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七月初七之后,皇上就没踏进过后宫。
往年的中元节,皇上都要外出,在皇家的昭仁寺中守着先皇和容和太后的灵位,或者是在宫中的佛堂内拜祭一宿。这一夜,宫里的女人们也没指望能蒙上皇上恩宠,何况民间也说,鬼节里行男女之事颇有不吉。
我从小就怕鬼,幼时这种日子里都会钻进我娘的被窝,在寺里那些年,也要在和尚们念经的偏殿躲上一宿。
而今晚,我只有引鸢了。看着她一副爱答不理,以及不能理解一个二十五岁女人还怕鬼的眼神,我第一次冲她投去了恨铁不成钢的目光。
子时将至,就在我准备灭了烛火,龟缩床上闷头一晚时,皇上来了。
卫公公没在门口喊场面话,于是他悄无声息就进来了,然后灭了烛火,抱住我,我的下巴抵上了他的胸膛......
第二天,后宫里又炸了。
我走在路上依旧被人指指点点,只不过冯婕妤的不屑变成了厌恶,康嫔 的嘲讽变成了不甘。
我是一个中元节有皇上陪了一宿的答应。
只不过一个月过去了,我还是答应。
我自在地过着,引鸢却不时地长吁短叹,无非是些怎么还没有晋封的旨意,连恩赏都没怎么赐过的抱怨。
我看着她突然燃起了斗志与希望的模样觉着好笑,一点都没了之前心如死灰时的稳重。不过也许之前的也不是稳重,只是对我的绝望。
我把皇上前些日子丢在这的玉佩抛给她:「这不是也有些恩赏么,给你了。」
她惑然:「什么时候派什么人赐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就前两日,皇上早朝前,从腰间解下来搁这的。」
「妈呀!」本来还小心赏玩着的引鸢像丢烫手山芋似的扔回我怀里,「这我怎么敢要?皇上贴身的东西,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啊!咱们这位皇上我真是看不明白,既然看重主子,怎么就让主子做末等答应呢?」
「你之前不还说,我们合宫积福混个常在就不错了。」
「那是那会儿。」引鸢摆摆手,「那时候谁知道您,是吧……虽然前科累累,但却能引得皇上频繁光顾啊。一共来五次后宫,四次是看您,还有一回是承欢殿那位不好惹的荣妃娘娘非把皇上请了去,后来大半夜的,皇上还走了。」
是了,听宫里人说,但凡有新人承宠的,哪怕只两三次,也定要被荣妃打压到再不敢抬头看天,直把荣妃当这后宫里的天。到我这倒是奇了,荣妃一次也没刁难过我,想来是和我有了一样皇上来了又走的境遇,这才生了同病相怜之情。
然而听到我这论点,引鸢只有继续恨铁不成钢啐上一口:「得了吧您嘞,还同病相怜,荣妃只是想起嘲讽您那次,脸上有些挂不住。您也先别美,这位主儿手段辣着呢,她能放过谁呀,厉害的在后面等着您呢。」
厉害的等着我她美啥,还说得绘声绘色口若悬河的,我真不明白。
八月初九,中元节后皇上第六次来了后宫。
自我成宠以来不满一月,仪贵妃表面功夫一向做得好,从不为难我,也从不亲近我,没亏待过我生活,也没多赏过我物什。荣妃那边不作妖,庄妃 一向不惹事,婉妃是个病秧子,柔充仪失宠了好一阵,高位的这几位娘娘不表态,下面的人苦荣妃久矣,我一个区区答应既翻不起浪,又能气气荣妃,大家也就当看个热闹心里爽一把便算了。
反正按照宫里一贯的规律,没人真能承平日久,何况我依旧只是末等答应,位分上谁都能踩上我一脚。
这一日皇上喝了点酒来的,一进屋就揽我腰,引鸢 还在呢,他就旁若无人把我搁他腿上坐着,嘴里念叨了几句朝政又说了几句胡话,突然把脑袋埋在我颈脖之间,浓情蜜意唤了声:「毓儿……」
我傻了,引鸢也傻了。只不过这个坏胚子犯傻的方式就是脚上磨油溜之大吉,把我一个人丢在皇上的怀里。
他以为我的僵硬是无动于衷,于是把我搂得更紧,嘴里一声接着一声喊:「毓儿,朕的毓儿,这么些年苦了你……乖毓儿,再不要离开朕了,你心里苦朕都知道,朕也苦,朕没有一天真能忘了你……」
毓儿……
想我……
苦……
这些字眼在我耳边不断回旋,搅和着他沉重的鼻息,他裹挟的酒气,不断地刺激着我,直到我终于受不住,蓦地站起身,蛮横地推开他疲软而尊贵的身子。
「我不是毓儿!」我冲他大声喊道。
「毓儿?」他眯起惺忪的眼,为了把我看得更真切。
「我不是毓儿!」我的声音又高了几度,我不知道自己失态了,我只知道自己很拼命,拼命地向他阐述着一个事实,「我是长宁,叶长宁 ,你从安元寺接进宫的叶答应!我不是毓儿!」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