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胞胎姐姐是天之驕子，我卻資質平平。
我還在為考大學熬夜刷題。
她就已經被保送到了清華。
爸媽背著我說：「都是從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差距這麽大，別是腦子不行？」
過年時親戚們諷刺我：「這孩子就不是學習的料，就算怎麽努力都比不上她姐，還不如早點嫁人。」
後來，連我男朋友都開始向著她：「你連自己親姐姐都嫉妒，真可怕。」
姐姐嘲笑我：「妹妹，認命吧。」
可是，我不想認命。
...
林皎皎轉學來的那天，是一個白雪皚皚的冬日。
教室裏人聲喧鬧，卻在林皎皎推門的下一秒，就安靜下來。
「大家好，我叫林皎皎，是新來的轉學生，也是...林清螢同學的雙胞胎姐姐。」
她說完，微笑著等待有人問出無數遍的——
「可是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
「是啊，林清螢長得那麽普通，你可比她好看多了。」
「雙胞胎原來差這麽多的嗎...」
班長努力回想，終於一拍手。
「林皎皎，你是不是那幅剛獲得繪畫金獎【日月】的作者？」
林皎皎落落大方地點頭：「其實那是我十四歲畫的。」
「好厲害啊！」
班長連連贊嘆，又看了我一眼。
「難怪林清螢的繪畫也這麽好，一定是跟你學習的吧。」
我掐著手心，沒有說話。
突如其來的無力感，幾乎要吞沒我。
數不清第幾次了。
但只要林皎皎出現，稍微展露一下她驚人的天賦。
我拼命努力才得到的成果，就會被一筆帶過。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
我和林皎皎是異卵雙胞胎，長相從小就天差地別。
她白白凈凈，我又黑又瘦。
三四歲，我還在院子裏玩泥巴，翻小人書的時候。
她就已經開始研究穿搭，精心護理自己的長發。
「現在不好好保養，以後就只有後悔的。」
她斜瞄了我一眼：「美商還是要從小開始培養。」
林皎皎就像小說裏的女主角。
不管想要什麽，最後一定能達成目的。
可我就算拼盡全力，也趕不上她的一角。
有一天晚上，我起床上廁所，聽到爸媽在房間悄悄說。
「都是從一個娘胎裏出來的，差距這麽大，別是腦子不行？」
我僵在門外，被突然湧入的疼痛和無措吞沒。
初中，我參加了市裏組織的繪畫比賽，拿了第二名。
爸媽難得表揚了我兩句，冷落了林皎皎。
她站在一旁，笑容裏帶著不屑一顧。
兩個月後，她繪畫的【日月】，拿了金獎。
有記者帶著攝影機來家裏，她笑著接受了采訪。
等人走後，才撩起眼皮，漫不經心地看著我。
「努力在天賦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林皎皎不允許我在任何一個方面，光芒超過她。
意識到這點後，我費了很多時間和力氣。
終於讓爸媽同意我和她就讀不同的高中。
可是一年後，她又追了過來。
...
林皎皎轉學來的第三周，正好碰上月考。
出成績那天，榜單下圍滿了人。
眾人議論紛紛。
「第一名——林皎皎，這誰啊，怎麽比林清螢還牛？」
「拜托，林清螢怎麽和林皎皎比啊？」
另一個人一臉知道內幕的表情。
「天賦和性格都天差地別，林清螢從小就比不上她姐，好不好？」
我站在人群最外面，安靜的聽了一會，轉身離開卻迎面撞上沈耀。
「你要去哪？」
「回去學習。」
他往我身後看了一眼，了然道：「哦~你的第一名被搶了啊。」
「是你那個討厭的姐姐？」
他瞇著眼睛，伸手強行給我戳了個笑臉：「別難過了，笑一笑，有什麽不開心的哥幫你擺平。」
沈耀是我的男朋友。
雖然和我同歲，但他跳過級，所以比我高一級。
其實一開始，我沒答應他的告白。
因為我覺得談戀愛影響我學習。
結果，困擾我一整節自習的壓軸題，被他隨手解出來。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
「怎麽樣？和我談戀愛，我可以做你24小時免費的家教。」
「24小時？」
他理所當然的點頭：「只要你有問題，哪怕半夜我睡著了，也會起來給你解答。」
其實沈耀和林皎皎是同一種人。
天賦極佳。
不需要怎麽努力，就能取得旁人遙不可及的成績。
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麽會喜歡我。
畢竟，我覺得我就是普通人。
當時，沈耀想了想：「因為我覺得你一點都不普通啊。」
高一一整年。
晚自習結束，我總是最後一個走。
沈耀說，他已經默默註意我很久了。
現在回想起來，不管是爸媽還是身邊的親戚。
他們眼睛裏好像只能看見林皎皎。
在她的天才光芒下，好像我不管怎麽努力，都很難被褒獎，甚至被看到。
而沈耀，是唯一看到我的那個人。
...
我跟沈耀說：「考不過她，是我技不如人。」
「你不用插手，我自己解決。」
大概是這話聽起來有些不近人情，他明顯有些不開心。
但我本能的，不想讓沈耀接近林皎皎。
林皎皎身上，好像有一種神奇的力量。
像是爽文裏強大的女主光環。
所有和她接觸過的人，都會對她產生好感。
所有她想達到的目標，無論多困難都能達到。
林皎皎來的第二個月，我最好的朋友站在了她那邊。
她皺著眉指責我：「我覺得你對你姐惡意太大了，她明明很優秀也特別親和。」
有什麽活動，班上的同學開始不由自主地，圍在了她身邊。
自然而然孤立了我。
那天下午，班主任突然把我叫進辦公室。
她神色凝重地問我：「清螢，你和你姐姐之間是有什麽誤會嗎？」
我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的話，你為什麽要臨摹她的作品？」
頭頂燈光打下來，耳畔有什麽聲音在嗡嗡作響。
好半天，我才努力回過神來，艱難地開口。
「老師，您說什麽？」
她翻出兩張繪畫紙，攤開在我面前。
一篇是我繪制的，另一篇寫上了林皎皎的署名。
內容幾乎一模一樣。
這本來是我交上去，用來參加全國繪畫比賽的。
這是個分量很重的比賽。
如果能拿到金獎，之後幾所頂級院校自招考試，會有20的加分項。
我費盡心血才繪制的作品，怎麽會是臨摹林皎皎的？
我有些艱難地扯了扯嘴角：「為什麽不能是林皎皎抄襲我的呢？」
「林清螢！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踏實穩重的好孩子，可你怎麽也學會說謊了？」
班主任呵斥一聲：「你姐姐十四歲就能畫出【日月】，她去抄你的作品？」
「你知不知道，她比你提前交了很多天。」
「況且這幅作品裏色彩的運用，線條的勾勒都充滿靈氣，以你的水平怎麽畫的出來？！」
我看著她滿是失望的眼神。
想起不過是一個月前，林皎皎還在鼓勵我。
最後，班主任下了結論。
「你的這幅作品我打回了，要麽重新畫，要麽這次比賽，你結束算了。」
...
我攥著畫紙離開了辦公室。
走廊的拐角處，林皎皎正站在那裏等我。
臉上掛著一貫溫柔的淺笑：「清螢。」
「老師找你，是為了什麽事情呢？」
我沒有理會她，挺直了脊背徑直往前走。
錯身而過的一瞬間，她壓低了聲音對我說：「放棄吧。」
「這場大賽對我來說至關重要，我必須拿第一。」
我停住，轉頭看著她永遠從容不迫的表情。
「我會畫出更好的作品，努力拿到拿20分的加分。」
林皎皎笑了，語氣輕蔑至極。
「林清螢，你沒機會。」
「上帝永遠都是站在我這邊的，不信，就走著瞧吧。」
一上午的課，我都沒怎麽聽進去。
老師重點表揚了林皎皎，說她的作品很出彩。
「希望有些同學能擺正態度，不要因為嫉妒，做出自毀前途的事。」
她沒有指名道姓。
但全班同學都在看我。
無盡的難堪湧上心頭，我還是挺直脊背，神色如常地平視前方。
後桌有人小聲嘀咕了一句。
「臉皮可真厚。」
我的性格一直不算討喜。
但在林皎皎轉學之前，我在班裏的人緣也不算太差。
她不過剛來了一段時間，就輕而易舉拿走了我的一切。
我突然很想沈耀。
這一刻我意識到，我好像只剩下他了。
可是...
平時一兩節課見不到面，就會瘋狂給我發訊息的沈耀。
一上午都沒有聯系過我一次。
中午放學的時候，我在樓下等沈耀。
他手裏，竟然拿著刊登了林皎皎【日月】的那份報紙。
我假裝什麽都沒有看見。
可吃飯的時候，他卻主動提起。
「我看了你姐畫的那幅作品還有采訪，她的繪畫功底很深啊。」
我抓緊筷子，擡眼看向他：「什麽意思？」
他好像被我如臨大敵的樣子逗笑了：「別這麽緊張。」
「我只是覺得，她好像挺有趣的。」
那天放學，我沒有等到沈耀。
於是去隔壁高三的教學樓找他。
本該第一時間找我過來吃飯的他，卻坐在教室裏。
而那個逆著光坐在他身邊的人。
是林皎皎。
她笑瞇瞇地看著他：「我和清螢是親姐妹，就算有誤會，我也不會怪她的。」
陽光照在沈耀臉上，我沒能看清他的表情。
只能聽見他帶著淡淡的心疼和憐惜。
「可是，清螢好像不這麽想，她好像從來沒把你當成姐姐。」
「你何必，把她想的這麽好呢？」
林皎皎咬著嘴唇，似乎被他的話觸動。
她軟著嗓音問：「那你要不要安慰我一下。」
話音剛落，沈耀就吻了上去。
我在門外，冷靜地看著這一切。
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
我和沈耀很默契。
我沒有找過他，他也沒有再找過我。
直到周五放學回家後。
我把自己關在狹小的臥室裏。
全身心沈浸在創作的世界裏，想創造出一幅更好的作品。
房門卻被人大力拍響。
「林清螢，你給我滾出來！」
我放下畫筆走出門。
迎面而來的，是我媽惡狠狠的一個巴掌。
口腔彌漫開血腥氣。
嗡嗡作響的耳鳴聲裏，我緩緩扭過頭。
「你姐姐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麽記恨她？」
她尖聲呵斥：「要不是有同學發現，這麽冷的天，她是不是要被你關在繪畫室一個晚上？」
我的目光越過她肩頭。
落在後面滿臉淚痕的林皎皎，和她身邊的沈耀身上。
林皎皎身上還披著沈耀的外套，手背和膝蓋有一點擦傷。
她含淚微笑：「沒事，妹妹肯定不是故意的，說不定只是想跟我玩捉迷藏。」
「況且，我已經自己翻窗爬出來啦。」
從小到大，她一直都很懂如何挑動爸媽的怒氣。
果不其然，我媽的怒火更勝。
「到現在了，你姐姐還在替你說話。」
「林清螢，你還有沒有良心？」
我冷笑一聲：「我沒有關她。」
懶得再理會，我正要轉身回房，手腕卻被一個人拽住。
是沈耀。
他盯著我，一字一句說道。
「你親口跟我說過，你很討厭你姐姐。」
「你抄她的作品參賽被發現了，懷恨在心所以故意報復對吧？」
我目光下移，落在他掐我手腕上的那只手上。
是我熟悉的溫度和觸感。
現在，他為了我姐姐，捏得我骨頭發痛。
我心裏一片酸澀，低聲開口。
「你明明知道，我只想擺脫她的陰影...」
不等我話說完，就被沈耀強行打斷。
「你天賦本來就不如你姐，為什麽總是想踩著他往上走。」
「林清螢，你真讓我感到惡心。」
...
我媽為了安撫林皎皎。
當晚，就將我關進了暗黑的儲藏室。
第二天果不其然發起了低燒。
我強忍著腦內昏沈，完成了我的作品。
一個月後入圍名單公布，我和林皎皎的名字都在上面。
她在無人的自習室堵我：「清螢，別白費力氣了，你走不到最後。」
雖然臉上帶著慣有的微笑，但我還是看出了她的不屑。
我撥開她，在學校小賣部買了一盒酸奶。
付錢時卻撞見了沈耀。
那天他送林皎皎回家後，我就跟他提了分手。
當時沈耀嗤笑一聲：「該說分手的人應該是我吧。」
可等我真的走遠了，回過頭卻發現他站在原地，一直望著我。
眼睛裏，迷茫的神色一閃而過。
分手說得果斷，但我心裏的難過做不得假。
在我給林皎皎作配的人生裏。
沈耀是第一個給我溫暖的人。
原本我以為他是特殊的那一個。
最後還是輕而易舉被林皎皎搶走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了。
期末考試快到了。
我拼命的刷題復習，就是想拿第一。
這次我也難得運氣不錯。
卷子出的偏難，但那些偏門的知識，我恰好之前看到過。
我幾乎肯定，自己一定能把第一拿回來。
結束最後一門考試的時候，巡考老師突然出現在考場。
緊接著我就被帶到了辦公室。
四五個老師一臉嚴肅地圍著我：「林清螢同學，有同學舉報你考前偷試卷。」
我大腦嗡地一下，下意識就想反駁：「我沒有...」
班主任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
「舉報人是你姐姐林皎皎。」
「還有證人親眼看到，放學後你去了出卷老師的辦公室。」
我意識到什麽，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垂在身側的手開始發抖，我顫著嗓音問。
「證人是誰？」
「高三一班的沈耀同學。」
當著所有人的面，林皎皎掉了眼淚。
她紅著眼圈說：「清螢是我妹妹，我絕不能看著她走歪路。」
我不是沒有辯解。
但根本沒有人相信。
最終，我被扣上作弊的罪名，成績作廢。
林皎皎依舊是第一。
她進了重點班，我去了最差的班級。
荒唐的是，繪畫比賽裏，我交上去的作品，因為在某個賬號主頁發現雷同。
所以被判定無效。
最終林皎皎以復賽第一的成績進入決賽。
那個釋出作品的網絡賬號，是她的小號。
「是我前幾個月隨便畫的啦，因為感覺不是很滿意，就隨便放在了小號上。」
面對鏡頭，她笑容溫柔又無奈：「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找到的。」
「哎，但不管怎麽說，她都是我妹妹呀。我會帶著她的這一份，在決賽裏竭盡全力。」
我的名聲已經難聽至極。
就連那些差生，提到我，也是一口一個「小偷。」
「又作弊又抄襲，林皎皎太慘了，怎麽會有一個這樣的妹妹。」
「嫉妒唄，醜人多作怪。」
決賽是現場限時創作。
林皎皎奪得第一的訊息，立刻沖上熱搜。
給她頒獎的，是一個染著藍發，眉眼肆意張揚的男生。
據說是什麽滬圈的小少爺，叫江辰。
聽說這次的比賽，就是他家裏贊助的。
我看著影片裏的林皎皎手捧鮮花和獎杯，站在冠軍台上。
我媽推門進來，語氣不耐煩。
「趕緊出來吃飯，看什麽呢？林清螢你還有臉哭？！」
擡手摸去，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不知為什麽。
我總覺得，站在那上面的。
本應該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