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女帝弒夫奪位，擴充後宮。
下旨，凡上供美男者，賞黃金百兩。
我麻溜地把竹馬洗幹凈打包送進宮賣溝子。
女帝很是滿意，命我專門為她在民間搜羅美男子。
我為此特意開了個面首館，廣庇天下潘安俱歡顏，專門為女帝輸送面首。
她不知道的是，這些與她魚水交歡的男人，個個都與她有血海深仇。
而我，是復仇者聯盟的頭頭。
1
女帝即位後的第一次宮廷宴飲。
「姑娘，該輪到你獻賀禮了。」
我和盛裝打扮的竹馬容瑜四目相對，「準備好了嗎？」
「姑娘當真舍得將未婚夫獻給那個妖婆？要不還是讓我去吧，李書已無親人牽掛，賤命一條，不足為惜。」
說話的是李書。他的父兄都是皇家親衛軍的將領，女帝唐婉君起兵奪位那日，親手割下了他父兄的耳鼻手腳，煮成肉湯逼大臣們喝下。此舉之後，朝堂上再無臣子敢反對女帝登基。
「不舍得能怎麽辦？妖婆看上的是容瑜的畫像，若是不進獻容瑜，怎麽討她歡心？」我心裏自是很不舍的，可如今算是刀架在脖子上了。
「到底讓誰去？姑娘快做決斷。」公公已經在喊「承歡樓晏初和獻賀禮——」
容瑜不做遲疑，推開擋在他身前的李書，徑直向宴會走去。
他走到入口處，朝我回了個頭，擠出笑容，張口言語卻未出聲，看口型似是在說，「有我在，放心。」
容瑜以一支赤膊西域舞蹈【狂歌行】驚艷四座。
「晏愛卿這一賀禮深得朕心，大賞。」
三日後，送賞賜的公公一大早就來敲了承歡樓的門，我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給公公開了門。
自容瑜進宮，我已經連著幾夜不得眠了，只要閉上眼睛，腦子裏就是他如何在女帝唐婉君身下求歡的樣子。盼他得寵，也怕他得寵。
「恭喜晏大人，賀喜晏大人，好訊息，大人進獻的面首容瑜如今得了椒房專寵，在宮裏風頭無兩呢。聖上春宵一夜後大喜，特命我來給大人送賞賜。」
幾大箱子的金銀珠寶流水似地擡了進來。
我該高興的。這下經費有了，臥底有了，女帝的信任也有了。
可為什麽，我覺得心裏那麽苦，那麽澀，那麽酸呢？
「公公既送完了賞賜，怎麽還不走？」
「大人不該給咱家些辛苦費嗎？」
此日過後，宮裏盛傳說我小氣得很，得了那麽多賞賜，連顆金瓜子都沒賞給公公，賞賜剛擡進去，應承的吉祥話都沒有一句，就砰的一聲讓公公吃了個閉門羹。
2
我家世代都是禦史。
以監察百官，肅清吏治為己任。
我爹卻因彈劾貪官收受賄賂被下了詔獄，死在了獄中。
我爹臨死前對我說，「為官者，當為社稷的良心。」
「爹你說得對!」
然後我變賣家產，賄賂官員，給我哥買了個官。
父親死後三年，女帝弒夫奪位，兄長上奏彈劾她有違天理，人神共憤，被處以淩遲極刑。
浪費啊，買官的錢能不能還我。
兄長給我留下絕筆信。
「若為高官厚祿，榮華富貴而迎合上意，便枉為讀書人！命可以丟，但讀書人的風骨不能丟！」
我點頭稱是。
轉頭就開始給女帝搜羅各地美男。
首當其沖的，就是把我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娃娃親竹馬容瑜送去宮中賣溝子。
「晏家世代忠烈，偏出了你這樣貪圖榮華富貴的小人，連青梅竹馬的未婚夫都能賣了，呸！」那日我剛一出門，一桶泔水就倒在了我身上。
還行，比上月好，上月倒我身上的是糞水......
好在竹馬容瑜相當爭氣，入宮短短三月就成為後宮第一面首。
好小子！功夫深藏不露啊！。
我在京城最繁華的地界開了個面首館，取名承歡樓，專為好男風的達官貴人和正得勢的女官們輸送美男。
說白了，就是人力資源勞務市場。
當然了，最好的貨色，自然是專供女帝的。
3
「說說吧，這個月怎麽樣？」
每個月的初五都是派遣出去的面首們回承歡樓的日子，領例銀子和獎金，更重要的是，匯報戰況。
「我本月共計與新任戶部尚書激戰三十六次，她已經離不開我了，早朝都遲到了好幾回。」說話的是承歡樓業績前三的李書，就是父兄被煮成肉湯的那個。容瑜進宮後，他被我送去戶部尚書府做面首，長得很是俊俏，就是腦子笨了些。
「嘖，誰問你這個了？」我用折扇敲了記他的榆木腦袋。
「姑娘是問你可有得到什麽情報？」別的面首提醒他。
「哦哦，原是問這個。報告姑娘，戶部奉女帝密旨，撥了一萬兩銀子，名義上是用於修繕宮裏老舊宮殿，實際這筆銀子卻是被秘密送往了匈奴。我還拿到了戶部做的假賬本。」
「幹得漂亮！李書我就說你是我們承歡樓最聰明的面首！」朽木可雕也啊。
這下就有了女帝和匈奴勾連的證據。
「宮裏有什麽訊息嗎？」
「送進宮去的面首裏，只有姑娘的竹馬容瑜公子深得聖心，日夜相伴，其余都被女帝不喜。」
「而且女帝派人專門嚴加看管容瑜公子，訊息送不出來。」
這可怎麽辦。我得想辦法入宮見他一趟。
「我記得，江南方家的公子方瀟，還有三天便能到京城了吧？」
還好我留了殺手鐧。
承歡樓表面是個面首勞務市場，實際卻是一個復仇者聯盟。
這裏的每一個人，包括我，都和女帝唐婉君，唐家，有著血海深仇。
4
女帝唐婉君在殺夫奪位之前，是大梁的皇後。
先帝性格懦弱，又貪圖唐婉君美貌，皇後母家強盛，外戚幹權幾乎掏空了這個皇朝。
唐家在唐婉君為後的數年裏，橫征暴斂，作威作福，上收受官員賄賂，下剝削百姓賑災款。
唐老太君八十壽辰之時，正值中原旱災，隴西蝗災，國庫空虛，民生蕭條。唐家卻有錢打造一座一比一還原大雁塔的金塔，給老太君祝壽。
我爹就是在那時聯合其他禦史，以血為墨，上書彈劾唐家。
當即集體下了詔獄。
其中也包含容瑜的爹。
我和容瑜青梅竹馬，兩情相悅，那年，本是要成婚的。
承歡樓裏的每一個面首，都受唐家所害。
其中，有的是親友因得罪唐家而喪命的官宦子弟，有的是被唐家吞掉賑災款而流離失所的災民。
出身不同，但恨相同。
他們自願以身為餌，入樓復仇。
面首們承歡於高官，探聽情報，收集證據，只為有朝一日能拉唐家下馬，報仇血恨。
5
「姑娘，大事不好了。容瑜公子惹怒了女帝，現正被罰殿外罰跪呢，女帝說要罰他跪到雪停。女帝召你進宮一同問罪。」
正值寒冬臘月最冷的天，京城日日鵝毛大雪，這還不得把人跪到不孕不育。
我趕緊進宮。
女帝勃然大怒，正指著容瑜的鼻子大罵，名貴瓷器摔了滿地。
怎麽了這是，沒把唐婉君服務好？
不應該啊，他可是本姑娘嚴選。
砰的一聲一個花瓶摔在我腳邊，碎裂蹦起的瓷片差點沒把我劃傷。
「晏初和，你來得正好，這就是你給朕尋的好面首！」
原來是史官在史書上寫，皇後唐婉君，弒君弒夫，謀權篡位，盡失民心。
女帝當即下旨要誅史官九族，容瑜沒忍住，替史官求了情，被遷怒了。
這個不省心的。
關鍵時刻還得是靠我啊。
「陛下息怒，這容瑜的確該死！先帝昏庸，多年來若不是陛下您和您母家支撐社稷，大梁哪裏來如今河清海晏，國泰民安的好日子呢？陛下即位，是救萬民於水火，舍小家為大義，民心所向！」
識時務者為俊傑，拍馬屁者得平安。
看來我對面首們的崗前培訓還不到家。
回頭得組織承歡樓定期開展「小不忍則亂大謀」「論拍馬屁的一百種方式」主題講座，缺席講座者，年底扣績效，沒有年終獎。
「那依照晏愛卿所看，應該如何處置啊？」女帝的面色緩和了不少。
「依臣所見，斬首示眾，殺一儆百。」
6
我和女帝提議，處死容瑜，殺雞儆猴。
她果然不舍得。
容瑜是我送進宮的面首，這時候我如果替容瑜求情，反而會讓女帝覺得我有二心。
我越不替容瑜說話，女帝心情就越好。心情好了，自然也就不計較了。
欲擒故縱，賽局論，我懂的。
再說了，殺了容瑜，上哪找那麽稱心如意的面首，她那麽挑...
「罷了，小懲大誡，容瑜你起來吧，朕就罰你閉門思過三日。」
容瑜起身後還想為史官辯駁幾句，我連忙拼命給他使眼色，示意他沈默是金。
當朝史官和容瑜他爹是同窗好友，兩家相交甚篤，所以他才不惜冒險也要求情。
我立馬堆起狗腿子的笑，伸手扶住女帝，「嘿嘿，陛下，臣以為，那史官的確有罪，但是罪在能力，而非心跡。」
「哦？怎麽說？」
「陛下您想啊，史官只看到了外在的表象，沒有洞悉內在的真相。您即位這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是為了匡扶社稷，天命所歸。但那個司馬老頭，身為史官，卻誤信宵小所言，誤會了陛下的大義，可見是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早就應該解甲歸田去，還占著朝廷的俸祿，做著自己無法勝任的工作，太不應該了！」
「可若是陛下您誅了司馬家九族，不就證實了史官所書屬實，陛下惱羞成怒嗎？這才是對陛下英明最大的誤解啊。」
瞧瞧咱這情商，硬是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犯上不忠說成腦子不好使。
我應該聯系書局出書，書名就叫，【晏初和的說話之道】【晏初和情商課】，肯定能大掙一筆。
「你說得在理。那就依你所言，放司馬史官解甲歸田吧。」
我長籲了一口氣。
領導不好當啊，成天跟救火隊員一樣，到處擦屁股。
這一天天的，我這個做領導的比底下幹活的還累，還不如我自己去賣溝子呢。
7
「你今日，太莽撞了。」
擦完屁股，我還得教育下屬。
老天啊，都已經四更天了，我的美容覺啊！
「還好你機敏。」
「哼，要是沒我你怎麽辦。」
這是容瑜進宮後，我們第一次相見。
「我們手上已經掌握了女帝唐婉君和匈奴人利益輸送的證據。現在的問題是，匈奴六部十四王，我們不清楚她勾連的是匈奴的哪個王。」
「是匈奴赫連衛。唐婉君沈睡夢囈時，喚過這個名字。還有我曾偷聽到她和親信密謀時咒罵，原話是：赫連衛那個貪得無厭的，都已經割讓給他四個城池了，還不知足，一萬兩，他倒是獅子大開口。」
「那就對上了！」
「可我有一事不明，唐家勢力如此之大，何必要聯合匈奴，留下隱患呢？」容家出事前，容瑜一心讀聖賢書，對朝堂波雲詭譎之事並不甚清楚。
「你有所不知，先帝在位時，唐家雖然勢大，但只有政權，沒有兵權。本朝其余戍邊武將又都是各個鐵骨錚錚，赤膽忠心，無人會反。」
「的確，我還納悶，唐婉君謀反那日，京城忽然不知從哪湧現出一夥反軍，戰鬥力非常。潛入宮內後和皇家親衛軍廝殺，親衛軍苦戰三天，終是不敵，盡數犧牲。難道這夥反軍就是匈奴王赫連衛的人？」
「我早有懷疑了。那夥反軍面有異域特征，不似本朝人。更重要的是，謀反後沒多久，匈奴人就開始侵擾邊境，接連攻下四座城池，順利異常。就像是，提前便洞悉布防圖一般。」
「如今看來，是他們之間定下了契約。匈奴出兵助她奪位，她拱手相讓城池營壘。怪不得匈奴王赫連衛會敲詐她金銀財寶。想必是當初契約時只承諾了給城池，但赫連衛拿準了這個把柄，所以才會後續繼續勒索。」
「所以我才會一直收集唐婉君和匈奴人有聯系的證據。百姓恨匈奴人至深，若是她勾結匈奴奪位的事別揭發，不僅皇位做不成，光是民憤就足以覆滅整個唐家。」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華夏之地的百姓，面朝黃土背朝天，淳樸善良，習慣隱忍。
因此往往被權勢欺壓之時也是忍氣吞聲，息事寧人。
但自本朝建朝以來，匈奴人就屢屢來犯，每次攻下一座城，就燒殺奸淫搶掠，無惡不作。
凡大梁百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黃髫小兒，都恨不得生啖匈奴肉，渴飲匈奴血。
士可殺，不可辱，這是民族的氣節。
8
「我們見一面不易，你在宮裏要小心行事。那個...侍奉女帝，有時候，也不用太賣力...」
我的目光瞥見容瑜敞開的衣襟之下，雪白肌膚上滿是歡好留下的紅痕。
氣死了氣死了！
那麽好的菜，都被那個毒婦吃了！
「初兒，你...過得可還好？」容瑜望向我的眼睛紅紅的，配上他的毛皮大氅，倒像是修煉成人的兔子精。
「我？我好得很呢。承歡樓的生意可好了，我跟你說我可黑心了，我和面首員工們是九比一分賬，我拿九，他們拿一。承歡樓掙的錢，買下半個京城都夠。」
推翻唐家，不僅需要情報和證據，還需要錢，很多很多錢。
「那就好。你過得開心就好。」
明明是開心的話，為什麽越說鼻頭卻越酸。
雪花好像掉進了眼睛裏，濕濕的。
但雪，為何是滾燙的？
送容瑜進宮，本不在我的計劃之內。
我還沒有那麽大公無私，高風亮節到可以犧牲摯愛。
但當時我把承歡樓裏最貌美英俊的面首都送進宮了，唐婉君都不滿意。
還說，「承歡樓若是只有此等貨色，便也不必開了。」
承歡樓若是倒了，我們復仇者聯盟也可以就此歇菜了。
我急得團團轉，恨不得自己扮成男子模樣去伺候她。
直到她帶著新晉女官們來承歡樓視察，在我房裏見到了容瑜的畫像。
容瑜說，「出師未捷，不能身先死。」
舍得二字的真正含義，在我親手給容瑜梳洗打扮送到女帝床榻之上的那一日，我才終於明白。
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們需要一個契機，一個可以把唐家罄竹難書的罪孽昭告天下的契機。
三日後，自江南揚州而來的船靠岸。
我的東風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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