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一辈子谨不谨慎?在绝对的外力下,技巧是徒劳的。
林黛玉最大的幸运在于 老太太撑她+贾宝玉用命来撑她 。
老太太为她保驾护航,化解了来自「金玉党」的多少风刀霜剑严相逼;
当木石、金玉两党角力形成僵局,是紫鹃试玉,宝玉极端反应,才大力破局,最后木石姻缘差堪定局。
如果不是这两块盾牌挡着,一千个林黛玉也早就被剁成肉酱了。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没用。
不要被高鹗续书带偏了,掉包计有多离谱,可参此文:
按蔡义江、沈治钧、欧丽娟等很多红学家研究,曹公原意里,黛玉和宝玉之事贾府最后是确定了的,只是因为某种外力变故,黛玉病逝,然后宝钗乃「补位」,金玉姻缘成。
不是「钗嫁致黛死」,而是「黛死乃钗嫁」。
我再次把金玉、木石两党之争的全过程简要勾勒一下:
1.第三回,贾母接黛玉进贾府,与宝玉一起养于膝下身旁,布局深远→
2.第四回,薛蟠送妹入京待选,薛家母女住进贾府梨香院。「木石」「金玉」之双女主,前后脚入场登台→
3.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金玉」之说不胫而走,渐为阖府所知→
4.第二十八回,元妃赠物金玉齐等,诚如脂批所谓,暗示「金姑玉郎」之意,甚为明显。细为推测,当是王夫人进宫看视其女,特为说辞,促成贵妃女儿以赠物暗示金玉→
5.第二十九回,清虚观打醮,贾母明确表示,宝玉亲事暂不考虑,暂无人选,暂无路线图。等于亦是对「金玉」说不→
6.第二十九回,老太太哭着抱怨「两个小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明为哭怨,暗为「喊醒」,既喊醒舆论,最高领导人意旨为何,又喊醒宝黛,你们不是过家家,你们是「冤家」,大胆发展感情,只别带出幌子来就是→
7.第三十四回,袭人建言太太把二爷搬出园子,可视为老太太嫡系的袭人「投诚」太太、太太「收编」袭人。袭为钗副,袭人在「沉重知大礼」上甚肖宝钗。故此一事件亦当统摄于金玉木石两党政治视域之下而观察→
8.第三十六回,王夫人正式指令凤姐,把袭人的经济待遇提上去,袭人的姨娘身份只暂不过明路。王夫人明知此事贾母必然知晓,但当时就是不回明贾母,而且等到第七十八回撵了晴雯之后一总儿回明,不无挑衅逼宫、藉以暗示自己坚持金玉立场决不让步的些许意思→
9.第四十六回,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战,……便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不无借题发挥、指东打西的意思。借骂邢夫人之名、行骂王夫人之实→
10.第五十回老太太问宝琴八字,薛姨妈单方面忖度老太太意思,「大约是要与宝玉求配」;实则经分析,老太太最有可能是为贾府某世交佳子弟求配宝琴。这里并不存在很多读者臆测的贾母放弃黛玉了的意思。详参:
11.第五十三回,老太太通过荣国府元宵开夜宴对「两个玉儿」坐次不恤礼法规矩的「越次」操作,再一次「喊醒」舆论、「喊醒」宝黛:大胆谈恋爱,老祖宗给你们护航,只别带出幌子来就行→
12.第五十四回,贾母再次借题发挥,项庄舞剑指向袭人,而意乃在沛公王夫人,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两个人的招儿都够使的了,别打谅谁是傻子!→
13.第五十四回,受最高当局外祖母坚定撑木石的暗示鼓励,黛玉当众喂宝玉酒,可谓是与外祖母默契联手,「打击」金玉。凤姐笑道「宝玉,别喝冷酒」、贾母稍后「掰谎记」,皆为扩大战果之举→
14.第五十七回,紫鹃试玉,核心破局,一招制敌,一战定计,强行凝聚阖府共识:宝玉亲事,从此只有木石一个选项→
15.第七十七回,俏丫鬟抱屈夭风流,这是王夫人不甘金玉失败的找补心理,即在宝玉「妻妾配」上,输了「妻」,「妾」要赢回一局,稍微找补回点儿赢面→
16.第七十八回,王夫人打包回明老太太两件先斩后奏的擅自操作:撵了晴雯、升格了袭人经济待遇。老太太好比张怡宁打球,不能剃福原爱光头啊,所以也就顺坡下驴直接拍一个在地上,默许王夫人这番找补回点儿赢面的违规操作。但话要讲清楚,用对宝玉的「这种和丫头们好」的实质考察,侧面佐证晴雯的清白。老太太的意图很清楚,我不是被你们糊弄过去的,我只是为了大局,默许你们这样违规办事。因为老太太明白,王夫人也明白,再没个为一个奴婢,驳回当家太太的道理。老太太那么不待见邢夫人,邢夫人都敢给凤姐没脸,因为老太太明白,邢夫人也明白,再没个为一个儿媳,驳回正份儿婆婆的道理。大家都是高人,游戏规则第一条,就是「礼」。长幼尊卑,就是礼。
总结:
作者宝爱黛玉,故使其终其一生,「慈眷」不衰。虽然, 此可为黛玉喜,未足为人生乐也。 所可庆幸者,最高话事人一直支持木石姻缘也;如是则自由恋爱与长上之命,并不为矛盾,你好我好欢喜收场也。设若贾母真如程高本续书所写,突然石乐志,陡然黑化为狼外婆,则黛玉又当如何?东南枝头,啼诉如闻;伤心桥下,春波犹绿;其事千年,所嗟匪鲜。是林黛玉侥幸遇到贾母,更多之刘黛玉、唐黛玉,又当如何?民国红学家汪兆铭【红楼梦新评】论曰:「【红楼梦】一书,叙人婚姻事,不祥者为多,盖明专制结婚之必无良果也。全书惟邢岫烟、史湘云为得佳偶,盖专制结婚,虽无得佳偶之理,未必无得佳偶之事,亦犹专制政体中,未必无一二善政可道也。」斯言思之,令人怃然。吾人亦以是知汉奸国贼之书著中,未必无一二善论可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