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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寂冷如海上煙花—【繁花】觀後感

2024-01-13影視

從維多利亞港來到黃浦江畔,王家衛講了一個「繁花」落盡的故事。

作為一個生在上海,長在香港的人,這兩座城市,串聯起了王家衛的人生。兩座城市之間,有著很深的淵源。抗戰時期上海淪陷之後,很多上海人都跑去了香港,抗戰勝利後,他們又回到了上海。新中國成立之後,一些人又跑去了香港,或者透過香港,散落世界各地。一生漂泊,兩地輾轉,香港,是這些上海人旅途中的驛站。

在王家衛的電影裏,充滿了形形色色,宿命般的流浪。多年以後,當王家衛帶著【繁花】重回桑梓之地,不知道這位大導演是否找到了心靈的歸宿。從黃浦江畔到維多利亞海港,隔著一整個香港電影的繁華時代。從南到北,香港電影如同潮水般退去,而王家衛依然文藝到死。

我從來沒想過王家衛會去拍電視劇,依著他「墨鏡一帶,誰也不愛」的格調,棲身小螢幕,讓人大跌眼鏡。【繁花】對於國產電視劇或者是王家衛本人來說都沒有任何可復制性。這應該是他機緣巧合的一次嘗試,或者是他在少年夢境裏,說給故鄉的喃喃囈語。

王家衛的電影裏沒有宏大的敘事,他電影裏的故事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像一根銀針落地,觸動心弦,卻寂靜無聲。【繁花】的故事背景雖然是90年代的上海,但王家衛無意去激蕩那個時代的變遷。在王家衛鏡頭掃過的浮世繪裏,不過是一曲十裏洋場的人間舊夢。盛世的花團錦簇,亂世的鴛鴦蝴蝶,不過是窗前霧,台前燈,來也傾城,去也傾城。

就劇情而言,【繁花】的商戰尤其是股市的搏殺,是很幼稚的。稍微懂點金融的人都能想到這樣的結局:南國投砸盤,麒麟會接手,李李金蟬脫殼,汪小姐破繭成蝶,玲子塵埃落定,爺叔江湖再見,寶總回歸阿寶。整條故事線在毫無邏輯的推進中走向結尾,沒有跌宕起伏的戲劇張力,也沒有激烈的人物沖突。幾句念白和鏡頭換盞之間,每個角色迎來了各自的命運。

寶總求財卻不貪財,多情卻似無情,他的人設有點像武俠小說中的人物,一個上海弄堂裏的平凡少年,得名師相助,有美人作伴,策馬江湖,快意恩仇。寶總對成功有著難以抑制的狂熱,在成功後也有著同樣的落寞。財富或者愛情,寶總唾手可得。可在歷經滄海後,寶總又變成一無所有的阿寶。在得與失之間,體會著人生練達,世事難料 。

那些在寶總身旁環繞的美妙女子,展現著上海女性的優雅與從容。她們之間沒有所謂宮鬥的競爭,有的只是互相理解,雖然彼此之間帶著點狡黠,透漏著精明。

愛情本來就是和別人無關的,從來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想象。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繁花】的感情線,我能想到的是:「摩登」。【繁花】中對愛情的刻畫,沒有另一部滬語作品【愛情神話】來的生動。王家衛影視中的男男女女,總透著一種遊離感,沒有山盟海誓,只有暗香浮動。

寶總和汪小姐在窗下的那個凝視,然後定格,是我在劇中看到的最美景色。王家衛電影美學中的鏡頭交錯,色彩構圖,放在電視劇裏已經是另外一種存在了。「我噠噠的馬蹄是美麗的錯誤,我不是歸人是個過客」。一見寶總誤終生,不見寶總,此生怕也無用。遇到,我們無須欣喜,而錯過,是人生的常態。

最後談一下爺叔。作為提籃橋財經學院的高材生,天地萬方都在爺叔的掌握之中,爺叔的經歷就是一部上海近代金融史。他把阿寶一手打造成寶總,從裏到外,從筋到骨。他想讓寶總避開自己踩過的坑,他千方百計想為寶總留一條後路。可你有你的黃浦江,我有我的蘇州河。

世上沒有不犯錯的人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在【繁花】原著小說裏,寶總只做外貿,從未踏足股市。可股市裏,確有無數個寶總,他們排著隊,一個個從東方明珠的最高處跳了下來。

王家衛的作品始終帶著獨特的審美風格,他從來征服不了所有觀眾。有人說,【繁花】是無法復制的孤品,而在有些人的眼裏,【繁花】不過是一場浮誇的盛宴,一曲成年人的「小時代」。我想說,這個「時代」從來不在乎我們如何去看待它,就如同繁花盛開,有的人看見花團錦簇,有的人看見草木雕零。所以不要爭吵,這個時代的櫥窗裏琳瑯滿目,我們只是窗外短暫駐足的行人。前程漫漫風雪,你我還要匆匆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