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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戒】中王佳芝為什麽不逃走?

2022-07-26影視

2022.8.11更新:因為是分析電影的「床戲」,很多讀者從視覺效果去調侃電影,在這裏我想補充一下小說的內容,王佳芝為何不逃走的心理原因,是因為她在長期孤獨和缺愛過程心理扭曲的直接行為體現。她沒有一個朋友,她存在的價值就是一個工具的價值。這樣一個可憐人在最後一刻醒悟了,她不但不會逃走,她還有一種玉石俱焚的快感。

【色戒】是張愛玲比較特殊的一部作品,前後數年,從開始構思到最後落成,涉及的人物有現實的也有對映自身的。但是唯一我們知道的是,依原來然是張氏的風格,冷酷的寫著人情冷漠。

首先,王佳芝在讀書期間是女神,學生話劇演出是女主角,有一把人暗戀她,還有一個風華正茂的鄺裕民和她曖昧。可是學生演愛國話劇忽然要動真格的時候,周圍沒有一個傻子,都推舉王佳芝去作「女主角」而且想的一個很卑鄙的計謀「美人計」。單純如她,這個打著愛國旗號的美人計,其實目的在何?小說裏寫過,等到計策執行的時候,大家沈默了,因為大家都知道要王佳芝動真格的時候到了,需要她破處,而且物件都替她找好了,是那個她最討厭的經常去嫖的梁潤生。

那個時候,她被駕到火上烤,旁邊多少人看笑話?鄺裕民屁都沒放一個。讓王佳芝和梁潤生發生關系。這一晚對她打擊很大,因為小說寫道,當她回到上海的時候,還害怕自己會染病。

這件事可笑的時候,」美人計「沒用上,易先生和易太太提前走了,她卻失了身。

自那以後,小團體所有人都躲開她,用異樣眼光看她,包括鄺裕民。

小說寫道:我傻,反正是我傻 她對自己說。也甚至於大家起哄捧她出馬的時候,就已經有人別有用心了。」

這是王佳芝在朋友那裏所遭遇的備有用心的「陷害」。她在這個世界上猶如被拋棄的人,當組織聯系上她的時候,她爽快答應了,因為她覺得自己有用了,可憐的人。

當她面對易先生的時候,那一刻覺得自己不至於孤獨到被世界遺忘。小說中寫每次和老易在一起就像沖了一個熱水澡,沖掉了一切煩惱。

在這裏她和易先生已經不知不覺在「獵物」之間找到了一種獨特的存在關系。兩個孤獨的人,各有自己孤獨。易先生是不相信任何人,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王佳芝何嘗不是?

王佳芝執行暗殺的等待過程中,她心理活動想起了這兩年的種種,她其實不自覺地在恨鄺裕民和那個小團體。當她知道這次刺殺任務還是原班人馬的時候,可能有那麽一點可怕的念頭。

當拿到鴿子蛋的鉆戒,看著這個男人願意為她買下珍貴的禮物,看到他臉上的悲傷,她知道他是愛她的,這是她得到的在這個世界唯一的愛。或許就那麽一瞬,她也要保護這一瞬。她的背叛是遲早的。她也不會走,因為世界早就拋棄了她。

原先的電影床戲分析:

其實這個問題,透過那四段床戲便可以透視王佳芝的心理。李安導演不會隨便就安排「床戲」的內容。下面,我們就來用【色戒】中的四段床戲來給對該電影分段進行分析,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電影中的床戲不多不少就四段,除此之外,電影沒有一個多余的色情鏡頭,反之,那些床戲也缺一不可,每一段戲份都和電影主題思想緊密相扣。

段落一:王佳芝與梁潤生的床戲(美好的理想轉向殘酷的現實)

王佳芝(湯唯飾)與同學梁潤生破處的那段床戲是一段不太起眼的戲份,其尺度遠遠小於其後那些床戲。

然而,它卻是電影的一個重要的轉折點:電影在此戲前後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之前的故事很簡單,就是一群懷揣著夢想的大學生湊到了一起,他們打算為國家幹一番大事。一切憧憬都是那麽的美好,那麽的有激情。然而,當他們真正投身到自己理想的事情時,一切都不一樣了:學校裏的舞台劇和現實中的演戲之不同,暗殺所需的經費等都成了阻礙他們的因素,他們甚至連性經驗都沒有!

易默生(梁朝偉飾)夫婦的突然離去讓幾個學生徹底絕望,故事就此告一段落。之後,電影場景一轉從香港來到舊上海。那是戰亂中的上海;那是日本侵華上海淪陷後的上海;到處是饑餓、恐慌、政治騷動、屍橫遍野,所到之處一片慘象,這與之前的美好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反差。這種反差讓人產生一種莫名的痛,就像是王佳芝那個初夜的痛。對此,導演把王佳芝與梁俊生的床戲作用發揮到了極致,它既起到了分段的作用,又起到了對觀眾的潛意識隱喻,手法極其高妙。

二、 段落二:王佳芝與易默成第一次床戲(陷入愛情)

這是一段病態而扭曲的性愛場面:王佳芝幾乎是被強暴的。沒有人從這場性愛中得到快樂,包括易先生。

對此,可以說導演「醉翁之意不在酒」:

觀眾如果留意的話可以發現一點,在整劇中導演都沒有正面表述過易先生的工作。我們只是從側面易太太打麻將時得知易先生是做情報特務工作的,他的主要任務是審犯人。在那個時代,審犯人其實就是嚴刑逼供,關於這一點我們雖然沒有機會直面易默生的審訊,但卻在易先生對王佳芝的第一次床戲上一覽無余。我們與其說易先生在強暴王佳芝,倒不如說易先生在對犯人施刑,而易先生的那種緊張、恐懼、獸性、殘忍的職業性格在此被表達的淋漓盡致。

這段床戲還預示著另一個重要的開端,就是愛情的開始。我們暫且把王佳芝與易先生的情感定義成愛情,因為在這種社會與政治背景下愛情根本是無稽之談,男女之間有的只是逢場作戲、互相利用,然而,也正是這個愛情引導了電影最終的悲劇,它從無稽之談變成了現實,變成了「六個暗殺分子」之間的一顆定時炸彈。自此,肉欲變成了一種毒品,它開始蔓延到王佳芝與易默成的身體裏。

三、 段落三:王佳芝與易默成第二次床戲(征服與被征服)

兩人第二次的肌膚接觸從審訊中恢復了正常,盡管王佳芝還是處在一種被壓制的狀態下,盡管易默成還帶著些許的疑心。

導演增強了床戲的刻畫,似乎兩人在片刻雲雨中忘記了自己的身份,直到這場戲結束之時,王佳芝在易先生耳邊說出了那句話:「給我一個公寓」,這句話非同小可,它暗示了征服者與被征服者角色的轉換,似乎王佳芝開始占據了上風。(這大概也是愛情起到的作用)

在節奏與段落上,王佳芝與易先生的這第二次床戲加快了故事向最終悲劇靠攏的腳步,它讓整部電影由開始的理想、事業轉向了愛情,這也是張愛玲小說的韻味所在,人性之間的那種細膩從保國、衛家這些大的話題中得到了成功的過渡。自然,殘酷的社會背景還在那裏,沒人相信這種「愛情」會成真,但至少它發生了!

四、 段落四:王佳芝與易默成第三次床戲(在愛情與信仰中迷失)

如果說王佳芝與易先生兩人在第二次做愛中得到了些許的迷失,那麽這一次卻是徹徹底的沈浸!

自此以後,兩人彼此幾乎忘記了自己在現實中逢場作戲的身份,或者說他們徹底放開了彼此的顧慮,如果不是上海大街小巷的那些巡警和日本人的花天酒地,觀眾甚至都忘記了兩個主人公特殊的身份(一個特務,一個間諜)。我們不知王佳芝與易默成之間是否存在真正的愛情,但至少我們知道兩人在悻悻相依,互相依賴,逃避現實,逃避痛苦。

就這樣,直到影片的最後,當王佳芝戴上易默成為其訂制的那枚戒指的那一刻,心理防線被徹底沖垮:面臨著 背叛愛情 還是 背叛信仰 這一抉擇上,王佳芝選擇了後者。

死,對六個為革命獻身的年輕人來說是一種失敗,但對王佳芝來說,卻是一種解脫。這也是故事的終點。

話說到此,我們來對【色戒】的故事線做個總結:它是一部用「四段床戲」架構起來的「交響樂」,之所以用這一比喻,是因為他的節奏由慢入快,由大入深,由宏入微。而所有的這一切,都被「四段床戲」的框架牢牢把握住,情節看似疏離,思想卻行而不散。

我們可以說【色戒】是一部歷史片,或是說【色戒】是一部愛情片…其實都無所謂,關鍵在於導演透過這部電影表達出了特殊時代下特殊人物之間的那種細膩而無法訴說的感覺。

沒錯,這就是戰爭、政治給人類帶來的異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