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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嵩明明是乞食於墓穴而死,為何【大明王朝1566】會讓嚴嵩善終??

2020-12-25影視

謝邀!

作為一個【大明王朝1566】的老粉絲,對於這個問題的思考,其實從初中時候就開始了,恰如2007年一次放學回家,偶然看到此劇,便如驚鴻一瞥,此生念念不忘!

之後上高中、上大學、出社會工作,大頭魚時常會一刷、二刷、三刷.......反復琢磨裏面的話語與人物交鋒,到後面幹脆買了劉和平老師的原著,去仔細揣摩當中的布局。

那麽為什麽大頭魚會經常去重新刷劇了呢?因為這部作品是值得你在生命任何一個階段去重新解讀的好作品,每一次的觀看都有不一樣的感受,這對於當下年輕人在職場、在人生價值觀有很好的啟迪作用。

那麽我們回到題主的問題,為什麽這麽一部豆瓣評分9.7分的高分精品劇,沒有按史實將嚴嵩的結局呈現出來,而用藝術化的重塑了一個善終的結局?

這裏就說一下本劇的基調,首先有一點是非常重要,【大明王朝1566】是一部歷史架構影視作品,而非史實記錄片,劉和平老師只是借鑒了明朝嘉靖歷史故事的外殼,重新講了一個新的故事!

換而言之,裏面的人物設定,故事主線,都會有較大的藝術變動,例如在此劇中開始出現的第一個主線矛盾: 改稻為桑!

明朝嘉靖年間浙江有改稻為桑的國策嗎?沒有,但為什麽我們卻又覺得如此的真實呢?

因為很簡單,歷史上任何朝代都曾做過各種版本的「 改稻為桑 」的翻版,以國策為名,行侵民之實。

因此「 改稻為桑 」這樣看似編劇劉和平老師的虛無的構想,在嘉靖39年間這樣財政赤字、官員腐敗、浙江倭亂的真實大環境下,卻顯得格外的真實。

這是一種虛無的歷史暢想,但卻是真真實實的歷史事實!

由此,大家應該得到一個共識:那就是【大明王朝1566】你不能當明朝歷史片來看,但你可以當真正的「歷史」片來看!

可能講這大家會糊塗了,感覺大頭魚是不是腦袋瓦特了,這句話前面說不能當歷史片來看,後面又說可以當真正的歷史片來看,豈不互相矛盾?

其實這並不矛盾,首先解釋一下,前面那句核心意思是:

【大明王朝1566】不是傳統意義的歷史史實片,裏面的故事案例在明朝歷史上,是沒有的。學習明史的朋友自然知道,沒有學過明史的朋友自然也不能當成真正的明史片來看,這樣會造成史實錯誤。

後面那句話核心意思是:

【大明王朝1566】是一部基於明朝歷史外殼來講整個封建王朝靈魂內核的史詩作品,劉和平老師想用嘉靖在位最後幾年,野心勃勃的填入了中國千年傳統社會運轉的規律。

正是因為如此高的歷史格調,能讓觀眾在歷朝歷代都能找到相應的「影子」,所以又顯的【大明王朝1566】如此格外的真,是一部真正的歷史史詩大劇!

在這裏題外提一嘴,這樣的大歷史宏觀的作品,足以與黃仁宇的【萬歷十五年】相媲美了。

那麽清楚了【大明王朝1566】的基調,自然我們也能理解劉和平老師定然不會按照史實的將人物結局拍出來,而是進行藝術化演繹。

那麽問題來了:

劉和平老師又為什麽把嚴嵩的結局這樣改呢?他的此舉有何深意?

這個問題就像前面說的,大頭魚從初中就開始思考,按照中國傳統影視作品處理方式,自然就是善惡終有報,天道有輪回!

但這種影視處理方式,只是我們「好人有好報,壞人有惡報」的美好祈願。

記得在香港著名警匪片【無間道】中有這樣一個場景:

黃秋生飾演的黃誌誠與剛剛進入黑道的韓琛在一起吃盒飯時候,黃誌誠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

這句話道出的是一個混亂、黑暗、毫無公平天理的畸形社會。

這要放在我們魯迅先生的筆下,其實就是他老橫眉冷對,口中常罵的「 吃人的社會 」!

上述兩種,雖然很讓人不願接收,卻往往現實又有影子,顯得格外真實。

劉和平老師想要傳遞東西,不僅僅是這一點顯而易見的「真實」,何意?

嚴嵩雖然貪鄙成性,但心裏有輕重,知道索取有度,知道哪裏是「禁區」,哪裏是「開放區」!

這在【大明王朝1566】中雨中嚴嵩痛斥嚴世蕃的話語,我們能窺見一二:

「嚴世藩,我告訴你,大明朝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就是皇上;能遮風擋雨的也只有一個人,就是我!丟掉你手中的傘,它救不了我們嚴家……一部二十一史都只誅滅九族,唯有我大明朝可以誅滅十族……」

從這段我們就能窺見嚴嵩這位宰輔之道:

那就是不違上,不逆上,處處唯上處事,有好事歸上,有黑鍋自己背!

就是如此的「 為政之道 」,有如此的覺醒認知,嘉靖才能放心讓嚴嵩能把持內閣二十多年。致使明朝嘉靖年間,土地兼並四起、東南倭亂不止、西北韃靼犯邊、雲南四川苗民叛亂、江西湖南礦工起義............

這些問題都是嚴嵩的「鍋嗎」?是,也不是!

劉和平老師給我們展示了一個精於權謀的嘉靖皇帝,把清名留給自己,把黑鍋丟給嚴嵩,將道家的制衡權謀發揮到極致。

正是如此的精心的設定,讓我們觀眾認知到,歷史上一朝一亂絕非歸為某個奸臣佞人如此淺薄與簡單。

這是一個組織系統整體的潰爛!

這從劇中那些所謂的清流的做法中,我們也能窺見一斑:

浙江新安江大堤被嚴黨炸毀,百萬浙江災民嗷嗷待哺。胡宗憲心急如焚,趕往江蘇南直隸找清流黨趙貞吉借糧救災。

此時的清流黨巴不得浙江因為沒糧,亂起來,從而扳倒嚴黨,讓自己上位。一向以仁義道德為立身之本儒家士子的趙貞吉竟然這樣說話:

趙貞吉:「你我二十年的故交,豁出去我給你交了底。朝廷有人跟我打了招呼,叫我不要借糧給你。」
胡宗憲:「是小閣老還是徐閣老他們?」
趙貞吉:「兩邊的人都不希望我借糧給你。」 胡宗憲:「那浙江呢?就讓它亂下去?」
趙貞吉有些急了:「事情已經洞若觀火。浙江不死人,這件事便完不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逝者如斯,死一萬人是個數位,死十萬人百萬人也是個數位。你和我都擋不住。」

好家夥,儒家以百姓為本的信念的儒學士子,竟然說出如此不知廉恥的話來,聖人的書,果然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真真應了那句話「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

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其實就能知道,所謂的嚴黨與清流,其實不過一丘之貉。誰上位,也是視百姓為魚肉,所不同的事是:

嚴黨吃肉,連骨頭都不給百姓;清流吃肉,多少還剩點湯給百姓!

真正以百姓之心為己心的,只有一個從頭懟到尾,從浙江擡杠擡到京城,不受待見的海剛峰!

只有他,才會在寒冷的大興縣,看著單衣過冬的老百姓,流下熾熱的眼淚。

而不會是,「 死十萬,百萬也只是數位 」的趙貞吉、不會是「 就當爛一塊瘡 」的張居正、不會是「 也只好再苦一下百姓 」的清流黨領袖徐階。

如此基調下,我們自然能理解劉和平老師在嚴嵩的結局處理上的「良苦用心」:

沒有我們預想的「快意恩仇」,沒有什麽「大快人心」,換了一個嚴嵩,不過是又換了一個比嚴嵩更貪的徐階。

所謂的正義,不過詔書上罄竹難書的罪狀,現實其實是如此的「索然無味。

這就是古代封建社會真實寫照,這是中國古代傳統儒家文化社會下的「精神分裂」。

統治者嘉靖,不會因為嚴嵩的貪鄙,而記恨,他只會記得嚴嵩給自己背過黑鍋,受過委屈。只是因為到了一個階段,需要新的背鍋的人來替他了。

這就是封建統治者嘉靖的特性,單憑好惡,來判斷大臣「賢良」,這就是封建社會制度的缺陷與本質。

你們覺得嚴嵩是貪官,我嘉靖喜歡他,我罷免他,但我還會念舊情給他善終。

這種寫照雖然不是真實的明朝歷史,但卻比明朝歷史還要「 真實 」。這是整個2000年封建社會統治政治的貫病。

這樣的處理結局,讓觀眾能逃離固有的善惡唯一的認知標準來看待歷史,這其實才是真正的歷史:

沒有絕對的好人,沒有絕對的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