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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游戏【皇帝成长计划】有什么感受?

2019-11-12游戏

记录一下这局游戏吧,看了很多都是以不受宠的皇子/妃嫔的视角写的文,所以我想以一个最受宠的皇子的视角写个故事。

这局游戏结束就好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我终于能理解古代周幽王为什么宁冒天下之大不韪都要立伯服为太子,晋献公又为何临死前也要反复嘱托荀息辅佐奚齐为国君。

因为即便是再杀伐果决,阴鸷狠戾的帝王也是一个人,也会有偏爱。

这一把游戏里,我最爱的妃子蔡文姬一开始给我生了四个女儿,所以我对这四个公主的宠爱值比所有皇子都高,因为去重华宫我只召见这四个公主。而蔡文姬从始至终给我推荐亲戚我全都同意了,还都给了官职,去东厂的时候也发现过好多次她的把柄,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每次都直接销毁证据,连销毁警告都舍不得,然后依旧很宠她。

就连打仗最紧张还要刷属性的时候,我每天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要去她的宫里看她一次。只要她向我告状,每次我连是谁都不看,直接无脑加重惩罚,哪怕是掉皇威和派系忠诚度也愿意,就为了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但是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她食物中毒了好几次,每一次我都贴身照顾,杀了很多人,但几年后她还是死于霍乱。

就感觉真的很无力。

明明我已经在准备立她为皇后了。

所以即便是皇帝,也会无可奈何至此。

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然后之前刚好在我一统天下那一年,蔡文姬给我生了一对双生子,很巧的是,两个孩子同时都是伴随着异象降生的,其中皇子是梦天狼星,公主是梦玉殿金门,好像都是政治加10,能力和魅力也都是一出生就非常高,如果游戏里也有天意,大概这就是天意吧。

然后到这个皇子成年的时候,钦天监又来禀报天象异常,说他治兵振旅,统率异于常人,再次统御+5。

或许除了我的偏爱,就连上天也是偏爱他的吧。

因为他出生之前我就立了嫡长子太子,所以在驾崩前的十多年间,我一直都在给他铺路,到死都为他操碎了心,内阁制都安排上了,最后扫尽一切障碍,把太子之位捧给了他。

看着他成年之后的野心越来越高,尤其是在他母妃去世之后,还成为了西湖派系的首领…他应该也想不到,其实在我心里,早已选择了他继承帝位,从他出生的时候开始。

而直到我驾崩,他的野心虽然已经非常高,且道德也很低,但自从他十六岁成婚起,至始至终,从来没有纳过妾,一直只有太子妃,生了三个女儿,日常记事里也全是一些和太子妃还有女儿的小甜饼。

所以我就开了这个脑洞。为了追求真实全程没有读过档,所有事情都是随机发生的,所以有的地方剧情可能写得有点突兀牵强。

(因为这个存档被覆盖了,所以我今天又上来碎碎念了这么多。)

可以放心看!已经完结啦!

1.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小雅.天保】

我叫萧玄陵,是大夏王朝的八皇子。

元昭十八年,是我出生的那一年,亦是父皇一统天下的那一年。

我是双生之子,与我一同出生的还有一个妹妹,萧玄月。

彼时尚在襁褓之中的我只是一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又哪里能够知晓,自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所注定的,便是这一世都容不得有片刻安宁。脚下只有一条白骨与烈火交织的道路,亦不知通往何方,但除了往前,别无选择,哪怕只往后退半步,都将是万劫不复。

2.

「殿下和小公主出生那日啊,可把那钦天监的人给吓坏喽!那夜漫天星辰陡变,紫薇帝星东移,黯淡无光;只那天狼星,虹光异盛,竟居主位!哎呀,您是不知,吓得他们那是连滚带爬地爬到了紫宸殿,却得知陛下在咱们娘娘这儿,正往这边儿赶呢,便只见那天狼星四周的光芒化作了一道白光,直冲娘娘寝殿内,然后呀,殿下您便降生了。」

太液池畔,微风拂过,水波粼粼的湖面晃动开来,折碎了耀眼的阳光,斑斑驳驳地。我就坐在这池畔的假山上,又听母妃身边的大太监谢琛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我出生时的故事。

至于为何要用又这个字,是因自我记事起到如今六岁,已听他自豪地讲起此事不下百遍,仿佛与有荣焉。

之后的事,便是那道白光围绕着寝殿久不肯散去,把整个殿内照得亮如白昼,直到一个时辰后,玄月也降生了,才缓缓收敛,帝星重新光芒大盛回到了主位,天狼星也回归到了原本的位置。

天狼主征战杀伐,在我出生的第二日,父皇早朝之时便闻捷报频传,远征罗马的羊祜将军与关银屏将军连克数城,直捣罗马王城,而王城也在两位将军的包夹之下告破,最后一座不属于大夏的城池被踏平,更换上了大夏的王旗。

罗马覆灭。

从此以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而那一年,父皇三十四岁,正值春秋鼎盛之年。

十八年前,又有谁曾能想到,中原夏朝的皇太子登基,外有虎狼环饲,内里国库空虚,叛乱连连。而这位新皇蛰伏五年,仅仅只用了十三载的时间,便令那些昔日里辉煌至极的王朝灰飞烟灭,成为了青史中的一缕过往云烟。

那一日的朝堂,响彻了君臣间的欢声笑语。连群臣派系之间的争斗恩怨都暂且放下,一片欢腾鼓舞。

「吾儿是天狼星降世,大夏国运所系,我军自是攻无不克!」下朝后,父皇在寝殿之中抱着我和妹妹,爽朗地大笑。

我和妹妹的名字,皆出自【小雅.天保】,「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 」玄陵。「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玄月。

这是一首,臣子歌颂祝祷君王万世永昌的诗,父皇不仅毫不吝啬地引用此诗为我们赐名,百岁宴上,还破例为我们赐了封号。

父皇为我赐号为「曜」,意为「日出有曜」,又为玄月赐号为「升平」,意为如今天下大一统,歌舞升平。

这般的荣宠,不说大夏,便是前朝乃至前朝的前朝,皇子公主甫一出生便得了封号的,亘古来从未有过。就算是在父皇的儿子中,大皇兄此时已然成年娶了王妃,都还没有封号;即便是皇后所生的太子哥哥,都不曾有有此殊荣。

父皇便是这般毫无保留,明目张胆地给予我们偏爱。但同时随之而来的,更是铺天盖地的敌意,防不住的明枪暗箭,如同一个漩涡,将我们卷入其中,挣扎不得脱。一切的肮脏泥泞,在这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在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之中,被掩埋其中,却疯狂滋长。

3.

而这一切偏爱的源头,便不得不说到我的母妃,清贵妃蔡文姬。

父皇对母妃的宠爱几乎到了一种偏执的地步,贯穿了他在位的四十余年。

幼时时常听宫人们说古,母妃曾是宫中乐伎,一手古琴惊绝天下,初次当众曲罢,便引得那万鸟来朝,便是那太乐坊的首席琴师都羞愧难当,发誓此生无颜再碰琴。此事一出,名动京华。就连京中松竹馆的姑娘们都纷纷效仿砸了古琴,转练别的乐器,只为不自取其辱。

而就是那次宫宴,便令当时还是太子的父皇一眼万年,但因着贱籍身份太过低微,便是那太子妾都做不得。直到父皇十七岁登基,才把母妃纳入储秀阁,后又封为选侍陪伴身侧,而据宫人们说,自我母妃出现在父皇身边的那刻起,便是专房之宠。

得天下至尊钟情至此,以至于母妃的全族皆荣耀加身,蔡氏一族,从贱籍摇身一变,自母妃的父亲兄弟起,皆提拔入朝。有能力者,委以重任;无能力者,赠以爵位。一时间,连京中的百年世家都要避其锋芒。

大夏王朝自太祖起以孝治天下,但太后还在时,父皇甚至不惜为母妃顶撞太后。

这十八年间,父皇宵衣旰食,极少踏入后宫。唯有母妃,只要她想,便能够得见天颜。母妃若是想进御书房,不论父皇在做什么,便是连父皇身边的太监总管郑公公都不得阻拦,亦不必通报。

在战事最吃紧的时候,父皇召集全国工匠,在各地同时修建演武场、作战医庐以及神机营。加之前线的战事,国库的银两如流水一般地花销支出。但同时,一座极尽奢靡的宫殿也在这战火纷乱的局势中不合时宜地拔地而起。

与其说是一座宫殿,不如说是一件用无数珍宝堆砌而成的旷世佳作。太液池的水引进其中形成一座小瑶池,数不尽的玉宇琼楼矗立其间,而那主殿更是奢靡到了糜烂,水晶为壁,白玉为地,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处处悬着金线绣满海棠花的鲛绡纱,风起绡动,如坠绮丽幻境。

宫殿落成的那一日,父皇便将宫殿赐予了母妃,并亲自命名为「倾宫」,意为愿为母妃倾其所有。

我便是在这倾宫之中出生的。

随着年岁渐长,我渐渐明白了母妃为何能得父皇如此圣眷隆宠。

即便是为父皇诞下了七位皇嗣,宠爱依旧不减分毫。

若要形容母妃,便非风雅二字莫属。

除了一手古琴惊艳于世,母妃的书法,亦是无人敢与之并肩。

风雅却不清高,侍奉君王时,反而带着一缕似水的柔与若有若无入骨的媚,令父皇欲罢不能。

朝堂之上堆积如山的弹劾,滚滚而来的骂名;后宫之中滔天不绝的恨意,数不尽的阴谋算计,都被隔绝在倾宫之外,消弭在母妃的潺潺琴音里,仿佛从未存在。

但我从小便清醒地知晓,终有一日我将走出倾宫,终有一日我将避无可避,除了争斗,便是灭亡。

「你也不是个省心的,抓周时那般多的珍宝也不看一眼,偏偏要抓着那传国玉玺。」母妃一边闲闲地拨弄着古琴一边道。

抓周那日,父皇在紫宸殿举办了盛大的宫宴,六宫妃嫔,皇子公主,与几位皇叔悉数到场。父皇亲自将我抱起到紫宸殿中央的金案上,金案之上数不尽的奇珍异宝摆放成圈。众目睽睽之下,我绕过了那许多的珍宝,径直爬向了桌角,懵懵懂懂地一把抓住了一个像印章一类的东西。却不想这东西极重,别说抓起来,连推都推不动分毫。

而这印章不是别的,正是大夏的传国玉玺。

若这世间真有作死,大抵就是如我这般的吧,可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一时间,大殿之内,鸦雀无声,静默到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皇后看着我母妃,一双眸子愤怒得都似快要喷出火来;大皇子面色阴沉如墨,其养母慧昭仪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扣进了掌心里...…

他们无一不认为这是我母妃教唆,意在觊觎皇位。

母妃只轻扫了眼一旁的公孙姑姑,示意她将我从案上抱下来。然后起身端起一盘点心,莲步轻挪,翩然行至父皇身侧,柔和道:「臣妾桌上的这道点心味道不错,皇上也尝尝。」

「好,好!玄陵类朕,不愧是天狼星降世!」父皇接过,顺势拉过母妃的手,对众人朗声道。

「恭贺陛下!」大殿上的众人齐齐道。

整个大殿又恢复了一派的觥筹交错,欢乐祥和。

只那之后,朝堂与后宫都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譬如东海与南山两大派系似都放下了旧仇,齐齐针对向了母妃和蔡氏一族所属的西湖派系……

4.

七岁那年,父皇指派了韩信为我的太傅。

韩信乃是前年的科举状元,三元及第时不过而立之年,文治武功,当世无人能与之匹敌。连父皇都说他惊才艳绝,是百年难遇之奇才。

当众人都以为他日后将会在朝堂中出将入相时,父皇却将他指为了我的太傅。

父皇此举一出,又引得朝野上下,后宫内外齐齐侧目。不过倾宫之中却非常平静,若说旁人的恶意像一把刀子,那么倾宫上上下下的每一个人早就已经被扎成了筛子,如今不过再加上一把,又有何妨?

此后,我晨起便到御书房与众兄弟一起读书,随后便跟着太傅学习直到四处都掌起了宫灯,夜幕降临,日复一日。

从此,走出了如幻境般的倾宫,幼时无忧无虑的梦,终于永远醒来,成为过往。

我跟着太傅学习武术、文学、纲常,也跟他学着治国、谋略、权术。以及,当今这纷繁错综的局势。

「太子天资鲁钝,暴虐成性,实非帝王之才啊…」私底下相处时,太傅时常如此叹道。

从前便听宫人说起过,太子动辄便打骂下人,东宫的方向时常传来若有若无的惨叫,然后便有尸体裹了草席抬出来随便扔到乱葬岗喂狗,稍有资历的宫人们早已习以为常,只求自己不要被调去东宫。

太子是如今大夏唯一的嫡子,生母是当今皇后姚氏,由先帝亲自赐婚。姚氏一族满门显赫,乃是百年世家,亦是东海一派之首,过世的皇祖母也是姚氏。

因此,太子的地位几乎稳如泰山,坚如磐石。

「那老师觉着,谁才堪当太子?」我好奇地问道。

「难哪…」太傅摇着头:「我朝立嫡立长,将来不是太子便是大皇子即位,问这个又有何用,唉,只是可惜了陛下这番宏图霸业…」

与太傅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就变得亲密无间,太傅常常夸我天资卓绝,对我极其喜爱。这些僭越的话,也只有与我独处时,才会说上两句。

可巧不巧,这些年来,不论是太子还是大皇子,都视我们为眼中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我正想着,忽又听太傅悠悠说道:「不过,这祖制是祖制,结果嘛,永远都是事在人为。」

「啊?」我疑惑道。

「不早了,殿下快些回宫去罢,再晚些宫门就要落锁喽。」太傅不再理会我的疑问,站起身来,拍了拍袍袖,洒脱离去。

第二日,御书房刚下了学,我正预往太傅那儿去,只见母妃身边的大太监谢琛匆匆跑来,额头鼻尖都是细细的汗珠,衣衫也在奔跑的动作中变得凌乱不整,连领口都是歪的。他一见我,便哭丧着脸,急得跺脚道:「哎哟我的小殿下啊,您可快回宫一趟罢!长公主殿下她…出事了!皇上下了朝也都过去了!」

我闻言也是一惊,连问都不及问,忙令身旁的内侍去给太傅告了假,往倾宫赶去。

我的长姐,是这宫中最温和不过的一个人了,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的,交谈时也总是柔柔地笑着,应着。连父皇都多次称赞,初姬是极有长主风范的。我三岁那年,父皇千挑万选,选定了那年的新科探花郎杜牧为驸马,十里红妆,尚长公主。婚后长姐与驸马恩爱美满,一连生了两个孩子。

待我赶到倾宫,只闻得主殿传来阵阵哭声,哀伤至极。我连忙进了主殿,只见我的皇兄玄睿、三个姐姐以及玄月都已在场,大姐姐正扑在母妃怀里哭得肝肠寸断,母妃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面色哀戚,但眸中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玄月也是双眸之中蓄满了泪,悄悄地拉过我,在我耳畔道:「阿陵…大姐夫昨日…薨了…」

我闻言猛然一震,在我的记忆中,大姐夫是个和长姐一样温柔和善的人。记得幼时,每次入宫来请安,大姐夫都会乐呵呵地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京城里时兴的小玩意儿给我们几个作为礼物,看着我们开心他也笑得极为开怀。

犹记得去年的元宵,宫中大办国宴,我与玄月悄悄溜到长姐夫身旁,央了长姐夫宴罢带我们出宫去逛逛。长姐夫急得满脸通红,但终究是拗不过我们,在大姐姐的首肯下,遣下人告知了一声母妃,然后带着我们偷偷溜出了宫。

大姐夫带我们去看了护城河畔的花灯,在一品楼下了馆子,还去西市那个齐刘海的糖人妹妹那里买了糖画,我转到的糖画是一条金龙,玄月转到了一只小羊。

拿到糖画还犹豫着舍不得舔,便听「砰」地一声,一道绚丽至极的烟花在我们的头顶上绽放开来,接着又是「砰砰砰」数声,五颜六色的烟花交汇,将整个夜空染得光彩熠熠,亮如白昼,连那从来便是独自当空的皓月都不再显得寂寥。

思绪回转,大姐夫就像那夜空中绽放的烟花,短暂地惊艳过一瞬后便迅速消逝,沦为泡影。

「皇上驾到——」随着父皇身边郑公公的一声通传,那道明黄的身影便大步流星地步入主殿,父皇连朝服都来不及脱,流冕都未曾摘下。

殿内的人齐齐下跪,就连大姐姐都从母妃怀里抬起头来,挣扎着跪在了父皇的面前,哀泣道:「父皇!牧之他…他是被人害了呀!那日,他刚用了一口晚膳便流鼻血不止,儿臣忙传了太医,可太医还未赶到他七窍竟都开始流血!后来一查,那饭菜中竟是被人下了砒霜…还好那饭菜儿臣还来不及入口,否则儿臣今日也不能在此了!求父皇…一定要为牧之和儿臣做主…」说着说着又泣不成声。

「传令东厂,查!」父皇越听面色越是阴鸷,一双眸子沉得不见底。

这下毒之人也颇为嚣张了些,寻常的人下毒,不过是一些慢性毒药,经年累月才能要人性命。敢直接在饭菜中下砒霜的,还是头一回。

但即便下毒之人如此大胆,东厂又是高手如云,数月过去,竟查不到半点线索,只公主府中有一小厮突然服用了同样的砒霜,仿佛是畏罪自尽。

父皇追赠大姐夫谥号「文贞」,配享太庙,风光大葬,极尽哀荣。大姐夫不过二十有六,能够如此年轻配享太庙的官员,百年来仅大姐夫一人。

但这对于九泉之下的人来说,又何曾有半分意义?

而大姐夫在世时官至京都知府,去世以后,京都知府的位置,又落在了以姚氏为首的东海一派的人手中。

大姐姐从此带着两个孩子孀居公主府。而母妃竟也不曾为查不出线索而动怒,倾宫内依旧琴声不绝,只那奏的一曲【广陵散】中,杀意尽显。

三个月后,刑部尚书蔡邕上奏,在一宫内侍卫的里衣内,发现了慧昭仪的贴身玉佩。

禁苑之中,母妃倾宫中的宫人也出面作证,曾见到了慧昭仪与此侍卫私会,告发慧昭仪阮梦韶与外男私通。

父皇龙颜大怒,人证物证俱在,更何况是母妃宫中的人告发,当即赐了二人白绫。

而慧昭仪,是大皇子的养母。

大皇子第二日便被父皇发往京郊军营历练。

不论母妃是如何得知大姐夫一事与慧昭仪有关,但经此一事,本就视我们为眼中钉的大皇子,更是与母妃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恨不能将我们挫骨扬灰。

失去了倚仗的大皇子,转而就和皇后与太子联手。

「老师,若父皇百年之后,太子或是长兄即位,我们又该如何自处?」这个问题,自慧昭仪殁后,一直困扰着我,如同坠入一片暗黑的深渊,越陷越深,以至于到了寝食不安的地步。

昨夜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绮丽的倾宫被鲜血染红,浓烈的血腥味取代了母妃写字留下的幽幽墨香。鲜血溅在珠帘上,溅在海棠花的纱幔上,溅在母妃的古琴上,斑斑驳驳似喷洒而出。走出内殿,连嫩绿的草地上都是拖拽留下的血迹。那一方粼粼瑶池中的清水也被抽干,无数的残肢断臂在池中堆积填满。而这些血迹与残肢,都是属于我的至亲之人。

我猛然惊醒,大汗淋漓。

如今父皇正值壮年,便已有人敢对长公主下毒。待父皇百年之后,这噩梦中的场景,又何尝不是我最后的归宿!

「殿下想听实话么?」太傅反问道。

「…不必了。」我闭上眼,已经知道了他的答案,我不愿再去回想一次梦里的场景。

「殿下近来,可是有什么困惑?」太傅看着我,眸中一片清明。

「老师上次说,事在人为…任何事,都是如此么?」

「是。只是殿下,为不为是一回事,但成功与否,便是另一回事了。」太傅唇畔噙着一抹淡笑,如往常教习我功课一般谆谆道来。

我听得专注,双手已经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待他语毕,脱口而出道:「若孤想倾力一为,那老师愿意与孤同往么?」

「殿下昨夜是做噩梦了么?」

「…是。」我愣了愣,诧异道,他竟连这都看穿了。

太傅收敛了笑意,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臣观殿下眼下一片乌青,若是走上这条路,这样的噩梦必将在每个夜晚如影随形地伴随着殿下,哪怕是如此,殿下也愿意么?而最后的下场,甚至可能会比噩梦之中的场景惨烈千百倍。」

「孤愿意。」我也无比专注道:「不论成败。老师,孤已经没有退路了。」

良久,室内静默到连外面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太傅一双清亮的眸子盯着我,仿佛要把我洞穿。最终,他轻叹一声,眸中闪过一丝似有似无的欣慰,朗声道

「臣,愿意与殿下同往。」

5.

时光飞逝,又是三年光阴翩然而过。

从那以后,我与太傅之间,便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之后的日子里,太傅几乎是倾尽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将各式学问传授于我,我也更加刻苦用功,以至于时常挑灯夜读到宫门落锁都还未能察觉,只得夜宿在重华宫。

我也时常能在太傅的眼中看见惊喜的神色。

自三岁开蒙起,不论读任何书,只一遍,我便能过目不忘。武功也进步得极快,如今不过十岁,那习武场的教头们,竟无一人是我的对手。

太傅曾说,以我之能,在父皇的众多皇子中,当位列翘楚。

这一日,我的加冠礼在太庙盛大举行。

父皇下朝后驾临太庙亲自为我主持仪式。我的贺词,也是由礼部尚书亲自宣读。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我步上一级级石阶,在这贺词中,走向最上首的父皇。皇室宗亲、文臣武将默立两侧,无数道目光都集聚在我身上,嫉妒、怨恨、羡慕、嘲讽、愤怒…各怀心思,各有筹谋。

这一切交汇起来,便有如一道万丈之深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会跌落其中,粉身碎骨。

父皇亲手为我把玉冠束在我头顶,然后挥退侍从,只身带着我步入太庙之内。

父皇是太祖皇帝之子,大夏的第二代君王,因此空旷的庙宇内,只供奉着两座牌位——太祖和太祖皇后的。

「朕十岁那年,父皇也是在这里为朕加冠的。那时朕觉得父皇无所不能,以为只要当上了皇帝,朕便也能跟他一样。」

「父皇一统天下,定乾坤于天地,安太平于寰宇。皇爷爷若是泉下有知,定感欣慰。」我由衷道,自幼我最仰慕的人便是父皇。

「可是朕连你们和你们的母妃都护不了。」父皇长叹一声,我也是第一次在父皇的话语中,听到了那样深的疲惫。

父皇所指的,不仅是大姐夫遇害一事,还有我八岁那年,母妃也被人下毒一事。母妃盛宠二十余年都安然无恙,到最后竟然被自己引荐入宫的亲妹妹算计得彻底。

母妃的亲妹妹,瑞良媛蔡贞姬背叛了母妃,投靠皇后。受了挑唆在母妃的膳食中下了毒药。

当即被父皇赐死。

但母妃的身体,也因着这药里的余毒,加之被最亲近之人背叛,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从此,倾宫之中,浓烈的药草味取代了幽幽的墨香。那空谷幽兰般的古琴声,也在这药炉缕缕升起的青烟里,没了踪迹。

「父皇,儿臣已经长大了。父皇不必再护着儿臣,如今该轮到儿臣保护好母妃、玄月和姐姐们了。」我一字一句,铿锵掷地有声。

「好,好,好,这才是朕的儿子。」父皇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但眼中一闪而过的深深的无奈还是被我捕捉到了,但直到多年以后,我才读懂这无奈的含义。

寒来暑往,及我加冠后,又是两年掠过。

这一年,随着我的四姐姮嫦出嫁,只余下我和玄月还住在倾宫,从前的欢声笑语不断都已远去,偌大的宫室内,只余下一片清冷。

父皇下朝后依旧频繁地前来看望母妃,但母妃这些年弹琴的时候越发地少了,就连父皇也再难听到一曲琴音。

大多数时候,母妃都斜倚在软榻上,反复读着我二哥在外游历寄回来的家书,或是看着这堆满了一桌的信纸发呆,一坐便是一整天。

我的二哥玄睿,文治武功皆平平无奇,亦不喜纷争,一心只想做个闲散之人。成亲不到一年,便求父皇准了他出宫游历天下,迄今已逾四年。

巴山的夜雨,江南的梅坞,姑苏寺的钟声,玉门关的大雪,大漠的残阳,都在二哥的笔下,跃然纸上。

而这些风光,永远都是我遥不可及的梦,走上了这条路,注定了一世将与这一切背道而驰。

这十余年来,母妃从来都是风雅雍容,云淡风轻的模样。到如今,却只日日盯着这些家书看得失了神。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她并非是在担忧二哥。而是因她少女时所愿,便是一人一琴自在行天下,踏遍九州,遍赏世间千万般美景。世人皆道当今天子对清贵妃情有独钟,殊不知母妃对父皇的用情亦不少分毫,连心之所往也都舍去只沦陷在这深宫里,看着他从一个落魄的少年天子到如今雄霸天下,而自己却担着所有骂名,寂寂二十余年,不怨不悔。

纵使高山流水,清雅绝尘,最终也甘愿为帝王妾。

只是这些书信,却勾起了她当年的心境,这信中风月同样也是她遥不可及的梦。

而二哥却替她看了。

我的皇兄们也都各自成家,搬到了宫外兴宁坊的王府里。而太子依旧暴虐成性,成亲后醉酒失手打死了父皇亲自赐婚的太子妃,还丝毫不知悔改,丧期未过便扶了良娣高氏为正妃。任他东海一派势力再大,也在朝堂上被弹劾了个遍。

父皇更是震怒至极,圣驾亲临东宫将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连皇后上前劝阻都被骂了一通。

我的几个皇兄,所属几乎都是东海一派,但自太子一事后,明面上依旧风平浪静,但私底下早已是暗潮汹涌,蠢蠢欲动。

其中便以四皇兄玄衿和六皇兄玄澈为首。

四皇兄的母妃静妃容氏潜邸时便跟着父皇了,京中的百年世家,除了皇后的母族姚氏,就属容氏最为显赫。静妃恭谨柔顺了三十余年,到如今终于还是掩不住本心了。

而六皇兄的母亲梨妃浅井茶茶是东瀛的贡女,但贵在才智超群,成年后与与众皇子协同父皇处理政务,脱颖而出。三年前父皇举办了一场皇子考试,连我也输给了他。

只如今的我,与三年前也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了。

「殿下,您输了。」太傅将最后一子落在棋盘上,刹那间局势扭转,原本咄咄逼人的黑子随着这一枚白子的落下,犹如龙困浅滩,纵有雷霆万钧之势却因被缚而动弹不得,输赢已定,回天乏术。

我先是惊觉,然后默然。

「殿下只急于百万军中取上将之首级,却忽略掉一城一池之得失,此乃大忌!须知攻守有度方才为上,殿下还是太急了。」太傅这些年留了胡须,此时正捋着胡须,一板一眼地说道。

我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平静下来,对太傅道:「老师,可如今的局势,孤怎能不急。」我恨不能早生几年,也比如今因着这年岁什么也做不了的好。

「太子是失了圣心,但若说要到那一步,还早着!」太傅摇摇头,道:「殿下如今能做的,只有等。」

「等是谁最先沉不住气。」

6.

我只能等。

等了一年,却等来了中央将军告老还乡的消息。

中央将军是西湖一派最高爵位的官员,他的离去,使西湖几乎失去了主心骨。

好在如今东海内斗日益尖锐,已无暇兼顾对付西湖。

太傅说,如今我的文治武功,早已青出于蓝,他再教无可教。只是书本上的道理,若是参不透根本,学来终究浅薄。余下的,须得几十年甚至用尽一生,才能够真正领悟。

这一日下学,行至殿外,我竟又听见了铮铮然的古琴声。

细细听去,这琴声竟不似母妃所奏,母妃的琴声,悠远淡然,柔若那天边的云,指法精妙无双。而这琴声,清澈明净,带着一丝明快,只是抚琴之人的手法略显稚嫩,但仍令人闻之心神舒畅。

「弹得不错。」我刚踏入殿门,便听母妃赞道。思量片刻,没有直接进殿,而且隐在了一旁的屏风后。

「谢姑母夸奖。」只听见一道温婉的少女声音答道,带着一丝淡淡的喜悦,那声音顿了顿,又道:「姑母,那我可以留在宫中了么?」

「本宫送你离开帝都,你不愿意?」

「臣女不愿意。」依旧温柔的嗓音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我父亲背叛西湖投了东海,但臣女不是这样的人,臣女自出生起,一切的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皆是拜姑母所赐!若是真有那一天,臣女也要陪在姑母的身边。」

「殿…」谢琛恰好从殿外进来,看到躲在屏风后面的我,正预开口,便被我示意噤声。

我拉着他的衣袖又把他拽出殿外,才问道:「里面的女子是谁?」

谢琛闻言,长叹了口气,闭眼摇头道:「咱们娘娘这么好的人,先是被亲妹妹下毒,如今娘娘的表弟又转投了东海…唉!里面那姑娘倒是个好人,自给儿的爹爹叛变了,还入宫来叫娘娘知道,娘娘要送她走,她还不愿。」

我还未开口,便见殿内迎面走出一个少女,身形纤纤,肌肤胜雪,极清极妍,如水般地温婉柔美,一双翦水秋瞳比方才那古琴声更为清澈明净,灿若星斗。

我不由地愣了愣,却看见她也正瞧着我,殿外的阳光斜斜地洒在她的脸庞上,更添了几分融融暖意。

蔡琴操,她有一个如她人一般美的名字。

自她在这倾宫里住下,我与她也渐渐相熟了起来。她每次柔柔地唤我「殿下」,我便觉得心中有某处也随之一软,泛起浅浅涟漪。

有一次,我对她道:「你应该听母妃的话,离开帝都。」

「殿下,臣女心意已决。」她只是看着地面,摇了摇头:「如今,东海独大,蔡氏看似煊赫,实则只要陛下百年之后…臣女都知道的。但事在人为,不到最后的时候,谁又能够知道结果呢?臣女留下,或许还能帮得上什么。」

我闻言一震,心中似乎有一根弦断裂了。随之汹涌而出的情感,再不受控制。

事在人为。

这世间,原来真的有一个人,能与我心灵相通。

「那你可愿陪在孤身边,走到这条路的尽头么?一起去看看我们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若能站在殿下身侧,是臣女三生有幸。」她抬起头,小声却坚定道,一双澄澈眸中的光亮,灿若星辰。

琴操就如一场缱绻绮靡的美梦,令我沉溺其中。

心中的算计,愤懑,戾气,只她微微一笑便被抚平,化作了天边的云,柔软无踪。

但这如钢刀刻颈般的朝局,却一次次地将我心中最后一丝柔软消磨殆尽。

我与琴操大婚时,母妃的病已经重到下不了床,多年的余毒加之霍乱,连太医都说,药石难医只看天命了。

此事一出,我的外祖父立马便提出了告老还乡。

母妃一生荣宠三十年,蔡氏一族因她荣耀加身,到最后,纸醉金迷一场,却被自己亲手引荐的一个个至亲背叛了个彻底。

他们享了三十年的荣华,最后竟连半分对抗的勇气都没有。

从此,不论是西湖一派,还是蔡氏一族,都成了一盘散沙。

「你得想清楚,蔡氏已不是从前的蔡氏。若娶琴操,日后蔡氏落难你必被牵连,你不该沾染上的。」大婚前夕,母妃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却还在强撑着为我筹谋:「你该和你二哥一样,远走高飞。天下之大,总有一个容身之所。」

「可是二哥真能置身事外么?」我拉着母妃枯瘦苍白的手,一字一句坚韧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谈何容身。他日新皇登基,谁又能放过我们?与其东躲西藏,倒不如倾力一搏!」

「阿陵,你长大了。」母妃闭上眼,唇畔牵出一抹凄清的微笑,却还是被我捕捉到了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你说得对,除了争,我们从来都没有过选择。即便我,早已深恨这样的争斗。」

历朝历代的宠妃,最后的下场总是有几分悲惨的。如戚夫人赵飞燕妲己之流,无一善终。

帝王的宠爱,有如最坚不可摧的铠甲,但若是一旦卸下,所等待的,便只有万箭穿心。

更何况是父皇这般的千古一帝。

母妃用她的方式保护了我们二十余年,将一切的污秽肮脏,刀光剑影都隔绝在了倾宫之外,却将自己伤到了药石无医。

为了我们,她不得不去争。

这一日,我终于彻彻底底地走出了倾宫,走出了禁苑。走向了那更为险恶的朝堂,更为阴诡的人心,走向我最终的结局。

只是从此以后,有一人愿陪在我的身侧,与我一同踏向这条烈火与白骨交织的道路,生死与共。

而我,即便是拼尽了性命,也会护她一世周全。

我挑开眼前人大红的盖头,只见她双颊似染上了霞光,盛妆之下清媚无双,清澈的双眸看向我柔若三月春水,她微微一笑,唤了声:「殿下。」

饮下合卺,此生此世,便是夫妻了。

我自今日起,便立誓,往后余生,唯琴操一人,再不复娶。

深宫之中太多的藏污纳垢,祸起萧墙。在这帝王之家,连至亲的兄弟间都骨肉相残。看着母妃从往日的倾城绝世到如今日复一日灰败下去的容颜,一生便在这金碧辉煌的囚笼中消磨殆尽了。

她不计生死一往无前地走到了我的身侧,我绝不会让她,和日后我们的孩子再重蹈我的覆辙。

7.

母妃去的时候,正值万物复苏的三月阳春。

明媚的三春暖阳融融地洒进大殿,窗外的生机盎然映得母妃的容色更加苍白颓败。

寝殿内,父皇坐在床边,拉着母妃的手,一遍又一遍低哑地唤着:「阿琰…」

琰,是母妃的小字。

册封母妃为皇贵妃的明黄圣旨静静地躺在一旁。

皇贵妃,位同副后。

只是再如何滔天的尊荣,也挽不住一个将死之人生命的流逝。

连二哥都星夜兼程地赶回了帝都,母妃在我们儿女七个和一众孙辈的陪伴下,阖然长逝。

丧钟敲响之时,我看见两行浊泪从父皇的眼角流下。这是我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着那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落泪。

第二日,母妃便被追封为皇后。丧葬诸事,皆依皇后之仪。

父皇一生金戈铁马,开创千秋之霸业,还清宇于天下。四海臣服,八荒归元。即使是天下大一统后,也不懈怠于朝政,日日勤勉上朝,与众臣商议各州府建设与广纳人才之事,御书房内的烛火常常三更天都未曾熄灭。

而母妃去后,仿佛也将父皇所有的生机尽数抽去,此后父皇接连罢朝数月,在群臣再三请求上朝的谏议下,索性直接将朝政交给了丞相代理。

除了用膳和就寝,余下的时日几乎都抱着一壶酒流连在明灯阁里。

我去祭奠之时,曾撞见过几次父皇,只见这位世人口中的千古明君,正佝偻地坐在桌旁,鬓边白发丛生,手中颤颤巍巍地斟着酒,一屋的酒气弥漫。

我从未见过老态到如此的父皇。

「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

纵使君临天下,也左右不了生离死别。

随着母妃离世,我在风口浪尖的势头倒是消减了几分。而近来的宫中,曾被父皇赞温和不争,恭谨柔顺的静妃,如今的静淑妃,却一改往昔,屡屡犯上皇后。

毕竟京中也只有淑妃的母族容氏能够得上与姚氏争一争了。

四皇兄玄衿,在朝堂上更是事事都压太子一头。而太子不论是学识还是政务都不及四皇兄,又拿他无法,近日来只听东宫金银玉器的摔碎之声不绝于耳。

「阿陵阿陵,你猜我发现了什么!」这一日,玄月神秘兮兮地拉过我,一脸的得色。

大抵是我和玄月一前一后出生的缘故,玄月从不叫我哥哥,只叫我阿陵。母妃过世后,这宫中唯一能时常与父皇说得上知心话的,也只有玄月了。

玄月与我一样是十六岁,已到了出嫁的年纪,但父皇因着太过于宠爱玄月,只想让她在身旁多留上几年,而玄月对此似还挺高兴,安安心心地便继续留在了宫中。

「你又有什么花样。」我失笑道,玄月长得酷似母妃,粲然一笑便如玫瑰饮露般绝世惑心,偏又是个潇洒无拘的性子,更添了几分妩媚灵动。

「我方才呀,发现四哥与那御用监的董公公在御花园的假山背后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呢!」玄月激动地踮起脚尖附在我耳畔细语道。

董园?他竟是四皇兄的人?我微微皱眉:「那你可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

「当然了!」玄月嫣然一笑,美目流转,邀功似的道:「四皇兄说什么他有个筹谋许久的宝贝被别人抢了去,然后那董园便安慰让他莫急来着。」

「然后我出了御花园便遇见了六哥,便对他说,四哥说他失了个什么宝贝,是不是被六哥哥捡去了呀?结果六哥二话不说,脸就黑了一半,调过头就出宫去了!」玄月说到最后,噗嗤一笑,满脸写着捉弄完人的洋洋自得。

太子,四皇兄玄衿,六皇兄玄澈三人针锋相对,各成一派。太子占着嫡子的名头,而四哥和六哥,一个倚仗家世,一个倚仗才智过人在朝堂上不相上下。

而我,入朝时间太短,还不足以与他们三人比肩。

我无奈地摇摇头,这个丫头从来就不让人省心,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下次可不许再如此了,若是让四哥得知此事是你告诉六哥的,也不怕他日后报复。」

「我怕什么,我有阿陵保护我!」玄月笑意不改,沾沾自喜道。

只是临出宫前,玄月忽然收敛了玩笑的神色,一双几乎和我一模一样微微上挑的桃花眼静静地凝视着我道:「阿陵,你如今成家搬入兴宁坊,我便是你在这后宫中的一双眼睛。」

闻言,我猛地抬眼看向她,心中仿佛有一根弦被狠狠地拨动了一下,不住地震动着。

我们是双生之子,天生便心有灵犀。

可我竟未察觉,玄月,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从头到尾所做的一切都并非源于表面看上去的少女心性,从留在宫中起到今日之事,都在她一步一筹谋的计划之中。

也是,这宫里的孩子,又有几个是全然懵懂无知的。

她就像我的镜子,和我如出一辙。

当我在殚精竭虑地筹划着保护我的至亲的时候,我的至亲也在另一边用她的方式保护着我。

震撼,感激,惊喜,都化作了我与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可是让我和玄月都想不到的是,此事竟然能发展到如此之大,以至于挑起了一场惊天巨变。

起因不过是那日御花园后,六皇兄想知道四皇兄在筹划着什么宝贝,便派安插在四皇兄府上的眼线暗中打听,然后顺便悄悄搜了搜府中各处,看看还有没有藏什么别的宝贝。

结果这一搜不要紧,竟然搜到了一件龙袍,这是连六皇兄都想不到的了。

若要形容六皇兄此刻的心情,那必定是快乐来得太突然。

所谓墙倒众人推,四皇兄的幕僚们一看势头不对,为了戴罪立功少受些牵连,主动揭发了四皇兄在平日里辱骂皇上,连同王府中众多下人皆来作证。

父皇听闻此事,本就因着年轻时宵衣旰食,过度劳累,加之如今年事渐高又酗酒数月亏损的身体,难以承受如此的震怒,一时间气血上涌,竟被气得当场呕出一大口鲜血。

交由刑部查实后,父皇连面都未见,数罪并罚,直接给在天牢中的四皇兄赐了毒酒,静淑妃废为庶人,念在自潜邸始服侍多年的情份上,发往礼佛寺修行,永世不得出。

容氏一族,褫夺爵位,流放出京,子孙不得参加科考。

百年的世家大族,就此倾颓。

8.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渐渐步入到了朝堂权力漩涡的正中央。

少年时的风发意气,在这繁剧的政务中,在这派系争斗,世家倾轧的沉浮中,一点点地被消磨殆尽。

隐忍,退让,妥协。掩埋了儿时的豪言壮语。

我望向铜镜,镜中的人依旧年轻,依旧是如朝臣史官所赞的风神秀彻,音容兼美。只是面色较之从前多了几分阴郁,还有那眉眼间化不开的戾气。

我的手中已沾染上了太多脏血。

而琴操,却仍如初见一般,温婉柔和,王府中的大小事务都被她操持得井然有序。心中再大的愤懑,只要回到府上,一见她便烟消云散,化作绕指柔。

大婚第三年,琴操为我生下了我的长女,王府的大郡主,惠芳。

惠芳出生的时候,不到足月,小得跟猫儿似的,宫里来的嬷嬷说,如这般早产的孩子,该取一个俗些的名字,方才好养活。于是我便取了惠芳二字。

又两年后,我的二女儿语柔也出生了。

犹记得那日下了朝,我匆匆忙忙地赶回府上,只见琴操面色苍白,额发间的汗水都还未干,此时正虚弱地半倚在产床上,看见我,一双清澈的眸子中水光潋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唤了句:「殿下…」

我一时还沉浸在喜悦里未能回缓过来,待回过神来,看着她略显无措的神色,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琴操原来是在担忧,怕我嫌弃她生的不是一个男孩。

顿时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只得坐在床边握了她的手,无奈道:「孤很是喜欢女儿,只要是你与孤的孩子,什么都好。」

她的唇畔这才浮起一个安然的笑,疲惫地沉沉睡去。

我的太傅,也是在这一年阖然长逝的。

临走之时,我在他的病榻前悲痛得不能自己,他倒是淡然自若得很。

「当年皇上指了臣当殿下的老师,臣心里头还一万个不愿意,想着以臣这般才能自该当是在朝堂之上一展抱负才好。」弥留之际,太傅依旧是这般的在我面前口无遮拦,尽说些僭越的话:「后来嘛,臣观以殿下之才,说不定日后还能混个帝师当当,倒也有些明白皇上的苦心了。陛下他,当真是深谋远虑哪……」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疯狂地抑制住情绪:「是啊,可如今老师若弃孤而去,便再看不到那一日了。」

「谁说的?殿下可还记得您七岁那年,问臣可愿与您同往,臣可是答应了的。」太傅笑了笑,如从前讲学时与我争执般地说道:「即便到了九泉之下,臣也会等着看殿下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君临天下。我与太傅十余年来心照不宣的四个字,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被宣之于口。

我成为了西湖一派的统领。

六年。我倾尽心血,将如一盘散沙的西湖一点一点地聚集起来,强大到,足以与东海和南山抗衡。

六年前,因母妃离世,我从风口浪尖上悄然隐去,到如今,又重回到了风口浪尖的顶端。

随着容氏的倾覆,父皇开始以皇子勾结世家夺嫡为由,打压京中的一众世家,而姚家,便首当其冲。朝中的官员,大都换作了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的新人。太子近年来受到申饬的次数越来越多,如今的朝堂,几乎成为了我与六皇兄玄澈最后的角逐。

若说父皇儿子里,唯一能与我不相上下的,也只有六皇兄了。

同样是身为庶子,同样的惊才艳绝,同样的野心勃勃。

这些年在处理朝政上,我的许多想法,常常与六皇兄不谋而合。我提出的许多方略,我讲一半,他便能如心有灵犀地完整叙述出另一半。

而他于我亦然,我们常常相视一笑。

若非这个身份,我们必定会是挚友,甚至知己。

只可惜,我与他之间,注定了最终只能存在一人。

三年前,他曾找到我,要与我联手先对付太子。

我答应了。

而如今,已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

这一日的早朝,我与六皇兄联同西湖、以及东海部分臣子上奏,告发太子暴虐成性,德不配位。太子太傅奸淫宫女,国舅纵容其嫡子违法乱纪,以及皇后勾结太子太傅,私会外臣。

桩桩件件,都是我们三年来的心血,任挑出一项,都是足以置太子一党万劫不复的地步。

父皇当即下令刑部彻查。

一时间,整个帝都阴云密布,朝堂之上腥风血雨,数百人被牵连,人人自危。

刑部彻查了近一月才出结果,奏中所写的每一件事,皆是属实。

东宫惊变,储位动摇。

三日后,父皇下旨,废太子萧玄宸为庶人,终身圈禁宗人府;废皇后姚氏为选侍;太子太傅邝埜押入天牢秋后问斩;国舅姚文彬赐自尽。

而姚氏一族三百余人,最终落得了比容氏还要凄惨的下场。

流放突厥。

姚选侍,半月后自尽于静心苑。她十四岁得先帝赐婚为太子妃,十七岁入主中宫母仪天下,又做了三十八年的皇后,最终却以一根白绫了却此生。

帝王家,成王败寇,从来都是如此。

9.

姚氏流放出京的第二日,父皇在金龙殿召见了我。

父皇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白发几乎爬满了双鬓,脸颊凹陷,双目混浊,就如同一个寻常病重的老者般躺在金龙殿的软榻上,日薄西山,苟延残喘。

我上前欲行礼,父皇却轻摆了下手,示意我起身。

「你…是从多久开始和老六联手的?」父皇沙哑的嗓音伴随着重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寝殿内回响。

自我记事起,二十余年来,作为父皇最宠爱的皇子,父皇从未曾用这般近乎质问的语气对我说话。

就像一个君王对臣下说话那样,威严,而不容辩驳。

我心下一凛,却如实答道:「三年前。」

「为什么?」

我却反问道:「若无儿臣揭发,父皇最后难道会容太子登基么?」

「所以,朕是不是还应该感激你们,替朕找了一个这样的台阶?」父皇的声音里,无喜无怒,辨不出任何情绪。

「儿臣不敢。」我直直地跪地,背脊挺得笔直:「儿臣自幼仰慕父皇,也永远站在父皇这一边。」

父皇只沉重地呼吸着,再无他言。

一阵静默,静默到令人窒息。

终于,我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父皇,母妃病重之时曾对儿臣说,我们从未有过选择。儿臣这么做,亦是因为儿臣别无选择。」

父皇闻言,十指猛地抠紧了身下的被褥,丝绸与布料的摩擦声沙沙响起,父皇挣扎着从软塌上撑起身体,直直得盯着我:「你母妃…她当真如此说过?」

「是。」我坦然答道:「母妃还说,与父皇相伴一世,她从未后悔过。只她倾其一生,都在保护我们七个,儿臣不过也只是想护至亲之人周全,不让母妃在九泉之下都难以瞑目罢了。」半真半假的话,被我信手拈来,我不由得慨叹。

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我这番话,究竟是真心,还是在利用父皇对母妃的一往情深,或者是,两者兼有。

亲情,真心,在这天家,连路边腐烂的杂草都不如。

或许,母妃与父皇是个例外。可偏爱又如何?母妃在世时,未曾做过一日的皇后,只得一次次地,对着名言正顺站在父皇身侧的那人行妃妾之礼。

这便是帝王家的例外。尊卑如一道鸿沟隔在两人之间,哪怕是拥有真心。

闻言,父皇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般,颓然倒下,双眼微微阖上,似疲惫到了极致。

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我永生难忘。

「日后,你追封她为太后之时,记得让她…与朕同葬。」

「父皇!」我猛然唤道,四肢百骸都如触电般不受控制颤抖起来。

我的心脏都在剧烈地跳动着。

十五年。自七岁那年立誓起,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五年。

十五年的筹谋,十五年的步步为营,十五年的刀光剑影。却不曾想,到最后,竟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收场。

平静,悲凉而深情。

「你与老六联手多年,那么,他秘密招兵的事你可知晓?」

「什么!」父皇的话如同又一道惊雷砸下,令我再一次猝不及防。

东厂的江湖高手,能人异士如云,却只听命与皇帝。不论谁是太子,他们所效忠的,永远都只是龙椅上那个人。

也就是说,这些年来我的一举一动,早已被父皇尽收眼底。

可他仍旧选择了我。

史册记载,元昭四十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帝于紫宸殿大宴群臣。皇四子寿王玄澈,以京郊大营换防为由出宫,于承天门发动兵变,率兵逼宫,一时间宴上官员死伤无数。恰皇八子曜王玄陵亦在宫外,闻讯,火速集结京中数万御林军救驾,与宫内禁军前后夹击叛军,诛杀寿王于宫内。

次月,帝颁旨,废寿王玄澈为悖逆庶人;废梨妃浅井氏为庶人,赐鸩酒;寿王府上下包括王妃、侧妃、子女、下人在内共一百零三人枭首示众,于菜市口行刑;另牵连数千人,依次追究。曜王玄陵救驾有功,仁孝之至,兼之才德过人,着册封为太子,正位东宫。至数日,帝病笃,卧床不能起,遂令太子监国。

父皇最终还是陪我踩着淋漓鲜血,累累白骨演完了这出戏。

至此,一切的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而东市菜市口前浓烈的血腥味,半年过去,都未曾消散。

10.

「你有体会过,不论如何努力都不被重视的滋味吗?母妃是父皇攻占东瀛被俘的女子,自我出生,下人轻贱,内务府怠慢,冬日母妃宫里连块炭火都烧不得!可她却不怨,从小我便看着她,望着父皇寝殿的方向,从宫灯亮起一直坐到天边泛白,日复一日,父皇却一次都没来过。那时我便发誓,我要为母妃争气,要得到父皇的重视,要让她日后也能锦衣玉食,身居高位。

可后来我才发现,即便是我在皇子校考中赢了你,夺得魁首,父皇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就连太子那个蠢货,做了错事父皇尚且会亲临东宫骂他几句,而我!不论我做什么,父皇都不屑于与我多说一句话!文治武功,经国治世我哪样不如你?你以为你赢在哪里?你不过是赢在你的生母是那个贱人!什么天狼星转世,可笑愚蠢至极!」我的耳畔,仍旧流淌着那一日逼宫兵败,六皇兄自尽前披头散发,近乎疯癫的嘶吼,历历在目。

或许他说得没错,我们这场争斗本就从未有过公平。

但不论我赢在哪里,最终还是赢了。

父皇初登帝位时,未及弱冠,朝中世家把权,各地州府叛乱,民心涣散。国库空虚,外敌窥伺。他不得不在各大世家之间周旋,不得不迎一个又一个世家女入宫,并与她们生下孩子,不得不韬光养晦待时而动。

而至他临终之时,世家倾颓,皇权在握。这天下,凡人能所达之处,皆换上了大夏的王旗。

万里繁华,空前盛世。

父皇便把一个这样的盛世交到了我的手中。

弥留之际,他还在微弱地反复唤着「阿琰」。

登基后,我追封了母妃为太后,与父皇合葬帝陵;追封太傅为帝师,配享太庙;封琴操为皇后。

如今,已是太初二年,我登上帝位的第二个年头了。

「陛下,该你了。」

思绪回转,只见琴操手执一枚白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如今正值三春明媚,御花园内,百花绽放得极美极艳,姹紫嫣红,蜂蝶相逐,花香袭人。

我下朝后,便与琴操在太液池畔的亭中对弈。柔弱如丝的柳条沿亭外细细地垂下,在春风拂动下,洁白的柳絮纷飞。

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我浅笑着落下一子,听着琴操絮絮叨叨地讲着些宫里宫外的趣事。

说大姐姐终于从哀痛中走了出来,新的大姐夫待大姐姐极好,又有了好几个孩子。如今,先前大姐夫的两个孩子都各自成了家,他也可以在泉下瞑目了。

又说到二姐姐府上的面首和驸马相处得竟是十分和谐,时不时地倒还把二姐姐撇在一边,可把二姐姐气坏了,也算是古往今来的一桩奇事了。

三姐四姐与驸马都十分恩爱倒是没什么好担忧的,琴操叹了一声,说她最担忧的便就是玄月了。

我不由失笑着接了一句:「那丫头清醒着呢,倒是轮不着咱们担忧。」

作为我的双生妹妹,玄月如今已是大夏最为尊贵的公主,我登基后,又加封她为镇国升平长公主,有意尚主之人不计其数。

而玄月如今已二十有四,仍不愿成婚,倒是从宫内搬到了兴宁坊,和几个面首逍遥度日。时不时地,还带着几个面首,轻车简从,离了帝都,游山玩水一去便是数月,赏尽江山如画,万般美景。

如若母妃当初未曾嫁入这帝王之家,此生也该似玄月如今一般恣意吧。

我曾认真问过她,她只翩然一笑,眼中含俏含妖,水雾遮绕:「阿陵,你说父皇子女众多,我未嫁的皇妹们也是数以十计,可为何,他们求娶的却都是我?不过是因为我是天子亲妹罢了。呵,什么真情…况且,我此生所求的从不是情爱,只想要…欢爱。」

倒是给我听得都震惊了一番,想不到这丫头什么时候竟到了如此胆大包天的地步,也只能摇摇头,随她去了。

以玄月如今的身份,自是百无禁忌。

二哥也在京中安定了下来,一妻两妾相伴身侧,连孩子都有十个了。

我所想守护的至亲,如今都各自安稳喜乐。

又听琴操说道,惠芳和语柔如今是愈发娇气了,可别把她们宠坏了,日后嫁不出去。

我却不以为然地笑道:「朕的公主若要降嫁,只怕那求娶之人能从紫宸殿外排到云湖渡去,是该骄纵一些。」

次年,琴操又生下了我的三女儿,如今大夏的三公主。因着是生于七月,桂花还未开得繁茂,只有渺渺的淡香伴随着微风袭来,便起名为浅桂。

浅桂出生之时,琴操都急哭了,她觉着从前我是曜王便罢了,可如今我都登上了帝位,若是依旧无子可怎么办才好。她陪着我一路走来,见惯了争斗杀伐,早已深以为恶,实在担忧日后因为无子皇位再生动荡。

我安慰了她许久,好不容易才打消了她为我选妃的念头,便又听她问道。

「陛下,若是臣妾最终都没能诞下皇子,那可怎么办。」一双清澈的眸子水意盈盈地看着我。

「那又如何。」我为她掖了掖被子,勾起唇角:「前些日二哥的第十子都出生了,若真到了那时,便叫他们都入宫来,挑一个你我喜欢的过继便是了。」

「陛下…」琴操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忽然一头扎进了我的怀里。

我揽紧了她,这一世,有她一人足矣,无她不求,唯她何求。百年之后,不论我走在她之前抑或是之后,我都会保她平安顺遂,一世周全。

从今往后,再无生死攸关,再无内廷之变,萧墙之祸。金碧辉煌之下不再是血污,锦绣繁华之下也不再是狰狞。

宣政殿外,放眼望去,云蒸霞蔚,远处群山山脉起伏,波澜壮阔。

那是新的天下。

亦在我的掌中。

大夏国史记载,太初帝萧玄陵在位期间,以雷霆手段逐一瓦解各大派系,西湖东海南山皆成历史。又于各州府开设学堂,书同文,车同轨,行同伦。自此政通人和,四海升平,海清河晏。承先帝之初兴,开三代之盛世。史称「夏后盛世」。帝登基之始便废六宫,平生无别幸,惟与皇后蔡氏相得甚欢。太初年间,帝曾七次携皇后外出巡幸,南下江南,西至波斯。太初三十年,帝崩于金龙殿,无承嗣,诏立衡王玄睿长子清彝为太子。新帝即位,改年号为垂拱,依先帝遗诏,尊蔡皇后为皇太后,事如生母。垂拱十二年,皇太后含笑薨于慈宁宫,与太初帝合葬帝陵。

(完结啦!)

最后再更个花絮搞笑版:

萧玄陵 :我的父皇这么宠爱我母妃的原因是,在一个叫做王者荣耀的游戏里,我的父皇是国服蔡文姬。父皇在赛季初巅峰赛就打到了2100分,结果三个月之后的赛季末,父皇他还在2000分,胜率还从55跌到了50。我的父皇他非常不甘心,在不分昼夜地猛男冲分了一周之后,终于脱离了2000分这个牛马分段!!!回到了1900…(手动微笑)。父皇看着他生锈的小国标,当即把王者荣耀这个游戏打入了冷宫并赐白绫,然后开了一把皇帝成长计划2,结果又在这遇见了我的母妃蔡文姬。所以父皇为了补偿,加倍地宠爱我的母妃,并写了一篇长达两万字的文祭奠他生锈的小国标。

现在父皇把我送上了皇位之后,又回到王者荣耀俯冲去了,大家有缘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