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急促的春雨過後,天空放晴了。推開窗子,夾雜著泥土和花香氣息的春風,撲面而來。我摸了一把被吹亂的頭發。這頭發已經很長了,發型散亂得雞窩似的,便打算趁著這會得閑的功夫,去陸大爺那裏「修理修理」。
為啥去他那裏理發?一來圖便宜,理發收費只需十塊錢,在XX城市也算良心價了;二來他手藝也不錯,手腳勤快,發型整的也利索,口碑一向頗佳;三來環境也好,可以一邊理發一邊吹著江風,毫無拘束感,很是愜意。
陸大爺,是XX市裏的一名環衛工人。他下了班,還有一份副業———理發,店面就支在馬路邊。靠著這點小手藝,陸大爺下班後,既能掙點錢,生活也算充實。
我走到他的理發攤前,已經是七點多鐘了。邊上還坐著兩個人,正在排隊。陸大爺的小攤很簡陋,就在人行道上的兩顆大柏樹間,拉一條細繩,繩子上掛一盞電燈,燈下放把椅子,工具箱放一邊,就算齊活了。
別看陸大爺身材矮小瘦弱,幹起活來卻十分精悍,手腳麻利得很。他臉上總戴著一副老花鏡,上身穿一件藍色的格子衫,腳上一雙球鞋,這些都是他的標配。只要天晴不下雨,這小老頭準溜出來擺攤,生意也是出奇的好。
別的不敢多說,每天掙個百八十塊錢,總是穩妥妥的。這筆錢不用上交老婆,可以獨自落腰包,無需交稅,也沒啥成本,靠出賣勞力掙錢,生活美滋滋…..
輪到給我剪發時,已經是隊伍的最後一個。陸大爺一邊幫我系好圍布,一邊說:「你是今天最後一個了,剪完,我就得回去休息啦!明早四點多就要起床,五點得準時趕到單位打卡報到,還有一條街等我掃呢!」
「大爺,你們環衛工人,起床咋這麽早?很辛苦吧?」我搭訕著問道。
陸大爺也是個健談的人。聽到我的提問,他慢條斯理的答道:「別看我們是環衛工人,也算政府事業單位呢!」
說到這裏,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從他的語氣中,我能聽出來,對於這份工作,他還是很自豪的。
見我沒有插話,他又接著侃侃而談:「我們環衛工人每月底薪3600元,休四天半,一年十三薪,社保公積金都有。過年過節嘛,禮品都是有的,年假也不少——五天。要是加班,加班費按一個小時十九塊多算,勤快點的話,每個月到手五六千也差不多。雖說上班時間長——有十二個小時,但中午休三個小時,實際也就九小時。我們幹環衛的和工廠打螺絲的比,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上班不用那麽受局促——總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正盯著你。我們只要幹完手裏的活,別人也就不說什麽了,是不是?還是可以的!」
我一邊聽,一邊頗感驚訝。對他的話,竟有些狐疑起來,便好奇的問道:「這待遇也還可以啊!能進環衛工人的,都是本地人吧?」
「沒有,天南地北的都有,各個省的都有…..像我,就是安徽滁州的——哦!滁州......你知道吧?——歐陽修的【醉翁亭記】聽過吧?就是哦們滁州的,有名得很。」
陸大爺嘴上滔滔不絕,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減慢。看我聽得入神,他又向我胡吹海侃地炫了一番,聽得我是一楞一楞的。
這一頓修理給我「收拾」得明明白白的。
我不禁感概起來:自己讀書這麽多年,竟活得不如一個路邊的老大爺,哎!真是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