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人家根本不想杀父。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说起来可能有点玄乎,变成如今这样,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
一开始切嗣只是想做个正义的伙伴,换句话说妥妥的守序善良。
和士郎一样,拯救所有人。
在初恋的问题面前,红起了脸,不知所措。
可这该死的命对这个孩子完全不留情,初恋死徒化后苦苦哀求求他在自己完全失去控制前杀了自己,可守序善良的切嗣下不了手。
结果就是一个岛上所有无辜的人都被杀死了。
基于对夏蕾的愧疚和对当时没有做出选择而逃避的愧疚,他突然就朝着奇怪的方向悟了:守护所有人就是个屁话,这个世界有舍才有得,必须在灾难蔓延导致大多数人死亡前,牺牲少数人。
所以父亲可能会杀害更多人,好,杀了。
救养母可能会让更多人死亡,好,杀了。
妻儿可能会导致黑泥蔓延,好,全杀了。
圣杯是假货?好,炸了。
到了最后,切嗣精神已经完全崩溃。
而卫宫切嗣的思想、信仰等等也在这里死去,最后活下去的只是一个躯壳而已。
而在废墟中找到士郎,是他的新生,是在躯壳中注入一股生命力。
在死去的最后时,也是一个美丽的月夜,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早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
如他所说所想:
士郎一旦继承了自己的理想,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但若是那时候还能回忆起这个月夜,回忆起这时候不惧悲伤的内心,就一定不会遗失自己的初心。
士郎做到了,面临抉择时,他就会想起和切嗣的这个月夜。
切嗣没有,直到死前,他才想起属于他的那个月夜,那一天。
那个女孩笑着对他说:
凯利,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想起了她的微笑,她的温柔,他不想忘记这一天的事情,于是,不由自主地说出了:
我……想成为正义的伙伴。
倘若在那之后,切嗣能够想起这个女孩、这个誓言、这一天,也绝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更新切嗣死前的一些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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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今晚的月亮非常皎洁。
卫宫切嗣无所事事地坐在缘廊,抬头望著月亮。
虽然时值冬天,但是今天晚上的气温不太冷,只是有些沁凉,正适合观月为乐。
在切嗣身边有一名少年,同样也是闲来无事和切嗣一同赏月。
少年名叫士郎。
他是之前烧毁切嗣所有一切的那场大火中,带来唯一救赎的人。
从那一天之后已经过了五年,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子的士郎最近也健壮了不少。
那场火灾让士郎失去所有亲人,切嗣便收他为养子,然后把那栋买来给爱莉斯菲尔当作藏身之地,有仓库的废屋整修到勉强能住人的程度,两人就在那里住了下来。
就连切嗣他自己都不了解为什么这么做。没有其他地方可去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是说实在的,他不是已经连继续活下去的理由都没有了吗?
卫宫切嗣这个人过去秉持的目标与理念,都在那一天的大火中烧得一乾二净。那名孤身留在焦野的男子,只不过是一具心臓还在跳动的尸体罢了。
事实上,如果切嗣没有发现士郎就这么离去的话,他现在可能真的已经死了。
但是他却遇见了,遇见那个在生人死绝的大火中苟延残喘的孩子。
那件奇迹在这个曾经名为卫宫切嗣的空壳当中注入新的内在。
现在仔细一想,那还真是一段奇妙的生活。
拋弃妻女的男人暂且扮演著父亲的角色──
失去双亲的孩子暂且扮演著儿子的角色──
曾几何时,不断重复的每一天已经成为一成不变的日常生活了。
虽然切嗣还不满四十岁,士郎却叫他为「爷爷」。就连切嗣都觉得这种称呼没有叫错。
因为切嗣体内残存的活力以及对于未来的期望,实际上已经与迟暮老朽差不多了。
在那之后,切嗣度过一段十分安逸平和的时光,好像活在别人的梦境中一样。
他的人生原本只有丧失。可是就在五年前的那一天之后,再也没有一个人从切嗣的眼前消失离去。
士郎、大河、雷画老人还有藤村组的年轻小伙子们从与切嗣相识的那天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还在他身边。
说也奇怪,要是在以前的话,所请邂逅只不过是离别的开始而已。
但是因为他得到这样的幸福,所以也付出了相对的代价。
他再也拿不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切嗣好几次假借「出门旅行」的名义,瞒著士郎前往艾因兹柏恩的领地,目的是为了想救出独自留在冬之城的女儿。
近来切嗣愈来愈足不出户,茫然度日,沉浸在回忆当中。
他想著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么──
现在与士郎一起无所事事地看著月亮的同时,他的脑子里也一边想著这些事情。
「……小时候,我曾经憧憬成为正义的使者。」
这句话忽然冲口而出。
这是一句他已经舍弃很久很久的话语,就像是一艘从很久以前就沉没在海底深处的遇难船只一样──没错, 他曾经想要向某个人说这句话,但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可是士郎一听到切嗣这句话,表情就垮了下来。
「那是什么意思?你说曾经憧憬,意思是说现在已经放弃了吗?」
士郎很讨厌切嗣说这种否定自我的话。他非常崇拜切嗣这个人,然而切嗣内心对士郎这种感情总是觉得相当惭愧。
少年把义父当成什么非常了不起的人物看待,但是他不晓得卫宫切嗣的过去──对切嗣这一生所带来的灾祸与丧失完全一无所知,竟然把切嗣视为榜样。
如果切嗣对这段父子俩共度的时光有什么后悔之处,那就是士郎心中的自我牺牲情操与正义感过于强烈,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种异常,而原因似乎就是来自他对切嗣这种偏差的憧憬心理。士郎说想要成为和切嗣一样的人,想要步上与切嗣相同的道路。
如果士郎过著与切嗣一样的人生,和切嗣一样逐渐崩坏的话,就连最后这五年的安详时光都会变成诅咒……但是切嗣到最后还是无法劝诫士郎,告诉他那是一项多么愚蠢的选择。
士郎问切嗣是不是已经放弃了。这个问题让切嗣的胸口为之一痛──没错。如果早一点乾脆放弃的话,不晓得会有多少人事物获得救赎。
切嗣假装远眺明月,以苦笑掩饰心中的悲痛。
「嗯,虽然觉得很遗憾,不过当英雄是有限定时间的。长大成人的话就很难再自称是英雄,当初要是我能早点发觉这件事就好了。」
要是能早点察觉的话──他就不会被许愿机实现奇迹这种好听话所吸引了。
从前切嗣为了拯救世界,差点放出毁灭世界的恶魔。就是因为他太晚发现这件错误,导致无数人命犠牲,其中还包括士郎的亲生父母。
士郎对刚才切嗣那番沉痛之下勉强编造出来的说明思考了好一阵子,似乎多少能够接受,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也没办法了」。
「是啊,真的是莫可奈何呢。」
切嗣同样带著哀叹之意回应。
莫可奈何啊──
切嗣知道这句话根本不算什么安慰或是补偿,只是远远望著天上的月亮。
「──啊,月色真的好美──」
今天晚上或许是切嗣毕生第一次觉得月亮这么美丽。士郎能够和他一起把这美好的景色留在记忆里,让他觉得非常高兴。
「嗯,既然切嗣没办法,就由我来代替你成为英雄吧。」
在照亮黑夜的皎洁月光之下,少年用一种若无其事的口吻立下了誓言。
少年要代替切嗣成为他曾经憧憬,却又放弃的人物。
这时候切嗣恍然大悟。
从前他也曾经想要发誓,想要把这句话告诉一个比谁都重要的人。
他早已遗忘那时候心中的骄傲,还有那道他原本以为绝对不会丧失的光辉,直到现在这一刻──
「爷爷已经是大人,所以当不成英雄,但是我就没问题了吧。爷爷的梦想就交给我啦。」
士郎继续这道誓言。他把自己说出的一字一句伴随著今晚的夜色一起刻在心中,当成永不磨灭的回忆。
对,如果是在这么美好的月色之下──他一定不会忘记的。
这是卫宫士郎最初的信念。如此可贵而纯洁的祈愿一定会成为美好的瑰宝,永远留存在他的心中。
少年继承切嗣这名愚蠢义父的理想,终究还是会尝到世上各种悲哀以及无尽的绝望吧。
但是就算如此,只要他心中还记得这段月夜下的回忆,他就一定可以回归到现在这一刻的自我。找回那颗勇敢、无惧悲伤、怀抱著憧憬自立自强的赤子之心。
对切嗣来说,那就是他渴望却不可得的救赎。曾几何时,他遗忘了最初的自己,只是不断地耗损下去。
「是吗?啊──那我就安心了。」
士郎就算过著像自己一样的人生,也绝对不会犯下和自己一样的错误。
卫宫切嗣闭上眼睛,感觉这项领悟将他心中所有的伤痕逐渐抹平。
就这样──
这名终其一生毫无成就,亦毫无所获的男人带著他在最后仅得的安宁,彷佛进入梦乡似地断了气。
──凯利,长大后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大人──
在耀眼的阳光下,她这么对我问道。
我想要守护她的微笑与温柔,不想将其遗忘。
因为这个世界是这么地美好,我好希望时间能够停留在这个幸福的瞬间。
因为这个念头,所以我把那句誓言说出来。
因为我想要把现在这份感情永远铭记在心。
──我啊,想要成为正义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