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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虐到腎疼的病嬌文?

2021-08-24健康

江子瑜出生在一個缺愛的家庭裏,養成了她冷淡的性格,特別是從她弟弟江子琛出生後,她在家裏就成了可有可無的存在,對親情越發淡漠。

江子琛小時候懂事可愛乖寶寶,最愛姐姐,長大後有一個不可說的秘密,折磨的他痛不欲生,無原則愛姐姐,事事以姐姐為先。

#女主高冷事業狂#男主陰暗病嬌小狼狗

江子瑜八歲那年 ,江子琛出生了。

就在新年的第一天,一月一日,是個喜慶的日子。每次家裏給他過生日,父母長輩總是對此津津樂道,刻板嚴肅的農村老太太生性古怪,此刻也不由得笑開了顏,咧著不剩多少顆牙齒的嘴殷勤而慈愛地呼喚她的小孫子,摟在懷裏說這孩子生來就是好命。父母就在一旁笑,眼中充滿了愛意和喜悅,七大姑八大姨也紛紛附和。

天倫之樂不過如此。

「瞧這小模樣,長得可真俊呢。」

「是呀,一看就是一個有福氣的」

的確是這樣,江子琛生來好看,圓圓大大的眼睛,睫毛很長,撲閃撲閃的,嫩嫩的臉頰紅撲撲的,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軟軟糯糯地叫一聲你的名字,能把人心都叫化了。

每當聽到別人的誇贊的時候,母親臉上就堆滿了笑意,而我只是在一旁安安靜靜的待著。

總會聽到這樣的話,大家似乎在可惜,同是同爹同媽,兩個孩子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是呀,江子琛長相可愛,性格活潑,是大家的開心果,也是大家的小福星。在江子琛出生那天,我爸買彩票中了100萬,之後逢人就誇子琛聰明伶俐。而我性格沈悶,不愛說話,還長相普通。

我猶記得那天,下著傾盆大雨,學校等了很長時間,也沒人來接我,我只好冒雨回家,在路上遇到了一個喝的醉醺醺的男人,我的衣服被他弄的淩亂不堪,我心裏十分恐懼,奮力掙脫了他,之後趕緊往家跑,當我到家的時候,家裏空無一人,不知過了多久,爸爸回來了,他看了我一眼,我清楚的看見他眼裏有愧疚,但他什麽也沒說,只留給了我一些錢,讓我好好照顧自己,我媽生產了,他要去醫院照顧我媽。我什麽也沒說,看著他走了。

江子琛出生後,家裏長輩都很喜歡沈嘉澤,而這個小孩子,卻打小只親他的姐姐。

每當他晃著小短腿四處尋找姐姐的時候,長輩們就會笑。

「小嘴多甜呀!」

「姐弟倆感情親才好。」

七大姑八大姨指著他倆笑,然而多半都是在註意這個給家裏帶來歡聲笑語的開心果。

每當他站在她面前,昂著頭,眨巴著濕漉漉的大眼睛,小手拽著她的衣角輕輕搖晃,軟軟地叫一聲「姐姐」,然後一臉期待地看著她時,江子瑜就會回思緒,挑挑眉,雙手放進口袋裏,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見她不理他,他就會扁扁嘴,一副委委屈屈,要哭不哭,強忍著淚意的小模樣不知道化了多少人的心。

「姐姐,抱抱。」

江子瑜依舊是冷冷淡淡的模樣,既不阻止他的小手搖搖晃晃她的衣角,也不蹲下身子安撫他幼小而脆弱的心靈。

他也不哭,不像一些熊孩子,得不到就又吵又鬧,就是淚眼汪汪的樣子很戳人。就有看不慣的親戚委婉說道:「子瑜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性子冷淡了些。」

「是啊,這性子,真是一點都不像個姑娘。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江子瑜嘴角抿出一抹冰涼的弧度,目光水一樣輕輕劃過這些人,還不待這些親戚露出不自在的目光,便已扯開江子琛拉著她衣角的手,向所有人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我先出去一趟。」

小尾巴扁扁嘴,小媳婦似的跟在她身後,像一條小尾巴。

可是,小尾巴是永遠追不上頭的,如果江子琛還有記憶,那麽他童年最多的記憶應該是江子瑜的背影。

江子瑜生平最討厭看這種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的場面。

或許奶奶看她一個女孩子,露出嫌棄的目光,七大姑八大姨來來去去就是爭那一畝三分地,父親母親為了給老人多少紅包甚至可以撕扯起來……才是這一屋子的人最真實的面目。

錢果然是個好東西,可以掩蓋所有醜陋和傷痕。

江子瑜對這個家庭印象最深的,是因為父親中彩票這筆天降之財撕扯,打罵,糾紛……的記憶。

父親不知是被誰迷昏了頭,毅然決然把所有的錢都用來投資房地產建設,幸運的是父親趕上了一個好時代,因此發家致富了,之後我們家的日子越過越好,就從農村搬到了城裏,而父親和母親也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地產公司。這都要從江子琛出生開始說起。

小時候,她時常在門口看到,母親坐在床上,抱著繈褓中的嬰兒,眼中流露出的溫柔而慈愛的神色,與那種常見的疲倦和煩躁完全不同。

母親看到她來,有時會把嬰兒放到她懷裏,千叮囑萬叮囑一定要好好抱著,然後才去上廁所。

懷裏的嬰兒在熟睡。

粉嫩嫩紅撲撲的臉蛋十分漂亮,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還沒長得很濃密,有時候打個哈欠,嘴角露出香甜的笑容繼續安眠。

有時候,他是醒著的。一雙大且明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她,晶亮的瞳孔中滿是她的倒影,看著看著,或許會咧開沒牙的嘴笑,伸出蓮藕一般的小胖手來抓她。

他憑什麽這麽信任她?憑什麽這麽理所當然?她並不喜歡他。

並不是所有人都期待他的到來,起碼她不是。

父親瞎貓碰到死耗子,運氣來了擋不住,在江子琛出生這一年中了大獎,然後做房地產生意,整天忙裏忙外,腳跟不沾地。

母親生完孩子緩了過來,本想著生活變好了,終於不用再外出操勞了,可以在家照顧家庭,一些風言風語打亂了她的計劃。

男人兜裏一有錢,就會變壞。況且父親尚未發達的時候,就不是那種好的性子,混吃混喝的日子也不在少數。這下有了一些錢,被拮據的生活壓制住的享樂主義就開始冒頭了。

他也不賭了,也不再大手大腳買彩票,就是沾上了女人。和工廠裏年輕漂亮的女工勾搭上了,整天眉來眼去,樂不思蜀。

母親聽了差點氣出了病,在當地雇了個可靠的保姆,丟下孩子就駐紮在了工廠,把那個威脅到她地位的女工辭了。

她的性子,也不是那種光吃醋不幹事的女人,一來二去,也漸漸熟悉了工廠的業務。派單拉單等工作也幹得得心應手,作風雷厲風行,硬是靠著不斷學習,從一個初中沒畢業的農村婦女成為了鄉鎮傑出婦女代表。

她用實力證明,父親離不開她,盡管他不愛她。如果說女人如衣服,那麽她硬生生把自己煉成了他的手足。

事業上的成就必然伴隨著家庭中的疏忽,夫婦倆忙裏忙外,一年到頭可能也就有一個月是待在家裏的,家裏自然也就剩下他們這兩個孩子。

小考她沒考好,但是父親有了錢,也給她砸了錢進了學習環境良好的初中。在新的環境裏,她就像是遇到了雨露滋潤的幹涸的樹苗,逐漸茁壯成長,長成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模樣。

變高了,變瘦了,背脊挺得很直,不再畏畏縮縮,身材苗條修長,五官略微張開,但也沒有變得驚艷,依然是冷冷淡淡的模樣,卻有一種如同書本的冷涼感和距離感。

父親母親十分欣慰,家裏老人也不再是冷淡的模樣,看著她的目光也有了一些溫度。美滿富足的家庭,有個學習好的姑娘對他們來說是一項談資。錦上添花誰不樂意?

十六歲的江子瑜考上了市裏最好的高中,家人大肆操辦宴席,恨不得讓全鎮的人都知道這件事。

天快黑了,外面雨聲很大,電閃雷鳴,江子瑜並不喜歡雨夜,這是家裏也沒人,江子琛還沒有放學回來,保姆也沒有在家,江子瑜感覺有點餓了,便下樓去找點東西吃,冰箱裏的食物很多,她只是隨便拿了一杯牛奶,一個麵包,便打算上樓去,這時正好聽見客廳的門被人開啟了,便看見保姆阿姨和江子琛從門口進來,他們身上都濕透了。

男孩看到他後面的人,眼睛亮了亮,軟軟的叫一聲「姐姐」。

夫人一轉身,便看見了女孩,「子瑜,對不起啊,今天回來晚了,我這就給你們準備吃的」。

婦人正要走進廚房,江子瑜看著地上的小人。

「先幫他洗一下澡吧」

婦人擦了擦手,應了聲「好」。

江子瑜又說,「算了,你也先洗洗吧」。

婦人面露遲疑,卻並不能從她寡淡的神情中看出什麽。

江子瑜淡淡的說「你用外面的洗澡間,我帶他去我房間」。

夫人點點頭。

江子瑜徑直走到自己的房間,偏了偏頭,看到某個盯著腳尖發呆的蘿蔔頭,皺了皺眉,說道:「把鞋脫了,放下書包,跟著我。」頓了頓,繼續說道,「對了,你把你的毛巾衣服……所有需要的東西都帶過來。」

她的語氣是如此理所當然,全然想不到,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日常受到精心的照料,怎麽會明白她在說什麽。

男孩眨了眨眼,大大的眼睛充滿了疑惑和忐忑。

男孩囁嚅:「姐姐……」

「怎麽?」

「我……我不會……」

江子瑜楞了楞。片刻之後,嘴角扯出一抹笑。

她忘了,江子琛和她是不同的。她六歲的時候,已經承擔起了一些家務。她真真實實體會過財米油鹽醬醋茶的拮據人生。

給他準備好了需要的用品,將男孩扯到蓬頭下,略微煩躁地給他脫了衣服。

男孩羞澀地捂了捂自己的身子。

五歲的男孩接受了很好的性教育,已經產生了朦朦朧朧的羞恥感和性意識。他知道,自己是男孩子,姐姐是女孩子,他們之間是不同的。

其實,他可以自己來的……他會自己洗澡……他都是自己洗澡……

江子瑜制止了他扭擰的身子,皺著眉低聲訓斥,「別動!水溫怎麽樣?熱還是冷?」

「嗯,這樣就可以……」

其實有點燙,但是並不想給姐姐添麻煩。

她的動作有些粗暴,加上水溫有些燙,洗好了之後,男孩白嫩的皮膚被燙紅了一片。她頓了頓,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誤,略微懊惱地丟下了毛巾。毛巾被扔進桶裏,濺起一小片水花。

男孩心中惴惴不安,「姐姐,你怎麽了?」

「水溫不對怎麽不說,你傻嗎?」

她一直都是不溫不火的冷淡模樣,對什麽事都是淡淡的,猶如隔岸觀火,此刻突如其來的怒氣讓男孩心生忐忑。

「我……我沒事……」

江子瑜懶得說什麽,只得拿出燙傷藥給他擦了再穿上衣服。

像是打了一場大戰,整個人都疲憊不堪,江子瑜心中突然湧起一種想法。

不婚不育保平安。

揉了揉眉心,指著門說道:「好了,你出去吧。」

男孩失落地點了點頭,臨走前,趁著好不容易進入她房間的機會,眼睛滴溜溜掃了一遍姐姐的房間。

灰藍色床單,黑色的窗簾,衣櫃裏掛著幾套清洗幹凈的校服,梳妝台上零零散散放著些瓶瓶罐罐,布置得極簡,整個房間裏的東西都很少。

冷冷淡淡的,就像姐姐一樣。

吃飯的時候,江子瑜了解到,保姆的兒子生了一場大病,做了腎移植手術,現在就在市醫院躺著,所以今天才那麽晚。

婦人一直不停地跟她道歉,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她會合理安排自己的時間。

看得出來,她十分需要這份工作。

然而此時,準備好的「如果做不了就辭職吧」瞬間堵在了嘴裏。

江子瑜咽下嘴裏的食物,抽出餐巾紙擦了擦嘴。

「下午放學我去接子琛,我離他不遠。」

男孩捧著大過臉的碗,聞言立刻擡頭看了看她。

嘴邊還殘留著湯面的汁水,黏糊糊臟兮兮的。

像一只愚蠢的小狗。

她的「下午放學」和江子琛的「下午放學」有不小的差距。她時常會被突如其來的作業給絆住,或是某個科任老師臨時突擊考試等等情況給耽誤。

等跑到附屬幼稚園,園裏的小朋友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那只愚蠢而膽小的小狗就兩手扒拉著欄桿,臉都靠在上邊,大大的眼睛朝著外邊獨望。和那些吵吵鬧鬧的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孤獨而又倔強。

每每見到她的身影,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就會燃起一團明亮的火焰。

她承認,自己會在某一瞬間被某種情感蠱惑。

仿佛穿越了時空,看到曾經的自己,站在教室裏,一次又一次孤獨地等待,卻一次又一次迎來失落。

相同的是,他們都無法等來忙碌的父親母親。不同的是,他在等著她,而她永遠不會食言。

或許,明天可以稍稍提前一點。早些完成作業,效率高一點,也沒什麽。江子瑜心中漫無目的地想著。

想著想著,步伐不由得加快,沒一會兒,那條小尾巴又落在了後邊。

「跟上。」

她只得停下了腳步,等著他邁開小短腿蹭蹭蹭跑上來。如果是在夏天,那麽他的額頭上就會布滿細細密密的晶瑩的汗滴,微微喘著氣。

果然是一只小狗。

冬天的時候,他白白嫩嫩的小臉就會被凍得紅撲撲的,像一只蘋果,在室外走久了,長而密的鴉青色睫毛會沾上些許雪花。

依然是一前一後,她走在前邊,他跟在後邊。

他偶爾會在雪地裏摔倒,江子瑜等不到他的時候,就會轉身,停下來,雙手放進羽絨服的口袋裏,靜靜地看著他,看他從雪地裏爬起來,跟上她的腳步。

他並不是玩心很重的小孩,然而也會被路上的東西吸引。

比如說,看到別的小朋友手裏晶瑩剔透的草莓冰糖葫蘆,也會因此駐足,眼睛都看了很多次,卻不敢明著跟她說想要。

江子瑜有時候也會生起一種興致,耐心地等待,他什麽時候會跟她明說。

可是等啊等,等啊等,一天又一天,天天路過那個攤子,天天看到一些吵吵鬧鬧要吃東西的熊孩子賴著不走,家長露出無可奈何的模樣,她都覺得心癢癢了,這只愚蠢的小狗就是不說。

等到草莓的季節都快要過去了,她才忍不住說道:「我要吃草莓冰糖葫蘆,你呢?」

男孩亮晶晶的眼睛裏充滿了期待,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也要,和姐姐一起。」

他吃得很開心,一口一小個,腮幫子鼓鼓的像只小倉鼠,嘴唇被糖衣染得紅紅的。

其實,她並不想吃這些酸酸甜甜的東西。

手裏拿著冰糖葫蘆,思緒卻漫無邊際地飄。

他們體內奔湧著相同的血液,然而,命運和性格確實是截然不同。

如果,她想要某種東西,她不會這麽猶豫仿徨,不會在即將過季的時候才匆匆忙忙抓住尾巴。

然而,她也不知道,有一種情緒叫,患得患失,因為在乎所以小心翼翼。

隨著時間的推移,父親母親越來越忙,有時候能連著好幾個月不回家,而兩個孩子的家長會他們基本也沒去過,甚至江子琛學校家長聯系人的聯系方式寫的都是江子瑜,她實在是不想在聽到父母那毫無意義的道歉了。

溫溫柔柔的女老師,打來了電話,「子琛和別的同學打架了,現在對方家長已經過來了,您方便來一趟嗎」。

江子瑜聽到這個訊息,便趁著下課的時間趕到了小學部,當即便聽到來了一陣幹嚎「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敢打我兒子,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聽到這句話,江子瑜的臉色沈了沈,便敲了敲門走了進去,一進去就看到站在角落裏,低垂著頭,盯著腳尖沈默不語的江子琛。

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男孩蹭地一下擡起了頭,狗狗似的亮晶晶的眼睛閃了閃,片刻之後,眼中明亮的火焰又熄滅了,變得不安,小手緊張地抓著衣角。

看樣子並沒有受傷。她心中想著,稍稍躁動的心情略有松弛。

穿著高跟鞋的女人擡起塗得鮮紅如血的手指,指著角落裏的江子琛,對著江子瑜劈裏啪啦就是一頓罵。

「你們怎麽教孩子的?小時候這麽野蠻長大了還得了?就這性子,你再不教訓他,長大了社會會幫你教訓他!」

江子瑜靜立著,即將滿十八歲的少女身姿像雪中的松柏一樣挺直,並不在意她的謾罵,冷涼的目光輕輕劃過她的面孔。

女人高高揚起的眉慢慢地落了下來,不自在地避開了她的視線,小聲嘀咕:「看什麽看!」

江子瑜轉頭問老師:「劉老師,怎麽回事?」她說著,瞥了眼眨巴著眼睛,滿目委屈地往這邊獨望的男孩。

男孩註意到她的註視,嚇得像只雪中的鵪鶉一樣。

「是這樣。」班主任清了清嗓子,「今天下午下課的時候,江子琛同學和馮奇同學打起來了。」

「什麽原因?」

班主任嘴角的微笑凝固了片刻,「這……馮奇同學說沒有原因,江子琛同學就突然打了他……」

江子瑜便問「子琛怎麽說?」

「江子琛同學一直沒有說話,所以我打電話叫你過來了。」

江子瑜的目光向角落凝去,並輕輕點了點頭。

「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男孩期期艾艾地走過來了,目光卻一直看著地板,並不說話。

「這還有什麽看不出的,心虛了不敢說話。你們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我們家的孩子好欺負嗎!」

江子瑜挑了挑眉,居高臨下俯視著他。

高三生的時間很寶貴,她並不是天賦型選手,能混得個學霸的稱呼全靠堅持不懈的努力,剛剛的模擬題已經夠讓她心煩意亂了,現在他還來給她添麻煩。

江子瑜揉了揉眉心,目光嚴厲且帶著些許怒氣,「說話。」

男孩咬了咬唇,黑漆漆的眸子靜靜地流出了眼淚,目光竟是十分罕見的倔強。

江子瑜楞了楞,神情變幻莫測,終於是放緩了聲音。

「怎麽回事?你說,我聽。」

「他說你壞話。」

「什麽?」

「他說你……」男孩咬了咬唇,而後擡起頭看著她,「說你和男生……亂搞關系。」

女人聽了驚怒交加:「你這孩子胡說什麽,我家孩子哪裏懂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江子瑜卻是被「亂搞關系」這個詞給弄得楞了楞。

被現在小學生的成熟程度震驚到了。

他們真的理解「亂搞關系」是什麽概念嗎?

「所以你就打了他?」

男孩的目光堅定而坦然,仿佛是打架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他該打。」

「還有呢?」她追問。

沈嘉澤卻不願意再多說了,小臉繃得緊緊的,擺明了非暴力不合作。

事情水落石出了,之後女人便拉著自己的兒子罵罵咧咧的走了。

江子瑜便對江子琛說「就算是這樣,你打人就是對的嗎,還打的那麽嚴重……」

江子琛用手肘擦了擦眼淚,長長的睫毛帶著點點淚珠,像是晶瑩的露珠。臉上是一副抽抽噎噎的模樣,顯然委屈到了極點。

江子瑜看著江子琛委屈的樣子,想到剛剛那個孩子滿臉血痕的樣子,便抽了抽嘴角。

感覺理解不了他委屈的點在哪。

收回發散的思緒,見女人還是在指桑罵槐,便淡淡地接了句:「你說得對,自己不教訓孩子,社會總會替你教訓他。」

說完,轉過頭,看到某小孩還是滿臉委屈,又毫不吝嗇地加了句:「幹得不錯,繼續加油。」

小蘿蔔頭一掃剛剛的委屈,眼睛又亮了起來,仰著頭看著她的眼中,滿滿是她的倒影,而後,像是吃到了期待已久的糖果,軟軟糯糯地叫了聲「姐姐」。

聲音都是甜的,就像吃了蜜糖。

她仿佛看到一條尾巴在他身後搖晃。

走出門口的男孩哭得更大聲了。

就這樣,高考來臨,跟預想中的一樣,江子瑜考上了心儀的大學,學校很好,就是離家遠,當江子瑜的父母得知之後,並沒有說什麽;可江子琛心裏很糾結,他既因他有一個優秀的姐姐而驕傲,但又因姐姐的學校離家遠而難過,他不希望姐姐離家這麽遠。

兩個月後,江子瑜開學了,江子琛看著江子瑜準備的大包小包,他有預感,江子瑜走了之後她就不會回來了,想到這裏,他就突然哭出了聲,江子瑜看了他一眼,便毫不猶豫的上了車,不過她說「有時間我會回來看看的」。

而江子琛就抱著這樣的期望等了一年又一年,直至完全失望,畢竟江子瑜那時已經好幾年沒有回來了。

江子瑜站在心儀的大學門口,臉上揚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令人心醉,看的出來,她是真的很高興,她終於離開了那裏,離開了她所有回憶,所以快樂,所有不滿的地方。她相信,她將迎來新的生活,將過得更好。

正如江子琛所想的那樣,江子瑜大學四年一次都沒有回來,甚至都很少打電話回來。甚至她大學畢業之後打算出國留學也沒有跟家裏商量。

在這幾年裏,父母公司穩定了下來,他們也不太忙了,也有時間在家裏吃一頓飯了,每當這時,父親就會說「我生的這個女兒,跟沒生一樣,就當家裏少這一個人吧」。每次母親就會不高興的看著父親,而這時江子琛就努力扮演著家裏的開心果,是家裏充滿歡聲笑語。

江子琛以為姐姐走了之後,他對姐姐的依戀就會減少,確實是這樣,在姐姐剛走的那幾年,他很想姐姐,但隨著時間的流失,江子瑜好像埋在了他心底的深處,不會輕易想起,但當聽到江子瑜這個名字時,雖然心裏有點不舒服,但已不像以前那麽強烈。

沒有誰離不開誰。

可是他的習慣好像在停留在那個時刻,當他走進房間的時候, 冷淡的裝修色調,黑色的窗簾,極簡的風格,一點都不像一個青春洋溢的大男孩的房間。

當外面的鞭炮聲想起的時候,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往事。前幾年,即使過年的時候,父母也會很忙,忙的連吃年夜飯的時間都沒有。

江子瑜不是個喜歡麻煩的性子,對食物的要求也不高,如果只有她一個人,那麽即便是幾包泡面,也可以過這個年。

然而,當他一臉期待地問她:「姐姐,春節我們怎麽過?課本上的春節可熱鬧了,貼對聯,買新衣服,給竈神爺爺抹麥芽糖……」

少女心中就會升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似乎在透過他,看到了往日的光景,看到了曾經的期待和失落。

「我們去超市。」她說,「你想吃什麽?」

「姐姐做什麽我都吃!」

超市裏,人影攢動,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喜悅,攜家帶口出來置備年貨。

他們推著一輛購物車,從生活用品區逛到肉類蔬菜區。

姐姐專註地看著某款產品的成分,然後放進購物車裏,對他來說,是深刻且溫暖的記憶。

兩人逛到服飾區,她偶爾也會在那裏駐足,停在相對於各大時尚快消品牌店來說十分清冷的貨架前。

或是拿出一件羽絨服,或是拿出一套背帶褲,對著他的身子比劃。

她會罕見地蹲下身子,仔細扯著衣角褲腳,丈量衣服的尺寸是否合適。

從他的角度來看,可以看到她略顯鋒利峭拔的眉微微蹙起。

似乎太短了,今年穿完,年底就不合適了,她又轉身換了一件。

「喜歡這件嗎?」她問。

男孩的思緒還停留在她清冷的眉目間,聽到她的聲音只管倒頭如蒜,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喜歡!」

姐姐給他的東西,他都喜歡!

而後,她就會露出轉瞬即逝的微笑,把衣服放進購物車裏。

他知道,每當滿足他小小的願望,她就會有一種莫名的成就感。

後來,他知道,那種成就感,和給家裏的寵物置備東西,看到寵物露出高興的模樣,其實沒有什麽差距。

在她眼中,他和寵物沒有什麽區別。

沒關系,寵物就寵物,他可以接受。只要能留在她身邊。

只是,我的姐姐,你向來言而有信,為什麽,不遵守承諾呢?

而隨著少年的長大,長得越來越俊郎,越來越招人喜歡,有很多女孩子給他寫情書,每當這時候,他就會想到遠在異國他鄉的姐姐,是不是也有很多人在她上高中的時候給她寫情書,姐姐現在談戀愛了嗎 ,每當想到有別的男人抱著姐姐,親吻著姐姐,他心裏就很想貓抓的一樣難過,他不能想這個畫面。

這時,他收到了一條群發的訊息,「忙得疏忽了許多事,恍然間又過了一輪春秋。心中深感抱歉。祝國內的朋友新春愉快,闔家安康!」

備註「江子瑜」

這三個字,讓他莫名感到不舒服,令人難以忍受,尤其在今天這樣熱鬧非凡的日子裏。

太冰冷了。

想了想,改成了「姐姐」。

看了半晌,又覺得過分親昵,於是又改成了「姐」。

空蕩蕩的對話方塊,逢年過節才會到對方的群發祝福。清冷疏離中帶著尷尬。

該回什麽好?

少年抓了抓理得極短的頭發,心中仿佛燒著一團火。

他有很多話想跟她說,然而當真正要表達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指尖敲擊螢幕,過了半天才打出一句話:

姐,春節快樂!

打完後,任由這行字徜徉在輸入欄裏,遲遲未點選發送。

刪刪減減,猶猶豫豫,才把那個字給刪掉了,只剩「新春快樂」四個字發過去。

剛點選發送,心裏又產生了後悔的情緒。癡癡盯著螢幕半晌,等回過神來,他已經盯著對話方塊看了將近半個小時。

對方沒有回話。

焦躁不安,七上八下的心突然冷靜了下來。仿佛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刀終於落下了,有種塵埃落定的踏實感。

她就是這樣的人。不曾為誰駐足停留,偶爾有所回應,也不應心存幻想。

黑暗中,少年的目光閃爍著點點淚光,頃刻間這種脆弱的感覺又立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少年嘴角揚起自嘲的笑容,立刻把手機關閉了,丟在床頭櫃上,蒙上被子,想立刻入睡,腦海中卻不自覺地想起了更多往事。

都是關於她的,關於他們的。

他用七年時間確定,她是真的丟棄他了,就像丟棄一條狗。開始或許會心存愧疚,偶爾會和他通話,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點愧疚也會消磨在生活中。

夜漸漸變得深沈,窗外依稀傳來零星的炮竹聲。少年抱著被子慢慢入睡。

當國內的朋友換上喜氣洋洋的新裝,揣上心準備的禮物到親朋好友家裏拜年的時候,大洋彼岸的江子瑜正經歷著夜幕降臨。

今天中午休息時間,經日本同事的提醒,她才恍然意識到,中華大地又迎來了新的一年。

同事們知道後,紛紛誇張地向她表示祝賀。

「wendy,happy spring festival!」

「今天這麽難得的日子,你應該立刻停下工作,放心,david他絕對不敢扣你薪資!」

眾人大笑,即便是總監david的到來也無法阻止他們的調侃。

「哦?我是不敢扣wendy的,但我可以扣你的,今早你遲到了emma。」

沈嘉文很喜歡這種環境,開放,包容,自由,膚色各異信仰不一的人聚集到一起,為同一個目標奮鬥,不為過多的人情所累。

「come on!你已經忙了很久了,你們東亞人太努力啦。再繼續下去,公司都沒職位給你晉升了,你應該給老板一些……emm你們中國人所說的‘面子’。」

想了想,最後她還是微笑著拒絕了他們的好意。企劃案已經到了尾的階段,沒有必要因此停下工作。

況且,她在這裏,自由歸自由,也有一點隱情不足為外人道。她其實沒有什麽可以一起慶祝的朋友,這個節不過也罷,過了倒顯得孤零零一人很冷清。

猶豫再三,終於抽出點時間,開啟將近三年未使用的微信,登入,編輯了一條簡訊,點選了群發,然後就把手機放到一邊了。

如果是在四年前,那麽即便是意識到在過節,那麽她也不會有所觸動。與她相熟的人無需客套,有話直說,與她不熟的人,即便是群發佳節祝福也會顯得矯情。

然而,時間和距離終究會美化一切,遠離也會帶來改變,日復一日的忙碌,數不清的企劃案購案相繼出台,她的心竟也漸漸產生了些許疲倦。

準到分秒的人生總會有所疏漏。

江子瑜推了推眼鏡框。大學期間,比高中還要忙碌,夜以繼日做課題刷績點,用眼過度,她就近視了,看到這些插科諢打不由得莞爾一笑。

一一翻開,看到了江子琛的訊息,短短的四個字。這是他們這些年來,唯一的一次簡訊對話。

新春快樂!

十分冷淡,也十分客套的回答。時間帶來的隔閡顯而易見地擺在對話方塊裏。江子瑜頓時楞了楞,眼前依稀浮現出一個小小男孩的形象,那雙亮晶晶的,濕漉漉的眼睛仿佛透過時光的塵埃,靜靜地凝視著她。

對於江子琛,她心中是有些許愧疚的。她沒能遵守自己的諾言,然而,也不算是違背了諾言,畢竟她沒有時間,也沒有機會。

那時她說的「有機會」,就真的是成年人的「有機會」,帶著歸期未定的意味。成年人的隱喻唯有彼此之間能理解。

拒絕,不能把話說得太滿,也是要顧及不讓對方尷尬的。

而在孩子的心中,想必對「有機會」的理解是不一樣的。他們會把一分的希望當成十分的去對待。

那個男孩在等著她。她心中對此有很清晰的認知。

現在他也已經上高中了吧?

事已至此,只能安慰自己,她別無他法。

他也在漸漸長大。

沈嘉文鬼使神差地點進了男孩的朋友圈。

只有一張照片,很久以前發的,沒有配文。

穿著籃球服,手裏拿著一個籃球,人高馬大的,長成了俊朗的少年模樣,正歪著嘴對著鏡頭笑。

那個小小的孤獨的身影,仿佛在漸漸遠去。

唯有此刻,她方才覺得,時間是如此神奇。

人生就是一個不斷離別的過程。每一段路都有每一段路的責任和,會有更多的人占據原來的位置。

本以為日子就這麽不鹹不淡地過下去,直到春天流逝,即將步入初夏,一通來自國內的電話打亂了她所有布局,令人猝不及防。剛回到公寓的沈嘉文接了一通電話。

她反射性地用英語問了聲好,又想起這是來自國內的電話,連忙轉換成了漢語:「餵,你好!」她並沒有儲存對方的電話,然而,能千裏迢迢打來,想必是親朋好友。

那邊沈默了幾秒鐘,沈嘉文皺了皺眉,心中疑惑是不是打錯了,低沈悅耳的男聲突然傳來,嗓音帶著沙啞的少年感。

「姐。」

這下輪到她楞住了,呆楞楞了半晌,那邊也沒有催促,靜靜的空氣中似乎只余下對方的呼吸聲。

許久之後,她聽見了自己的聲音,輕輕的,帶著上了一天班的幹澀和疲倦。

「子琛嗎?」

「嗯,是我。」

她找回了自己的思緒:「這麽晚了……」她停住了,想起現在國內還是白天,「突然打電話過來,出了什麽問題嗎?」

那邊又沈默了。

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的聲音重新傳來。

「媽生病了,跟你說一聲。」「嗯。」江子瑜漫不經心地應了聲,脫下西裝外套擱在沙發上,然後坐了下來,交疊雙腿,從茶幾底下拿出鐵觀音茶葉。

這些年,母親總是拿這個借口逼她回去。其實想想也理解,中國式父母,對於遠在他鄉的孩子總是不放心,總覺得成家才是女孩子最終的歸宿。然而她也有自己的堅持和選擇,每次都是敷衍搪塞了事。

「要不要緊?」她旋即又加了一句,仿佛不客套,事情就不會了結。

少年輕輕說道,像是即將消失在空氣中的癔語:「腦癌晚期。」

沈嘉文泡茶的動作停止了,瓷器茶壺掉在茶幾上,熱水濺了出來,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怎麽了?」

少年的聲音帶著焦慮和關切,她連忙回過神,深吸了口氣,強自鎮定下來。然而顫抖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狀態。

「我沒事,什麽時候檢查出來的?」

「前天早上。」

「好的,我知道了。」

「你不回來嗎?媽想見見你。」

江子瑜的手攥了攥了沙發。

「我會好好安排。」

「姐!」少年的聲音驀地提升,裏邊藏著不可思議,「你到底在想什麽?我是真的不明白,作為親人,我們想見你一面就那麽難嗎?是不是以後我死了,你也不管不顧?就像小時候那樣毅然決然把我拋棄?你到底在想什麽?」

電話那端的少年頭靠在墻上聲嘶力竭地吶喊,手緊緊攥著,幾乎掐出鮮血。

他根本沒有想過,要以如此激越的情緒傾訴自己壓抑多年的失落和痛恨。

「我說了我會好好安排,給我點時間。」江子瑜咬著牙說完話,立刻掛了電話,把頭埋在臂彎裏。姐弟倆時隔多年的第一次通話以不歡而散告終。

她在害怕。

死亡,是姥爺的突然離去,只剩一口黑黝黝的棺材停在靈堂裏,是玩得很好的高中同學在花一樣的年紀裏雕零,是前些天還說說笑笑的同事轉眼間就躺在了太平間。

世事無常,她深刻地品味著命運的不可琢磨。

而現在,它又悄無聲息靠近了她的親人。帶走小時候未曾給予她充分關註,以及在之後的日子裏竭力修補骨肉親情的母親。

這一夜她並沒有入睡,細長的女士香煙一根又一根點亮,直至陽台上都是薄荷煙的清冷香氣,晨光熹微,天際泛起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她才匆忙洗漱拾到了公司。

就這樣,她交接了工作,答應了公司的安排,做公司在中國大陸的負責人,回到了自己的祖國。

上飛機前,江子瑜只給江子琛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她要回去了。

他問她什麽時候可以落地,她沒有回答他時間,只是淡淡的說「你好好學習,別關心這些瑣事,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就掛了電話。

少年盯著手機的黑屏,心神恍惚,連好友的叫喚都不能讓他回神,他想不到,他印象中的姐姐就要回來了。

「餵,你小子,是不是談戀愛了,」朋友朝他擠眉弄眼,「剛才那女生是不是你女朋友」。

少年猛然驚醒,臉一下子變紅了,頗有些惱羞成怒的說「胡說什麽,她是我姐」。

「哦,姐姐啊」沒有得到預想中的答案,朋友失望的走了。

只余下少年一人站在陽台上,凝視著遠處的風景。

少年長手長腳,像風一樣飛奔而過,不多時,便到了家。

忽然間,似有所感,少年猛然回頭,便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女人從車上下來,女人看到了少年,喊道「子琛?」。

少年能感覺到女人看向他的目光,這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她又用上了陳述句「子琛」。

少年曾不知多少次設想江子琛與他相見的情景,但真見到了,又不知從何說起。然而,他終是垂下來眼眸,避開了她的視線,幹巴巴的說「是我。」

她異於他驚人的成長速度。江子瑜恍惚了片刻,之後推了推眼眶,「走吧。」

離開八年,她只用片刻就確定了自己的主導地位。語氣如此熟練,一如往昔,使少年不由自主的跟著她走。

到了家門口,江子瑜尷尬的發現,她竟不知家門的密碼,而江子琛也發現了,什麽也沒說,只是默默的開了門。

等江子瑜收拾完畢,到客廳的時候發現江子琛沈默的坐在那裏,江子瑜走過去,問「媽的情況怎麽樣」?

江子琛說「不容樂觀,腫瘤很大,手術風險也很大。」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纏結在一起,「成功率多少」

「百分之二十」江子琛沈默了。

第二天,兩人去醫院看江母,江子瑜把花插在花瓶裏,喊了聲「媽」。

病床上的人一下就睜開了雙眼,她已不復年輕,臉上也已有了皺紋,聽見這句話,不用楞了楞。

之後母女二人便在房間裏聊了起來,一般都是江母在說,子瑜在聽。這時,江母問「子瑜,你找到物件了嗎?」

聽見這句話,江子琛也豎起了耳朵,認真的聽著,聽到江子瑜說沒有,他便笑彎了眉。

江母聽見這話,便想這樣也好,到時候在家鄉結婚,不用嫁太遠。便說「回來了,有適合的,就好好談談。家境差點沒關系,人勤奮就行。」

等出來的時候,已經快九點了,江子瑜本來打算打車,但正好看見江子琛,江子琛便送江子瑜回家,在路上,江子琛問「你和媽都聊了些什麽呀」。

「聊了些你小時候的糗事,上五年級的時候,你們班女生不夠,老師讓你……穿上了女裝,參加演出。媽說,還有你那時候的照片」。

江子琛身體僵了僵,立馬回答「沒有,絕對沒有」。

「還有……你們班女生見你長得好看,想親你……」

話還沒說完,少年矢口否認,「沒有,絕對沒有,我在班裏獨來獨往不受歡迎從不跟女生親近」

「當時你不是跟人家女孩打了一架,人家女孩的家長都來了」

「我只是看她不順眼,絕沒有這個原因」江子琛說。

「還有……」

少年猛的跳起了腳「媽都跟你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他果然不該離開的,就老媽那大嘴巴子,不知道抖落了他多少危險的東西。

江子瑜攤了攤手,臉上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沒有了,反應不要那麽大」。

說完,少年好像被按上了暫停鍵,似乎剛才的氣急敗壞只是錯覺。

少年走到廚房,正好看見江子瑜,看著她的衣著,羞紅了臉,隱約可見裏面的黑色的衣罩,光潔的肌膚雪白的衣領處探出了一個角。

他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詞。

春光乍泄。

這個認知讓他心亂如麻,血液上湧,少年想走,可好像有某種力量拉扯著他,讓他不要走。這時,他聽見江子瑜說「我回來了,你還在嗎。」

這個問題無需回答,她似乎篤定了,無論何時,他都會在原地等著她。對於她來說,他永遠都在。

她說「對不起……」

話音一落,她落入了一個深深的懷抱之中。

「沒關系……沒關系」他等這個道歉,已經等了太久了,唯有聽到她的歉意,惶恐不安的心才會落到實處「一直在我身邊……不……讓我停留在你身邊,別拋棄我,讓我留在你身邊。千萬別讓我離開你身邊……我會死……我真的會死」。

她的臂膀也環住了他的腰身,輕輕拍著,安撫他那激動的心情。

「我不會再離開你,」之後便拉著他的手,按在了胸膛之上。

少年的俊臉如遭雷劈,手上也不敢動作。

江子瑜問「那你知道兩個人怎麽才能永遠在一起嗎」說著,便脫下了自己的浴袍,少年看著他的動作,知道自己應該制止她,但不知怎麽回事,他並沒有制止,甚至心裏還湧現出一種隱秘的期待。

江子瑜已經把浴袍脫下了,扔在了地上,月光照在江子瑜的身上,把她的身體照得潔白無瑕,接著她便把手放在了江子琛的手上,帶領著他解開她的胸衣,江子琛說著「姐姐……你別這樣……」

少年捂著頭,猛的呻吟出聲。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對少年的痛苦視若無睹。

一片淒涼與茫然中,少年仿佛看見江子瑜穿著潔白的婚紗,一臉幸福的走向了另一個男人。不能忍受,無法忍受!

少年猛然從夢中驚醒,額頭沁滿了冷汗,眼中血絲密布,滿是驚懼與痛苦。胸膛裏跳動的一顆心,竟比外面的夜色還要涼。

在這一刻,少年清楚的感覺到自己愛上了自己的姐姐,血脈相連的親姐姐。

近段時間江子瑜明顯感覺到江子琛在躲著她 ,他怕被她看到他眼中的掙紮與痛苦,他怕毀了這一切。自從那晚開始,他便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她。

上課想,吃飯想,跑步想,聽音樂想,甚至連睡覺也想……

江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現在又急切的給江子瑜安排相親,江子瑜感覺有些無語,但也知道,這是江母在擔心她,想把她的終身大事定下了,免得她走了,江子瑜再受委屈,這也是在彌補江子瑜這些年所缺失的母愛,所以江子瑜任由她折騰。

當江子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心裏非常委屈,正好看見江子瑜在陽台上抽煙。

她的眼光望向遠處,少年望向那個方向,那是s市的方向。但他直覺,並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某段他沒有參與,也無法介入的曾經。這個認知,讓他妒忌的發狂。

那是他失去的八年,本該屬於他的八年,被某個無恥之徒篡奪了。他知道,她心裏有個人。那個人深深埋在她心裏,無人能撼動他在她心裏的位置。

江子瑜看著遠方,而江子琛看著她。

江子琛回家之時,正好看見江子瑜往外走,他知道,她是去參加老朋友聚會了。所以,那個放在沙發夾縫裏的有些舊的紅色錢包極為吸引江子琛的視線,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了它,之後安耐不住心中的悸動,開啟了它,就好像發現了姐姐心中的秘密一樣。裏面只有一張照片。江子琛看著那張照片,手顫抖不已。明明是夏天,感覺卻像冬天一樣。

那是一張男女合照,背景是藍天白雲大草原。照片中女的美,男的俊,宛如一對璧人。最令江子琛心痛的是他從沒見過江子瑜像照片裏那樣笑的開心,這幾乎刺痛了江子琛的眼睛。

直到此刻,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終於成了現實。他就是江子瑜隨處可丟的洋娃娃,高興了就逗他兩下,永遠不可能在她心裏占據最重要的地位。

他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他愛的人不愛他,而且也不會愛他,他這份愛註定得不到回應。

少年失魂落魄的起身,邁著虛浮的步伐走進了房間,就這樣吧,這樣也挺好的。憑他對姐姐的了解,姐姐之後絕不會輕易愛上他人。想到這裏。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奇異的笑容。

之後的一段時間裏,少年每天都會夢到姐姐。但在沒有出現過那血脈噴張的情景,大多數都是兩人日常的相處,這時他略微放了下心。畢竟這悖德的折磨也緩解了不少。

然而當心中的悲傷過度,理智再難壓抑感情。那頭名為野獸的欲望就會噴薄而出。把人拖向罪惡的深淵。這天,少年又夢到了她。夢中的姐姐風情萬種,令他不願清醒,只有在夢中,他才能感覺到姐姐是真正屬於他的。

他想撕碎她身上的所有衣物,讓他和他坦誠相待,兩人共赴欲望的深淵。但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樣做,這使他痛苦萬分。 他早已不明白,這是對她的保護,還是他自己的潛意識行為。他的快樂可以建立在姐姐的快樂之上。

這天,姐姐和李駿相親的第一天,少年早已打算破壞這次相親。確實如他所想,他破壞了這次相親,但不知怎的讓姐姐誤會他喜歡了男孩子。

回到家裏,江子琛想到姐姐誤會他喜歡男孩子時錯愕的眼神,心裏湧出了一團火。他猛然癱倒在沙發上,像一座山一樣傾頹而下。 仿佛仿佛放在烈火上炙烤,急於疏解著什麽,但又不知在渴望什麽。

「嘉……」

少年仰起頭,拉長了脖子。急於喊出什麽,卻突然停止,仿佛的那個名字是他心中的禁忌一般。在房間裏,只有,低沈暗啞的少年聲音在回蕩。

這天,到沈母做手術的時候了。他們懷著緊張的心情等待在手術室外,時間一點點流逝。兩個小時後醫生出來了,但結果並不好,沈母成了植物人。

沈母的事情並不需要特別安排,每個人的生活好像沒有什麽變化。過了幾天,確定家裏沒事之後,江子瑜打算前往新的公司,開始工作。

江子琛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立馬飛奔來找江子瑜,當得知她要明天淩晨坐車走的時候,少年立馬嚴厲的拒絕了這個提議,認為一個女人淩晨坐車太危險,但江子琛不管怎麽勸說,江子瑜都沒有改變決定。

當淩晨江子瑜走出房間的時候,看見少年我在沙發上睡著了,她本打算悄悄走,但少年立馬睜開了眼,打算送江子瑜前往車站,但江子瑜說什麽也不同意。這時候,電話響了,網約機師傅催促他們快點,要不就到高峰期了,而這時候江子琛抓著江子瑜的行李就出了門。

到車上,江子琛因為做完沒睡好,在車上昏昏欲睡,正好聽見江子瑜輕聲跟司機說「師傅,麻煩先去一下附中」,江子琛一聽這話,立馬清醒了,「姐,你剛說什麽」,少年的目光不似清醒時的迷茫,反而有些銳利 ,炯炯有神的逼視著她。

見她不說話,少年委屈的說到「姐,你是不是想打發我。」而江子瑜沒回答,只是讓他去上學。這時候少年猛然行動起來,開啟車門,跳下了車,就在江子瑜以為終於結束了的時候,副駕駛座的車門突然被開啟,少年高大的身體坐上車的時候,整個狹窄的車廂都晃了晃。

少年「砰」的一聲猛然把門關上,沒有回頭看她,仿佛當她不存在似的,而是立即對司機說道:「師傅,現在走吧,麻煩您了。」司機笑瞇瞇高聲應和:「好嘞!這就走!多大事啊。」沈嘉文的眼皮猛然跳了跳。心中有種郁悶和憋屈,卻不知該如何宣泄。幹脆閉上眼睛,眼不見為凈,任由他去了。哪知事情並沒有這麽簡單。

江子琛卻好似徹底忽視了她這個人,一路上跟司機談天說地好不暢快,每個城市的司機都是最健談的群體,少年又有意引導話題,兩人嘰裏咕嚕說了一大堆話,然後又開了吵吵鬧鬧的搖滾音樂,一路上竟都是爽朗的笑聲。

這對於向來喜歡安寧的沈嘉文來說,不亞於一種變相的折磨。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話還可以這麽多!從國家大事到隔壁出了軌的老王,簡直無所不談,嘰嘰呱呱的就像一群鴨子拉著二胡在她神經上蹦迪。

江子瑜揉了揉眉心,深深吐出了一口氣,在心中斟酌著措辭,片刻之後才敲了敲司機的後座椅,委婉地說道:「你們難道不覺得……聲音有些大嗎?」

她以為自己的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明顯了,哪知司機眨了眨眼,大手一揮,哈哈大笑。

「這搖滾音樂啊,聲音就得大才有那味兒,我這音響還不夠好,等攢到了錢,就去換一個新的,保證不開車窗,對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開車吹風聽音樂,那才叫開心。」最後他指了指一同行駛的車輛,對著江子琛大吼,「兄弟,是不是這樣?」

少年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聽搖滾就該這樣才能聽出情調。可以調高點,這還不夠高,聽起來不起勁,最高音量也無所謂。」最後還給出了建議。

司機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立即把音量調到了最高。車廂內充斥著各種吵鬧的金屬聲,讓江子瑜恍惚間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M國。

如果回到十年前,那麽少女時代的沈嘉文一定會讓打擾到她的司機立刻停止音樂,無論用什麽方法,或是幹脆她下車。

然而,時間終究給她帶來了一些改變,通曉人情世故後的江子瑜心中隱隱存有一種觀念:事情不到非要不可的時候,不要輕易與人樹敵。為了達到目的,讓渡非必要的犧牲也情有可原。她開啟手機檢視車程,發現已經離目的地不遠了。心中緩緩松了口氣,即將炸裂的神經也漸漸放松下來。整個人又恢復了波瀾不驚的模樣,仿佛沒什麽能撼動她的堅定不移。

一路上,沈嘉澤漫不經心應和著司機的話題,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無論是氣惱,還是忍耐,或是漸漸平復怒氣,他都一一看在眼裏。世界上最了解沈嘉文的人,是沈嘉澤。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非常清楚姐姐並不喜歡吵鬧,他可以感受到她因為被打擾而產生的惱怒。

同時,他也知道,這些年她在慢慢變化著,不再是那個鋒芒畢露的少女?,所以也有料想到,這種惱怒最後會變成引而不發的妥協。或授權以將之稱為成年人的「成熟」,她嘴裏所說的「成熟」?

少年嘴角揚起一抹諷刺的笑。她所有的變化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江子瑜冷漠淡然,不為任何事情所動,對他的愛毫無察覺,甚至手持最堅韌的利器肆無忌憚地傷害他。她不知道,她的一句話,可以將他救贖,也可以將他摧毀。如果是這樣,那麽,他也不會讓她好過。不能讓她在傷害既成事實之後,還能毫無變化地生活。

如果他的資格不夠,不夠重要,不能給予她的心靈同等水平的痛苦,像他一樣日日夜夜都能感受到的痛苦,那麽至少,造成一些「煩惱」,讓她感受到不便,甚至因此惱怒,感受到灼燒的痛感,也是應該的吧。

沒有誰會因此怪罪一個飽受情欲折磨的少年。他的心因為她,時刻在油鍋裏翻騰著,煎熬著,被火燒得滋滋作響,所以,她不能置身事外,隔岸觀火。如果說幼稚,那麽便是幼稚吧,幼稚的報復,不成熟的對抗是否給你造成了困擾?它們對你來說還是毫無意義的存在嗎?

我的,姐姐。

少年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容,在痛到麻木的心中發問。

車子很快到了車站,少年收起嘴角因惡作劇得逞而露出的笑容,到後備箱給她搬出行李。

江子瑜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動作。「好了,我要入站了,你跟著司機回去吧。」

他知道,這已經是最後一步了,於是揚起了燦爛的笑容,臉頰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說「姐姐,再見」,江子瑜沒有回答他,只留下少年看著她的背影遠離。

「我不會問你什麽時候回來……」他喃喃自語,目光迸發出炫目的火花,「因為我會去找你!」

確實如江子琛想的那樣,江子瑜走了很長時間都沒有回來,甚至電話都很少打。但偶然間,江子琛發現,如果跟他討論工作上的事情,江子瑜會多和他說一會話,這個認知讓他驚喜,為此他買了很多關於這方面的書籍,以便有更多的話題跟江子瑜談話。甚至於,少年沒事便捧著手機傻笑,使他的朋友都以為他談戀愛了,調笑了他一番。

就這樣,新的一年馬上到來,少年打電話問江子瑜今年回來嗎,江子瑜沒有給出明確答復,但少年認為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因為江子瑜已經在網上搜尋「18歲的少年應該送什麽禮物」, 而江子琛恰好認出這個ID是江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