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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電視劇【邊水往事】中讓你印象最深刻的情節是什麽?

2024-08-19影視

恐怖的「 殺人比殺牛還不值錢 」既視感。

一,系統性的命如草芥

【邊水往事】的故事在一種「人命如草芥」的殘酷基色上展開。前有內訌的叛軍殺人後集體歡呼,後有孩子逃跑被毛攀所殺、三個變兩個;利益大網中身不由己的他們,殺與被殺都是血色「平常事」。

曹保平導演此前諸多犯罪題材電影,一貫粗糲大尺度、一貫講絕境中的人的瀕死掙紮,本質上或許都是一種「窮途末路」,善惡如煙火、絕境中瀕死綻放。

【烈日灼心】賊搖身一變成了兵,煙頭燙手、命運灼心,兜兜轉轉逃不過遮不掉、日日臨淵久久戰栗。

【涉過憤怒的海】,亡女之父和兇手之母,某種意義上都生不如死、都窮途末路。

【李米的猜想】中開出租車的、坐車的毒販子,各自被困在有形無形的逃亡路上;【追兇者也】嬉笑怒罵、本質依舊絕望。

【狗十三】乍看不一樣,青春家庭教育題材,而被烹熟的那條狗,是少女被鎖在看不見的家庭牢籠中、一邊怒放一邊枯萎的走投無路。

如果說曹保平導演的各路代表作,是某種特殊處境下人的絕望掙紮、抵死泅渡,相對「個案」;那麽 他監制的這部【邊水往事】,則是一種更制度化的、更整體無序的蠻荒之地語境, 更籠罩更無垠。

他此前背景基於內地的作品,整體框架依舊在規整序列之中,大多只是奔逃的個體命運出了岔子;而【邊水往事】是 一族群體性失控、一種徹底的近乎無序狀態,野蠻的「血與火」拳頭規則、「金與銀」利益鏈條

這些年落地東南亞(或架空)的影視劇越來越多,部份影視劇因內容取舍或需求先後,提及東南亞某地公檢法不作為框架背景、僅僅是一筆背景、一筆陰影,並不縱貫展開。而邊水更全景式更宿命式更悲憫式,講述了「叢林法則」式境地下的命如草芥。

你看,【邊水往事】很大尺度,而這種大尺度往往和男主一臉震驚的表情一同出現。從菠蘿大叔到少年蘭波熟練大開殺戒、再到第9集叛軍內訌殺人後歡呼,沈星的震驚隨著尺度增大而不斷升級。

真正的「大尺度」, 其實不是血腥腦漿實體層面上的 ,而是對人性的瘋狂病變深挖深探;

與其說滿屏番茄醬就是大尺度,不如說「真正叫人靈魂戰栗」才是內核的淵深不見底、風浪翻如雷。

【邊水往事】顯然是後一種,讓人看絕境之下的命如草芥、人似修羅。

蘭波殺敵、在他自己眼中大概是少年英勇、義不容辭;而在以沈星視角為代表的正常人視角中,是少年為牛就大肆屠戮、淪為惡之刀槍卻渾然不自知。

內訌的叛軍發出勝利歡呼,在沈星視角中,剝除正反對錯是非價值依附之後,是他們以血腥殺戮為樂。

你看,劇作展示他們大殺特殺,但和cult片不同,【邊水往事】裏殺戮不是瘋癲過火的暴力爽學,而是一種 正視殘酷基底再「以卵擊石」的不死之誌、不滅之光,一種驚奇刺激外衣之下的人文悲憫

二,山歌、山路、山人

第9集叛軍內訌的頭目,一通血腥殺人操作之後,回到故鄉山頭唱山歌。

密林深深、樹色青青,歌聲悠悠、日光曖曖,他們唱著我聽不懂的歌,但那顯然是一種更古樸、更在地、更原生態的敘事。

自然中輪回流變的花花果果,和各種武裝組織的你爭我奪,有象征性相似、但更多的是不同。

歌中天然的歸屬感,和他們殺人奪地、流血漂杵的行為,很有反差。

好似意外的點睛一筆,看似是不重要的附加項,但 給修羅惡鬼標註了一點很有質感的「故鄉山林氣」

當我們說山林山歌,往往是某種愉快勞作,或者某種貧寒紀元。

要麽是 山林隱逸、世外縹緲出仙氣

要麽是漁樵問答、自歌自舞自開懷, 山林躬耕桃花源

要麽是 悲苦封閉模式 ,窮山惡水中、眾人衣食無著落。

【邊水往事】這首山歌,約略有幾分接近貧苦後者,但又截然不同。

滿手是血、滿身孽債殺回的悍匪,在古老土地山林間高歌,不再是單純被哀憫的他者,也不是我自高蹈出塵外、主動隱逸的隱者,而是打著在地烙印的歸來的「掠奪者」。

回到故鄉的山林裏,當剝削壓迫所有人的土閻羅

你看,恰恰是山林之歌的傳統美學內容,和由血色之人歌唱的特殊所屬,二者之間的矛盾反差,造就了更有張力的一幕。

山林山人山歌,在劇中不是第一次出現。

拓子哥歸家看老母,母老家貧侄子幼,事事堪哀;那鍋清水煮雞蛋,更是讓他的來時路平添幾分淒愴,且有了更廣闊的土地悲情陰影。

麻牛鎮眾人看著艾梭命「妻弟」(bushi)對妻子行刑,則是另一種古老愚昧又無聲的殘忍。

他像頂端最貪婪攫取壓榨的「當地無名之土王」,卻也在扮演假裝脈脈溫情的大家長;宗族土地傳統的扭曲延展,在此構成了一種復雜又奇特的雙刃樣貌。

你看,【邊水往事】中形形色色惡人群像,不是異域觀光式的浮光掠影,而是一種更深遠更洞若觀火的「煉獄群像」。

三,血色中的一點星光

第9集中並置兩條線,一邊是所謂上流社會的衣香鬢影,前有昂貴食物、後有陳會長說話幾次三番不看人,都是財富、都是算計、都是博弈;

另一邊則是山林中伐木工人們幹活,底層又原始、蠻荒又殘酷。

兩條線都血色都殘酷,但 前者將血色包裹在金色外衣的不動聲色之下,後者將血色放置在原始的青翠群山中。

兩端對比很鮮明,棋子和執棋者身份又隨時可能血腥對調,那朱門酒肉已臭、刀下幼童將死,無一字說「殘酷」,卻極其殘酷。

蘭波帶著兩位小朋友荷槍實彈外出幹活,四舍五入像一個高中生帶著兩個幼稚園小朋友武裝工作;鬥不過惡人被擒,逃跑過程中「三個孩子變成兩個」。

特別毛骨悚然的就是這「三個變兩個」,已播內容甚至沒有孩子被殺害的直接畫面,此事 一直只存在於第三方轉述中

一種轉述,是大佬們談判桌上的砝碼;

另一種轉述,是蘭波心心念念要替小朋友報仇,自己都成了俘虜當了苦力、依舊要死要活惦記情意、企圖血債血償。

前一種是對人命的輕漠,活生生的孩子不過是一點輕飄飄的棋子,生與死、輕與重之間、不談血色但分分鐘叫人膽寒;

後一種是原始而又真摯、勢單力薄而又九死不悔的稀缺情感,以卵擊石、很悲劇,在吃人的黑色叢林中講情義、很奢侈。

你看,蘭波上線後戲份並不多,但角色質感幾轉幾折,從「乖巧發慈善糧食」到「為牛為路就瘋狂殺人」,再到不敵更惡的惡人們被擒,叢林法則中殘酷長大的孩子, 在人命如草芥的格局中依舊保留著人的天然天真 (當然復仇中也不乏慣性的 鬥狠 成分),更叫人唏噓。

如果說少年殺人讓人膽寒,那麽他不顧一切為小朋友報仇的情意和正義,則又是黑色叢林中不曾泯滅的一道光。

同樣的是拓子哥,細狗出事就逃亡、又慫又真實;而刀山火海封鎖區,拓子哥堅持要去,他和沈星在一群人監視之下意外會面那一瞬,是一種「點點微光照亮層層死地」的力量。

你看,層層黑遍地血叫人恐懼,而這滿目黑色中那些不肯熄滅的人性之光,比如沈星一心找舅舅、贈與姐弟小寶石,比如拓子哥闖生死關救沈星,比如小蘭波一心復仇,比如猜叔重點講生意但也講一點情義。

長路似風燈,暗夜如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