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做了一場夢啊。
醒來發現自己活在2023年,於是笑了笑,覺得自己真特麽的幸運。
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活在1995年的東北,等待我的會是什麽樣的命運?
我可能是郝蕾飾演的馬淑娟,丈夫石頭是個下崗工人,日子開始變得亂七八糟,我每天都在糾結、苦惱,想著該如何把日子過下去。
東北就是有股神奇的魔力,時間好像停滯了一樣。
一望無際的田野,隨處可見的破車,臟兮兮的、無所事事的煤礦工人。
每天都是這樣,不會有一點改變。
我讓石頭想想辦法,可他真就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和楊武守著一個不賺錢的五金店,期待著哪天能賺點錢。
他還不如期待天上掉餡餅。
我覺得他是個窩囊廢。
賺不到錢,養不起家的窩囊廢。
偏偏還有著悲天憫人的善良。我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
可就是因為他是好人吧,我有些不舍得和他離婚。
但這婚,還是離了。
離就離了吧,反正也沒孩子,以後沒什麽牽扯。
我還年輕,長的還行,很快找了下家。
石頭,我聽說他和楊武去找了欠他們錢的人,那人叫謝大勇。謝大勇跑了,錢也沒要到,卻把謝芊芊這個小姑娘帶回了家,當做親閨女一樣寵著。
自己都快活不起,還要養活別人的閨女,這男人,沒法說他。
算了,尊重他人命運吧。
哦,如果我是郝蕾飾演的馬淑娟,那麽感謝老天,命運還算眷顧我。
很可能,我是袁曉旭飾演的王曼麗,也就是謝大勇的老婆。
挺奇妙的啊,我的本名就是【王曼】,看電影的時候總會恍惚,以為大熒幕上的就是自己...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就混到了這個地步,老公欠了一屁股債之後,跑了。破樓裏就剩下我和女兒芊芊,每天都有上門討債的人。
能怎麽著,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和女兒都活成這 B 樣了,也無所謂了。你們看什麽值錢,就拿走吧。
要債的很多,其中石振邦(石頭)和楊武最特殊,看著咋咋呼呼,都是虛張聲勢。這倆人,還不錯哦,是個好人。
嗯,既然是好人,那就是可以托付,甚至是欺負的。
欸,就是這麽個世道。
人挪活,樹挪死,都說出國打工能賺錢,我打算碰碰運氣。於是,我找到石頭,我拜托他幫我照顧女兒芊芊三天,就三天,三天後我的親戚張建國會帶著一萬塊錢來接走芊芊。
石頭不同意,可這個善良的人還是同意了,他怎麽會不同意呢?一個漂亮的女人在他面前哭,甚至歇斯底裏。
我當然舍不得女兒,可舍不得有什麽法子呢?
好在,石頭是個好人。
臨走的前一天,我去找他,想看女兒一眼。
黑夜裏,我們各自點燃了香煙。香煙裊裊,伴隨著火光的搖曳,氛圍有些曖昧。
我穿著白襯衫,襯衫裏邊年輕的身體若隱若現,我知道他在看我,並且很確信,他想 上 了 我。畢竟,我還這麽年輕,這麽漂亮。
其實,我對這個善良的男人也有些好感。
他的確是很好的男人,比我那個所謂的老公強多了。
於是我解開衣扣,就當是報答這個善良的男人。當然,不僅僅是報答,或許我就是想吧......生活這麽虛無,現實的苦難那麽多,多到我已經麻木。
可就是這樣一個夜晚,這樣一個男人,讓我有一股想要好好活著的沖動。都火燒眉毛了,且顧眼下吧。
快樂一時是一時。
文藝點說就是「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別問是緣還是劫」。
可這個善良的男人說「你別弄這個,凈麻煩」。
他還真是個好人啊,這是我這輩子遇到的最後一個好人,也是唯一一個。
我丈夫欠了他的錢,他可以理所當然地 上 了我,但是他沒有。
這個疲憊又慌張的黑夜,我又哭又笑,我暗自下定決心,賺錢還債。然後,如果那時候他還沒結婚,我就嫁給他。
其實,我和謝大勇也沒領證。
清晨,我和這個叫做石頭的男人分別了,我帶著我小小的夢想去奔赴前程。
唯願我的前程遠大。
我們一行人坐船偷渡過去。在船上,我們的護照被收走。
逼仄的空間,擠滿了人,吃喝拉撒都在一起,但因為心中有愛的人,所以不覺得這些是苦。
對於這個世界,我的理解還是簡單了,我就說嘛,錢哪能那麽好賺。
先是在飯店裏做服務員,早晨6點開始一直忙到後半夜12點,到手的錢就那麽一點點;
我打算換個工作,去做流水線上的工人......依舊是同樣的工作模式,沒有休息的時間,就連上廁所也得打報告...
如果這樣的話,我該怎麽時候攢夠錢,什麽時候能還債?什麽時候能回去見他?見我的女兒?
當一個人滿臉都寫著要錢的時候,真的很危險。
這樣的我,很快就找到了新的工作——夜場陪酒。
收走我護照的中介說我一點不像生過孩子的,臉蛋還是那麽嫩,滿滿的都是膠原蛋白;身材依舊那麽曼妙,胸是挺的,屁股是翹的。
如此天姿,浪費了可惜。
我糾結了幾天,問對方是不是真的就只是喝酒?對方信誓旦旦,說你不想做別的就不做啊。然後,我就同意了對方的提議。
只是去陪酒而已,一晚上就能賺我3個月的薪金,很快我就能賺夠錢了......我得快點賺錢,我怕女兒忘記我,也怕那個叫做石頭的男人忘記我。
最開始,的確賺了點錢。
還沒等我高興幾天......
我這個人啊,不僅對世界的理解簡單,對人性的理解更是到了無知的地步。
我想走了,偷渡回去沒資源,不知道怎麽聯系船只;想光明正大地走,護照在中介那。
中介說我不能忘恩負義啊,不能只顧自己賺錢,然後拍拍屁股就要走。他說,他那缺人手,讓我頂一陣,等新人來的時候就送我回去。
我覺得事情不對勁,但說不出哪裏不對勁,只能聽對方的話。
我是這個夜場最奇葩最矯情的一個,只喝酒,不賣身,甚至摸都不能摸...可這個地怎能允許你三貞九烈呢?
那個客人給了我一巴掌,說我就是個biao子,來這裝個毛線。我氣不過,拎起酒瓶子就想幹,可我打不過...
還是有溫柔的客人的,他說他老家就是東北的,這讓我想起了那個叫石頭的男人。就著這點好感,我喝了他遞過來的酒...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失身了。
那個溫柔的客人抽著煙,輕蔑地看了我一眼,他說在這就是賣的,裝清純?裝 處 女 啊?
我覺得自己無比惡心,我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我是想盡一切辦法之後才意識到一個事實,從我想出國賺錢的那一刻起,我就進入了一個圈套。想走,得看對方的臉色。
我只能在這陪酒賣笑。
伴舞搖啊搖,摟摟又抱抱,人格早已酒中泡。
人,真的不能稍微降一級,走錯一步,就會一直往下陷,永遠沒有翻身的希望。
我曾天真地以為出國賺個錢是很簡單的事情,我以為只是陪個酒,沒什麽可怕的...... 可這個燈紅酒綠的環境啊,還是改變了我的氣質,我隨著酒色清醒地墮落下去了。
終於,我還是變成了 biao 子,誰都能上的 biao 子。
身上的男人來了去,我總會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回到了東北,見到了那個叫石頭的溫柔的男人。
我後悔,那個溫柔的夜晚,怎麽沒把衣服脫得徹底一些。
最開始我還有個幻想,能攢點錢,可這個環境攢不下錢。
攢的錢需要打點。
還需要治療我各種各樣的婦科病。
終於,在我40歲的時候,對方說送我回去。
我知道,是因為我沒什麽利用價值了。
陽光下,我第一次照鏡子。鏡子裏是沒有血色的臉,黑眼袋嚴重,整個人好像是60歲。
就這樣,我帶著一身的病,回來了。
或許,我該慶幸,我還能活著回來。
東北的時光像是停滯一樣,和我當年離開時沒有半分區別。房子依舊破敗,鎖是壞的,冰箱是以前的...
只有在他倆身上能感受到時光的流逝。
我的女兒那麽大了,是個大姑娘了,很像當初的我,又和我不一樣;
我也悄悄地見了他,他老了,不變的是溫柔,或許年輕人說這是「慈祥」。
我身體不舒服,打算去醫院好好看看,又檢查出了癌癥,晚期。
我本想自生自滅了。
可那個溫柔的男人找了過來。
他說想和我結婚,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領養芊芊。
他說無論我得什麽病,砸鍋賣鐵都得治。
他還真是個老實人,老實人最容易吃虧了,活了這麽些年,這個男人啊還是不長記性。
可我舍不得讓這老實人吃虧了。
他多好啊,他說當年給我買了一條裙子,他說想看我穿上。
我穿上那條漂亮的裙子,又給自己化了妝,恍惚間回到十幾年前...那陣的我青春貌美,本來麻木地活著,因為他,有了活下去的欲望。
我們去民政局,領證。
如果,如果時光真的可以倒流,我幹嘛出國啊,直接嫁給他多好。
他牽著我的手往出走。
這個場景我想過千百次。
夠了,這就足夠了。
我說過我舍不得讓他吃虧,所以我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希望我愛的人啊,能平安順遂,一生安康。
電影的結尾是另外一個漂亮的女人芊芊崛起了。
她成了大明星,混得風生水起,一切像是做夢一樣。
就是做夢啊。
窮人家的漂亮女孩子,社會會用什麽方式去蹂躪她?
不言而喻。
最終,還是走了王曼麗的老路。
一個迷失在國外,身 上 的 男人來了去;
一個迷失在大都市,身 上 的男人同樣如此。
真 特 麽 的 殘酷死了。 @知乎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