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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演員要爭番位?

2019-11-17影視

華語影視圈 「番位」 的本意,其實就是 「演員表次序」 ,由角色主配、戲份多少、演員咖位、團隊能力等綜合作用而決定。

最終的番位排名,就是一部影視劇, 片頭+片尾的排名次序,從左到右,從上到下,從先到後 。經過幾場轟轟烈烈的「撕番大戲」後,近幾年的影視劇,甚至已經都會在演員合約中明確註明,不容變更了。

上世紀的內地影視圈,都秉承著學院派傳統和集體主義精神,番位排序一切為角色服務,而並不考慮明星的咖位高低,走紅與否。

比如94版【三國演義】,片頭番位排名依次是劉備、諸葛亮、曹操、孫權、關羽、張飛。演員的番位也完全跟著角色本身。早在80年代初就成名,早就是一線演員的唐國強老師,在飾演「劉備」的孫彥軍老師後,排在二番。

又比如94年的電影【活著】,早就是國際頂級女星,1992年就已拿下威尼斯影後的鞏俐,在這部屬於葛優的「大男主戲」中,就很自然而然地排在二番。

等到上世紀90年代,兩岸三地影視圈的交流合作頻繁後,港台團隊也逐漸將他們慣常的「番位排名」規矩,透過合拍劇帶入了內地影視圈。當他們發現內地影視圈,包括很多老藝術家,都對番位普遍不重視後,便如獲至寶地將番位排序,當做了擡高自家藝人,打壓內地藝人的手段。

比如98年版的【還珠格格1】,番位排序表:首先出現的是一番「乾隆」張鐵林,作為早年在香港電影圈闖蕩多年的前輩,同時從戲份上說,「皇阿瑪」確實比「爾康」或者「永琪」更像男主角,所以他排第一,然後才是飾演女主角「小燕子」的新人趙薇,再後飾演「紫薇」的林心如,這種排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到了99年的【還珠格格2】,大家都因前作而紅遍海峽兩岸了,番位排序表卻變成了張鐵林一番,林心如二番,趙薇三番。這正是台灣片方眼看該劇已經爆紅,要力捧自己藝人的表現。

只可惜,雖然是雙女主劇,但「小燕子」是大受歡迎的女一號,這點早已深入億萬人心了。這種小把戲終究徒勞。

此後,大量的合拍影視劇,各類港台二三線主角到內地也能紛紛擔綱男女主角,內地的一線明星反倒要給他們配戲。即使【畫皮1】這樣香港明星不適合演男主角的,也要在番位上壓過內地演員一頭。

【畫皮1】番位排序:一番是男配甄子丹,然後才是女一號周迅,男主角陳坤,女二號趙薇。

在好萊塢拍了一部撲街商業大片【風語者】,直接撲垮一個電影公司才回國的香港大導吳先生,和多次擔任台灣金馬獎組委會主席的台灣導演朱先生,

這兩人曾在早年公開采訪中,暢談如何利用內地資金當冤大頭,聯手台灣影人,扶植港台新一代,壓制內地演員的所謂「千秋大計」,甚至直接了當的說:

他們就是要利用執導合拍片的機會,去誘騙功成名就的內地明星,去給那些被他們竭力扶持的二三線港台演員作配,就是要盡可能將港台藝人的番位和戲份,排在內地明星之前,就是要從戲份、角色人設、番位高低來多管齊下,直接打壓內地的新人的咖位和前途。

以此來給各方投資商錯覺:「 最當紅的內地演員,也只能給港台新生代做配角;內地新人更是不配演主角 」。讓港台新人的咖位和商業價值得到迅速飛升。

而其中讓他們極得意的操作,包括:

2008年的電影【赤壁】,讓趙薇演女二號孫尚香,讓台灣模特林誌玲直接空降女一號小喬,讓競爭小喬失敗的小宋佳去演侍女。

雖然該片趙薇的實際番位是四番,次於梁朝偉/金城武/張豐毅這3個男主,還是排在五番林誌玲之前,

但是等電影上映後,就給所有並不懂「番位學」的觀眾,包括各路投資商一種錯覺:「 連趙薇這樣的內地當紅女星,也在頂級商業大片給林誌玲做配 」,從此,讓一個30歲才入行的模特瞬間一步登天,成為一線電影女星,從此各種名導大導資源不斷,星路長紅十年,而當時作為演技派小花的小宋佳,卻因此被認為「只配演侍女」,斷了電影路數年。

2012年的電影【血滴子】,讓當時已經爆紅的文章去演男配,讓黃曉明去演反派boss,男一號給了台灣藝人阮經天,同樣是計劃用兩個內地當紅男星,去把阮經天直接擡到電影一線男星的咖位。

雖然黃曉明團隊比較強勢,同樣咬定一番位置不讓步,但是在大多數不懂「番位學」的觀眾看來,確實是他給阮經天主演的電影演配角了。好在這片子票房撲慘了,影響力微乎其微,台灣資本的如意算盤也就落空了。

而且,吳、朱二人還公開提及,對於願意配合、給台灣新人擡轎的內地明星,可以適當「獎勵」一個台灣金馬獎提名,如此赤裸裸不加掩飾。

當吳、朱二人的一系列公開訪談和視訊被曝光後,一度引發全網嘩然,被當時最火熱的天涯論壇頒發了【金烏鴉獎】,加上多起合拍影視劇時的各種不平衡待遇和摩擦事件,最終,占據資金、平台、市場優勢的內地影視圈,在屢次吃虧和當冤大頭後,很多時候幹脆「不帶他們玩了」。

比如香港名導王先生,在內地拍片時,想提拔幾位香港新人,把名字跟投資方一說,投資方當場拒絕,直接跟導演說,「 你想拍就拍,不拍我就換導演。 」所以,現在的港片和合拍片,再也看不到香港年輕藝人擔綱主演了,永遠是那些50歲以上老牌影帝的各種排列組合。

當連續吃了很多次這方面的暗虧,甚至直接影響自己的事業前途後, 內地明星團隊,特別是新生代小生小花團隊,才同樣有了強烈的番位意識。

這種情況下的「番位之爭」,並非因為虛榮而無謂爭執,而是被人欺到頭上,發現自己的努力和成就,都成了競爭對手平白無故壓自己一頭的砝碼,才不得不維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當然,也必須看到,流量經濟和飯圈文化流行後,所謂「飯圈」更基於虛榮心,對番位的重視,倒逼了很多年輕明星及其團隊,同樣爭番不休,已經讓業內非常之反感了。

特別是有的才走紅不久的小鮮肉明星,明明之前合約簽了二番,臨播出/上映前,又鼓動自己粉絲去 撕番 ,去對合作演員大肆網路暴力,並威脅劇方,如果不改變番位,給自己一番的話,就讓粉絲們拒絕宣傳的事,這幾年屢有發生。

結果呢,有的一番合作演員好說話,既然你非要搶番,那我讓就讓了。

另一些態度強硬的合作演員,就鬧得一地雞毛,鬧出圈外,引發一系列「爭番」風波,徒惹笑柄。

近年來,當紅明星合作一部影視劇時,互相爭番位的現象屢有發生,

從2015年【盜墓筆記】電影,兩位男主長達一年的爭番大戰,到2020年,電視劇【青簪行】的男女主角番位之爭,無不是團隊下場、粉絲爭吵,鬧得沸沸揚揚。

正因為【飯圈文化】【流量明星】導致的「爭番鬧劇」愈演愈烈,讓制片方出品方苦不堪言,

2019年10月21日,優酷、騰訊視訊、愛奇藝三大視訊網站,聯合正午陽光、華策影視、檸萌影業、慈文傳媒、耀客傳媒、新麗傳媒六家一線影視制作公司,共同釋出了【關於加強行業自律,促進影視行業健康發展的聯合倡議】, 對演員「搶番位」「爭待遇」的做法說「不」,並宣布將建立行業貪腐黑名單機制,直接封殺相關藝人。

【堅決抵制攀比之風,堅決維護投資方、制片方合法權益,藝人番位排名權、演職人員選擇決定權應由投資方、制片方依法依規依合約確定,任何人不得對此提出無理要求、強制性要求,幹擾正常創作。】
【對於違反倡議內容的機構、個人,經核實確認後,九家倡議方將一致行動,視其影響采取包括一定期限內暫停合作等相關措施予以警示。】

其實,正因為現在各個明星藝人團隊,都普遍重視番位,都不太願意被同等咖位的同齡人壓番。所以同劇的兩個或者三個主演,為了避免無謂爭端,經過友好磋商後, 直接平番 的影視劇也越來越多:

平番電視劇: 【仙劍奇俠傳】(胡歌/劉亦菲),【外科風雲】(靳東/白百何),【離婚律師】(吳秀波/姚晨),【南方有喬木】(白百何/陳偉霆),【樓外樓】(秦海璐/張鐸),【加油你是最棒的】(鄧倫/馬思純),【我的寶格麗男孩】(馬天宇/楊紫)……

【外科風雲】片頭: 【南方有喬木】片頭: 【加油你是最棒的】片頭:

平番電影: 【功夫之王】(成龍/李連杰),【中國合夥人】(黃曉明/鄧超/佟大為),【戲子痞子廚子】(劉燁/黃渤/張涵予),【港囧】(徐崢/趙薇),【找到你】(姚晨/馬伊琍),【夏有喬木,雅望天堂】(吳亦凡/韓庚),【心理罪】(李易峰/廖凡),【來電狂響】(馬麗/佟大為),【吹哨人】(雷佳音/湯唯)……

【功夫之王】,成龍和李連杰的英文名排列:

事實上這些影視劇,在官宣和海報裏,還是有前後次序的,但是到了正片番位,就是用【 一個片頭一番,一個片尾一番 】或者【 片頭番位,一個左下,一個右上 】。你不壓我番位,我也不壓你番位,大家同時收得「一番票房/收視實績」,也算皆大歡喜,又有什麽不好?

而更加正面的例子,則是 回歸內地影視圈的學院派傳統和集體主義精神,參演明星不再自持咖位,要求更高番位,而是完全服從角色本身。

比如 胡歌 在2019年電影【攀登者】,只是五番,排在了咖位和資歷都不如他的井柏然之後。只因他飾演的角色在影片的戲份,確實不如井柏然的「李國梁」,更類似於客串。電影【獨自上場】中,他同樣排在飾演「大女主」的新人演員之後。

當記者特意就此提問時,胡歌如此回復:

【上觀新聞:今年下半年,你有兩部電影上映,除了領銜主演【南方車站的聚會】,在【攀登者】中的角色用時下流行的「番位」來說,只是「五番」。跨出「舒適圈」成為電影咖,會在意所謂番位嗎?
胡歌: 如果在意番位,那就不是攀登者了(笑) 。所有攀登者,都不是為了個人榮譽而攀登,而是為了國家的榮譽、民族的榮譽,向全世界證明中國人的能力。】

又比如作為當今內地影壇的中生代第一人, 吳京更是出了名的好說話,從不計較番位,

2015年,當先上映的【戰狼1】,吳京自編自導自演,單扛5.4億票房後,接著上映的【殺破狼2】,片方從宣發到各種海報,一直將他作為第一男主角,包括影片戲份和人物設定,吳京的角色也確實是男一號。

然而,最後影片正式番位,他卻被排在泰國打星東尼·賈之後,這換成很多其他明星,都是要鬧翻天的,吳京卻渾不當回事,依舊積極配合影片宣傳。最終讓該片的票房同樣破了5.6億。

2019年春節檔上映的電影【流浪地球】,吳京作為投資了6000萬、直接拯救了這部電影的第二出品人,同時也是影片戲份第二多的男主之一,絕對第一的個人票房號召力,

吳京本可名正言順的掛上【領銜主演】第一位,也是很多大咖巨星參演此類影片的通常做法,

比如電影【無雙】,周潤發和郭富城同為領銜主演,周潤發這個男二號的番位,更排在了郭富城這個男一號之前,只因他的咖位更大,資歷更深。

然而,吳京卻主動要求,只掛了【特別出演】的名頭,只因他覺得自己是後期才加入。不計個人名利,不爭番位虛榮,一切服從於劇組安排和角色本身,就是他從影多年的一貫風格。

但是,這部電影的男女主角,屈楚蕭和趙今麥,兩個此前毫無名氣的小年輕,中國科幻片更沒有過任何票房成功的先例。

所以,為了在競爭激烈、寸土寸金的春節檔競爭占得先機,【流浪地球】必須把吳京這個自編自導自演,創造【戰狼2】56億票房奇跡的【特別出演】放在【影片一番】來宣傳,

才生生從【飛馳人生】(韓寒、沈騰),【瘋狂的外星人】(寧浩、黃渤、沈騰),【新喜劇之王】(周星馳、王寶強),【神探蒲松齡】(成龍)這些新老巨星執導/主演大片的夾擊中,搶下了首日(11.4%)的排片,

最終憑影片本身品質,戰勝一眾強敵,拿下46.6億票房,成就了這部足以載入史冊的偉大電影。

而女主角趙今麥在【流浪地球】立項宣傳、宣發海報中,一直是五番,但到影片正片,就變成了僅次於吳京和屈楚蕭的三番,顯而易見,這亦是吳孟達和李光潔兩位老師作為長輩,對這個前途無限的小妹妹的禮讓和提攜。

2020年秋上映的電影【金剛川】,番位排序是張譯/吳京/李九霄/魏晨/(領銜主演),鄧超(特別出演),一開始公布,確令不少人為之驚訝。因為無論業內咖位、過往業績、票房號召力,張譯都肯定不能與吳京相比。

但真正熟悉了解吳京的人,就明白這種事在其他很多明星那裏,確實不可思議,但對吳京就再正常不過了。——不計個人名利,一切服從於角色本事,就是他從影多年的一貫風格。

【金剛川】編劇的最新訪談,直接明說了,首先是吳京這個頭號大咖,隨便挑角色,他主動挑了戲份不是最多、男二號「關磊」,而不是戲份最多的男一號「張飛」,留給了他覺得更合適的張譯。

影片最終拿下11.3億票房,讓張譯的「一番電影累積總票房」逼近50億。

2021年5月,電影【懸崖之上】上映後,大家發現,影片的真正一番主人公,都是此前並沒有男主角電影上映的老戲骨於和偉,此前宣傳階段和海報排位的「一番男主」張譯,在影片只是中途就下線的男二號。

而張譯同樣毫無任何怨言,一直盡心竭力地配合影片的宣傳,也並不會覺得於和偉此前的「電影實績」和咖位,肯定不如自己這個「百億影帝」,就不服從劇組這樣的安排。一如半年前,電影實績比張譯更高得多的吳京,同樣是尊重角色,禮讓【金剛川】番位一樣。

最終,該片收獲11.9億票房,今年五一檔票房冠軍,張譯與於和偉作為宣傳與事實的平一番男主,雙雙收獲近12億的「一番電影票房成績」,同時獲得金雞影帝提名,可謂皆大歡喜。

2021年春節檔,一舉拿下54億票房,華語影史亞軍的【你好,李煥英】,作為本片最大咖明星、絕對票房擔當的沈騰,在影片中僅僅排在三番,讓很多人為之驚訝。

要知道,【李煥英】上映前,雖然沒人能想到大爆票房54億,但作為公認的春節檔二號種子,至少15億是穩穩的。而這完全就僅僅因為沈騰是戲份不多但也不少、非龍套的「鑲邊男主角」。

沒有沈騰做男主角的話,不會有任何人相信賈玲+張小斐,兩個小品咖的組合能拿3億以上票房,該片甚至根本進不了春節檔的激烈競爭。

正如賈玲自己所說,她和張小斐兩位女主,只是「小品咖」,咖位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壓過沈騰。

所以,沈騰如果稍微有點「在意番位/實績」的利己心態,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要這部影片的一番,以及預期幾十億票房的「一番電影實績」,簡直輕而易舉。——賈玲能好意思不給他麽?完全就是沈騰個人帶來的熱度和票房。

但沈騰還是選擇了尊重電影與角色本身:他的角色是影片上映1小時後才出場,總出場時間40分鐘,就完全沒有必要排在兩位女主角之前——此舉,堪稱【高風亮節】了。

2021年國慶檔,即將上映的電影【我和我的父輩】,四位自導自演的一線大咖,合力打造拼盤電影,各個平台的番位公布順序,一直是:吳京/章子怡/徐崢/沈騰。

論票房個人號召力,明顯更高得多的徐崢與沈騰,都不約而同地「禮讓」章子怡,在影壇資歷更早於他們的全滿貫影後,成就其導演處女作。

而2022年春節檔上映的韓寒新片【四海】,沈騰同樣是三番,排在年輕的男女主角劉昊然/劉浩存之後,甚至連「特別出演」的頭銜都沒要。

——這就是當今中國影壇,「200億票房天王」對「番位」的豁達。

終究:電影從來不是一個人能演的。

即使是吳京這樣自編自導自演,自己監制,制片,唱主題曲的【戰狼2】,單扛了56億票房,含金量達到max,他還是需要很多演員的一起幫助,不可能真的一個人就把影片演完。

那套自以為當了【一番主演】,就能盡吃一部影視劇成功紅利,不給其他合作夥伴剩一口湯的飯圈內部的洗腦理論,本就不值一哂,根本不可能放到台面上來。

看看吳京、看看沈騰,還有徐崢、張譯、胡歌……當今華語影壇和電視劇圈的優秀中生代表,是怎麽對待【番位】問題的,

這些真正的大咖,都是在用自己的身體力行,向流量明星和飯圈掀起的「爭番、撕番」的不正之風去宣戰,

讓那些為了一個排位次序,就可以團隊下場,發動粉絲,和合作夥伴、甚至是劇中的男女戀人瘋狂大撕,不死不休的小明星們,無地自容!——同樣也體現了作為行業領軍人物的風範和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