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問答 > 影視

如何評價姜文鏡頭下的女人?

2018-05-16影視

「女人是用來欣賞的,不是用來了解的」這句話其實是由王爾德名言「女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了解的」演化而來。

為什麽「女人不是用來了解的」?因為一個真實而有魅力的女人,總是復雜而矛盾的。所謂「魅」,就是未知。她的魅力來源未知,來自於不可知。

姜文電影中的女人,其實是同一種靈魂的女人。她們或者狂野,或者神秘,或者冷艷,或者世故,或者淳樸,或者神神叨叨,有著各種各樣的表現。但突出的共同點是,這些女人幾乎都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們不依附也不隨波逐流,男人只是她們的港灣,或者生命中的過客,或者一段旅途中的同行者,她們有自己奔著去的方向,不受男人控制,甚至不受男人影響。

這種獨立性給了姜文電影中的女人更多的側面。她們時而熱烈如火,時而冷若冰霜,時而粗中帶細,時而直中有詐,而這種不確定性又增加了她們的魅力。

姜文並不是一個專註於「女性敘事」的導演,他是一個荷爾蒙滿得收不住、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但他卻能穿過皮囊,讓他鏡頭下的女人們由內而外地散發出各自的美來。我將姜文對女性的塑造力歸因於他對女性的理解。

很多「直男癌」以為自己的邋遢隨性、對女性的輕視很「爺們兒」。其實一點都不,真正的爺們兒應該是姜文這樣的,認同女性的獨立與完整,直而不癌。

姜文,是罕見的真正尊重並看重女性的華語導演。

為什麽這麽說?我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在電影裏見過一個令人欣賞的女人了。她們被粗暴地歸類為「年輕鮮嫩的傻白甜」和「年老色衰的心機女」,無論哪種,都充滿塑膠感。每次看到這樣的女性角色我甚至覺得被冒犯——請問各位編劇、導演對女人有什麽誤解?

姜文電影裏的女人,各個「活色生香」,那才是真正的美。

【陽光燦爛的日子】那個禁欲主義仍然占據社會思潮主流的年代裏,他讓米蘭穿上紅色遊泳衣,露出渾圓的身段,展現出一種健康的性感。

這種性感,從姜文執導的第一部電影開始,便始終在他電影的女性角色身上出現。

寧靜熱情洋溢的紅色泳衣,陳沖白大褂下露出的小腿,都有強烈的誘惑力撲面而來。但這些女性角色的性感,並非源自裸露。

和美好肉體一樣魅惑的,是她們靈動的人格。無論是米蘭的充滿野性的雙眸,還是【太陽照常升起】裏「瘋媽」(周韻)怡然自得地用溫州話吟誦【黃鶴樓】,或是【讓子彈飛】裏縣長夫人(劉嘉玲)蘊於世故、大膽和聰慧的那一句「走就走嘛」,都是比袒露身體更高級的性感。

這些性感的女人並不只作為男人的「欣賞物件」安安靜靜地存在,而是大方展現自己的愛和欲望。甚至,男性是透過她們才獲得成長的。

【陽光燦爛的日子】裏馬小軍第一次在路上跟蹤米蘭,上去叫住她,米蘭鎮定地問:「你才多大,就幹這個?」反而說得馬小軍怪不好意思。米蘭完成了對馬小軍的性啟蒙,烙在了這個少男的青春記憶裏。

【一步之遙】裏的馬走日,拙於表達感情,自稱還是孩子。反觀完顏英和武六,兩個女性,比他坦然豁達。經歷了兩個女人的愛,他才逐漸認清了自己,從一個男孩,成為一個能夠擔當感情的男人。

在姜文的許多故事裏,男人天真正義,怯懦而不自知;頭腦被陰謀左右,靈魂受愛情驅使。女人獨立隱忍,深情不表,以果斷行動沖擊並重樹了男人的心靈。

在姜文眼中,「女人是能幹大事的」。他電影中的女性大多是相當強勢的「男權秩序挑戰者」,拿過槍,還開過火。

想想姜文電影中的女性角色:

那個禁欲的年代,余北蓓無所顧忌的沖進男性澡堂,恣意調侃;花姐在豪紳惡霸之間周旋自如,結尾奔赴上海,去見識一個嶄新的世界;哪怕是【讓子彈飛】裏的縣長夫人,這樣一個投機主義者,也投機的坦蕩。她慫恿湯師爺買官,後來依附於更強大的張麻子,毫不掩飾自己慕強。這些角色不僅能和片中的硬漢平分秋色,甚至更果決,更豪氣。

新片【邪不壓正】裏,周韻顯然又是個「狠角色」,冷著臉拿著槍,像是有一番大事要做(當然,她也有另外一面,戴著珍珠耳環,眼眸低垂,沈靜溫婉)。

姜文自己解釋過:「我小時候我媽就經常打我,說要是有槍就拿槍崩了我」。

可以想見,姜文讓自己創作的那麽多女性形象拿槍,讓她們如此強悍獨立,野性難馴,這種充滿欣賞和尊重的視角,也許根源就來自他童年對於女性的原初印象。

另一方面,寧靜、陶虹、孔維、陳沖、許晴,許多女演員的「性感巔峰」都留存於姜文電影中。她們的美各有不同,有一點卻一致——她們所飾演角色的美,並不是被「賦予」的,而是被「挖掘」出來的。角色的很多側面,其實就來源演員本人。她們自身的不同魅力發揮到極致,達成最終的目的——迷人而不自知。我相信,只有真摯的欣賞才能發掘極致的美。

作為導演,姜文知道如何給她們最能施展性感的角色,深諳如何用鏡頭展現她們最性感的瞬間,這是一個導演對女人不同特質的把握,以及對女性魅力的深刻理解。這正是一個「高級直男」品味的體現。

再比如,許多人對【太陽照常升起】裏的「林大夫」陳沖,印象最深的就是她永遠濕漉漉的頭發。這一幕,其實來自於陳沖經常在早晨洗完頭以後沒有吹幹,就去見朋友,姜文見過若幹次這樣的她,覺得這樣的她最動人。在拍攝的時候,他經常對陳沖說,你有時說話是這樣的,做某個動作是這樣的,要她重復。陳沖覺得自己沒有啊,但照著他說的一做,喲,很自然,好像確實做過。

同樣出演【太陽照常升起】的孔維,有著棱角分明的五官和一張大嘴,與中國人的傳統審美似乎有點遠。但她在電影裏的性感,得到了觀眾們的一致認可。最初選角的時候,姜文說他們要選的是一個「像花一樣的女孩,那種可以隨時開放隨時雕謝的花。」在拍攝過程中,孔維印象最深的就是姜文的「誇人」,經常說「小房不錯,周韻不錯,孔維不錯」,讓沒有多少電影拍攝的經驗的她和房祖名,能夠在自信中找到演戲的感覺,讓她懂得如何綻放自己的美。

【邪不壓正】裏的許晴更精致、嫵媚、悠然。不過那精致裏,還有一絲韌性。她在預告片裏那兩秒種的床戲,相信許多人都印象深刻,但讓我註意到的,卻是床戲中許晴的眼神,太多意味。本該沈溺,她卻看起來清明,讓人完全猜不透,她與他究竟是怎樣的關系,她又是一個怎樣的人?這種「猜不透」,給她平添了無數魅惑。

而周韻,姜文真的是把最好的角色都給她了吧!非常嫉妒了。無論是【讓子彈飛】裏機智勇敢的花姐,或是【一步之遙】裏的帥府千金、電影愛好者武六,都有著非常不同的美。在【邪不壓正】的海報裏,她站在紅墻前面,仿佛少女般踟躕。

流水的其他女演員,鐵打的周韻。在姜文的鏡頭下,周韻寓嫵媚於樸實,寓醇厚於清冽,寓嬌媚於淡雅,兼具青澀與成熟,是個謎一樣的女人。

甚至可以說,像姜文這樣,本身雄性激素泛濫、荷爾蒙爆棚,卻把老婆拍的美得不可方物,這個本事才是「懂得欣賞女人」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