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來了,我來當那個敢撿蝙蝠俠的勇士
1.
暗夜籠罩的世界諾斯塔默。
「他奶奶的。」我罵罵咧咧地把最後一具屍體一腳踢進滿是工業酸液的廢液池,看著那一大堆血肉化作青煙。
出了門,就是一條狹窄的道路,道路兩旁掛著照明的燈,讓人們勉強看清了目前的環境。周圍房屋林立,道路狹窄、泥濘,空氣中還飄著若有若無的土腥味。
沒錯,這裏就是昆圖斯城。周圍行人大多面黃肌瘦,眼中有著對生活的麻木和絕望,風鈴還看到不少人走路一瘸一拐,墻根下隨處可見癱在地上的乞丐。
當我即將離開這條小巷的時候,我突然聽見背後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多年的經驗讓我不假思索地猛轉身,短刀已經落入手中,我是個幹臟活的,這種不幸撞見我的倒黴蛋只能怪自己命苦,我是不會介意這裏的廢液槽再多一具屍體的。
然而當我看清那個黑暗中的身影時,居然楞住了。
那是個孩子,他正在像野獸一樣四肢並用地撲進滿是酸液的廢液槽,從裏面撈出我剛剛那具拋下的屍體,像狗一樣吮吸著骨骼上面已經被腐蝕液化的肌腱,劇毒的酸液燒灼著他枯瘦的四肢和臉龐,冒出縷縷青煙,他卻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地只知道吞食。
我不由得走近了一些,只見那些他身上被酸液腐蝕的大片區域裏,居然有新的血肉像是活蛇一樣扭曲著鉆出,不斷地修復那些持續被燒傷的地方。
感覺到了我的靠近,這個孩子突然扭頭直視著我,對我狠狠地齜牙,喉嚨裏發出一陣野獸般的嘶吼。他的眼窩深深凹陷在面部,但是那股兇光讓我不禁以為那是什麽地獄裏爬出來的鬼東西。
「餵,小子。」我冷冷地發問,「聽得懂人話吧?」
「我——要——吃!」他又咽下了一口屍體上的爛肉,含混不清地擠出幾個字。
我突然對這個小崽子有了點興趣,於是我轉身離開:「老子我這裏有,想要吃的就跟過來吧。」
2.
我帶他去了一家街邊的飯店。
「臭小子,你上輩子是餓死鬼脫生嗎?」我無奈地坐在一邊看著他對著面前的盤子狼吞虎咽。真怪了,這麽點個小東西哪來那麽大的五臟廟?
「還要……還要食物。」他吞下最後一口不知是什麽動物的肉——在這個世界即使是人肉也照樣會有黑點拿來售賣——歪著頭看著我。
「小子,還想吃東西的話。」我也盯著他的眼睛,「要不要試試和我一起混飯吃?」
「要——食物——」他最後是這樣回答我的。
這小鬼一點都不可愛,雖說我不喜歡見死不救,但是也不樂意當別人爹媽。何況我能教的東西恐怕也只有各種臟活了。
3.
我的運氣不錯。
這小子雖然剛撿來的時候活像條野狗,除了找吃的什麽都不會,但是這家夥居然意外地腦子和身體都不錯。我教他怎麽格鬥,怎麽用槍,怎麽制作爆炸物,他幾乎是看一遍就能學會。他的體格也發育迅猛到嚇人的地步,幾年之間就已經有三米多,雖然整個昆圖斯裏面什麽奇形怪狀的生物都有,但即使是那些地下街裏變異的亞人類,很多在他面前也都是猴子一樣瘦弱。而且我還無比震驚地發現,他對於在暗處殺人有著無師自通的技巧。
「餵,老東西。」當我們又一次把某個地下街的大人物爆了腦袋之後,他把玩著手裏的刀子突然對我開口。這是他主動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為什麽救我?」
「你是條好狗啊康拉德。」我用同樣混不吝的語氣回答道,「能為我做很多事情。」
「你就不怕我殺了你?」他轉而面對著我,現在我在他這團巨大的黑影面前已經就像玩偶一般瘦小,「我早就看到了,從我和你見面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我會殺了你。」
「有意思,那我現在為什麽還活得好好的?」我一拳打在他身上,「別信什麽預言之類的屁話,要是神仙那東西真的有,就憑我現在犯的罪早就該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了。」
「夠了。」他手裏的刀子如同一道閃電般貼緊了我的喉嚨,「我不想聽你的廢話,告訴我真正的原因。」
我太了解自己撿來的這條獵狗了,我很清楚如果我不盡快想出合適的說辭,那把刀子就會毫無遲疑地割下我的頭顱。
「切,拿你沒辦法。」我一臉埋怨地停下來了手裏的活計,「我也和你當初一樣,我的父母因為去哄搶富人的食物被打死了,從小沒爹沒媽,我就得想各種手藝活下去,但是最後我發現我只能去做個慣犯才能在這個該死的世界活下去。」
「所以我只是在救一個小時候的我自己罷了。」我以這種方式結束了對話。
然後我感覺喉嚨上冰冷的觸感消失了。
4.
我們幹的生意越來越大。
在諾斯塔莫,犯罪基本都是半公開進行的。我們兩個在陰暗的角落裏殺出了名聲,開始有越來越多的雇主出高價讓我們去解決那些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人。而不管是來自黑道幫會還是政府要員的生意,我們都照單全收。經常是今天我們還從一個有錢人手裏接過酬金,明天就會把他的腦袋掛在房頂上。
直到我們接到了一個大人物的邀請。
刺眼的燈光讓我不禁瞇住了眼睛,在滿是灰塵和采礦汙染的昆圖斯,這樣強烈的光芒幾乎會讓人目眩,而那個大人物正隱藏在一片帷幕後面,看不見他的臉。
「他在喝葡萄酒,我聞得到。」康拉德低聲說,「能搞得到這種東西,這家夥絕對不是一般人。」
「幫我殺一個人,那個渾身金色光芒的軍閥已經來到我們的星系了。」那個大人物在帷幕後面發話了,「馬上我就要成為這座城市的主人,我不想讓自己的軍隊浪費在別的地方,只要把那個外星軍閥的屍體帶回這裏來,我會給你們一切你們想要的。」
5.
「已經查到他的行蹤了嗎?」我把最後一把準備好的武器掛在背後。
「他來了,我能感覺得到,那個冰冷的金色恒星。」康拉德的聲音第一次有了些許猶豫,「他居然直接來到了我們的星球,他身邊還有幾個人,都很強,和我一樣強。」
「別想太多。」我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上——我只能夠得到那裏,「該開工了。」
「老東西,你來幫我盯梢,我自己過去。」在距離他們還有一個街角的時候,康拉德的聲音突然響起。
「臭小子,學會擔心人了?」我冷笑了一聲,「老子我還沒老得走不動。」
「別自作多情了。」康拉德打斷了我,「那幾個人都很強,你去只會給我礙手礙腳。給我老實呆在這裏,我的預言是不會錯的,你只能死在我手裏。」
「可別死了啊。」我低低地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轉身向我找好的一處高點跑去——在那裏我可以狙殺那個目標,如果康拉德第一次失手了的話。
5.
康拉德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完全無法抗衡的力量。
那個人的身材只是普通人的大小,然而那磅礴如海的靈能力量卻將自己死死地按在地上,只能被迫跪倒。
「放松,我的兒子,我來帶你回家了。」
「那不是我的名字,父親,我是午夜遊魂。」康拉德低聲嘶吼著。
「我知道你不會選擇我,畢竟養育你的是那個凡人。」那個人的聲音並未因為康拉德無禮的言語而慍怒,「但你就那麽相信自己的選擇嗎?比如,讓那個凡人為你斷後?」
瞬間,壓迫著康拉德的靈能散去了,而就在同時,恐怖的幻象潮水般侵入了他的腦海。
就在下一秒,一旁的塔樓中爆發出一陣槍響。
那是康拉德的養父藏身的地方。
康拉德瞪著眼睛凝視著面前的一行人,然後如同黑色的閃電般射進了一旁的街角裏
6.
「臭小子,不是他媽的說自己搞定去嗎?」當我看到那個巨大的黑影撕裂了我面前最後一個殺手的時候,我無奈地吐出一口鮮血,「回來幹什麽?」
「這不可能……」他的聲音此時如同兩把帶著鋸齒的利刃在互相摩擦,「為什麽,我的預言……我的預言不會錯的!!」
「別再他媽的提你那該死的癔癥了。」我的傷口裏越來越多的血液流出,「聽著,那個雇主……他要在咱們幹完活之後殺了咱們滅口……」
「閉嘴老東西!」他憤怒地咆哮起來,「給我閉嘴!我現在就帶你回去!會有人能治好你的!你只能死在我的手裏!聽見了嗎?」
「別犯傻了臭小子,現在,趕緊離開這個地方,我們的槍聲已經引來太多註意了。」失血讓我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別把自己也搭上,你還能像我一樣,活很久,然後再救一個像你一樣的蠢貨……」
外面的急促腳步聲已經撲到了門上,看來派來「善後」的人和他們,已經只隔一道門了,隨著一聲令下,門立刻劇烈地抖動起來,隨即便如同蜂窩一般千瘡百孔——門外的人開了槍。
在他們開槍的那一刻,我已經失血過多的身體不知為何,又一次撲了出去,擋在了康拉德的面前。
「活下去。」這是我對康拉德說的最後一句話。
7.
密集的子彈打中了康拉德的養父,把他打到了旁邊的墻上,他的胸膛打碎了,炸碎的肉泥和骨渣迸射出來,像下雨一樣淋在了康拉德的臉上。
康拉德的眼睛直了,他的血冷了,
他撒謊說他去斷後不會有事,他要康拉德跟他一起活下去,他說即使只有他們兩個人也能贏得每一場生意,他們合在一起所向披靡,他總是在喝醉了之後和街上的流氓吹噓說世上再沒人能做到打敗他的午夜遊魂……其實他都是騙人的。
「不!不!不——」康拉德尖厲地吼叫。
在他的養父殘軀落地的那一刻,康拉德抱住了他。
「不要啊,老東西!不要啊!你要是不在了……我的……我的預言就失效了啊!」康拉德試著把他扶起來。
感覺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夜晚,那時他漫步在一望無際的昆圖斯裏,想要逃離,想要逃離這個他得不擇手段才能活下去的世界。
別死啊!走到今天我們歷盡了千辛萬苦,我們就要贏了啊!我們就要當人上人了啊!再也沒有人能欺負我們,我們在這顆星球稱王稱霸的時候就要來了!這時候你怎麽能走呢?他想要對懷裏的人怒吼。
8.
數以百計的士兵圍繞著他們,卻不敢逼近。在他們看來,他們幾乎勝利了,他們已經成功地殺死了昆圖斯最狡猾最臭名昭著的那名殺手,而且數十支包含了異形甚至黑暗年代科技的槍械指向了僅剩的目標……然而在那個目標回首的那一刻,他的目光之兇暴、眼神之無情,完全淩駕於他們曾經處理過的任何目標之上。
沒有人敢靠近他,或者說他幾乎就是恐懼的化身。
「開火!給我……」為首的人總算還能下達指令。
康拉德動了。
下一秒,那個下令的人頭顱倏然帶著整條脊椎被拔出了軀體。
周圍的人無不駭然,沒有人看清了他的動作。
他眼裏再沒有旁人,他狂奔向每一個活著的人,沖回包圍圈,瘋狂地殺戮,把任何想要阻擋或者逃走的人都撕碎!
9.
當康拉德提著大人物的屍體回到那個人面前時,天空中降下了大雨。
諾斯塔默的雨水從來不是清澈的,渾濁的液體帶著工業汙染的黑色沖刷著午夜遊魂滿身的鮮血。
如果現在有人敢壯著膽子走近那座曾經戒備森嚴的大人物府邸,他首先絕不會認為裏面發生了一次謀殺,這更像是整座屋子被一場無數利刃組成的風暴席卷,碎肉和殘缺不全的肢體混雜著觸目驚心的猩紅,潑灑在每一片墻壁和走廊上。
「父親,父親,父親,」他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一滴淚水滑過臉頰,悲傷沖散了腐朽與墮落,尋回了些許他血脈中已被掩藏的高貴。透過汙垢與血痂,藝術般的基因技藝鑄造的純白皮膚在淚痕中閃耀著光輝。
「如果能夠重來,如果我能打破命運的枷鎖,我絕不會成為康拉德·科茲。康拉德·科茲是個叛徒,一個背信者,一個瘋子。而最重要的一點,父親,午夜幽魂強大,康拉德·科茲軟弱。」
「在你親手鑄造的絕望煉獄中,軟弱就是最大的惡行。」
柯茲終於吐露出最後的告解,他閉上雙眼,隨著如釋重負的微笑露出漆黑的牙齒。他仰起頭,宛如一個終於逃脫樊籠的囚犯仰望著天空。
宣泄帶來的凈化未能持續下去,因為柯茲的自我厭惡永無止盡。他越是敘說自己的失敗,就越是渴望得到寬恕。
談話使他愈發困惑,言辭無法抹消他,他的兒子,以及他的父親的罪孽。
風雨欲來的威壓愈發厚重莊嚴,突然,柯茲渴求、卻從未抱有期望的雷鳴般的回應響了起來。
「真難看啊。」沈默了一會兒,那個人冷冷地說。
下一秒,暴起的康拉德狂嚎著化作一陣漆黑的颶影席卷而來。
那個人終於掀開了自己身上的罩袍,奪目的金色瞬間從那具遠比康拉德更加魁偉的雄軀上閃耀,帝皇迸發出難以想象的浩瀚靈能,暴烈的光芒自人類之主的軀體由內而外迸發而出,熾熱到午夜遊魂不得不跪伏在地藉此抵禦強光——這樣的光明乃康拉德前所未見。
「我要殺了你!」他發瘋般地咆哮著,「我是為此而來的!」
「你並不軟弱,吾兒。」
這聲音中蘊含的力量使柯茲跪倒在地。他的顱內燃起了劇烈,純粹的痛苦。
風暴咆哮著從科茲面前閃耀著皎潔光輝的巨人體內鼓動躍出,將受害者的殘骸卷到四周。
這光輝燒毀了墻壁,甚至驅散了昆圖斯上空萬古不散的暗夜,將科茲暴露在可憎的星光之下。
「父親?」他問,聲音破碎,細小,如幼童般可憐。
+我超脫於你的指控。超脫於言語。超脫於一切。你認為我為何要開口與你說話?你的瘋狂終於結束了+
這言語如鐘鳴般沖擊著柯茲的大腦,他瞇起雙眼,強迫自己微笑著,仰頭凝視這血肉的榮光。
「不,不!你在這,我聽到你了。你是來面對我的審判的,你是被我的獻祭吸引而來的,你是個該死的神!」
+無論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我都不是什麽神明+
柯茲站起身,身上殘破的衣服在靈能風暴中獵獵作響,他緊緊將養父那具殘破的屍骨抱在胸前。
「你在這,你知道自己有罪。你是來面對我的審判的!」他癲狂地說著。
+你無法審判我,我已承擔一切的痛苦+
「縱使是從今生到來世,你受的苦也永遠無法彌補你所做的一切!」
+你怎敢妄稱自己能理解我所做的一切,我的犧牲與我必須經受的痛苦?+
聲音的力量令柯茲連連後退。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使你們永遠不必去理解這一切,我很欣慰自己能做到這一點+
柯茲睜大雙眼凝視著他:「為何滿口空話?」
當那聲音再次響起時,它的力量使柯茲狂嚎起來。
+沒有父親希望自己的兒子們受苦,無論他被迫承受著怎樣的重擔+
柯茲嘲笑道:「道歉?接下來呢?你要像對待其他兄弟那樣原諒我?」
+沒什麽好原諒的,你的所作所為皆是我的安排,盡管我的計劃也因此受到了幹擾。你的瘋狂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
柯茲如野獸般咆哮。 「說謊,你策劃了這一切!」
+你沒有做錯任何事。如果我們能再見一次面,我就能引你重回光明+
「荒謬至極!」
柯茲陷入了野性、瘋癲的狂笑:「我是午夜幽魂,光明對我而言乃是詛咒!」
+光明存於你們每個人心中。你是我的子嗣,你誕生於光明之中。你們之中沒有一個是不可挽救的+
「去和那些死去的人說啊!」
+沒有什麽是真正死去的,死亡只是轉化的過程。無論你是否需要,康拉德,我都原諒你+
「絕不!」
他腦海中的聲音並未變得溫柔,反而愈發威嚴。越來越多的磚石落下。地板在他身後塌陷,崩解。
+你只犯了一個錯,吾兒。其他的罪惡皆由此而來。你選擇相信命運是不可改變的。可如果沒有選擇,一切都沒有意義。那些嘲弄我們的神祇也要依靠選擇才能存在,宇宙也要依靠選擇才能運轉。單一的命運之於神秘莫測的未來就像單一的書本之於整座圖書館。你難道看不出,就連你執拗的只閱讀其中的一本書籍也是一種選擇?是你選擇讓自己成為命運的囚徒。如果你相信自我的價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你選擇讓這一切成真,你選擇讓自己走上這條路:身陷囹圄,任憑擺布,喪心病狂。 +
柯茲的笑容不受控制的僵住了,他的嘴巴似乎脫離面頰,成為了某種獨立的存在。突然,它如一顆垂死的星辰般爆裂咆哮起來。 「不!是你派那個家夥來殺我,你要我死!」
「這是你親自選定的命運。你所堅信的一切,吾兒,不過是你為自己的失敗和錯誤找的借口。」
「不!」
柯茲哀泣著拋下自己養父的屍體,不顧雙眼的灼燒投身於可怖的光輝之中。他不斷毆打,撕扯著它,直至他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倒下。
光明消失了。
他顫抖、抽泣著跌倒在地,手中養父的殘骸無聲地滑落。
「我不能被原諒,」他輕聲說著,淚水順著面龐留下,遠不足以稀釋地板上濃稠的鮮血:「如果我能逃脫懲罰,那正義何在?我別無選擇!我別無選擇!」
「成為一個殺手?」人類之主的聲音依然冰冷,「這不是你來到這顆星球的目的,亦非我創造你的初衷,吾兒。」
「你不是我的父親!我的父親已經因為你死了!」
「是你的狂妄害了他。你以為恐懼和暴力,就能拯救你的父親嗎?」
「我可以讓那些殺了他的雜種一起去為他陪葬!」康拉德失去理智地怒吼著。
「然後呢?這顆星球上從此不會再有人因為哄搶食物而被打死嗎?」帝皇斂去了自己的靈能,「如果只是懂得去淪陷,那你還太幼稚。」
康拉德跪在地上喘息著,被靈能灼燒的皮膚和血肉讓他的身體與精神一樣地劇痛著。
「如果想要把你父親的願望帶到這個宇宙,那就追隨我。」帝皇轉身離開。
10.
我至今不能知曉,什麽才是真正的正義。
我看過太多的星球化為灰燼,無數的世界在戰火和邪惡中燃燒。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惡徒,因為我生長於黑暗,但我必將淪陷那讓我誕生的一切。
而那個男人,卻如同一輪冰冷的太陽,那麽遙遠,卻又看著我似乎不能看到的東西。
那就,繼續追隨他的腳步吧。
「我們是午夜領主,我們要將恐懼帶給那些自詡黑暗之人。讓叛徒和懦夫們在我們掀起的永夜裏哀嚎顫抖吧。」
我這樣對自己的子嗣們說。
(二)撿個不懂人心騎士王試試
——————————————————————————
恐怕那只是一秒不到的景象
不過
那姿態,就算我落到了地獄裏,也能鮮明的回憶起來吧
稍微向後的側臉
一片安穩平靜的翠綠瞳孔
時間在那一瞬間變成了永恒
象征著他的獅盔在風中閃爍著
────射入我眼中的只是些許蒼光
如金砂一般的發絲,被月光濡濕。
1.
冷風如刀,戰士哀嚎,殘陽如血。
天地侵染在一片黑紅裏,血染的丘陵屍橫片野,淩亂的盔甲,破損的旗幟,斷缺的刀劍 ,被散落的到處都是。
勝利,被建立在屍體堆放的山峰上,永遠,和孤獨作伴。
少年疲憊的閉上雙眼,將思念融入了祈禱.....
月色清寒,如霜般瀉下一簾幽夢。淡淡的光輝如潮汐蔓延在屋宇裏,透過他的側臉,泛著淺藍,給他的戰甲鍍上一層淺淺的銀白。
我驀然擡頭,仰望。才僅僅一年過去,他已經是騎士團中最高大的一個。
英氣勃發,碧眸如水,金發籠月,魁偉若猛獅。朦朧月下,飄渺夢境,霎時清寒,居高臨下。少年仿佛天外飛仙,不沾塵埃。劍眉如寒刃,鋼鎧籠月紗。
他看著我,目光相遇之間,羈絆就此定下。
從此拔劍四顧,如影相隨。一路披荊斬棘。
可,命運之夜,終究到來。本是帝皇造就的緣分,最終還是要隨著帝皇的降臨消逝嗎?
初遇的誓言,仿佛早已在彼此凝視裏,昭示了心動的果。
「可是父親——」他霍然起身,金色的發絲宛如雄獅的鬣毛般昂然聳立。
我用僅剩的左手拉住了他——右臂已經在卡利班上不知哪一次的戰鬥中被砍下。
「明日終將到來。真情終將分離。」
2.
……我是想做什麽,為了什麽才戰鬥的呢
一開始是為了結束卡利班上的戰爭?
這是從什麽時開始逐漸薄弱,變成第二順位的呢?
是從我頑固地想要靠拼上性命接受星際戰士改造的自己來替他戰鬥那時候嗎?
還是深刻感受到自己的無力,用那只代替右手的銀色機械義肢與他握手的那時候呢?
或者,是在大遠征中他短暫返回卡利班的那晚,與他交談後,為了他而送出那柄上古黑色鏈鋸劍——狼刃的那時候呢?
───這全部,都是騙人的
根本不用想。
我在那時,在那森林中,與被月光照耀的他相遇的時候,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只不過,如果只是那樣就好。
進到夢裏,如果不知道是夢,也許就會在沒註意到的時候結束吧。
可是我知道了。
覺得不能置之不管,不希望失去他了。
想要,再繼續下去。
我期望,能夠再看到那個笑容。
在修道院裏,一個人眺望夕陽的少年。
一想起那樣子,胸口就會痛。
他從來沒有過自己的時間。
……我因此厭惡的無法忍受。
我曾經的騎士導師說過,不要讓女人和孩子們哭泣。
我也覺得笑容比哭泣的樣子好上許多。
所以我對不笑的兒子感到不安。
可是,他說了,對著叫他笑的我,他說看著父親笑要好得多。
那就像用望遠鏡看著,無法觸及的星子一般。
「可惡。」
我擡頭看夜空,看著曾經絕不可能觸及的星星。
啪答一聲,臉頰上,落下了莫名的淚水
「我,喜歡那個孩子。」
我說著,不是對別人。就算遲鈍如我,到如今也只有承認了。已經沒辦法了,我已經愛他到會莫名的流淚了。
3.
「父親,給我命令。沒有你的命令的話,我無法下定決心。」
背對著,他說要我發出最後的命令。
按照聖吉列斯的預言,如果萊昂現在與自己一同回防泰拉的話,第一軍團就會失去自己的基因之父。
不,如果在那裏面與荷魯斯戰鬥時死去的話,他的騎士生涯就將永遠地結束了吧。
「父親。我想聽你的聲音。」
是兒子的聲音。
聽到的時候,我好想對他喊出來,不要去。
留在這裏,拋棄光榮和自尊,叫出赤裸裸的心意。
但是,那是就算死也不能做的事情。
我愛我的兒子。 比誰都還希望他幸福,希望能永遠和他在一起。
但是,真的愛他不同。
我愛即使受傷但還是一直戰下去的雄獅。
即使舍棄全部,即使滿是傷痕,但是還是貫徹保護。
感覺到那美麗的話,想要保護的話。
我不能因為我的任性破壞他的人生。
以王而生,以王而活。
即使什麽都不在那還是沒變,從拿起那把獅劍發誓的時候開始,他就只能是王。
那是他的驕傲。
到最後依然相信自己的道路並沒有走錯,前往戰場。
叫做萊昂.艾爾莊森的少年的夢。
拋棄自己的人生選擇王的心。
即使知道最後沒有回報的東西,還是拿著劍,守護騎士王的誓言。
不管經過多少年。
恐怕到死時還依然保有的那份驕傲,不能讓它汙穢。
「去吧我的兒子,我希望你能勇敢。」
「沒錯,在我是您的兒子之前,我是卡利班的騎士之王。」
4.
在荷魯斯叛亂的長夜裏,天使終於在最終的時刻與戰帥背水一戰。
月狼神對天使說,即使弒盡天下人,縱使混沌業火燃盡世間萬物,只要帝皇最美的子嗣雙眸中不曾有過落寞和哀傷,那便亦無悔於弒天,焚世,滅地 。
破世者高高地舉起,對準了天使的頭顱。
「叛徒!從我的兄弟身邊滾開!」
破空而來的獅劍格開了縈繞著混沌氣息的戰錘,劍身上沾染著無數加斯特林終結者的血液,已經被蒼白色的靈能火焰灼燒得漆黑。
「萊昂我的兄弟,你也是來阻止我的嗎?」荷魯斯冷笑著。他那因混沌力量而變得深厚凝重的聲音如同黃銅喇叭吹響。獅王第一次感覺到戰栗傳遍了自己的骨骼。在一團黑煙中,戰帥的眼睛射出令人無法直視的血紅色強光。
「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已經毫無榮譽!」曾經沈默寡言的騎士王發出了震耳欲聾的獅吼,「我也不再有你這樣的兄弟!」
明明,你們有著同有的孤獨與無奈。
但,那一層盔甲,卻是彼此無法穿越的,心的距離。
卡利班雄獅沖向了影月狼主。
最後的殊死一搏,荷魯斯之爪貫穿了獅王的雄軀。而獅劍,帶著雄獅所有的決心,在混沌賜福的巨蛇之鱗胸甲上砍下了深深的傷痕。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荷魯斯狂吼著再次舉起戰錘,亞空間四神的偉力化作漆黑的雷蛇咆哮著纏繞其上,帶著無盡的瘋狂揮下。
「你的野心該結束了。」
泰拉禁衛已經屹立在萊昂之前,雄偉的身軀宛若一座耀金鑄成的不朽高墻,風暴之牙將破世者格擋,鏈鋸大劍的利齒怒吼著與戰錘上猙獰的釘刺撕咬出一團團火星,為萊昂拒收了混沌戰帥的死亡邀約。
「我已經……預見了……你的淪陷!」
一對染血的純白羽翼在荷魯斯背後驟然展開,大天使的畢功之矛帶著他的風暴從獅劍在荷魯斯胸甲上砍出的裂痕再次貫穿,將大逆釘在地上。
「勇氣與榮耀!為了帝皇!為了馬庫拉格!」
伴隨著一架雷鷹炮艇的轟鳴,一隊面甲上雕繪著鷹翼的極限戰士簇擁著鈷藍色的巨人,高喊著第十三軍團的戰吼從天而降,五百世界之主的統禦之手帶著劈啪作響的分解立場,以雷霆萬鈞之勢轟在了荷魯斯的面門之上,這一擊讓戰帥發出了痛苦而憤怒的嚎叫。
結束了。
最耀眼的金色光芒終於閃爍在復仇之魂的艦橋上,又一次地,火焰劍不滅的靈能烈焰在敵人身上妖嬈怒放。勝利隨之而來。
……然後光逐漸消失。
因為事情完成了,支撐他的最後力量也消失了。
5.
我呼吸急促地駕駛著雷鷹炮艇,拼命地把引擎開到最大。
跟隨獅王跳幫的暗黑天使部隊幾近全滅,現在活著的只有我一名,還有雷鷹上的,一個騎士王。
將我的兒子萊昂帶離血染的戰場,來到卡利班的森林。我相信,到達一個清幽的地方,獅王的傷勢就一定能痊愈。
不——我只能這樣相信而已。
「夢是醒來後也能看到的事物嗎。並非不同的夢,只要閉上眼,就能再度看到同樣的東西……?」
「是。只要有強烈的思念的話,也會看到同樣的夢吧。我也有過相同的體驗。」
夢原本就是只有一次的體驗。即便如此我也還是說了謊。這是最初也是最後一次,對我兒子的不誠實。
「父親,拿上我的劍。聽好了。到時候穿過這森林,翻越那染血的山丘,彼方有一個很深的巨石要塞,把我的劍投入其中。」
騎士不徒手而亡,我清楚地記得,自從萊昂和第六軍團原體在杜蘭上的決鬥之後,萊昂就再也沒有讓他的獅劍從手中脫離。拋棄那把獅劍,也就意味著雄獅接受了自己就會死去的命運。我拒絕接受兒子的死,兩度謊稱已經將劍放入巨石要塞,但都被我的兒子識破了。
第三次,我終於接受了兒子的選擇,將劍放置進了要塞中。
獅王因為父親的話睜開眼睛。
「……是嗎。那麽挺起你的胸膛吧,貝狄威爾.艾米亞兄弟(ps:此處起名亮點自尋),你,遵守了你的王的命令。」
他再次以卡利班之主而不是我兒子的語氣對我說話。
在迎接死亡的聲音裏,我單膝跪下,以銀手扶住胸甲,下頜緊貼頸部的護甲,一陣轟鳴聲中,數噸的終結者動力甲僅靠一個關節支撐,靜靜點頭。
「抱歉父親。 這次的睡眠,會稍微,久一點……」
像是靜靜睡著。
他,閉上了翡翠般的眼睛。
……只有早上的陽光落下。
天際廣闊,晴朗的天空湛藍。戰爭,真的就到此結束了。
寂靜矗立在卡利班的森林裏,伴隨著獅王即將到來的永眠。
「兒子,你看到了嗎?夢的延續?」我的聲音已經哽咽。
「父親,最後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
「……我愛你。」
然後,他便沈睡了。就像他降臨星球時的那樣,流光飛舞,悄無聲息,一越千年。
他消失得無影無蹤。
像不曾存在過那般。
美麗的大天使在卡利班的土地上再次流下了聖潔的血淚,一如他當年在巴爾宣誓效忠帝皇時一樣,在他身後,來自巴爾和卡利班的天使們長跪不起。
可,好像有什麽晶瑩的東西,也從我的眼角止不住的溢位,順著鬢角隱入發中,隨著風兒飄蕩天空,跟著時光一起流浪......
「我的兒子,願你能有永恒的安眠……」
我們,曾同握利刃長劍,浴血奮戰,破釜沈舟。
我們,曾同約形影不離,休戚與共,生死相依。
我們互相理解,彼此愛護,真心相對。
我們命中註定的相遇,可是最後,我們還是分離。
只是同有一段壯麗的故事,一段無人可替的記憶。
曾經的歲月,如今卻隔著靜止力場的光芒,無法觸及。
他於我而言,是如此遙遠的夢境。
刻骨銘心的愛之後回首,為何如此心痛。
望著你的雙眸,心有千言竟無語
淚水已令我盡陷沈溺
夜再次沈寂,風拂過卡利班的修道院,燈光瑟瑟搖曳,月下波光粼粼。
素衣銀甲,碧眸澄澈,月華流瀉,盈盈一思,月下相逢。
時間好像倒轉,依舊是初遇之境。
真的好想,再親口對你說一聲。
兒子,我愛你。
就此飛往,夢的延續。
後記:荷魯斯大叛亂末期,在極限戰士軍團的拼死掩護下,萊昂率領暗黑天使軍團依照聖吉列斯的預言與聖血天使共同回防泰拉,並與帝皇,聖吉列斯及多恩共同對復仇之魂號進行跳幫作戰。最終在與荷魯斯的戰鬥中,萊昂及時救下了瀕死的聖吉列斯,並奮力以獅劍擊碎了荷魯斯的鎧甲,為接下來趕到的帝皇創造了擊敗荷魯斯的機會。最終,人類之主以火焰劍刺入了萊昂在巨蛇之鱗上制造的缺口,並用靈能烈焰從內部點燃了混沌戰帥的身軀,徹底焚滅了荷魯斯的肉體和靈魂。戰後,盡管帝國英雄馬卡多已經在黃金王座之上化作了飛灰,但在帝皇的帶領下,多恩,基裏曼,聖吉列斯,科拉克斯,魯斯,伏爾甘,察合台可汗開始修復大叛亂造成的破壞。遭受致命傷的萊昂隨後被帝皇親自下令安置於第一軍團武庫中來自黑暗科技時代的遺物級靜止力場發生器——「阿瓦隆」中,待帝國尋找到拯救他的方法,他將自長眠中歸來。
——————————————————————————
來點色孽東西:真的,我剛開始看戰錘那會兒第一次接觸到萊昂這個人物,我就一下子想到了阿爾托莉雅,而且我毫不懷疑獅王娘化了就是不懂人心騎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