勾唇角。

2

室友們出去看電影還沒回來,尤晚洗過澡,躺在床上和向昕宜吐槽今天的系列遭遇。

「你說說,這沈洲幹嘛放著好端端的人不做,非要這麽狗呢?」

「說的是啊。」

「我嚴重懷疑他是故意整我,你覺得呢?」

「很有可能。」

「還有……不是,你輔修捧哏嗎?」尤晚話說到一半,終於察覺到對方的敷衍,這一問一答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說相聲呢。

「過獎過獎,」向昕宜打個哈哈,又斟酌著試探,「我就是好奇,高中時我們班就好多女生排著隊追男神,怎麽你和他青梅竹馬快二十年,偏就成了冤家呢?」

「老實說,」向昕宜見她沒說話,壓低了聲音繼續追問,「人家樣樣出眾對你還好,你就真沒為他小鹿亂撞過?」

最後那句話聽得尤晚一個激靈,她虛張聲勢,顧左右而言他:「他對我好?差不多每天揪著你跑兩千米,這好給你你要不要?」

掛斷電話後,尤晚摩挲著輕微發燙的螢幕,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不得不承認,以常人的標準來看,沈洲的確各方面都很優秀,而她亦不過是蕓蕓眾生中的一個,見過他無數閃閃發光的樣子,又怎麽可能真的不動心?

遺憾的是,他喜歡的另有其人,而她扮演的角色說是月老也不為過——教他怎麽去追別的女生。

時間撥回一周前。

四月中下旬,C大後山開出一片花海,有不少學生和社團在此拍照開會曬太陽,可尤晚頂著一頭披肩長發,脖頸冒著細密的汗珠,心情十分不美好。

「給您跪下!」向昕宜帶著幾分討好的聲音隔著聽筒傳來,「回來給您帶喬記糕點。」

向昕宜是她高中兼大學同學,同時也是業余的人像攝影師,而就在不久前,她陰差陽錯下成了對方的模特。

誰知成片反響意外的好,具體表現在尤晚的微信差點被加爆,向同學的約拍訂單也紛至沓來。綜上,向昕宜一番軟磨硬泡加彩虹屁,擅自將她升格成了禦用模特。

就這樣,第二次約拍,秉承「幫人幫到家」的原則,尤晚甚至自備了水果和零食作道具。

誰知向昕宜的異地戀男友悶聲不吭地訂了票過來,美其名曰「驚喜」,驚得她間接被放了鴿子。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了嗎?」尤晚撇著嘴哼唧,轉眼卻沒骨氣地軟了聲音,「……那我要一份蝴蝶酥。」

掛了電話,尤晚郁悶地勾過籃子,從裏邊摸出洗凈的道具蘋果啃了起來,亂七八糟地啃到一半時,她鬼使神差地低頭看了眼,就是那一眼,驚得她幾乎當場跳起來。

——有什麽是比吃東西時吃到蟲更絕望的事嗎?

——如果有的話,那一定是吃到半條蟲。

曾在網上看過的段子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尤晚怔怔地半張著嘴,看著已經被蟲蛀過的果肉,以及還殘留在果肉上的半截肉蟲,一時沒反應過來。

直到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她下意識轉過頭,身後那人為了配合她的高度也半蹲下來,四目相對的瞬間,男生將將開口說了個「你」字,尤晚就猛地回過了神。

她來不及推開面前的人,「哇」的一聲吐得昏天黑地,男生幹凈的襯衣瞬間遭殃。

不遠處的小亭子裏,校辯論隊的人看著這一幕,不禁咂舌,驚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不是吧?本隊顏值擔當,帶領他們斬獲數場大賽冠軍的高人氣隊長,就這麽招人嫌棄?

嫌棄就算了,還……吐了?!

吐過之後,尤晚依舊難以抑制地犯惡心,小巧的五官皺成一團,她余光瞥到來人沾染穢物的衣角,邊連聲道歉邊翻了濕巾替他擦拭。

擦到一半,耳邊響起一道涼涼的男聲:「半個月沒見,你似乎對我意見很大?」

3

校辯論隊的人一臉懵逼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收,就見他們隊長拎著人走了過來。

下頜緊繃,臉還臭,看這架勢不太對,有人甚至做好了勸架的準備,可沈洲只是輕拍了拍對方腦袋,淡淡道:「見笑了,這是我……」他遲疑了一會兒,才繼續,「妹妹。」

誰不知道隊長是獨生子啊,眾人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只是這妹妹看著還有點兒眼熟?

「誰是你妹,」尤晚拍開他的手,吐了吐舌頭表示抗議,轉身看到一張張寫滿八卦的臉,一楞,打過招呼就要開溜,「那你們先忙,我就不打擾大家啦!」

誰承想,前腳剛踏出去,後腳就被沈洲一把捉了回去:「沒關系,我們也是隨便聚聚。」

她扯了扯嘴角,還想說什麽,沈洲卻忽地湊近她耳畔,慢條斯理地輕聲道:「急著走的話,不如我們先算算舊賬?」

「……」周遭響起一片起哄聲,尤晚這才意識到,從旁人的角度看,他們彼時的姿態有多親昵。她臉不爭氣地一紅,撥開沈洲找了處石凳坐下,小聲嘟囔:「不走就不走。」

倒不是怕拉拉扯扯惹人誤會,而是對於沈洲口中的「算賬」,她實在有些心虛。

時間再往前推半個月。

彼時,大二開學沒多久,學校忽地出了新規定:每名在校生都需完成每周跑步打卡十二公裏的任務,並截圖上報,且同時限定了配速,以防有人慢騰騰地渾水摸魚。

打小不愛運動的尤晚聽到噩耗,立馬研究起了歪門邪道,結果沒兩天,她還真就發現,截圖只有學號沒有姓名,稍微P下數位就可以用室友的。

可鉆了空子的她沒能高興上兩天,就被沈洲看出了端倪。

「阿姨說,你不運動不行,借此機會讓我看著你。」沈洲如是說。

掌管財政大權的尤媽媽被搬出來,尤晚沒有絲毫反抗的余地。起初跑兩天倒也還好,到第三天,她下樓梯都覺得腿快抽筋了。

「沈洲,我們商量個事兒唄……」她盡可能讓自己聽起來虛弱無力,「我好像運動過度,膝蓋疼得厲害,你放我一天假?」

出乎意料地,沈洲沒有難為她,大抵是考慮到她平日的確缺乏鍛煉,擔心她用力過猛,只淡淡叮囑道:「那你先緩緩,跑多了習慣就好。」

讓運動成為習慣?尤晚在心底默默反駁,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許是老天聽到了她的心聲,接下來幾天,C市迎來陰雨綿綿的天氣,尤晚樂得不行,從未那樣喜歡過雨天,等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她又塞著鼻子和沈洲說自己不小心淋感冒了。

她體質差,每逢氣候變遷都免不了會生病,故而沈洲不疑有他,輕輕「嗯」了聲:「那行,中午我帶你去看醫生。」

「不,不,不用了!」她忙不叠拒絕,意識到精神太飽滿,又換上一副懨懨的口吻,「我看過了,醫生給開了兩天藥,說吃了就行。」

沈洲沒再多言,就這樣,她用室友的截圖又蒙混了兩天,緊接著,她分別嘗試了「要開班會」「拉肚子」「部門聚餐」等借口。

俗話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小半個月過去,沈洲終於回過味來:「你哪兒來的部門?」

尤晚是天生怕麻煩的人,他依稀記得剛開學時,她就說過絕不會加入學生組織之類的話。

果然,沒過多久,那邊心虛地岔開話題:「好熱啊今天,我先去洗澡啦!」

「……」沈洲沈默片刻,想了想,擡手打字:「今晚要麽田徑場見,要麽你和阿姨視訊見。」

豈料剛一發出去,迎來了一個紅色感嘆號,系統冷冰冰地提示:訊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事後尤晚也覺得自己過於沖動了,她原是怕他追問個沒完,才把他拉進了黑名單,想等這茬過去,再推說是系統bug,可她再一想,沈洲有這麽好騙?

因此,糾結一晚上,她又小心翼翼地把對方從黑名單裏放了出來,但打那之後好多天,沈洲都沒再找過她。

她暗暗松口氣的同時,又莫名有些失落。

4

後山偶遇那天,尤晚才曉得,沈洲忙著準備一場大型辯論賽,所以那段時間的確沒空管她。

「咳,學妹,你就是校網上很火的那個寫真女主吧?原來你是我們隊長的妹妹啊。」辯論隊裏堪稱「八卦王」的男生不知幾時挪到她身邊,意味深長地擠了擠眼睛。

「我才不是他什麽妹妹,我跟他——」穿紙尿褲的時候就認識了。

可對方沒等她把話說完,接過話:「我懂我懂,隊長的妹就是我妹,既然如此,有些事我這個做哥哥的就不能不說。妹妹你且看,我們隊長今天是不是特別帥?」

辯論隊的人思維都這麽跳躍嗎……沈洲正在不遠處和一個女生說話,尤晚下意識往他的方向看了看,這才發現,那天的沈洲不同於平日的隨性,穿一身白襯衣搭西褲,襯得頎長的身形愈發挺拔。

她不自覺點了點頭。

男生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那和他說話的那個漂亮妹子,你看見沒?滕早早,我們隊新來的……」

隨後一頓竊竊私語,聽得尤晚心情無比復雜。

回寢室的路上,人高腿長的沈洲走在前面,她低著頭出神地想事情,落下好一段距離,以至於猛地撞上一堵堅硬的肉墻時,她還沒完全反應過來。

沈洲原想提醒她看路,見她一臉茫然,話到嘴邊改了口:「想什麽呢?」

尤晚藏不住事,吞吞吐吐地問:「你今天那麽生氣,是不是因為我破壞了你的計劃啊?」

聽那男生八卦說,滕早早和沈洲是隊裏公認的CP,是個人都看得出他倆是雙向暗戀,就差戳破最後一層窗戶紙,這天,沈洲難得一見地穿了正裝,碰巧他們隊又贏了準決賽,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借勢表白。

結果,她對著沈洲那麽一吐,害他不僅跌份,就連表白所需的儀式感也瞬間被搞得蕩然無存。

聽完,沈洲挑挑眉,張了張嘴卻沒說話,半晌,不知想到什麽,毫不拖泥帶水地承認:「是。」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該想辦法彌補一下?」

他口中的彌補,就是陪他再摸索一個絕佳告白的時機,順帶挽回他作為帥哥應有的形象——當然,後面這句是尤晚自己加的。

這才有了開頭那一幕。

尤晚實在累得慌,掛了向昕宜的電話,還是堅持在網上搜了搜諸如「教你主動出擊」之類的戀愛攻略,不知過了多久,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是以,第二天見面時,她胡亂保存了一份不知從哪兒搜來的文件,發給沈洲示意他看。

「你眼角怎麽了?」沈洲沒急著看手機,註意力反而在她的臉上。眼角紅紅的一塊破皮,面積不大,但顯眼。

尤晚摸了摸鼻尖,不好意思道:「昨晚太困,被手機砸到臉了……」見沈洲眼底的戲謔越發明顯,她連忙轉移話題,「別管這個了,你先看看我找的攻略唄!」

沈洲低下頭,手指飛快地劃過螢幕,忽地停在某一頁,一字一頓地念:「‘直男求偶撒嬌高級教程’?」

他好笑地擡起頭,揚了揚手機:「我是直男?還要撒嬌?」

「不不不,你不直,」尤晚求生欲極強,見沈洲挑了挑眉,她才意識到這話也不對,咽了咽口水,「當然,你也絕對不彎,撒嬌什麽的,多不符合你的氣質!」

沈洲撒嬌的樣子……她腦補了一下,禁不住起了雞皮疙瘩。

「你熬夜不會就是為了找這種東西吧?」沈洲眉梢輕挑,瞧她一臉被說中的表情,擡手一把揉亂她發頂,還隱約說了句什麽。

好像是「傻子」。

尤晚合理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倒不是沈洲不會這麽叫她,而是她似乎從這兩個字裏,捕捉到了幾分溫柔寵溺的味道。

「還楞著幹嘛?」無波無瀾的男聲再度響起,沈洲已經單手插兜走到了幾步遠的地方,「笨得要命。」

語氣滿是實打實的嫌棄。呵,見鬼的溫柔寵溺。

尤晚瞬間清醒過來,擡腳跟上前,一時竟忘了問他要去哪兒。

5

「你還敢不敢再土一點,影院這種地方告白還不如……嘶,輕點輕點,疼!」黑壓壓坐滿人的影院內,尤晚差點兒「嗷」地一嗓子叫出聲。

趁著影片還未正式開場,沈洲正借著不甚分明的燈光給她塗藥膏,聽她小老太太似的絮叨個沒完,手下忽地加重了力道。尤晚吃痛地控訴:「你故意的。」

「知道就好,誰讓你話多。」沈洲停住手,瞥她一眼,復才繼續抹她眼角的藥膏。

尤晚還想反駁,見他板著一張臉,只得哼哼唧唧把話咽回去,猶豫了一會兒,小聲道:「你塗厚點兒啊,留疤就不好了。」

「還怕留疤,早幹什麽去了。」沈洲沒好氣。

若不是他唬她可能會感染留疤,某些人還不當回事兒來著。話雖如此,他還是耐心地給她疊了一層,男生的指腹溫熱而幹燥,帶著一點兒可愛的笨拙。

「好了。」

尤晚正準備說什麽,他已收回手去擰蓋子,恰逢此時,放映廳的燈熄滅,大銀屏的光灑下來,她一扭頭,對上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有些話到底也沒能說出口。

放的是一部文藝片,鏡頭從男女主小時候開始拉,尤晚欣賞不來這種型別,瞄身邊人一眼,就開始偷偷摸摸地打盹。

不知過了多久,周遭響起一陣嘈雜的走動聲,加之額頭挨了個腦瓜嘣,尤晚這才兀地驚醒,彼時燈光大亮,觀眾大多都已離場,她一擡頭,對上沈洲笑得人畜無害的一張臉:「睡得還好嗎?」

「勉強……還行?」她摸不準他的意思,選了個折中的回答。結果話音剛落,沈洲就扯了扯嘴角,起身走得頭也不回。

現在知道是什麽意思了——他在生氣。

尤晚自知理虧,小跑著追上去一通胡扯:「你別誤會,我也沒睡那麽熟,其實我是在思考劇情!」

「是嗎?」沈洲兀地頓住腳,她正暗自慶幸自己終於沒再撞上去,下一秒,卻聽他問,「那你倒是說說,劇情講什麽?」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尤晚硬著頭皮道:「……我思考著思考著,就真的睡過去了。」

往日沈洲嘴毒,三兩句話能噎得她背過氣,往往是他拉下臉來求和,直到今天,角色對調,尤晚連哄帶耍寶,就差沒表演胸口碎大石了,可沈洲像是鐵了心不理她,楞是半句話沒講。

她這才恍然,所謂求和,也得另一方配合,而顯然,沈少爺此時沒有這份心思。最後她也惱了,一跺腳,大言不慚道:「不就告白嗎?別費勁巴拉找什麽參考樣版了,我明天就去找她,親自替你傳達心意。」

也不知是哪句話觸動了沈少爺的心弦,他終於肯放慢腳步,開了金口:「不用。」

尤晚不解,小貓一般靈活地竄到他身前站定:「為什麽?」

沈洲輕咳一聲,不自然地別過臉:「這種事自己來,哪有替人表白的?」

理是這麽個理,可是……尤晚的視線仍停在他身上,好半天,她緩慢地眨了眨眼:「你很熱嗎?」不然耳根為什麽這麽紅,以及,她狐疑道,「你想好怎麽做了?」

「下周六決賽場,你來看看就知道了。」沈洲很少這樣閃爍其詞,說完,整張臉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可疑的紅暈。

尤晚這才後知後覺地回過味來——天吶,原來看似掉進水裏都能淡定地遊一圈再上岸的人,提到喜歡的人時,也會流露出少年人獨有的青澀。

她忽覺胸腔某處酸味泛濫,仿佛有人在心上種了一排檸檬樹。

6

「你不是去看沈洲打辯論嗎,就這樣去?」

周六這天傍晚,太陽仍未落下,尤晚戴一頂純黑寬邊帽,休閑風T恤配闊腿褲,活力少女楞是穿出了佛系女青年的味道。向昕宜上下將她打量一番,到底沒忍住發問。

尤晚幹巴巴地笑兩聲,如果可以,她甚至還想穿一身黑,以此紀念自己不得不終止的單相思。

此時的她還完全想不到,短短幾個小時,就足以讓她後悔不及,比如,沒有穿漂亮的小裙子。

由於是決賽,現場幾乎座無虛席。

開賽前,尤晚溜到後台,原是想問問沈洲是否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沒承想門剛推開一條縫隙,就見他和那個名為滕早早的女生相對而坐,兩人交談著什麽,聲音不大,她只隱約聽見「喜歡」二字。

女生像是感到分外驚詫,直直地看著沈洲,尤晚握著門把的手一僵,轉身悄然離開。

大概不需要她幫什麽忙了,她想。

許是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尤晚連辯題都沒能聽進去,卻在輪到沈洲駁辯時,聽清了他說的每一個字。

「以我自己為例,大家可能沒辦法想象,此刻站在這裏的我,在十歲以前是同齡人口中的‘小結巴’。同樣的話聽多了,我有意或無意地給予自己消極的心理暗示,開口便是磕磕絆絆,幾乎沒有哪次能流暢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天長日久,我變得越發沈默。直到後來,朋友告訴我……」

尤晚無聲地接過話,和台上那道聲音完全重合。

朋友告訴他——每個人都好比一顆會發光的小星球,而小星球上各種各樣的不同,構成了他們的獨一無二。所以,結巴不是什麽丟臉的事,而是吸引她一點點向他靠攏的標記,而他只要願意,可以把想說的話,悉數講給願意傾聽的人。

「這世上一定還有很多人和我一樣,喜歡聽你慢慢講話。」

明明不大點人,安慰起人來卻一套一套的,沈洲從回憶裏抽身,唇畔仍留有一絲清淺笑意:「綜上,口頭安慰真的無效嗎?我並不這樣認為,至少從那以後,我承載著這份善意,不斷去嘗試,去突破,直到成為今天站在這裏,和大家探討辯題的這個我。」

作為他所說的那個朋友,在滿場掌聲裏,尤晚忽地生出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辯論場上,代入自身經歷容易冷場卻也最容易引起共鳴,成敗基本在於辯手的把控,很顯然,沈洲贏得了後者。

不得不承認,他們那隊的綜合實力很是均衡,二辯滕早早發揮也尤其出彩,比賽的輸贏在結辯那一刻,已一目了然。

最後,評審團公布結果時,身為隊長的沈洲站在中心,帶著隊員向聽眾致謝後,手握話筒,溫和而堅定地說:「同時想借此機會,和一個人說出早該坦誠的心意。」

主持人很上道地「哇哦」一聲,現場的氣氛也曖昧起來,趁著眾人調侃的間隙,尤晚不聲不響地走出了俱樂部。

自私也好小氣也罷,她才不想聽他是如何深情地同旁人表白。

7

本著就近原則,尤晚晃到了學校的人工湖。

原是想學電視劇女主吹吹晚風散散心,結果除了被蚊子咬出滿身的包,她心情絲毫沒見好。

撓著胳膊準備打道回府時,她的手機忽然不要命地響起來,隔著聽筒,向昕宜的聲音都快把她耳膜震穿了:「你不是說上廁所嗎!去這麽久,掉坑裏了?」

「那倒沒有,」尤晚把手機拿遠些,小心斟酌道,「俱樂部太悶,我先走一步。」

向昕宜聽起來震驚了:「你就這樣走了?!你知不知道沈洲他做了什麽?」

「他不會告白失敗,要找我算賬吧?」尤晚警惕地問。

問完,尤晚緊張地等向昕宜的答案,身後卻冷不防響起一道沈緩的男聲,伴著一聲嗤笑:「我在你心裏,就是這樣的人?」

她條件反射般飛快地把手機藏在身後,十分意外:「你、你怎麽在這兒?」

此時的他,難道不應該出現在校辯論隊的慶功宴上嗎?

沈洲扯了扯嘴角:「因為我告白失敗,隊裏的人說沒帶家屬不許去。滿意了嗎?」

果然是失敗了。

尤晚擔心他真要和自己算賬,擠出一個假笑,瘋狂輸出彩虹屁:「那、那拒絕你簡直是對方最大的損失,是她太沒眼光了,你別難過,肯定還會有更好的人等著你。」

「是啊,她眼光差,人還笨,」沈洲一步步逼近她,直到兩人間的距離不超過半米,他停下腳,直直地逼視她,「她做了好多好多笨蛋才會做的事,可我好像除了她,並不想要什麽更好的人。」

在沈洲的敘述裏,對方確實笨得可以破紀錄。

比如,之前有次清明節,笨蛋不肯和家人回去掃墓,最後被送到他家去玩,結果趁他快睡著時,偷偷親了他一口,事後她卻完全不記得這一茬;又比如,書上說鬼屋是促進感情的好地方,結果笨蛋對他的小心思一無所知,差點沒和他當場翻臉;他連哄帶騙陪人去跑步,只想和她多待一會兒,結果笨蛋躲他像躲瘟神;他冥思苦想,打算借青梅竹馬題材的影片向她暗示,笨蛋卻睡得昏昏沈沈……

屢戰屢敗後,他終於反應過來,對笨蛋而言,暗示是沒有用的。

於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在決賽舞台同她告白,說完才發現當事人早已起身離場。

一連串控訴劈頭蓋臉地砸下來,這一幕幕場景還都很耳熟……尤晚有些懵,不確定地指指他,再指指自己:「你說的那個笨蛋,是我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能問出這樣的話,沈洲冷笑一聲:「自信一點,把‘嗎’字去掉。」

「你你你,我我我……」尤晚你你我我半天,咽了咽口水,終於抓到自以為的「破綻」,「可是你還讓我幫你追女生來著!」

「這個嘛,我先道個歉。」沈洲先發制人,想了想,又說:「不過嚴格來講,我也不算騙人,只是我要追的那個人,從來都不是別人。」

「但你那天穿了正裝啊,你隊員都說——」問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因為尤晚註意到,今晚的他同樣穿了正裝。

「準決賽和決賽,我就不能正式一點兒嗎?」沈洲哭笑不得,對準她額頭屈指一敲,「也就你這種笨蛋,才會聽風就是雨。」就連旁人為追求她而有意離間的小伎倆,都完全看不出。

「今晚我去後台找你時,聽見你和那個女生說‘喜歡’了!」尤晚據理力爭。

沈洲也被她唬得一怔,半晌,才明白她在說什麽,他又好氣又好笑:「你能不能少些腦補,多點求證?」

滕早早亦有喜歡的人,只是如同他們一樣,還處在朦朧的膠著狀態,他擔心影響她比賽的發揮,這才在賽前替她疏導,勸她不要將這份喜歡,變成負擔。

「還有要問的嗎?沒了的話,我想做我該做的事了。」

「……」尤晚無話可說了,初夏的晚風吹來,空氣裏盈滿了不知名的花香,伴著頰邊溫熱的觸感拂面而過。

8

尾聲。

和向昕宜的通話不知幾時被掐斷了,尤晚暈暈乎乎地回到寢室,收到了對方發來的一段音訊。

「你自己聽聽,這還是沈洲嗎?一個理工男,字裏行間都充滿戀愛的酸臭味。」

尤晚戴上耳機,輕輕點開那段錄音,俱樂部內雜音很多,但熟悉的聲音還是清晰地抵達耳畔。

「……這麽多年來,我習慣了你就在我身邊,可某一天,你的光芒忽然呈現在大眾視野,有那麽多的人試圖接近你,我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仿佛再遲一步,就只能錯過你。」

「在此之前,我自認果決,可每當我想要對你說一句簡單的‘喜歡’,一開口卻舌頭打結時,我才知道,或許在這件事上,我仍然是很多年前那個不善言辭的小結巴。」

「可正如你所說,這是吸引你找到我的獨特標記。所以,尤晚同學,這次我沒有準備長篇大論,只是想借此機會問一句,我想邀請你登臨我的小星球,不知你是否願意?」

另一端的男生宿舍,沈洲正擦著頭發,忽地瞥見螢幕上跳出一條訊息:「榮幸之至!」

他一怔,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手機屏,直到發梢的水珠滴落領口,一路滑至胸腔,冰涼的觸感下,他終於回過神。

好半天,他嘴角微彎,似石子投進平靜的湖心,在他唇畔漾開一圈又一圈動人的漣漪。

(全文完)

標題:【在他的小星球】

作者:孜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