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华文问答 > 影视

假如安陵容长得和纯元一模一样,其他条件不变,故事会如何发展?

2022-04-20影视

【重生+替身】

1.

「我这一生,原本就是不值得……」

苦杏仁慢慢发作,我瘫倒在地上,看见熹贵妃转头,神情中带着不舍与怨恨。

是啊,怎么能不恨呢?当初我与沈眉庄甄嬛三人一同入宫,从无话不谈相互扶持的真心姐妹,到如今活着的两个却只能水火不容。

若有来生,我必不会选择这样的人生。

恍惚了一瞬,阳光洒在我的肩头,温暖而又明亮。

「问你呢,你是哪家的秀女,敢将滚烫的茶水泼在我身上?」

这个声音我一辈子不会忘记,夏冬春。可我不是死了吗?我看了看四周,就是数年前我入宫选秀时的情景,莫非……我重生了?

上天不负我安陵容!

夏冬春见我这副模样,不屑地推了我一小把,又问了我一遍:「你连你父亲的官职都羞于说出口吗?」

我踉跄几步,站定道:「家父松阳县县丞,安比槐。」

「果然是穷乡僻壤里出来的小门小户,如此不懂规矩!」

「陵容还请姐姐原谅,今日都是妹妹的过失,必当赔还。」

「哈哈!你这衣服料子都是新赶出来的吧,我的那可是苏绣,你是拿你头上的那只素银簪子赔呢还是拿手上那对送人也没人要的烂镯子赔?」

周围人都哄笑起来。

「一件衣裳罢了,何置如此,夏姐姐宽宏大量,况且今日选秀,以后大家说不定都是姐妹,何苦为难呢?」

甄嬛来帮我解围了,她的衣饰素雅,但也透着矜贵的气息,而我即使重活一世,依旧处处穷酸。

甄嬛伶牙俐齿,几句话夏冬春就偃旗息鼓了。

我低头,不自觉红了鼻头。上一世,我辜负了沈眉庄和甄嬛,此生,唯愿她二人平安喜乐。

「先敬罗衣后敬人,世风如此,到哪都一样。姐姐衣饰略素雅,那些人难免轻视姐姐。这对耳环就当是给姐姐的见面礼了。」

说着,她给我带上了那朵秋海棠,改变我命运的秋海棠……

太监念到我名字时,我还在犹豫这一世要不要重新入宫,或许我在宫外,会生活的更快乐一些?就这样,我纠结到了大殿前。

「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撂牌子,赐花——」

不入宫,嗯,也挺好的。

等我们这一批秀女转身下场时,皇帝突然叫住:「等等!」

又重新返回,站定。

「你,你叫什么名字?抬头。」

小太监小声提醒我:「叫你呢。」

我反应过来:「臣女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叩见皇上太后。」我磕了个头,仰头站定。

大殿很安静,安静到我可以听见皇帝的喘息。

皇帝道:「这姑娘合朕眼缘,留牌子。」

这话说得很快,快到连太后反驳的话都堵在嘴边说不出口。

所以,我这一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皇帝如此?

一如上一世,甄嬛眉庄入选。我二入甄府,坐在房间的梳妆台前,我似乎明白了。

我的样貌怎变了这许多?倒是与甄嬛有几分相像。甄嬛俏似纯元皇后,或许我现在,便是与那纯元皇后一般无二了。否则皇帝怎么会特意拦住我?

我想起了上一世皇帝审判我时说的话,它如同一把利刃插进了我的心脏,成为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真心朋友离去,被人利用,唯一可以仰赖的丈夫只当自己是个玩具,还好,上天给我留了一条新路。我虽看不见皇帝的神情,但他心爱的纯元回来了,他还会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真期待呢。

在甄府和甄嬛玩闹了一阵子。宫里的太监前来宣旨了,这次封我为了琬答应,甄嬛是常在,无封号。

嗯,毕竟我家室与甄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都为常在肯定不妥。只是这个封号,恶心完了甄嬛居然还要来恶心我了?

甄嬛倒是笑着来贺我:「桀爱二女,斲其名于苕华之上,苕是琬,华是琰也。皇上果然有眼光,只见过妹妹一面,就选中了你这块温润的美玉。」

我则拉住甄嬛的手,道:「将来我们入宫,定有万千险阻等着,嬛姐姐眉姐姐与我姐妹三人,只要齐心,未来这后宫必有我们立足之地!」

甄嬛点了点头。

这一世依旧是芳若姑姑来教习礼仪。

芳若姑姑在教习时死命盯着我看,如同见着了鬼般。我倒是无甚异常,几日后她才放松下来。教习结束,她走时看着我与甄嬛,只说我二人有福气,有大福气。

甄嬛只当是吉祥话没放在心上,我却在心里暗笑。是啊,我们福气在后头呢。

2.

九月,我再次踏入紫禁城,那囚困我一生的牢笼。尽管我重生不过几月,吞下苦杏仁的场景仍历历在目,可现在依旧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引路的小太监殷勤为我介绍路过的事物,并夸赞我一副好相貌。我微微一笑,确为极好,只不是我自己的,是纯元皇后的。

「小主,您住的宫殿马上到了,清扬阁。那可是个好地方,和太后的寿康宫就隔了一墙,离养心殿也近!」

离慈宁宫这么近?太后是要让我待在她眼皮子底下,以防我顶着纯元的相貌造次,皇帝宠我也不敢太过分。

啧,算盘打得可太精了。上一世曹琴默因为太过聪慧,被皇帝太后联手送上西天。而纯元皇后,是皇帝太后和皇后的逆鳞,现今我谁也抗衡不了,最好还是做小伏低。

尤其要讨好皇帝,毕竟我能安然入宫,皇帝恐怕在太后那废了不少口舌。

日落之时,到达了清扬阁,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在树荫底下休息,见了我立刻行个大礼,一个年纪大些的宫女介绍说:「恭迎小主,奴婢唤清漪,这是刚从浣衣局调来的明雪,还有小德子。你们快拜见小主。」

这二人也分别给我请了安。

但我还是想到宝鹃和宝鹊,想起宝鹃替我出气在墙根底下香灰拌马尿。还有宝鹊,我派她给沈眉庄传信,本以为掌嘴让甄嬛消气就好,谁知皇帝过来一句话就让她被活活杖毙……

这些事情我都铭记在心,不敢忘,不能忘。

清漪见我发呆,便小声叫我:「小主?」

我方回过神来。

清扬阁只有我一人独居,环境确实对得起这个名字,清爽雅致。据说还是前朝某位宠妃的住处。尤其是没有夏冬春的冷嘲热讽,心情更是愈发好。

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要拜见皇后了。她让我真真切切认识了佛口蛇心这个词语的意思。毕竟我从前只在话本子上见到过此等心口不一之人。

不知道甄嬛最后斗倒她了吗?可千万别辜负我,临终前还送给她一个惊天消息。

早上,我起了个大早,借着阳光给自己上妆。镜子里的女子半圆脸,肤若凝脂,眼睛大似桃核,即便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已经被深宫中的怨气染透,它还依然朝气如初。长眉如远山芙蓉,脸上带着少女独有的婴儿肥。

大气而端庄,天生就是一国之母的长相。

我从小连饭都很少吃饱过,身形瘦削,五官堪堪称得上标致,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从我心底里产生并迅速蔓延。

很快我止住了这个想法,因为现在我是纯元,纯元是我。

我把这副天妒人怨的好皮囊隐藏在了厚重的脂粉中,否则万一皇后见我疯了怎么办呢?这场复仇大戏可就没得看了。

要的就是半像半不像的感觉,我不想让皇后一开始就要费心思杀我。

初秋的日光依然强烈,我和甄嬛眉庄二人在景仁宫的阴凉处闲话。

「这天气真是热死了,怎么还不能进去?」夏冬春开口,她的头油都被晒化了,拧着眉毛抱怨,惹得旁边人频频看向她。

我轻笑一声,端妃华妃等高位妃嫔都没有到,哪轮得到你这新人?

又是一会,敬嫔和齐妃曹贵人等都到了,剪秋让她们先进,等她们在厅里坐定我们才进去,跪下,行礼。

这套流程我无比熟悉,便用余光瞟瞟周围,华妃的座位还空着。这不仅是给我们一个下马威,也是在挑战皇后权威。

「恰巧」行完大礼,华妃施施然走进来,道声:「我来迟了,向皇后告罪。」微微俯了身子就坐下了。

一如当年美艳,趾高气扬的样子更与当年一模一样。可我只记得宝鹃告诉我华妃自戕,那会心里居然会感觉凄凉?

我的腿已经跪麻了,华妃依然和皇后说着话。

正此时,夏冬春小声问富察贵人:「这就是华妃?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满宫人听见,华妃不悦转头,富察贵人厌恶地离她远了些。

「是本宫光顾着和皇后说话了,都忘了你们还跪着呢。都起来吧。」

3.

「谢皇后娘娘,谢华妃娘娘。」

我们方起身,华妃怎会轻易放过她?懒懒地问:「不知这是哪位妹妹?」

夏冬春如梦初醒,支支吾吾报了家室姓名。

真是想不到,不久前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到了这就像只活鹌鹑。

华妃白了她一眼,道:「本宫乏了,就先走了。」

皇后的笑容僵在脸上,还是说:「以后大家同是后宫姐妹,一定要尽心尽力辅佐皇上,早日生下皇子,万不可争风吃醋,都明白了吗?」

「臣妾谨遵皇后教诲。」

「好了,都退下吧。」

我回味了一下她方才的话,感觉就是在内涵华妃。

眉庄在路上说要送我们些东西,我现在身无分文,能多拿点吃穿自然是好的。偏夏冬春这个不知死活的要来讽刺一番,还扬起手就要打人。我想起上一世自己说的:「听闻夏姐姐出身武家,果然如此骁勇。」也就是这句话恰巧被华妃听到,加速了她的死亡。

我的话顿在嘴边,终究没有说出口。她虽愚笨,但若不是进了这吃人的皇宫,在外面凭家室也能过得不错。

我重活这一世,终是有点体会。就一把拉住她要扇来的手,把她拽走了。悄悄转头看了一眼,华妃似是有些失望。

「你干什么!放开我!」夏冬春的脑子始终慢半拍,我拉着她走了快半条街她才开始挣脱。见华妃不在,我也放开她。

「你可知方才你若打了那一巴掌,华妃必不让你好过?」

她依旧口无遮拦,嚷嚷着:「华妃再怎么厉害,终究……」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心里默默骂了她三十遍大傻子!

「皇后是皇后,你现在终究是个常在,华妃位列四妃之首,你岂可轻易招惹?」

「你怎知道我要说皇后娘娘?」她眨巴眨巴眼睛。

………………

走了,真的要走了。跟夏冬春在一起我早晚要被她气死!

甄嬛和眉庄在后头急急忙忙追上来了,夏冬春心里有气,瞪了我一眼快步离开。长街上又只剩我们三人。

「陵容,你心善。若是我还未必会拉住她,毕竟选秀那日她如此挑衅。」

面对眉庄的夸赞,我一瞬间低头。

心善?我前生害过那么多人,死了也是要在地狱里受苦的,我配不上这个词。

「走吧,姐姐不是说要让我们去你宫里挑东西吗?一会我们非得把你宫里搬空才好。」

刚才的话当然是个玩笑,我也实在不好意思拿太多东西,就随便挑拣了些过冬的物件,还借了很多书。甄嬛拿了个模样精致的手炉,我们三人就分别了。

前生我费劲心思学冰嬉,唱歌,的确夺得了一时宠爱,但能走进皇帝心里的,值得他尊重的皆是有才学的女子。而我像个歌姬一般,不被他真正在意过。

今年我才十六岁,我的未来还很长,光明就在前方。

我一边背着唐诗宋词,一边读着四书五经,资治通鉴等书。

读书可能要十年,二十年才有成就,我清楚这一点。但是儿时未读书这巨大的缺陷也只能靠这样来弥补了。

三天过去,皇帝可以翻新人的牌子。但是从前先帝为了表示对皇后的敬重,这一晚上还是会去找皇后,就这样,到了皇帝这一辈,这已经成为了一个默认的习俗。

但他却破天荒地翻了我的牌子,对于一些不认识纯元的人,这确实很令人惊讶。

敬事房的公公和嬷嬷都来了,脸上堆着笑。不停奉承巴结我是第一个侍寝的新人。小德子诧异于我这个连赏钱都给不起的芝麻小官的女儿,居然能让皇帝打破常规。

嬷嬷教我侍寝规矩时,我装着懵懂的样子应付着,天慢慢黑了下去,明雪帮我脱下衣服,然后裹好被子,几个小太监把我往养心殿抬。

清漪被我吩咐去找宝鹃和宝鹊了,她们为我尽忠,我也不想再做个背信弃义之人。

皇帝身着明黄色的常服,显然刚过来,笔直坐在床上,很是庄重的样子。

见我来了,几乎是脱口而出:「菀菀……你回来了?」小太监哪见过这架势,差点把我摔床上,就匆匆跑了。

「陵容见过陛下。」

我故作娇羞状,更引起他的怜爱。这具身体我无比熟悉,服侍更是轻而易举。

大半夜过去,皇帝还抱着我不撒手,口中依然念叨着他的菀菀。

「臣妾是安,陵,容。」我在他情动不已时,叫了我自己的名字。

不管前世今生,皇帝我始终都不爱。我更关心自己与甄嬛的长短处,更爱我娘。

但不同的是,这一世我要像甄嬛一样走进他的内心 ,然后再把他一脚踹开。有时候人的报复心,就是这么简单。

4.

清晨,赏赐如流水般进了清扬阁。

「烟粉云纹暗花锦丝宫装一件,宝蓝点翠步摇一对,缂丝绿菊彩绣团扇一件,金镶和田玉手镯一对,波斯猫眼石一盒,翡翠镶蓝梅花簪一件……」

礼单足足念了半柱香时间,皇帝简直是把天下的奇珍异宝都搬来了。我也自然不能再如从前小气了,当即从那一大盒南海珍珠里抓了一把给内务府送礼的副总管。

「奴才谢琬答应!」他看我的眼神如同看见了天上的神明般崇拜。

刚才这波人还没走多久,皇后,华妃也相继送来礼物,全都价值不菲。

这些东西我在宫里一辈子也用不尽,索性下了点血本送人,大部分送了甄嬛眉庄,一小部分给了夏冬春和富察贵人,欣常在,淳常在。

实在不敢太高调。

第一次侍完寝的妃嫔,在晨会上要给皇后簪花。我特地第一个到达,齐妃第二个来了,见我便冷冷道:「这不是琬答应?」

我不想理会她,问了声好就找了个角落待着。

「清漪,吩咐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回小主,她们二人已经找到了,就在延禧宫做洒扫宫女,那夏常在对底下人可没有过好脸色,她们应该也不想留了。」

「我何时让你问她们对延禧宫的态度了?」我幽幽开口。

「小主,那你的意思是?」清漪低头,煞是委屈。

「办好自己的差事,不该问的不要问,也不要猜测我的决定。」

这是我第一次对她撂冷脸。

今日我挑了一件宝蓝色的浮光锦衣裳,不会太小家子气,同时又显得端庄稳重。

华妃难得没有迟到,早早地来了,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丽嫔:「琬妹妹,这么好的料子配如此深沉的颜色,怕是不太合适。想你大概是没见过所以不会穿,回头到我宫里来坐坐,也好给你些衣裳首饰的。」

「这衣裳是从陛下给的赏赐里挑的,既然娘娘您不喜欢,嫔妾下次就不穿了。」丽嫔瞬间噤声,头埋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呵呵,她想趁机嘲讽我家室低微以此去华妃那邀功,但不想想我哪来的浮光锦?

「琬妹妹,你可别多心。咱们姐妹间说话何必如此上纲上线?这庐山还远近高低各不同呢。一件衣服而已。」曹贵人来接茬,方才面色通红的丽嫔可算敢抬头了。

「曹姐姐说的对,是妹妹的错。」她一如既往地会说话,想当初滴血验亲曹琴默若在,甄嬛能否化险,还真就不好说了。

皇后在上面听了一阵子,见华妃一边不说了就道「好了,诸位妹妹难得到齐,那就先让琬答应来为本宫簪花吧。」

我规规矩矩地从座位上起来,挑了一朵最漂亮的花,簪完花后正对着皇后低头下去,磕三个头后说:「臣妾感念皇后娘娘恩德。」

「好了,起来吧。难得有把规矩礼数做的如这般标准的人了。」

「谢皇后娘娘。」

甄嬛在一旁,笑着看我。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接下来的几日,皇帝并未召幸我,接连宠幸了富察贵人,眉庄,甄嬛和夏冬春。直到夏冬春早上来我宫里炫耀,才恰巧碰到皇帝看望我。

希望夏冬春没事。

「安陵容,陛下只传了你一次就不想再看见你了,那天早上还巴巴地讨好皇后娘娘,到处找靠山,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吧哈哈!」

夏冬春头戴金菊,着亮橙色的云锦。她应该庆幸侍寝不用穿衣服,否则以皇帝的审美她就要孤独终老了。

「谁在此处叫嚷!」紧接着就是苏培盛喊:「皇上驾到——」

夏冬春慌忙转头,皇帝已经站在她跟前了。我从容不迫地行了礼,他不叫我平身,我也不起。低头趁机挤出一些泪花。

「起来,菀菀。」他直接越过夏冬春,亲自把我扶起来。

「怎么,朕几天没来看你,谁都来你这清扬阁胡闹了?」他言语虽是嗔怪,但是语气里却是关心和心疼,还伸手给我擦眼泪。

夏冬春在一旁瞪眼立着,小厦子看不过去了:「哎呦,小主您行礼啊!」

「啊?臣妾……臣妾见过陛下。」

「你就是昨夜侍寝的夏氏?」

「是的。陛下,我不是有意的……」

「行了,朕都听见了。常在夏氏,出言不逊,有违后宫女子之德行,今贬为答应。退下吧。」

「我……我……」

她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几个手脚麻利的太监已经把她拖走了。

「菀菀,是朕不好,以后有人敢欺负你就告诉朕,别什么事情都一个人忍着。」

我笑着扶皇帝坐下。

「此等小事何须劳烦陛下,她愿说就说个痛快又如何,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臣妾就知足了。」

「朕不想让你委屈自己。」

呸!什么玩意!恶死心人!皇帝比夏冬春恶心一百倍!我宁可天天和她吵架,也不想伺候一个那样侮辱过我的人。如今换了一张面皮他就把我捧到天上去了?

5.

皇帝在我寝殿里转了转,在床头顺手拿起一本诗集。

「菀菀喜欢杜甫的诗?」

「臣妾家贫,少时不怎么读书,只识得几个字。见沈贵人宫中书多,便借来几本。」

「女子能识字便不错了,菀菀愿意读书更是好事。」他拍拍我的肩。

「皇上……以后能叫臣妾容儿吗?臣妾父母曾经喜欢这么唤臣妾。」

他犹豫了。

见我不太开心,他答应下来。口中不停地唤「容儿,容儿。」

下午皇帝去见年羹尧了,临走还握着我的手依依不舍。

他走了不一会,晋为常在的圣旨也下来了。苏培盛小跑到我身边,说:「小主快准备着,晚上皇上要来用晚膳。」

说是用膳,晚上顺理成章不就来我宫里了吗?

他再来时有些烦闷,想来是年羹尧太过嚣张跋扈,这一世年家依然和我没有关系,但他们让我想到了父母。

我和眉庄甄嬛的嫌隙便是从我父亲出事时,眉庄见死不救从而产生的。最后我为了救下他,怀了一个必死的孩子。

安陵容,值得吗?

这句话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回松阳县杀了安比槐。但我一想到母亲,一股无力感就渐渐产生,她只能依附安比槐而活。天高皇帝远,我在京城锦衣玉食,却没法帮她脱离苦海。

「容儿可是想家了?」皇帝试探地问。

「臣妾想母亲了。」

「你现在的位分召母入宫不合适,等你升了嫔位,朕就让你母亲入宫。」

我当即哭倒在了他怀中。

咳咳,接下连两日,皇帝都翻了我的牌子。华妃皇后应该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了。但是我还真就没让她们找出错来。

直到那天早会。

屋子里气氛莫名祥和,华妃更是就差脸上写「我好开心」四个大字。皇帝没找她,所以她应该是找上我了。

「琬常在,昨夜江浙地区报来水灾,令尊正在灾县,陛下疼惜妹妹,特地要做一场法事好让琬妹妹安心。」曹贵人微笑地通知我。

法事?!

好家伙,我重生之事不会被揭穿吧!我看看华妃,她脸上比刚才更高兴了。

「嫔妾只是一个常在,去祈福怕是不妥?」

「无妨,这事陛下已经答应了。再说了祈福最重要的还是心,而非身份。妹妹骨肉血亲在那,自然是诚心诚意,佛祖定会保佑。」

「是。」

挣扎是没用的,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去了。

回宫里了我才反应过来,前世的这会可没听说有什么水灾,便忙叫明雪去打听。

「小主,那边情况不是很严重的,你莫要担心。」

也不奇怪,我如今得宠,自然是人人都注意着有关我的风吹草动,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低微的答应,如同前世,就是真的发了洪灾,我也未必知道。

「嗯,我不担心。我带清漪去一趟延禧宫,你留在这。」

一到延禧宫,便听到里头鸡飞狗跳。

我知道夏冬春嚣张,但她居然和富察贵人吵架了!我在门口站着听了好一会,夏冬春生气富察贵人不搭理她,富察这边却只有她的贴身婢女应付几句。

得亏夏冬春没碰上失子的富察,据说甄嬛失宠小产后,在长街上偶遇齐妃,本来无事发生,结果她的一番「你的孩子克死我的孩子」理论成功让甄嬛在长街上被掌嘴。

里头越吵越激烈,我看热闹看够了,就进去打断夏冬春道:「妹妹入宫许久,未曾拜见过富察贵人,今日来看望姐姐。」

富察喜笑颜开,热络地带我参观她的屋子,完全不搭理夏冬春。

夏冬春见我来了,本想一转攻势骂我,但我全拿她当空气,她自讨没趣,就走了。

「姐姐可否带我在你这宫里转转?」

「好,正是秋高气爽,待在屋子里也可惜了。」她笑着答应我。

我当然不是闲的没事干,而是确认宝鹃宝鹊,我和富察转悠了三圈,人影也没见到。实在编不出其他理由再逛,只好和她告别。

临走时在门口,我看见了正在扫边上堂屋的二人,那便是我从前住过的屋子,阴冷昏暗无比,她们也就在这样的地方忠心耿耿跟了我那么多年。

第二日我去找了内务府的太监,拿钱让他把宝鹃宝鹊调到我的清扬阁,这太监的师傅即是我那天打赏的太监,所以办事也办的格外利落。

6.

我最担心的事总还是要发生,上午祈福几乎满宫人都来了,我从没觉得自己有过这么大的面子。

当然,华妃皇后之流定没怀好心。

坤宁宫里站着几十个僧侣,正中间喇嘛跪着诵经,皇帝来了他也只是双手合十点头示意,皇帝也对他点头回礼。

喇嘛的眼睛是方的,神色淡漠,好像看任何东西都能看穿似的。

看着倒不像个能被收买的,有种世外高人之感。

「听闻陛下宫中一位娘娘父母正在灾区,不知是哪一位?」

我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等到皇帝唤我,这才向喇嘛道:「是我,今日劳烦大师了。」

「娘娘何出此言,老衲为大清祈福祛灾是本分,不是专为您一人。」

可以,他完胜。

古语云,言多必失,所以我不再主动说话,安安静静祈福。

我被安排在了皇后前方,和皇帝并列,想也不用想这肯定是曹贵人的手笔,传出去必说我不尊敬皇后。

呵呵,这一番苦心我就不辜负了,于是直接越过皇后,无视她抽搐的嘴角。

祈福案子上是一红一绿两个小人,颇有些吓人。

而那喇嘛念经念到一半,突然停了,瞪大了眼睛,如僵尸般起身,把那两个小人扫到了地上!

「大师怎么了?」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我并不慌张,毕竟早知道她们今天的目的。但此举太过大胆,实在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他做完一番反常动作后,又摔倒在了垫子上一动不动,眼睛依然未闭上。

没有人请太医,神仙的事,怎么能医治呢?

我心里冷笑一声,大喝道:「大师!」

他身子抖动了一下,的确是装的。但是几乎同时他又直挺挺地坐起来,眯着眼睛看我,所以没人注意到他被我吓到的反应。

「陛下,此女妖孽,老衲祈福就是被这妖女打断,而且这妖女还指使老衲扔倒了神像,若今日不除,怕后患无穷啊!」

「何况……她像谁,陛下心中自有论断。」

这下,皇帝也用怀疑的眼光打量我了。

我并不害怕,从容道:「大师既说我是妖女,方才都能控制住你,现下没了神像,你们怎么镇住我啊?大师还是把谎圆满了再说,否则说出去只会笑掉别人大牙。」

甄嬛也来帮我:「您说琬妹妹是妖女,有什么证据?大师可别空口白牙诬蔑好人。」

「我方才被这妖女控制就是证据!」

「我为何要在此时故意操纵你亵渎神灵?如果我是妖女为何要此时暴露?陛下,臣妾父母还在松阳县啊!臣妾比任何人都想今日祈福能成功,他的表现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表演于众人?方才是臣妾喊醒了大师,臣妾是妖女,谁能说臣妾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越说越起劲,皇后却来了句:「这鬼神之事,不如择日请位高僧来断?至于琬妹妹,先待在清扬阁。」

「好。」皇帝只撂下这句话就转身出了门。

清扬阁里的宫女太监都喜洋洋地等着我回来,毕竟皇帝为我专门办了一场祈福,肯定是无上的荣宠。但此刻,我身后除了明雪清漪就只有四名侍卫。

我一进门,他们就把门锁上了。小德子怒道:「你们是谁啊!我家小主是琬常在,敢锁清扬阁的门,陛下知道吗?」

「行了,关就关吧。」清漪拉住他。

我不想再丢这个人了,没回答他,进了内殿。

上天既让我重生,又拥有了纯元皇后的相貌,天意如此眷顾我,我至少不会落得个妖女草草收场的结局。皇帝挑的得道高僧,也不会和这个喇嘛一样,是个比江湖骗子还不如的蹩脚戏子。

心里想的再多,我被软禁的这两月还是惴惴不安。仿佛又回到了前生小产失子,被幽禁延禧宫,每日被掌嘴的痛苦日子。

梦里,我梦见富察贵人的孩子,甄嬛孩子张开血口向我索命,一睁眼宝鹃宝鹊在守夜,问我小主怎么了。我痛苦尖叫起来,过去了,全都过去了,安陵容不是从前的安陵容了。可是前生种种还在脑海里反复,我被迫每天喝安神汤才能入睡。

几日之后数碗安神汤也无用了,我被梦魇折磨到形同枯槁。

「高僧还没来吗?」我坐在院子里的老树下,呆呆问明雪。

「还没呢小主,您几夜都没睡过了,奴婢扶您进去休息会吧?」

「好。」

我躺在床上,不敢闭眼。闭了眼睛我就又是从前的安陵容,或者现在,我又回去了?

御膳房开始送来的吃食与从前一样,现在就给我些素的剩饭剩菜。我都如此,下头的宫女太监更是连饭都吃不饱。不知不觉,枕头又被我的泪水沾湿。

「小主,惠嫔娘娘和毓贵人方才送了些吃食和补药,还有碳火。」清漪进来,放了个精致的盒子在桌子上。

「毓贵人是甄姐姐吗?」

「是的。」

「钟灵毓秀,的确比莞字好多了。」

「小主,没事,您会出去的,陛下心里也不会忘记您。」清漪以为我在说自己的封号呢。

「我没有说我自己啊。」

「小主,奴婢知道……」

「好啦,清漪。」我打断她,脸上难得露出笑容。

「您笑了……小主你再笑笑,笑一笑心情就好了。」

晚饭是三菜一汤,有肉,想来是甄嬛和眉庄打点了不少。本以为这一世是我保护她们,谁知现在还是她们在雪中送炭。

没过几日紫禁城的初雪也到来了,一大早明雪就兴奋地叫我起床,说雪下了有半尺厚。

瑞雪兆丰年。

门外所有太监宫女都在,明雪随手抓了一把雪就往我脖子里灌。

这清扬阁难得热闹了一次,大家一起惹人闹闹地打雪仗。我把心里的积攒怨气全都发泄在扔出去的雪球上。

还没玩一会,就传来了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听起来人不少。

「是皇上。」清漪低声说。

「小主,奴婢带您梳妆,换套衣服吧。」

「我现在面色不好吗?」

清漪没有回答,我也意识到这是句废话。

「不换了。」

今日皇帝穿着狐裘披风,它被披在用蝴蝶复宠的甄嬛,和苦练冰嬉的我身上。着实是一个吉利的物件。

「臣妾参见陛下。」我跪下接驾。

他把披风披在我的身上,道:「对不起菀菀,是朕不好,是朕不好……」

「陛下?」

「菀菀,菀菀,以后朕再也不会冷落你了……」

我心里诧异,不应该带我去见高僧吗?怎么一来就要道歉?

他又抱了一会才撒手,太监就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常在安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端贤惠至,椒庭之礼礼教维娴,敬上小心恭谨,驭下宽宏平和,今册为贵人,钦此。」

我难得忘了礼数,没有谢恩。抬头疑惑看着皇帝。

他把我扶起来,见我面无血色,道:「内务府那帮人,定没有好好照顾你,是朕不好。」

搞得好像关我禁闭没他参与一般。

「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恭送陛下。」

7.

禁足自然是解开了,我本想立刻出门问问甄嬛最近的情况,又被送礼的太监拦下。此刻的心情不知是喜是烦,礼物堆满院子,但我却无比焦急。

「琬贵人,恭喜啦。」终于结束了,我长舒一口气,无比从容地拿出荷包给他。他放在手上颠了颠分量,谢完恩就带着人走了。

那个荷包,以前少说够我和我娘使一年。

「明雪帮我挑捡些好的东西,给眉姐姐和甄姐姐送去。」

「好,小主。」

眉庄正在甄嬛的永寿宫叙话,这地方我只在甄嬛回宫后来过,因被皇后大修特修,所以和龙宫比也是不差的。而这未修缮的永寿宫,也是大气豪华。

「陵容,你来了,这两个月你可憔悴了不少!着实叫人心疼。」眉庄拉着我的手,口中念念叨叨。

「妹妹想吃眉姐姐的藕粉桂花糖糕了。」一边说我一边脱下身上的团蝶五彩锦织披风。

「我也要!眉庄你可不能偏心啊。」甄嬛探了个脑袋。

「好,好。你们两个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她笑了笑,带着采月出去了。屋子里又只剩我和甄嬛。

「姐姐可知,陛下为何突然放我出去?」

甄嬛正玩弄着发间的流苏,只说:「我也不太清楚,妹妹被禁足后,陛下从江南地方找了位七十岁的法师,法号是……智海,快马加鞭了一个多月才赶到京城,今早刚到,陛下与他交谈了一炷香时间,就带着人往你那去了。」

「法师可还在宫里?」

「应该还在,高僧到来属实难得。」

「妹妹就先走了,记得给我留些糕点!」

我几乎是飞出了永寿宫,赶到坤宁宫时一位小和尚拦下我:「您可是要找智海法师?他说,日后有缘,自会再见,请回吧。」

我脑海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位智海法师应当知道我重生之事。

回到清扬阁,我让明雪调查那天的喇嘛,又吩咐宝鹃宝鹊盯住一个人——太医院刘畚。

我现在看见皇帝的脸就犯恶心,趁着病还没好,就告了假撤下绿头牌。但是每天的晨昏定省,我都按时到,而且生龙活虎的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这下全知道我在生皇帝的气了。

「重病」持续到了除夕夜,我已经有数月未见过皇帝。但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赏赐我,来我这见我,每次都被我拒绝。甄嬛眉庄是这宫里最得宠的两个嫔妃,我又与她们走得最近。我虽不侍寝,但却是最风光的那个人。

清漪和明雪做了一桌子菜,我让所有宫女太监都来吃了。以前每年的宴会我都不想错过,现在彻底无所谓了,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些无关紧要的场面话罢了,哪有在自己宫里开怀畅饮来的自在?

酒过三巡,皇帝突然来了。

我没有开门,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但他与我一门之隔就开始哭诉他有多么思念我,有多么想我。一遍又一遍叫我菀菀。

谢谢,更不想开了。

可我清楚吊皇帝已经吊够久了,今日再不给他台阶,亦或是给我自己一个台阶下,以他的性子以后也未必会理我。

「菀菀,你终于肯见朕了?」他神情似有泪光。

「陛下,外头冷,进屋子里说吧。」我没有等他,一个人转身进了内殿,皇帝也紧跟过来。

苏培盛一干人都留在屋外了,皇帝坐下,给我斟了杯酒,乞求般递给我。我见他醉成如此,脱口而出一句:「陛下如此在意臣妾,为何不顾臣妾的孩子!您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把我当玩物?」

「对不起菀菀,朕知道,朕都知道,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但菀菀你别走了,别走了……你还唤朕四郎好不好?」

我替他更衣,把他抱到床上睡下,自己在看书的软榻上休息了一夜,第二日是皇帝把我叫起来的。

「菀菀?菀菀?」

「陛下不是说好要叫臣妾容儿的吗?」

「你身子还未好,怎可在这样漏风处待着?」他转移话题,那我也无话可说。

「陛下也该回去了,臣妾再休息会,一会还要拜见皇后娘娘。」

景仁宫外喜气洋洋的氛围因我的到来被打破了,齐妃翻了个白眼道:「昨夜陛下说出去醒醒酒,没想到醒去了琬贵人处。」

8.

甄嬛忙来拉住我的手,向我讲述着昨晚宴会各宫妃子听到苏培盛说皇帝歇在我那时的震惊。

「姐姐别担心,她们又不会吃了我。」

「你有宠爱我自是替你高兴,但妹妹也须知烈火烹油,莫要成为众矢之的啊。」

我与甄嬛此世认识不过数月,她也愿意告诉我肺腑之言,而我从前在这宫里数年,每一个夜都是我一个人熬过来的,有多么孤寂漫长,只有自己知道。

齐妃突然高声道:「琬贵人得陛下喜爱,就可以目中无人蔑视本宫了吗?」她瞪大了眼睛,甩甩手帕,一副要拿出一宫主位气势的样子。

我故作惶恐:「嫔妾进来时,见了毓姐姐,就见面打了声招呼,正想来问安,不知哪里惹得齐妃娘娘了?」

「你可别说你没听见本宫说话,也不回答?」

她果真是蠢,那句话她自己说说旁人没听到就罢了,让有心人听了去,到皇帝面前告她一状,不得落个善妒罪名?

我在心里嗤笑一声,装作无辜的样子:「娘娘没有与嫔妾说话啊,嫔妾如何回答娘娘?」

「你……」她看样子是气急了,向我走了两步又停下拿手指我。

「好了,今日是初一,娘娘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琬贵人纵是有点小错,也看在新年份上,饶她一回。」曹琴默上前,替齐妃顺了顺气。

我语气平淡地反问她:「敢问曹姐姐,妹妹何错之有?仅因为进门与毓贵人交谈了几句?」

「姐姐知道你得宠,但也不能忘了尊卑有序,齐妃娘娘生气,你不认错反而强词夺理,这事便是拿到皇后娘娘面前,也是你没道理。」

拿皇后来压我?我还真不怵。

「各位主子请进吧。」剪秋推门出来了。

我方才便已看到窗户纸上的人影,皇后惯会做好人,罚了我,皇帝那边不好交代,不罚我,我如此嚣张不惩办又无法面对太后,索性打断争执,进了屋子局面她也好控制些。

众人行完跪拜大礼后,齐妃就迫不及待先告我一状:「皇后娘娘,琬贵人好生伶牙俐齿,臣妾左右不过说了她两句,她就敢顶嘴,不就是仗着皇上喜欢她吗?您可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齐妃娘娘说了什么?」我睁大眼睛,摆出一副天真无辜的疑惑表情。

我的口径十分统一,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咬定没有听见她说什么。

皇后难得脸上有了不耐烦的神情:「好了,大过年的一来就要告状,齐妃你也是,和琬贵人计较什么?你是潜邸旧人了,资历老位分高,唉……」

「皇后娘娘……我……」

这场闹剧到这就草草收场了。

资历似乎不能让这位不老少女认清现实,认清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皇后给大家都给了赏赐,轮到我的是一支精致的发簪,和田玉所做,放在手心里微微发热,确为极品。

多年来跟着皇后,我对她的手段了如指掌,谁知道这里有没有些打胎利器?

不少人都欣喜于她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唯有眉庄神色淡漠,她是三品官员的女儿,这样的好东西肯定见得多了。

「妹妹,这支簪子真不错,图案是海棠花,我的也是,你看看。」甄嬛想与我互看礼物。

天助我也。

拿盒子时我佯装不小心将盒子拿近些,趁机嗅了嗅,果然有麝香的味道!

这红玛瑙珊瑚海棠手钏如此精美,甄嬛若像当年祺嫔一样日日佩戴,怕是再也不会有孕了!

9.

她还是一样的手段,我的簪子里也有麝香,这并不奇怪,就是不知道眉姐姐的东西里有没有被做手脚。

皇后费劲心思,那簪子自然不会让我说不戴就不戴,所以我找了一块白玉,让小德子做个一样的,以应付皇后。

本来觉得能有七八分像就可,谁知他的仿品做的与原来的几乎无差。

夏冬春的父亲升到了从三品,皇帝可算去她宫里了。第二日她重新变回常在,赐了封号为凝。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不过皇帝也就去了一次,晚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甄嬛眉庄和华妃处。

只有沈眉庄得宠,她才会被华妃陷害假孕,我才有机会把责任推给皇后,这一次我要她死无翻身之地。

至于华妃?年羹尧早晚要倒台,她自然不会有好下场。

十五过后,我去内务府重新上了绿头牌,皇帝没有翻牌子,而是直接来了我宫里。

天空中还飘着细小的雪花。

「皇上您慢点。」苏培盛撑着把伞在后面小跑追着皇帝,脸上挂着笑。

其实他走路可以跟上,这些似乎只是为了表演给我看。

「你大病初愈,咱们回屋里待着。」他握着我的手,把我从躺椅上拉起来进了屋。

我就是嫌屋里太热才出来的。

「你终于原谅朕了。」皇帝把手放在暖炉上烤了烤,眼睛在烛火映照下明亮澄澈。

我别过脸去:「臣妾哪敢怪罪陛下,只是病未好,怕染给您。」

「 无妨无妨,朕能见着你就够了。」

「那陛下已经看过臣妾了,就赶紧走吧。华妃娘娘想必等着您呢!」我难得和他开个玩笑。他哈哈两声,揽住我的腰。

「朕心里最记挂的就是你。」

呕,如果不是想着自己的地位尊严,无论何时我都不想与这老且丑的男人睡在一处。

但他也就是因为纯元皇后才多看我一眼罢了。

他在我这连宿了五晚,前朝已经有人开始劝诫皇帝别过多宠爱我。我也担心太后会不会找我谈话。

但还是说什么来什么。

「小主,太后娘娘唤您去寿康宫。」清漪的语气都不大好,她也知道太后肯定不是来夸我的。

「嗯,替我梳妆。」

寿康宫里总是弥漫着檀香气味,进去倒像是进了寺庙。

太后身子不好,此刻正在榻上小憩。我不敢打扰,竹息姑姑轻唤了一声,她方醒来。

「你就是安氏?」我连礼都没有行完,听她问话一时呆住,先回了个「是」又继续行礼。

「抬头。」

我照做,这一次我可以看她的脸了,不用像选修一般不可仰面视君。

她苍老而平静的脸上片刻就被掀起了惊涛骇浪。

「皇帝说的果然没错,起来吧。」

「谢太后娘娘。」

太后并没有指责我专宠,只说些闲话家常,我们倒像民间一对普通的婆媳。

当年纯元皇后的死因太后全都知道,但她为了保全乌拉那拉氏的荣耀一直帮着宜修。如今一个和纯元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很难让人不联想到我是纯元转世。

饶是她太后位高权重,也不敢对我轻举妄动。

「这个镯子你且拿着。」她从自己的手腕上滑下一只翡翠镯子。

「无功不受禄,如此贵重的礼物臣妾当不得。」

「让你拿你拿着便是,有你们这些小辈陪着说说话,哀家的病也可好些。」

「那臣妾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太后,该吃药了。」竹息端来一碗药,我本想接过它给太后喂药,但太后下了逐客令:「哀家也乏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

「是,臣妾告退。」

临近晚上睡前,我回味白日里和太后的对话,想起那句「皇帝说的果然没错。」皇帝在太后那说了什么?

我被解除禁足,他来时不停唤我菀菀,是不是智海说我是纯元转世?太后见我专宠,也毫无表示,似乎还十分疼爱我,又是否和智海的话有关?

此后太后时常找我叙话,眉庄也时时来侍奉。

三月,太医院刘畚诊出眉庄有了身孕。宫中人基本都说等她产子就要封妃。

我与她一同来把这个好消息报给太后,她很是高兴,并赠了一支簪子给眉庄。她和前世一样觉得这是莫大的荣耀,日日佩戴,我却记得假孕事件爆出,皇帝说:「你还敢带着这簪子招摇!」

多么讽刺。

太后也不忘督促我:「你是最得盛宠的,也要早早怀个孩子才是。」

我也只能笑着打哈哈,谁不想有个孩子?但或许我真的是个没福气的,命中无子。

10.

宝鹃宝鹊把刘畚监视的很好,那张所谓安胎实则推迟月信的方子她们已经找到了。

或许我以后用得上。

「陪我去一趟咸月阁。」我放下手中的书卷,吩咐清漪明雪。

三月开春,京城总是格外干燥,连带着宫里如花的美人瞧着也少了几分水灵。

眉庄那却有最好的玉颜膏,咸月阁的吃穿用度怕是只有华妃处才可比拟。

「陵容,今日你怎么来了?随便坐坐吧。」

「姐姐有孕,妹妹自当来看望。这是我自制的鹅梨帐中香,有安神之效,气味清甜,姐姐可点着试试。」

「你亲自做的?想不到妹妹竟有这样的本事!」她接过,打量了几番。

我直接进入主题。

「听说姐姐的孕脉是一位姓刘的太医把出的?」

她笑笑:「嗯,这位刘畚刘太医与我乃是同乡,所以我也信任他些。」

「姐姐何不找温太医来瞧一瞧,这怀孕之事可千万不可马虎,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她似乎是同意我的话,但还是显露出为难的神色:「我既已相信他,又找温太医,怕是面上不好做人呐……再说,我孕吐,爱食酸,月食推迟都是做不了假的。」

她完全沉浸于怀孕的欣喜之中,我也说太多也无用,只需在她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便好。

「既然这样,妹妹也就不多说了。我还带了些补药,给姐姐用着。没什么事妹妹就先走了。」

「慢走。」

回去后清漪第一时间就是问我:「小主,您怎么知道那方子有问题,惠嫔娘娘没有怀孕?甚至之前就找到了刘畚?」

我笑着摇摇头,什么也不说。

也幸好我没说话,因为皇帝突然来了,看起来很生气。

「菀菀,之前的喇嘛朕一直在慎刑司拷问他,连他床铺下的金银都翻出来了,他就是不交代谁指使的。还说要见你,不然什么也不说。这眼见都快夏天了,不如你去见他一面?」

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若是不想去也无妨,朕让他们再审审,那地方不好……」

「去,臣妾去。」我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坚定。

他把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拍了拍我的背。另一只手拿着一串佛珠转弄。我盯着看了一会,滴血验亲那日,皇帝就是这样,紧张且愤怒。

「小主,您穿厚一点,慎刑司冬凉夏暖,现还未入夏,春寒料峭,定冷。」明雪找了件狐皮大氅。

我嗯了一声,从前日日掌嘴的日子我都过来了,这算个什么?如今我却娇贵起来了。但还是穿上了这夸张的衣服。

慎刑司门口,苏培盛亲自过来带路,这还是让我有点受宠若惊了。穿过重重木门,时而可以听到凶恶的精奇嬷嬷在严刑拷打时的怒吼,犯人凄厉的惨叫,鞭子抽打烙铁烧肉的声音……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让小主受惊了,奴才还要复命皇上,您自便。」

我给了他厚厚的赏钱,不忘客套道:「有劳苏公公亲自带路,这点不成敬意。」

苏培盛喜笑颜开。他做大太监这么久了,肯定不缺钱花。但无论是谁给多少赏赐,他都一如既往地谢恩感激,实在是人精中的人精。

送走了他,我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了我和喇嘛在牢房里。

他被折磨的已经没有人形了,和几个月前诬蔑我时云泥之差。

「我已经知道你背后主谋是谁了,华妃,对吗?」我挑挑眉,漫不经心喝了口茶。

「您把所有人都说一遍吧,反正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策划的。」

我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都来这多久了?还这么天真?华妃巴不得你在死在牢里。他们就高枕无忧了。」

喇嘛依旧不为所动,很显然这些类似的话他肯定听过了。

「不妨给你讲实话,华妃已经在找你的父母家人了,要么以此威胁你保守秘密,要么直接就……」我歪头,浅浅一笑。

「今日你什么都不说也不行,我可以伪造假的口供,但你家人死了可是不能再复活的。」

「告诉我所有,我保你父母家人平安。」

11.

「他们死了便死了,与我何干?」他抬头,露处一道诡异至极的笑容。

我顿时感觉后背一凉。

「你怎么可能不在乎你的家人?」

「他们本来是想把我阉了做太监的……我为躲避才出家。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见过他们了,反正我恨透了那些所谓的亲人。有人能找到他们甚至杀了他们,我只会高兴,痛快。」

「我请您来,是因为只有您才能救我出去。」

这世上竟有如此凉薄之人!

我眯起眼睛,嘲讽他:「你不过是个阶下之囚,我凭什么救你。」

「那日我的确在演戏,但我也知道你的来历,安陵容。」

我从前当妃嫔的时候,他们都称呼我的位分和封号,有多久没人叫我真名了?我的关注点有点奇特,但还是意识到了重点——我的来历。

我屏退了明雪。

「你知道什么?」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异常,在他没说出真相之前,我绝对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慌乱和破绽,或者他就算说出来了,我也不能承认。

「你是重生之人,前世怨气太重,连阎王爷都不收你,所以你才能重返一次阳间……」

「您若是还想继续听下去,就想办法救我出去。」

我呼吸一瞬间停滞,但很快反应过来了。

「你什么都知道,我就更不能让你活着了。」我绽放出一个笑容。

无所谓,我重生自有道理,能报前世的仇就好了。更何况连他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小人都能参透我的秘密,日后找别人告诉我不好吗?

我根本不懂如何审问犯人,撂出华妃只为给他一个下马威,立个神机妙算的人设。他倒是油盐不进,还天真以为可以与我做交易。

就不与他多纠缠了。

我突然看看自己的手炉,缓缓靠近他,他的神色从疑惑再到恐惧最后变得痛苦,等我走到他面前时,他的头猛然低下。

便是没了呼吸。

这手炉里放了一味草药——绿泽花,可以使人的伤口感染,从而死亡。其他人吸入后不会有任何反应。为防止有人身上带伤误吸,我熄灭手炉,又待了半炷香时间等此物散去。

我撕下一块囚袍角,用他的血写下四个大字:「皇后害我!」将它放在牢房干稻草下边的一个隐蔽处。

做好这一切,我大叫一声,明雪立刻进来扶住我。几个守着的嬷嬷侍卫也都进来了。

其中的领头嬷嬷快步上前探他鼻息,随后让侍卫把他带去查验死因。

「老奴们疏忽,惊着小主罪该万死,但还请您暂留慎刑司,我们也是谨慎起见……」她语气委婉,说出的话倒叫明雪气愤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家小主遭此人构陷,此次就为揪出幕后主谋,怎么会杀他?嬷嬷活这么大岁数,连这点事都想不明白?」

我示意明雪打住,坐到旁边的凳子上一语不发。嬷嬷见状说:「委屈小主了。我吩咐他们快些。」说罢转身出去了,招呼一个略微年轻些的让我去前头等候。

我没摆架子,乖乖跟着我她进了个简陋的休息房间。

约摸一个多时辰,茶喝了两轮,那领头嬷嬷终于一脸谄媚地迎我出去了。

绿泽花几乎没有气味,只有我这种在香料下长大的才能嗅出些,就算有人闻出来也不知道绿泽花的效用。何况这种地方的犯人感染死亡的不计其数,即使他是要犯也不可完全避免。我有足够的信心不被发现。

三日后,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就是那血字布条被发现了。

一大早,皇帝怒气冲冲来到景仁宫,当着所有人的面呈上它质问皇后:「他的死,是不是你做的。」

「这是什么?」周围人窃窃私语,不过他们也很快猜出这是那喇嘛临死前留下的。

「陛下,这是什么臣妾不知啊。」她迅速跪下,辩解道。

皇帝瞪着眼将佛珠砸到地上,绳子断开,珠子散落一地。

妃嫔们瞬间跪了一地,口中只唤一句话:「陛下息怒。」

「所有人都退下,朕要和皇后单独说话。」

「是,臣妾等告退。」

我猜,他们一定在谈论纯元皇后,和我为什么这么像纯元皇后。

我和他们一样疑惑,所以再次去了坤宁宫找智海法师。

上次的小和尚又拦我,我探头看见一个老人在诵经,就跪在门口高喊:「还请您解惑!」

「让她进来吧。」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响起。

他总算放行了。

「方才若冒犯了您,还请见谅,我不得已而为之。」我双手合十,向智海法师行礼。

「您可还记得贫僧的徒弟转告过您,有缘自见?」他说完这句话继续诵经。

「我不信机缘,只信人定胜天。不然您也不会今日见我,对吗?」

他笑了几声,总算是正眼瞧我了。

「不知贵人有何疑虑?」他从蒲团上站起,向后走去,我也跟着他。

12.

「有两个问题望您解惑,一是您是如何让陛下相信我与纯元皇后有关,二是我为何能重生。」

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自己先吐露出重生之事。但除了这样开门见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贫僧只告诉陛下,珍惜眼前人。」

他没回答第二个问题,而是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或者它甚至不是字。

亦或是我无甚文化,看不出来。

他写好后放到我手上:「贵人的第二个问题,晚上枕此纸而眠就可获解。」

「多谢大师替我答疑解惑!」我欲行跪拜大礼,却被他拦住。

「贵人之礼贫僧怎受得?您若真心感谢,就陪着贫僧去前厅烧香礼佛吧。」

我恭敬回答道:「是。」

不知念了多久的经文,苏培盛突然来了。他给我和智海都行了礼,继而让我们快去景仁宫。

我跟在智海身后,脑袋里盘算着一会要怎么办。皇后绝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仅仅一张字条无法扳倒她。

「大师稍等,陛下先传了琬贵人。小厦子,去取把椅子来。」

进门,太后已经来了,皇后瘫坐在地上。

「臣妾给陛下,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行了,起来吧。」她微眯眼睛,语气听不出态度来。

「容儿,朕问你,那天在慎刑司,他都告诉你了什么?」

「回陛下,他希望臣妾能救出他,作为交易,他愿意把祈福之事的幕后主使交待为华妃娘娘,臣妾一向与她不和。但臣妾没有有答应,不一会他就奄奄一息了。但他也没有说真正策划之人是谁,不过……从那血字看,皇后娘娘居然……」

「你胡说!这件事情和本宫没关系,那字条谁知道是不你自己写的?」皇后站起来,长长的护甲直戳我的脸。

「放肆!」皇帝一拍案,她又坐回地上:「陛下,此事和臣妾没有关系啊。现在这些都只是她的一面之词,如何能信?而且他是伤口感染而死,并非被人所害啊陛下!」

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陛下,那天臣妾正与他在坤宁宫争执,皇后娘娘却突然打断。说此事日后请高僧来判,陛下您一开始是将此事交于皇后办,可她请的僧人却突然生了重病,无法来京。于是陛下才选了智海法师。」

「那僧人与臣妾老家松阳县仅一县之隔,臣妾已经请父亲送他进京。请陛下与太后娘娘准许他进宫对质!」

「好,明日一早宣他入宫。皇后就在景仁宫待着吧,哪也不用去了。苏培盛,宣智海法师进来。」

「菀菀,你且回去。」

「是,臣妾告退。」

皇帝许是被气昏了头,竟忘了我若对皇后全无怀疑又为何要提前让父亲送那人来京城。

紫禁城里发生的第二件大事,暂时只有我和甄嬛眉庄知道。

眉庄宫里的太监唤我去咸月阁,到了地方,甄嬛的小允子也在门口,我就很自觉地让明雪候在外面了。

屋子里她二人皆是满面愁容,甄嬛告诉我眉庄偷请过温实初了,她并没有怀孕,所谓的安胎药是什么她也知道了。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找陛下说明情况,眉姐姐就算不被罚,陛下也不会喜欢她了。」

「既然这样,何不用这个不存在的孩子,扳倒华妃?」这个计划在我心里想过上百遍了,如今几乎是脱口而出。

让眉庄去陷害和她无冤无仇的皇后是不现实的,她只需要装作小产,剩下的就都交给我即可。

13.

甄嬛愣了一瞬。

「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华妃所为,姐姐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淡淡道。

眉庄尚未对皇帝死心,这么做无疑是让她利用皇帝。

所以她只沉默着。

「姐姐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等华妃收网,也好好瞧瞧陛下对你的情谊。」

「陵容!」甄嬛拉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别再说下去了。

「妹妹这话难听了些,但我也是过来人,当初我被软禁之时他可曾心疼过丝毫?」

眉庄抚摸着小腹,好似在安抚那个不存在的孩子一般。

「我听你的。」

「好。此事除了我们三人知道,还有谁知姐姐无孕?」

「就只有采月了,她是我的家生奴才,肯定不会背叛我的。」

「嗯,姐姐仔细着宫里的下人,想来已是有人被华妃收买了。还有,事不宜迟,趁宫里人眼睛都在景仁宫时,咱们把刘畚请来。」

甄嬛应当是想和我说些关于皇后的事情的,但见眉庄没兴趣,就不言了。

刘畚大概以为眉庄是来请他把平安脉的,但见眉庄冷脸,他笑容也僵住了。

「刘太医,本宫自认待你不薄。」

「是,娘娘待微臣如同自家兄弟般……」

「可你为何要陷害于我!」

「啊……娘娘此话何意?微臣何时欺骗过您?」

「你还是别狡辩了,我们已经请过其他太医来了,姐姐未曾怀孕,你给她的安胎药是推迟月信,制造孕象的!」

甄嬛这句话信息量显然很大,刘畚久久未缓过神来。

「我们今日找你,倒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你若想在太医院待下去,日后就为我们所做事,当然你不愿意,还是想效忠你的主子,我们也不拦着,现在就拎你去景仁宫,看看你在陛下面前能否如此嘴硬!」我掰着他的脸,恶狠狠地威胁他。

「娘娘想让微臣做什么?微臣一定尽心效忠娘娘!」他还是保持着跪姿,只是迅速往外膝行了几步。

「你先说说,是谁指使你的,咸月阁的内应又是谁?」

「贵人息怒啊……主谋……主谋是华妃娘娘和曹贵人,主意都是他们出的,微臣只敢照办不然他们就要杀我啊……」

「内应呢?」

「茯苓。」

「怎么会是她呢?刘畚,你最好从实招来!」

「微臣有一字虚假,天打五雷轰啊娘娘!」

「我们要你做的,不难。你先继续帮着姐姐怀孕。今日之事若有半字被你泄露出去,京城的几家赌坊……」

刘畚打个激灵,口中连连称是。

我让他摆出一副轻松些的表情,就放他走了。

「茯苓,姐姐自行处理吧。」

「嗯,陵容。今日的事情,你是否早有预料?连计谋都提前想好了。」眉庄冷冷看我。

「若非那日我来寻姐姐,姐姐可什么都不知道。怎的,姐姐此话何意?」

「罢了,罢了。」她低头叹口气,问我接下来的事情要如何。

「简单,姐姐的肚子撑不了太多,十日之后,会有只猫扑姐姐,就可以顺理成章小产了。」

「那华妃呢?你不是说要趁此机会扳倒她吗?被猫扑,可只是意外。」

「猫性格最为温顺,怎会无缘无故伤人?」

甄嬛眉庄瞬间了然于心。

「无事的话,妹妹就告退了。」今日沈眉庄的态度实在令人不爽,我就不倒贴热脸了。

翌日,我再次被宣去往景仁宫,而各宫妃嫔已经被免去对皇后的晨昏定省。

「菀菀,坐吧。」看来昨天智海和皇帝交谈的十分顺利,我昨天还是站在皇后边上的。

剪秋扶着皇后进来了,智海也被一个小僧搀着坐在皇帝侧下方。

「陛下,不知皇后娘娘请的僧人是否入宫?」

「宣,净池法师觐见——」说罢,一个身形瘦削,身穿砖红色大袍的僧人缓慢走来,向皇帝磕头行大礼。

「可是皇后,召你进京?」

「确为皇后娘娘,宣旨召贫僧入宫。只是贫僧身子不好,生一场大病,实在无法来京。」

「皇后有没有吩咐你一些事情?」

他想说什么,但但看看我,一副决然赴死的表情道:「娘娘手下的人,让贫僧说这宫里的琬贵人是个妖女。」

皇后在听到净池名字时就已站不住了,堪堪让剪秋扶着勉强维持。如今听到这话,再一次像昨天一般瘫坐于地。

「贫僧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给的金瓜子,贫僧留了些。」

他从衣服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了两个金瓜子。

金瓜子是御赐之物,除了皇帝皇后太后,也只有宫中妃嫔有资格用它送人。这下真真是铁证如山了。

我泯口茶,用无比憎恨的目光看向皇后。她察觉到看向我时,被吓到打个激灵。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帝眯眼也看向皇后。

「臣妾没有杀那个喇嘛。」

我之前吩咐人悄悄告诉验尸的仵作绿泽花的效用,今日想必第二份验尸单也该出来了。宫里皇后是最通药理的。

14.

当然,这也说明不了什么。所以我那天在牢房的灯盏中也加入了绿泽花,并买通了她宫中的宫女染冬,嫁祸皇后。

看见她茫然委屈的脸,我心里无比畅快。

演戏还是要做全套,我滴下两行热泪,带着哭腔控诉道:「臣妾自认对皇后娘娘恭谨,您为何要置臣妾于死地啊!」

「我没有,你污蔑本宫!」

我转头,委屈看向皇帝。

「你这么做,有想过你姐姐吗!你看着她,你怎么下得去手!」

皇后被戳到痛处,整个人抑制不住地笑起来:「姐姐?姐姐早就死了,陛下您念她念了那么多年,何曾注意过臣妾也深爱着你啊!」

「你怎能和纯元相比。」

「姐姐与臣妾同为乌拉那拉氏的女子,您心里为何没有过臣妾啊?还记得臣妾刚入府时,您给了臣妾一个镯子,说‘愿如此环,朝夕相见’……还说等我诞下皇子,就封我为福晋……可是姐姐来了,您不顾一切地娶她,臣妾的孩子得了风寒,您不闻不问,只顾着姐姐有孕之喜!就因为臣妾是庶女吗?所以本属于臣妾的嫡福晋之位要被抢走,臣妾的孩子也要被迫成为庶子,属于臣妾孩子的太子之位也要拱手让人!陛下您知道庶出的子女有多难过啊?」

「朕也是庶出,皇额娘你知道,她并不在意嫡庶。你自己心术不正,还要归咎于嫡庶之别,皇后,你真让朕失望。」

「姐妹?她若真心拿我当妹妹,就不会抢走我的丈夫,让我看着您与别的女人,恩爱生子。更不会让我的孩子惨死在雨中而不闻不问!」

「你竟如此看待纯元,朕一直以为你们姐妹之情很深。」

「她是嫡我是庶,哪有什么姐妹之情啊?」

「所以这就是你加害纯元皇后的理由?」

我在旁冷不丁来上这一句,再加上我那张俏似纯元皇后的脸,在乌拉那拉氏的眼中这恐怕就是纯元来找她报仇来了。

「哈哈哈哈!」剪秋皱着眉头,不停地唤着娘娘,但这并没有阻止她自己承认。

「果然……姐姐,我的好姐姐啊,你死了这么久,还要来找我的不痛快,哈哈哈哈!是我,是我杀了姐姐。苍天有眼,报应不爽啊!哈哈。」

「你害了纯元?」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

「陛下大可自己去查,时隔多年,臣妾早忘了。」她摆弄着指甲:「这些年来夜不能寐,如今……也该好受些了。」

皇帝叹口气道:「苏培盛,你去查查吧。」

「你若真的害死纯元,朕必不饶你。」

皇帝转身走了,我看了眼智海,转身走了,留给皇后一个嘲讽的眼神。

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安排眉庄小产失子,为皇后本就罄竹难书的罪行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临睡前,我把智海给我的字符垫于枕下,那是我重生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奇怪的是我做了什么梦全部都忘了,只觉得身心无比轻松。

或许这就是天机吧,无法参透。

五日后,太监浩浩荡荡来各宫宣旨:皇后幽禁景仁宫,非死不得出。皇帝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是太后为她求情的结果。

但她的罪名,可不止于此,太后的面子只用得了一时,可绝对不是乌拉那拉氏的保命符。

15.

我去拜访了齐妃,皇后被囚禁无法动作,齐妃一直对她忠诚,偏偏她又是个蠢的,利用她陷害皇后最合适。

她不待见我,但还是请我坐下喝茶。

我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自觉可笑,只好尽力忍着。

「乌拉那拉氏已经倒台了,这宫里数娘娘与她走的最近……」我装模作样叹口气。

「你什么意思?还要去陛下面前告我一状?」齐妃轻蔑地向我挑眉。

「哪有,嫔妾哪敢陷害娘娘。只是纯元皇后乃太后侄女,论辈分可比景仁宫这位亲多了,这些年因她这个姓才抬举她,谁想她心肠如此歹毒,谋害嫡姐……」

「这些我都知道,你到底来干嘛?」

「虽说这是替纯元皇后申了冤,但那拉氏没了皇后位子,太后心里肯定是怨我的。这次来,就是请齐妃姐姐帮嫔妾一个忙。」

「哦?」她一听我是来找她帮忙的,脸上骄傲的神情更是要溢出来了。

我这笑脸,一小半是摆的,一大半是被她逗乐的。

「就是……嫔妾听闻太后娘娘喜爱养猫,嫔妾想着让太后娘娘高兴,但眼下这猫是送不了了。就请您呐,给太后送只波斯猫去,给嫔妾说两句好话,陛下重视孝道,您哄得太后她老人家开心,和景仁宫那位走得近的事,陛下自然不追究了。也给三阿哥,铺条好路啊。」

她眼珠一转:「本宫考虑考虑。」

「不急不急,您慢慢考虑。」我转身要走的架势唬住了她:「好,本宫答应你。」

「那就,多谢齐妃娘娘了。」

她才不会在太后面前给我美言呢,怕是连半个字都不会提我。

这也正是我要的。

我准备好引猫发疯的香膏,前世害富察贵人所用的,那是我第一次害人。

「清漪,你去叫内务府副总管来。」

我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子,感叹我差点忘了这件事。

「那拉氏送的东西,虽说晦气,但到底都是值银子的,别扔了,你选个识货的,卖出去。记得了,好好查查,可别卖错价钱。」

「多谢小主,没有您这句话啊,奴才们可不敢轻易卖了,得来的银子……」

「您喝茶用。」

「唉,嘿嘿!您放心,奴才一定选个识货的卖个好价钱,回头啊,好好孝敬您!」

「就你嘴甜!」

我把簪子给了他:「从我这开始吧。」

「好嘞,奴才告退。」

齐妃急功近利,从宫外托关系找了只调教好的猫儿,性格最为乖顺,并叫我去看看。

猫很可爱,怎么动它都不生气,还会故意贴合人,太后喜静,怕是拒绝不了。

我摸摸它的毛,奉承齐妃几句,就走了。

16.

她可能不知道,我的指甲里放了大量香膏,这几日猫都会活蹦乱跳的。

我又将此物给了眉庄,她侍奉太后时便可装作被「猫扑」小产。

「陵容,这猫可是齐妃给太后的,不是要扳倒华妃吗?」

「是,姐姐等着便好。」

后面再解释吧,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让皇后彻底翻不了身。

眉庄神情复杂,让她用这样的手段争斗显然与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驰。

「对不住了,姐姐。」

「啊?什么……」

「没什么,妹妹先走了。」

「清漪,去太医院通知刘畚接下来如何做。」

清漪刚出去,内务府副总管随后就到了。

「主子,有件事情,奴才不敢跟人说,就先来告诉您了。」

「哦?什么事?」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他凑近我的耳朵:「那些东西,一大半都含有麝香,包括您那只簪子。」

脑袋轰隆一声像被什么炸开似的,我戴在头上那支簪子,明明是小德子做的冒牌货,怎么可能含有麝香?

或者说,我一直戴的是皇后给的那支。

「事关重大,这件事你先不要声张,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吗?」

「这种事奴才不敢让大总管知道啊,不然那银子可就……」

「好,那就好。」

这清扬阁里有卧底,是我疏忽了。

皇后那么精明的人,怎你会让一个和纯元那么相似的女子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受控制?

那支簪子所用麝香量不多,长年累月戴着才伤身,像这样戴几个月,只会承宠后不可怀孕。

我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有个孩子傍身,是我最大的愿望。

绝不会让任何人再破坏它了。

「小主,发生了什么?」明雪问我。

「没什么,没什么。」

我重生这些日子以来,清漪聪明,明雪可爱,小德子势利些,可待我也好。

但却有人背叛我。

夜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我怀孕了,又小产了,稳婆说我大出血,命不久矣……

一睁眼,浑身是汗。

当夜是清漪守夜,我让她扶我喝水,下床时我被踏脚绊倒,整个人跌在清漪怀里。

我闻到她身上的几乎不可查的果香味。

这宫里只有一个人爱闻果香不爱熏香,就是景仁宫那位。

喝了水,我强迫自己平复心情,床帘拉下的那一刻,我止不住颤抖。

上一次这样,是我第一次侍寝时面对那个又老又丑的皇帝。

怎会是清漪……怎么会……

明雪是同伙吗?

我怎么揭穿他们?

无数个问题缠绕着我,彻夜难眠。

幸好,幸好早晨不用去请安了。

明雪来告诉我,华妃晋为华贵妃,掌管六宫事物。

华妃雷霆手段,副总管就算现在告诉皇帝首饰的真相,他私卖这条罪名华妃就够诛他九族了。

我让宝鹃去内务府领月例,顺便悄悄拿回自己的那支簪子,尽量做到不动声色。

17.

另一边我神经紧绷,随时担心沈眉庄。

她已经到寿康宫了,不出意外很快就要「受惊小产」

我等了很久,迟迟没有消息传来,但沈眉庄自己来了。

「陵容,对不起,我做不到……」

她的语气很愧疚,但站姿笔直,随时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有礼,不似我一般遇事慌乱,六神无主。

唯一一次临危不惧,是我已经倒台,在皇帝面前平静陈述我对他的滔天恨意。

也好也好。这样我和沈眉庄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否则以她的性子,知道我利用她是再也不会与我交好了。

「陛下待我如此好,而且面对太后,我没办法做出伤害到他们的事情……」

「没事,我猜到你不会这么做的,就这样也扳倒不了华妃。」

我居然有些窃喜!

只是可惜了那只猫,好歹是我精心布下的局。

「屋子里所有人都退下。」

「有一件事,妹妹还是觉得尽早告诉姐姐好。」

「你且说。」

「乌拉那拉氏给的东西,里头含有麝香。」

眉庄手里的茶杯陡然落地,我赶忙劝慰道:「没事,那点麝香不会伤身,姐姐不必担心了。」

「陵容,你呢?」

「我也有。」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把过程大致讲了一遍,当然把我提前知道的部分都删减了。

「此事要尽早禀报陛下……但是,我现在还‘怀孕’……」

「我知道,所以姐姐不必急于一时。」

一个绝妙的计划在我脑袋中酝酿着。

「姐姐,你站起来。」

她颇为疑惑,但还是听了我的话。

我走近她,猛地一推,她身子向地下倒去,我用尽全身力气,在她头碰地的一刻扶住了她,同时,手臂酸疼。

「快来人啊,惠嫔娘娘摔倒了!」

采月第一时间进来,口中高喊着:「娘娘!」

「事不宜迟,小德子你快去请刘畚太医来!姐姐身子虚弱,在偏殿把东西准备好,快!」

眉庄在我喊第一句话时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也配合我演了起来。

刘畚匆匆赶来,我把之前教他的话术略微改了下:「陛下来你就说,姐姐只是摔倒本无大碍,只是姐姐腹中胎儿每况愈下,小产原因恐怕不是这个,应该是用了对胎儿不利的事物。」

刘畚点头如捣蒜,准备冲进去。

「小心点,别把血撒了。」

皇帝来时,眉庄已经「晕了。」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刘畚按我给的话术一一向皇帝禀报。

「好好去查,看看是谁害了眉儿的胎!」

「容儿,眉庄是在你宫里摔倒的。」

「陛下一会可以问问姐姐,臣妾怎会害她的孩子!」

「朕没有怀疑你。」他招我过来,拭去我眼角的一滴泪。

18.

我藏好眼底的厌恶,柔声道:「我能进去看看姐姐吗?」

「好,当然可以。」刘畚自从见了我的真面目,便是把我当豺狼虎豹一般了,我往东他不敢往西。

「陛下见谅,宫务繁杂,臣妾来迟了。」华妃身着玫红色宫装,上头绣着开的旺盛妖冶的海棠花,头上戴着大了她脸两倍有余的点翠冠面。

当了贵妃,气势果然是不一样了。

我见了礼,就走进去看眉庄了。

她漠然地盯着上方,问我:「华妃来了?」

「是华贵妃,姐姐别叫错了。」我替她掖好被角。

甄嬛紧随其后来了,看我与眉庄的神情就把事情猜了个大概。

「姐姐把汤药喝了吧,你小产,身子虚。」我端起床头的碗,一口一口喂着。

「可怜呐……好好一个人怎么会受这样的罪呢?」

是华妃的声音。

「臣妾哥哥军中有一郎中,医术超群,不如臣妾给哥哥写信,来看看惠嫔的身子,也更稳妥。」

「你有心是好事,但是这宫里太医众多,大可不必。」

「陛下……」

「嫔妾觉得华妃娘娘此话有理,姐姐身子虚弱,不好恢复。江湖郎中见多识广,是该请他来看看。」

「既然你们都同意,就请吧。」

华妃喜上眉梢,居高临下地看我。

刚好趁此机会,兑现对眉庄的诺言,就算不能一击必杀,也可以动摇她不少。

18.(加更)

夜已深,探望的人都走了,甄嬛则留在这住一晚上。

「陵容,这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嬛儿……是我,没有勇气欺骗太后,陵容当时临时想出的法子。只是,华妃请人肯定是要揭穿这事的,你为何要答应?」

「我答应过姐姐,一定要帮你扳倒华妃,她只是现在自以为胜券在握,后面之事,还需姐姐帮我一个忙。」

我看向甄嬛。

「什么?」

「姐姐的父亲是大理寺少卿,掌管着刑狱之事。」

「嗯。」

「今日提出此事时,宫门已经下钥了。姐姐的父亲务必在他入宫前捉住他,随便安个罪名即可,在牢里告诉他,要帮着我们做事,顺便……」

「他是行军郎中,和年羹尧的军队接近过,年羹尧位高权重,陛下虽重用,但功高盖主,若他可以揭露出年羹尧的罪行,恐怕效用比直接对付华妃多的多了。」

「我父亲最为刚直,不会做出诬陷之事的。」

「姐姐,是我们要害华妃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人。今日我们对她心慈手软,来日她必加倍奉还。只要姐姐在信上写清楚,令尊肯定不会置之不理的。」

「那就听你的。」

「时候不早了,妹妹就先休息了。」

19.

皇帝本就对此事不甚上心,捉住那郎中李州轻而易举,皇帝知道也无甚表示。

几日后,他被大理寺放出,无罪释放,准备入宫瞧沈眉庄。

只不过从始至终,这些事都他托了很远的关系找人办的,没有人会找到甄远道身上去。

李州见了华妃,华妃便春风满面地带了乌泱泱一帮人去往咸月阁。

我与甄嬛自是笑看这位华贵妃娘娘今日的表现了。

齐妃和夏冬春待在一块,这蠢人居然也会相互吸引,属实令人诧异。

敬嫔倒是担心眉庄,华妃绝不会好心瞧她。

「有劳贵妃娘娘,替嫔妾寻医。」

「惠嫔说什么客气话,大家同为姐妹,如今本宫位分最高,自然要关心大家。」

好巧不巧,皇帝就在此时进来,听到「本宫位分最高」眼睛暗沉了一下,又装作无事发生,认可地拍拍华妃的肩膀。

沈眉庄这几日一直只喝一点点茶水,面色惨白,李州为她把脉,刘畚也在一旁侯着。

「娘娘这……唉,草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不许你说,你便不说了吗?」

「惠嫔娘娘,她……」

「支支吾吾的,你便是如此给哥哥办事的吗?有话快说!」华妃已经快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了。

「娘娘不是摔倒小产的,是用了麝香!」

「麝香?」皇帝低声重复一句。

「禀陛下,微臣那日也下过差不多的结论,只不过不确定是否是用了麝香……」刘畚赶忙在一旁帮腔。

「那日不是已经吩咐人去查了吗?查到什么没有?」皇帝坐下,瞅了眼苏培盛。

华妃眼神忽地茫然,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曹琴默眼神闪烁几下,很快明白了问题所在。只是现在毫无转圜之地,她们也只能处于被动,等我们先出招。

内务府副总管,也算是我的亲信邓贤进来了,一秃噜就交代了所有事。

「皇后……又是皇后!」

曹琴默方从紧张中解脱出来。

那些年关时皇后赐予各宫的首饰,在托盘上被分成两堆。

「这边这些,是没有麝香的,这边都是有麝香的。」

「这是我的……」屋子内花枝招展的女人一半失了颜色。

「这是……臣妾的,还有眉姐姐的。」我看着那白玉簪子,缓缓握住清漪的手腕。

刘畚上前,挨个闻了一遍:「无妨,各位小主只需好生调养几月,便可不受这麝香之害。」

「朕若不是顾着皇额娘,早就杀了那个毒妇,没想到她竟敢把手伸向朕的皇嗣!」

他多疑,后面的话不用说我也猜的出来。

「乌拉那拉氏,赐自尽。」皇帝甚至不愿说她的罪名。

「陛下英明——」

20.

沈眉庄假孕之事,随便找一个太医便可查验出来。但当下皇帝只关注乌拉那拉氏的麝香之事,华妃没有理由再请人来了。

再说现在她只能「庆幸」,这把火没有烧到她二人头上。

她们庆幸不了多久了。

「年大人听闻此事,特地选了上好的鹿茸来,让草民赠与呃……惠嫔娘娘。」李州开口。

他打开一个精雕细琢的盒子,皇帝啧了一声,苏培盛惊讶道:「哎呦,这不是去年陛下赏年大将军的鹿茸吗?」

李州按照之前安排好的套路说:「年大将军时常拿这些东西赏赐人,不想竟是御赐之物……草民多嘴了。」

「他拿这些东西赏人?」皇帝的眉头紧蹙,语气明显不悦。

曹琴默出身低微,但方才李州说第二句话她就反应过来了,而华妃作为年家人,此刻却在沾沾自喜有这么个「好哥哥。」

我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这些事情可不是我胡诌。他年羹尧什么做不出来?敢穿黄马褂守城门,自然敢拿御赐之物赏人。

皇帝转身就走,一句话都不说。华妃疑惑地「唉?」了一声,回头看曹琴默。

曹琴默给华妃使了个眼色,华妃总算知道皇帝心情不好:「今日众姐妹也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吧。李州,你跟着本宫。」

李州瞪大眼睛,向我求助。

我才不管他呢,于是就回应了一个微笑。

我与乌拉那拉氏的恩怨,也该了了。

傍晚时分,我前往景仁宫,正巧碰到小厦子带着装着自尽的东西的盘子:「奴才见过琬贵人,这地方贵人还是别来了,不吉利啊。」

「无妨,她不会心甘情愿赴死的,你把东西给我,我与她说几句话。」

「这……」

「放心吧,我不会让陛下知道此事的。」

「那……娘娘请便。奴才们在门口守着。有什么动静随时叫我们。」

「有劳厦公公了。」

我把盘子放在了门口的台子上,确保她没有看见这些东西。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你还知道本宫是皇后啊?哈哈,太后会保我的 ,等以后不管哪一个皇子登基,都要尊本宫为母后皇太后!到时候,本宫一定把你千刀万剐!」

「可惜,你大概是等不到这一天了。」

「什么意思?」

我并不着急告诉她,而是环顾着几月前还繁花似锦的景仁宫。

可真是令人唏嘘。

桌子上的茶杯里的茶叶已经干枯,厚厚一层茶渍覆在杯底,窗台上夕阳正好,映照着上头的灰尘。

21.

「本宫一定会好好活着,活的比你长!」她恶狠狠开口。

「嫔妾以为娘娘有多爱陛下呢,原来日日盼望他早日殡天,你好当太后。」

「本宫不爱他?这个宫里没有比我更爱陛下的!我从他还是王爷时就嫁给他了,你们这些个选秀进来的懂什么!」

「所以,你杀了他所有的孩子,这样的爱,谁敢要?」

「我们本来有一个孩子,我的孩子,我的亲生孩子!就死在一个雨夜,都怪你!不……怪纯元,怪姐姐!都怪她,若没有她,嫡福晋之位是我的,太子之位是我儿子的,她死有余辜!我只不过是把属于我的东西讨回来罢了!」

「死有余辜?」我拉长声调:「执意娶她的是皇帝,她有孕不顾你的也是皇帝,让你去照顾纯元皇后的也是皇帝,而你姐姐临死的愿望是让皇帝好好对你!」

「你以为本宫不想恨他吗?可谁让我爱他,哈哈!我做不到啊……我做不到……」

「你没发现今日我头上少了什么东西吗?」

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一番:「我给你的簪子……」

「不光是我的,皇帝已经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了,大怒。太后也救不了你了,赐你自裁。死后你只能葬入妃陵,他日史书工笔,都不会有你只字片语。」

她的神情忽而变得绝望,嘴巴里吚吚呜呜地怪叫着,我也准备让小厦子他们进来了。可在这时,她猛地掐住我的脖颈:「没有他的圣旨,本宫绝不赴死,绝不!但今天,我就先让你去黄泉路陪姐姐!」

我抄起矮案上的一个薄胎花瓶向她砸去,没对她产生什么伤害,但动静把门外的人引来了。

几个太监立刻把她控制住,我坐在地上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口喘着粗气。

「这就交给你们了。」我拍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开。

清扬阁内,几个小太监把清漪控制住带到我面前来。

几日前,我把景仁宫宫女绘春送去慎刑司拷问,她没受刑就说出了内应是谁。

那簪子,小德子的确做了个很相像的,只不过被清漪掉包了。

「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沉默不语。

「罢了,如今皇后已经倒台,念你也跟了我许久,我就送你出宫,理由便是伤病。」我自以为这样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奴婢只效忠于皇后娘娘,她殡天,奴婢也要追随她!」说罢,撞上门前的柱子,一命呜呼了。

皇后党羽竟然如此疯狂!

「把这具尸体,放到御花园的井里。」

「啊?放到井里?」

「别问那么多,照做就是。」

「嗻……」

前世皇后送给华妃的小宫女福子,便是被溺死于那口井中,这一世也一样。

因为证据不足,皇帝也没追究谁,但若这御花园的井里死了两个宫女……

天色渐晚,我回忆着白日里夏冬春看我的不屑厌恶,还有清漪追随皇后的衷心,我所有自以为是的施舍与帮助,对人家而言什么也不是。

不容我多想,华妃身边的跛脚大太监黄规全来宣我去翊坤宫。

「好,待我吃完饭。」

我还挺好奇李州是个什么境况的。

翊坤宫大门前,甄嬛也在。此情此景,我想起前世我们被叫去翊坤宫如歌姬般给她戏弄的事了。

「二位小主请进。」

22.

里屋,皇帝华妃都在,她见我们来了便道:「二位妹妹来了,今日本宫叫你们前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听听毓贵人的琴,琬贵人声如黄鹂,就也唱一曲助助兴吧。」

听到「黄鹂」二字我不禁有些恐惧,自我重生,我就一首歌都没有再唱过。

我好似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会不会一会还要哭着跑出翊坤宫呢?

华妃早早备好了琴,甄嬛好歹能坐弹,我只能站着唱了。

我一开嗓,皇帝的目光就聚焦到我身上久久没有移开。我对我的歌喉是很自信的。

我不敢和他对视,就低头看那亮的反光的地板,总有一天,这里的一切会和景仁宫一样破败,华妃下场绝不会好过乌拉那拉氏。

一连唱了一个时辰,华妃都听睡了,皇帝还是毫无倦意,而我的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臣妾想喝口茶……咳咳」

他立刻心疼地揽我入怀:「今日你也累了,还有嬛嬛,你二人都回宫休息吧。」

「是。」

屋子里暖和,我又一直站着唱曲,脸颊早已滚烫,屋外微凉的夜风迎面吹来,不禁让我打个激灵。

「这华贵妃真是目中无人,年羹尧的事情刚刚惹恼了陛下,转头就让您和毓贵人供她取乐!」

「明雪,没事。」我安抚地拍拍她的脊背:「烈火烹油,终不长久。」这是我读古籍时新学的,先贤果真有大智慧。

清漪的死可还没被发现呢,这桩桩件件下来,华妃必失圣心。

一夜未眠,早上我装模作样地问明雪:「今天不是应该清漪服侍吗?」

「不知道啊,昨夜她房中的灯就未亮过,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小主,奴才带几个人到处找找,您先梳洗着,一会还要去华贵妃宫中叙话呢。」

「好。」

「走吧。」

转眼便已入夏,甄嬛小产时的天气也是这样晴空万里。

「这样好的阳光……」我突然笑了。

这样好的阳光,以后日日都能看见。

皇后倒台,夏冬春的目标就变为华妃了,她可能忘了当初是怎么说华妃的,这样的墙头草有谁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