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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4-29旅行

李朝是 最沒有魅力的長壽王朝

我說這句話並不是否定北韓人民的辛苦勞作和北韓民族的智慧,也不是說李朝沒有做過一點好事兒。但是對於歷史愛好者來說,李朝真的是毫無魅力可言的國家。他既沒有酣暢淋漓的大勝仗,也沒有巧奪天工的技藝,既沒有偉大的開局,也沒有悲壯的結局。

1.對馬東征

眾所周知,李朝的武力值……直接讓網友對北韓半島的戰爭史失去了興趣,麗朝和半島三國的戰爭史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就說一說李朝最大軍事泡沫之一的1419年對馬島東征吧。

太宗朝任領議政府事的 成石璘 在時務二十條中曾言

其爲正軍者不自騎船, 皆令奉足者, 不問能否而代之, 遇賊之際, 皆伏船底, 拱手就死 。 臣何以知之? 往往見各道報狀, 其死者 盡是代立

事實上從太祖五年開始,李朝軍隊對於倭寇的防禦逐漸感到力不從心了。如1396年8月9日,倭船120艘攻陷慶尚道的東萊、機張、東平城,8月23日攻陷寧海,10月27日圍攻東萊不克後燒北韓戰船21艘,11月17日攻陷蔚珍縣等。

太祖時期尚在的前朝抗倭將領有樸葳、崔雲海、沈德符、金先致、羅世等人,其中只有崔雲海還能上陣打仗。經過高麗末期的政治變革,以崔瑩、鄭地為代表的武人集團遭受了巨大的損失。

李朝新任命的武將們相對老將們在作戰上遜色很多。連作為防倭重鎮的合浦軍隊也變得很消極。

合浦 軍官, 多年禦倭, 應變進退, 非不熟知……倭賊 逃走者 , 逗遛不捕 ; 投降賈賣者, 捕捉致害。

到了太祖末期,連樸葳也在靖社中喪命。定宗時期縮減了各道水軍數量。

李芳遠時期,北韓與宗貞茂為首的對馬一岐的豪族進行了協商。倭人將北韓和大明的俘虜交給北韓,北韓則將大藏經等物件送於倭人。此後倭寇轉而選擇了借道高麗的島嶼駛向明朝。於是從太宗中期至世宗即位年,北韓與倭寇保持了比較和平的狀態。

而宗貞茂的兒子宗貞盛成為下一任對馬守護後,1419年5月5日,倭船32艘再次入侵了忠清道的都豆音串,由於萬戶金成吉醉酒疏於防備。朝軍失利。金成吉之子金倫投海自殺,金成吉因戰敗之罪被斬首。5月18日,朝軍殲滅了其中的一艘船。其余船只於6月15日攻擊了明朝遼東,於望海堝城遭受了淪陷性的打擊,損失了1599人。

殘余倭寇與其他倭寇隊伍會合返回了對馬島,其回去的路上攻擊了北韓的小青島和安興梁。這時候忠清道水軍都節度使王麟正在領軍狩獵,沒抓著倭寇,只好上京請罪。

上王以忠淸道水軍都節制使王麟 領軍行獵 , 不及捕倭, 命以私馬上京。

這次倭寇可謂是傾巢出動,直接引發了北韓於6月20日攻擊虛弱的對馬島(某些人認為這場征伐是大明指示給北韓的,但其可能性微乎其微)。朝軍以180人犧牲的代價殺了倭寇123人,俘獲了21人,7月3日回到了巨濟島。

本來北韓的計劃是先把對馬島老巢給端掉,回軍修整。等到攻擊大明的倭寇主力回來時,進行第二波進攻,徹底地滅掉這群反復無常的海寇。但是7月12日,從大明回來的金聽告知了望海堝大捷之事,太上王李芳遠只好罷停了第二次東征。

聽又啓: "倭賊寇金州衛, 都督 劉江 設伏以誘之, 水陸夾攻, 生擒百十餘人, 斬七百餘級, 奪賊船十餘艘。 以車五兩載首級, 五十兩載俘, 悉送於京。 聽於路上目見而來。"……罷再征對馬之擧,

從5月5日到7月15日的這段戰況裏,朝軍在都豆音串之戰中損失了不下三百名士兵,再加上東征戰死之人,大約損失了五百名士兵,而朝軍前後殺掉的倭寇不滿200人。這便是終結14-15世紀倭寇的對馬島東征的始末。在與倭寇對戰的經驗上,朝軍肯定比明軍具有更大的優勢,但是在實戰成果上遠沒有明軍耀眼。

事實上,李朝自始至終沒法有效應對數千規模的外敵入侵。唯在宣祖朝的藩胡叛亂中,北道精兵發揮了優秀水平,擊敗了數以萬計的胡兵。

2.滅佛

李朝滅佛是比較新鮮的話題,但是其力度不亞於三武一宗之法難。

今之僧徒, 背其師敎, 牽於利欲, 務得寺社, 紛紜爭望。 願革五敎兩宗, 各其寺社土田奴婢, 悉屬於公, 以杜僧尼爭利之心。

這是1401年1月14日門下府郞舍上疏中的關於廢佛的內容,可能當時朝廷內的廢佛議論很激烈。畢竟拔掉佛教在海東的千年根基不是一個輕松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太上王李成桂和許多舊貴族們都是佛教信徒。李成桂甚至以不吃肉來對抗李芳遠滅佛的計劃。

上向太上王獻壽,想給太上王肉食,跪著給太上王進言說:兒臣看過古人的書籍,聽過講官的話,都說人到70了就必須吃肉。現在父王您聽信王師的話,不吃肉了,臉色一天不如一天,兒臣很悲痛啊。
太上王說:我曾經跟王師說‘我從師7年了,怎麽沒有給我一點教誨呢’王師說‘大王從此戒了酒肉吧’我本來想戒來著,但是酒是怎麽也戒不掉,只能不吃肉了。
你要是遵從佛法,就把寺廟的田地還給它們,也不要強行推行僧尼度牒,也不要禁止婦女進出寺廟,而且要造佛造塔,繼承我的意誌。那我破戒吃肉,也不愧於師教了

而李成桂的依靠只是李芳遠剩下的那麽一點孝心。李芳遠雖然不敢動李成桂喜歡的檜巖寺,但其他的寺廟就沒那麽幸運了。李成桂還沒入土呢,全國就只剩下了242座寺廟了。

太宗的滅佛無可厚非,畢竟滅佛能吐出來數不盡的土地人口和金屬。對國家發展有很大的好處,而且李朝初期的滅佛是比較儒雅隨和地進行的。世祖大王甚至自稱是好佛君主,世祖末年仍然有約15萬的僧侶。

真正惡心的是個人儒生們在私下進行的佛教迫害,其迫害之廣泛與悠久,在世界史範圍內也是極其罕見的。儒生們連檜巖寺和貞陵寺等受國家保護的寺廟都敢動粗,尤其是經過日本與滿清的兩次入侵後,百姓生活水平極度下降,因此儒生們更加理直氣壯地對迫害了殘余的佛教勢力。

沒有人能夠統計出極端儒生們究竟毀壞了多少東西,目前我們能夠在南韓看到的絕大部份的寺廟建築是在李朝後期重建的。物理滅佛對北韓半島古建築和宗教史的研究制造了巨大的障礙,北韓佛教延續千年的許多傳統也隨之消失,包括僧兵、茶道、寺廟武術、袈裟、舍利等制度。北韓佛教變得有名無實。

19世紀末的著名女性旅行家伊莎貝拉·柏德在Korea and Her Neighbours中描述導致了當時北韓佛教徒對佛教儀式的無知,只會重復念幾句經文。而作為半島最大宗教的佛教的衰敗,導致了日占時期日本佛教迅速統合了半島佛教,千年前的學生搖身一變成為了老師。

芬皇寺佛像群,芬皇寺
慶州邑城的基石

3.樸素

樸素本身確實是一種美德,但對於現代人來說,好看的文物是一個朝代的重要魅力來源。 若沒有秦俑,秦粉估計得掉三分之一。哪家博物館會只擺放一堆古書籍讓遊客感受古文化呢。

半島的手工藝從三國時代就已經有了其特色,尤其在金銀器物和飾品方面可謂是海東諸族之最。後期新羅時期,半島手工藝和雕刻水平達到了鼎盛。而在高麗初期,因戰亂頻發以及儒學的傳播,在多個方面變得比較樸素。武臣時代時再次進入了鼎盛,一直延續至李朝初期。

李朝初期,開始限制金銀在民間的使用。理由很簡單。大明要你交金銀呢,朝廷拿不出那麽多。但是百姓們都不想交,由奢入儉難是常理。

於是朝廷又限制了官員以及家屬的金銀器物的種類,讓百姓慢慢覺得金銀乃身外之物。跟明朝貿易的時間一到,人人都會交出金銀,而且還能培養百姓淳樸的習俗。

金銀, 本國不産之物。 國家每當貢獻之時, 倍價收買, 鮮有納之者。 是以除內用國用外, 一切禁止, 已有著令, 有司不肯擧行。 自今各品品帶及兩府以上銀胡甁鐥杯匙筯、四品以上銀鐥杯匙筯、士大夫家命婦首飾、外方各官銀鐥杯外, 毋得私用金銀器皿 , 則人皆知其不切於用, 貿易之際, 皆納於公, 而且 令俗尙淳儉矣

這是李朝根據自身情況作出的無可奈何的舉措,無可厚非。而且存世的少量的李朝前期的瓷器和書畫表明,李朝前期的藝術沒有出現很大的變化。

15世紀 釋迦誕生圖(帶宋正統在海東)

隨著李朝小中華意識越來越深,官員以及士大夫們對自身修養的要求也變得更高。即所謂越窮越光榮,即使不停地吸老百姓骨髓,也要擺出安貧樂道的姿態。

最典型例子是宣祖大王曾經要求全國男子都不許帶耳環,帶耳環就是蠻夷。

身體髮膚, 受之父母, 不敢毀傷, 孝之始也。 中國大小男兒, 必貫穿其耳, 作環珥而懸之, 取譏於中國, 亦可羞愧。 自今後, 一切 痛革胡習 , 曉諭中外。

在16世紀末之17世紀初,北韓半島經歷了數次軍事浩劫,之後再經歷了 庚戌辛亥大饑荒 乙亥丙子大饑荒。 這期間就別想出現什麽耀眼的藝術成果了。李朝前期和李朝後期的服飾樣式出現巨大變化的原因也在於此。

這是明清同時期的東西

而表面上的樸素不能掩蓋李朝後期的官吏們對百姓們的盤剝和貪汙腐敗,末期出現了北韓半島歷史上最大農民起義的事實。

4.願納錢和當百錢

景福宮於1592年的倭亂中被百姓燒毀了。1865年掌握大權的興宣大院君借大王大妃的命令決定了重建消失三百年的景福宮。

雖然當時北韓百姓已經被剝削得只剩下幾口氣,大院君絲毫沒有想過延緩景福宮的重建。這時候朝廷搞出了願納錢的概念,即老百姓 自願 地交出手中的貨幣來充當重建預算。

這時候大院君的手腕與官吏們的能力發揮了很大的作用,單單1865年,願納錢數額就達到了468萬6298兩。為了願納錢,朝廷甚至采用了買官賣官的手段。

但是由於這次的剝削過於強硬,百姓們褲兜子裏早就幹凈了,願納錢增額就逐漸下降了。

1866年:104萬9219兩

1867年:10萬5326兩

1868年:85萬7869兩

這樣榨油水還不夠,大院君還設定了 四大門稅 (出入城門時交稅)和 結頭錢 (超高田稅)。最後到1872年,一共榨了762萬兩左右。達到了李朝朝廷十年的預算。並且強行動員百姓修築宮殿,全國各地的大量木材都被消耗在工事中。

最牛逼的還得屬當百錢,按字面意思,這是一種可以換一百個普通貨幣的新貨幣。朝廷將該貨幣給百姓並換百姓手裏的普通錢幣。

今當國計大絀之時, 合有講究於折衷損益之義, 臣意則鼓鑄當百大錢幾萬兩, 與恒用通寶, 通共推移 , 似當爲裕財之一助…… 何如? 上曰, 所陳甚好, 亟速擧行, 可也

於是從1866年11月至1867年4月,禁衛營鑄造了多達1600萬兩的當百錢。

問題是所謂當百錢壓根就不值百錢,加上大量貨幣流入了景福宮,人們一度陷入了物物交換的地步。大院君就再用普通貨幣將當百大錢 回收了 回來。

問題是突然驟減的貨幣數量又突然增大導致了惡性通貨膨脹。私造貨幣也跟著搗亂。百姓本來已經是窮光蛋了,碰上了通脹之後就完全涼涼了。

因為物價飛升,國家收入驟然縮小,李朝完全變成了窮鬼國家。

軍費無法維修江華島各地的堡壘,之後就沒法擋住日本的 雲揚號 軍艦,也引發了 壬午兵變。 在強大的外國資本面前,李朝的經濟與主權轟然倒塌。加上 閔妃 這個妖後任人唯親,加深李朝上下官僚的腐敗,李朝就迎來了無比窩囊的死亡。

萬惡之源

所以我個人比較反對南韓文化財團重建景福宮的計劃,它只有百年歷史,建立只有40年就變成了目前的模樣。更重要的是它並沒有發揮北韓人民應有的藝術水準,它只是榨取了百姓的血汗錢來滿足統治階級自豪感的工具而已,也是造成北韓半島屈辱近代史的 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