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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魔法部

2024-01-11影視

哈利波特與鳳凰社

第七章 魔法部

第二天早晨五點半,哈利猛地一下完全清醒過來,就好像有人沖他耳朵裏大喊了一聲。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慢慢地,要去魔法部受審的事充滿了他大腦的每個細胞。他再也無法忍受了,就從床上跳下來,戴上了眼鏡。韋斯萊夫人已經把洗熨一新的牛仔褲和T恤衫放在了他的床腳邊。哈利摸索著穿上它們。墻上那幅空白的畫紙在吃吃發笑。

羅恩四肢舒展地仰面躺在床上,嘴巴張得大大的,睡得正香。哈利穿過房間,來到門外的樓梯平台上,反手把門輕輕關上,羅恩一直沒有動彈。哈利竭力不去想當他下次再見到羅恩時,他們可能已經不再是霍格沃茨的同學了。他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經過克利切祖先的那些腦袋,來到下面的廚房裏。

他本來以為廚房裏沒有人,可他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門後傳來一片低低的說話聲。他推開門,看見韋斯萊先生、韋斯萊夫人、小天狼星、盧平糊唐克斯都坐在那裏,好像正在等他似的。他們都穿得整整齊齊,只有韋斯萊夫人穿的是一件紫色的棉晨袍。哈利一進去,她就立刻站了起來。

「吃早飯。」她一邊說一邊抽出魔杖,匆匆地朝火爐走去。

「早一早一早上好,哈利。」唐克斯打著哈欠說。今天早晨她的頭發是金黃色的,打著卷兒。「睡得好嗎?」

「挺好。」哈利說。

「我一夜沒一沒一沒睡。」她說,又渾身顫抖著打了一個大哈欠,「過來坐下吧...」

她拖出一把椅子,結果把旁邊一把椅子推翻了。

「你想吃什麽,哈利?」韋斯萊夫人大聲問,「粥?松餅?熏魚?火腿和雞蛋?麪包?」

「就一就來麪包好了,謝謝。」哈利說。

盧平看了一眼哈利,然後對唐克斯說:「你剛才說斯古連傑怎麽啦?」

「哦...對了...是這樣,我們需要更小心點兒了,他開始問我和金斯萊一些古怪的問題...」

他們沒有要求哈利加入談話,他感到松了口氣。他心裏一直局促不安。韋斯萊夫人把兩片麪包和橘子醬放在他面前,他費力地吃著,味同嚼蠟。韋斯萊夫人在他的另一邊坐了下來,開始格外細致地關心他的T恤衫,一會兒把標簽塞進去,一會兒又把肩膀上的接縫抹平。哈利真希望她不要這麽做。

「...我得跟鄧布利多說說,我明天可不能再值夜班了,我太—太—太累啦。」唐克斯說著,又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我來替你吧,」韋斯萊先生說,「我沒事兒,反正要趕一份報告...」

韋斯萊先生沒有穿巫師長袍,而是穿著一條細條褲子和一件舊的短夾克衫。他把目光從唐克斯身上轉向哈利。

「你感覺怎麽樣?」

哈利聳了聳肩。

「很快就會結束的。」韋斯萊先生給他打氣說,「再過幾個小時,你就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哈利什麽也沒說。

「受審就在我那層樓,在阿米莉亞·博恩斯的辦公室。她是魔法部法律執行司的司長,到時候就由她來向你提問。」

「阿米莉亞·博恩斯挺好的,哈利,」唐克斯真心誠意地說,「她很公正,會聽你把話說完的。」

哈利點點頭,仍然想不出一句話來說。

「不要發脾氣,」小天狼星突然說,「態度要彬彬有禮,實事求是。」

哈利又點點頭。

「法律會支持你的。」盧平輕聲說,「即使是未成年巫師,也應該允許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使用魔法。」

一股涼颼颼的東西正順著哈利的脖子後面往下淌,他一時間還以為有人在給他施幻身咒,接著才發現是韋斯萊夫人在用一把濕梳子對付他的頭發。她用力按壓著他的頭頂。

「它有沒有可能伏貼下來呢?」她絕望地說。

哈利搖了搖頭。

韋斯萊先生看了看表,擡頭望著哈利。

「我想我們現在就走吧,」他說,「稍微早了點兒,但我想你與其在這兒閑待著,還不如就動身去魔法部吧。」

「好吧。」哈利不假思索地說,放下麪包,站了起來。

「你不會有事的,哈利。」唐克斯說著拍了拍他的胳膊。

「祝你好運。」盧平說,「我相信一切都會很順利的。」

「如果不是,」小天狼星沈著臉說,「我就替你去找阿米莉亞·博恩斯算賬...」

哈利勉強笑了笑。韋斯萊夫人使勁擁抱了他一下。

「我們都交叉手指為你祈禱。」她說。

「好的,」哈利說,「那麽...待會兒再見吧。」

他跟著韋斯萊先生上了樓,走過門廳。他可以聽見窗簾後面小天狼星的母親在睡夢中喃喃低語。韋斯萊先生拔掉門閂,兩人出門來到外面。天剛剛破曉,天色灰蒙蒙的,帶著寒意。

「你一般不是走著去上班的,是嗎?」他們步履輕快地繞過廣場時,哈利問他。

「是的,我通常是幻影移形,」韋斯萊先生說,「但顯然你不會,而且我們最好透過非魔法的方式去那裏...給別人一個比較好的印象,要知道你受審是因為...」

韋斯萊先生走路時一只手插在夾克衫裏,哈利知道那手裏一定攥著魔杖。破敗的街道上幾乎一個人也沒有,可是當他們走進寒酸的、不起眼的地鐵車站時,發現裏面已經擠滿了早晨上班的乘客。韋斯萊先生難以抑制內心的濃厚興趣,他每次發現自己與正在處理日常事務的麻瓜們近在咫尺時都是這樣。

「真是不可思議,」他小聲說,指的是自動售票機,「太奇妙了。」

「已經壞了。」哈利指著告示牌。

「是嗎,但即使這樣...」韋斯萊先生說,滿心喜愛、笑瞇瞇地望著那些售票機。

他們還是從一個睡眼惺忪的管理員手裏買了地鐵票(這筆交易是哈利完成的,因為韋斯萊先生不太搞得清麻瓜的貨幣),五分鐘後,他們登上了地鐵。地鐵載著他們哐啷哐啷地朝倫敦市中心駛去。韋斯萊先生緊張地一遍遍核對窗戶上面的地鐵路線圖。

「還有四站,哈利現在還有三站...還有兩站,哈利...」

他們在倫敦市中心的一站下了車,人流如潮,他們被無數衣冠楚楚、提著公事包的男男女女推擠著出了地鐵。他們上了自動扶梯,透過檢票處(韋斯萊先生看到旋轉柵門那樣靈巧地吞下他的車票,顯得非常高興),來到一條寬闊的街道上,兩邊都是威嚴壯觀的建築物,街上已經是車水馬龍。

「這是什麽地方?」韋斯萊先生茫然地問,哈利以為盡管韋斯萊先生那樣頻繁地核對地鐵路線圖,他們還是下錯了車站,頓時嚇得心臟都停止了跳動。可是緊接著韋斯萊先生又說:「啊,對了...這邊走,哈利。」轉身領著哈利拐進了一條岔道。

「對不起,」他說,「我從來沒有乘地鐵過來,而且用麻瓜的眼光看起來,一切就完全不同了。說實在的,我以前一次也沒有使用過來賓入口。」

他們往前走著,街道兩邊的建築物漸漸不像剛才那樣威嚴壯觀了。最後他們來到一條淒涼的小街上,只有幾間看上去破破爛爛的辦公室、一家小酒館和一輛滿得快要溢位來的翻鬥車。哈利原以為魔法部是在一個氣派得多的地方呢。

「到了。」韋斯萊先生高興地說,指著一問破舊的紅色電話亭——上面好幾塊玻璃都不見了,後面緊貼著一堵被塗抹得一塌糊塗的墻壁,「你先進去,哈利。」

他開啟電話亭的門。

哈利走了進去,心裏納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韋斯萊先生擠進來站在哈利身邊,反手把門關上了。這裏面真擠啊,哈利被擠得貼在了電話器材上。那電話歪歪斜斜地從墻上掛下來,似乎曾經有個破壞公物的家夥想用力把它扯掉。韋斯萊先生隔著哈利伸手拿起了話筒。

「韋斯萊先生,我想這電話可能也壞了。」哈利說。

「不,沒有,我相信它沒有壞。」韋斯萊先生說著把話筒舉過頭頂,眼睛望著撥號盤,「讓我想想...6...」他撥了這個號碼,「2...4...又是一個4...又是一個2...」

隨著撥號盤呼呼地轉回到原來的位置,電話亭裏響起了一個女人冷漠的聲音,但那聲音並不是從韋斯萊先生拿著的話筒裏傳出來的,它響亮而清晰,仿佛一個看不見的女人就站在他們身邊。

「歡迎來到魔法部,請說出您的姓名和來辦事宜。」

「嗯...」韋斯萊先生說,顯然拿不準是不是應該對著話筒說話。最後他做了讓步,把送話口貼在了耳朵上,「亞瑟·韋斯萊,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是陪哈利波特來的,部裏要求他來受審。」

「謝謝,」那個女人冷漠的聲音說,「來賓,請拿起徽章,別在您的衣服前。」

叮鈴鈴,嘩啦啦,哈利看見什麽東西從平常用來結束硬幣的金屬斜槽裏滑了出來。他把它拿了起來:是一個方方正正的銀色徽章,上面寫著: 哈利波特,受審 。他把徽章別在T恤衫前,那個女人的聲音又響起來。

「魔法部的來賓,您需要在安檢台接受檢查,並登記您的魔杖。安檢台位於正廳的盡頭。」

電話亭的地面突然顫抖起來。他們慢慢沈入了地下。哈利驚恐地看著電話亭玻璃窗外的人行道越升越高,最後他們頭頂上一片黑暗。他什麽也看不見了,只能聽見電話亭陷入地下時發出的單調、刺耳的摩擦聲。過了大約一分鐘,但哈利感覺要長得多,一道細細的金光照到他的腳上,隨後金光逐漸變寬,擴大到他的身體上,最後直射他的面孔,他不得不使勁眨著眼睛,以免眼淚流出來。

「魔法部希望您今天過得愉快。」那個女人的聲音說。

電話亭的門猛地開啟了,韋斯萊先生走了出去,哈利跟在後面,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他們站在一個很長的金碧輝煌的大廳一頭,地上是擦得光亮鑒人的深色木地板。孔雀藍的天花板上鑲嵌著閃閃發光的金色符號,不停地活動著、變化著,像是一個巨大的高空布告欄。四面的墻壁都鑲著烏黑油亮的深色木板,許多鍍金的壁爐嵌在木板裏。每過幾秒鐘,隨著噗的一聲輕響,就有一個巫師從左邊某個壁爐裏突然冒出來。而在右邊,每個壁爐前都有幾個人在排隊等著離開。

門廳中間是一個噴泉。一個圓形的水潭中闖豎立著一組純金雕像,比真人還大。其中最高的是一個風度高貴的男巫,高舉著魔杖,直指天空。圍在他周圍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巫、一個馬人、一個妖精和一個家養小精靈。馬人、妖精和家養小精靈都無限崇拜地擡頭望著那兩個巫師。一道道閃亮的水柱從巫師的魔杖頂端,從馬人的箭頭上,從妖精的帽子尖,從家養小精靈的兩只耳朵裏噴射出來。四下裏有叮咚叮咚、嘩啦嘩啦的水聲,有幻影移形的人發出的噗、啪的聲音,還有幾百個男女巫師雜亂的腳步聲。他們臉上掛著早晨特有的死氣沈沈的表情,大步流星地朝門廳那頭的一排金色大門走去。

「這邊走。」韋斯萊先生說。

他們加入了人群,擠在魔法部工作人員中間往前走。他們有些人懷裏抱著一堆堆搖搖欲墜的羊皮紙,有些人提著破破爛爛的公事包,還有些人邊走邊讀【預言家日報】。經過噴泉時,哈利看見水潭底下有許多閃閃發光的銀西可和銅納特,旁邊一個汙跡斑斑的小牌子上寫著:

魔法兄弟噴泉的所有收益均捐獻給聖芒戈魔法傷病醫院。

如果不把我從霍格沃茨開除,我就放十個加隆進去,哈利發現自己這樣絕望地想道。

「這邊走,哈利。」韋斯萊先生說,他們離開了那些朝金色大門走去的魔法部職員的人流。在左邊的一張桌子旁,在一個寫著「安全檢查」的牌子下,坐著一個穿孔雀藍長袍、胡子刮得很不幹凈的巫師。他們走近時,他擡起頭,放下了手裏的【預言家日報】。

「我帶了一位來賓。」韋斯萊先生說著指了指哈利。

「到這邊來。」那巫師用沒精打采的口吻說。

哈利走近他面前,那巫師舉起一根長長的金棒,像汽車的天線一樣細細的,很有韌性,他用它在哈利的前胸後背從上到下掃了一遍。

「魔杖。」安檢巫師朝哈利嘟噥了一聲,放下那個金色的玩意兒,伸出手來。

哈利把魔杖交了出去。那巫師把它扔在一個怪模怪樣的、像是一個單盤天平的黃銅機器上。機器開始微微振動。一條窄窄的羊皮紙從底部的一道口子裏飛快地吐了出來。那巫師把紙扯了下來,讀著上面的字。

「十一英寸,杖芯是鳳凰羽毛,用了四年。對嗎?」

「沒錯。」哈利緊張不安地說。

「這個我留著,」巫師說著把那張羊皮紙條戳在一根小小的黃銅釘子上。「你把這個拿回去。」他把魔杖塞進了哈利手裏。

「謝謝。」

「等一等,」那巫師慢吞吞地說。

他的目光從哈利胸前的銀色來賓徽章移向了哈利的額頭。

「謝謝你,艾歷。」韋斯萊先生果斷地說,一把抓住哈利的肩膀帶著他離開了桌子,回到走向金色大門的巫師潮流中。

哈利被人群推擠著,跟韋斯萊先生穿過大門,來到那邊一個較小的大廳裏。那兒至少有二十部電梯,被金色柵欄門擋著。哈利和韋斯萊先生走到圍著一部電梯前的人群中。旁邊站著一個胡子拉碴的大個子巫師,懷裏抱著一個大紙板箱,裏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還好吧,亞瑟?」 那巫師說著沖韋斯萊先生點了點頭。

「你那裏頭是什麽東西,卜?」韋斯萊先生望著那紙板箱問道。

「還不能肯定。」那巫師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原以為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雞,沒想到它噴出火來了。在我看來,這似乎嚴重違反了【禁止動物培育實驗】的法令。」

隨著叮叮當當、哢啦哢啦的一陣響動,一個電梯降落到他們面前。金色的柵欄門輕輕滑開,哈利和韋斯萊先生與那夥人一起走進電梯,哈利發現自己被擠得貼在了後面的墻上。幾個巫師好奇地打量著他。他低頭望著腳尖,避免與別人的目光相對,一邊用手抹平額前的劉海。柵欄門嘩啦一聲關上了,電梯慢慢上升,鏈條哢啦啦作響,哈利在電話亭裏聽見過的那個冷漠的女人聲音又響了起來。

「七層,魔法體育運動司,包含英國和愛爾蘭魁地奇聯盟指揮部、官方高布石俱樂部和滑稽產品專利辦公室。」

電梯的門開了,哈利瞥見一條雜亂無章的走廊,墻上東倒西歪地貼著各種各樣的魁地奇球隊的海報。電梯裏一位抱著一把飛天掃帚的巫師費力地擠了出去,在走廊上消失了。門關上了,電梯微微晃動著繼續上升,那女人的聲音宣布道:

「第六層,魔法交通司,包含飛路網管理局、飛天掃帚管理控制局、門鑰匙辦公室和幻影顯形測試中心。」

電梯的門又一次被開啟了,四五個巫師走了出去。與此同時,幾架紙飛機嗖嗖地飛進了電梯。哈利擡頭註視著它們繞著他的頭頂慢悠悠地飛行,它們的顏色是一種淺紫色,哈利還看見機翼邊上蓋著「魔法部」的戳記。

「那是部門之間傳遞訊息的字條。」韋斯萊先生低聲告訴他,「以前用的是貓頭鷹,可是那份臟亂簡直不可思議,辦公桌上到處都是糞便。」

電梯哢啦哢啦又往上升了,那些字條圍著從電梯天花板上懸掛下來的那盞燈飛舞。

「第五層,國際魔法合作司,包含國際魔法貿易標準協會、國際魔法法律辦公室和國際魔法師聯合會英國席。」

門開了,兩張字條隨著幾個巫師嗖嗖地飛了出去,但又有幾張字條嗖嗖地飛了進來,繞著他們頭頂的那盞燈飛來飛去,弄得燈光閃爍不定。

「第四層,神奇動物管理控制司,包含野獸、異類和幽靈辦公室、妖精聯絡處和害蟲咨詢處。」

「對不起,請讓一下。」捧著噴火雞的巫師說。他走出了電梯。一小群字條跟著飛了出去。電梯的門又哐啷啷關上了。

「第三層,魔法事故和災害司,包含逆轉偶發事件小組、記憶登出指揮部和麻瓜問題調解委員會。」

到了這一層,幾乎所有的人都出去了,電梯裏只剩下韋斯萊先生、哈利和一個女巫。那個女巫正在讀一張長得要命、一直拖到地上的羊皮紙。電梯再次微微搖晃著往上走,剩下來的幾張字條繼續圍著燈打轉,然後門開了,那個聲音宣布道:

「第二層,魔法法律執行司。包含禁止濫用魔法司、傲羅指揮部和威森加摩管理機構。」

「我們到了,哈利,」韋斯萊先生說,他們跟著那女巫走出了電梯,來到一條兩邊都是房門的走廊上。「我的辦公室在這層樓的另一邊。」

「韋斯萊先生,」他們走過一個窗戶,明亮的陽光灑了進來。哈利問道,「我們不是還在地底下吧?」

「是啊,沒錯。」韋斯萊先生說,「這些是施了魔法的窗戶。魔法維修保養處決定我們每天是什麽天氣。上次我們這裏刮了兩個月的颶風,因為他們想漲薪金...差不多就在這裏,哈利。」

他們轉過一個拐角,穿過兩扇沈重的櫟木大門,進入了一片淩亂嘈雜、被分成許多小隔間的開放區域,裏面談笑風生,熱鬧異常。傳遞訊息的字條從小隔間裏飛出飛進,像一枚枚微型火箭。最近的一個小隔間上歪歪斜斜地掛著一個牌子: 傲羅指揮部

他們走過時,哈利偷偷朝門裏望了望。傲羅們在他們小隔間的墻上貼滿了東西,從被通緝的巫師的頭像,到他們家人的照片,再到他們喜歡的魁地奇球隊的海報,還有【預言家日報】上剪下來的文章,真是五花八門,包羅萬象。一個穿紫色長袍的男人,腦袋後面的馬尾辮比比爾的還長,他把靴子高高地翹在桌子上,正在給他的羽毛筆口授一篇報告。再往前走一點,一位一只眼睛蒙著眼罩的女巫正隔著小隔間的擋板跟金斯萊·沙克爾說話呢。

「早上好,韋斯萊,」看到他們走進來,金斯萊大大咧咧地說,「我一直想跟你說一句話,你能給我一秒鐘時間嗎?」

「行啊,如果真是一秒鐘的話,」韋斯萊先生說,「我現在很忙。」

他們像是互相不怎麽熟悉似的談起話來,哈利張嘴剛想向金斯萊問好,韋斯萊先生踩了一下他的腳。他們跟著金斯萊走過一排小隔間,走進最盡頭的一個小隔間裏。

哈利微微吃了一驚。從四面八方朝他眨巴眼睛的正是小天狼星的臉。擋板上密密麻麻地貼著剪報和舊照片——包括小天狼星在波特婚禮上當男儐相的那張。僅有的一塊沒被小天狼星遮住的地方貼著一張世界地圖,上面的一個個小紅圖釘像寶石一樣閃閃發亮。

「給。」金斯萊生硬地對韋斯萊先生說,同時把一卷羊皮紙塞進了他手裏,「關於最近十二個月有人看見麻瓜交通工具在天上飛的事,我需要盡可能多地了解情況。我們接到情報,比歷克可能仍在使用他那輛舊摩托車。」

金斯萊朝哈利使勁眨了一下眼睛,壓低聲音說:「把這份雜誌給他,他大概會覺得很有趣的。」然後他又用正常的聲音說,「拖的時間不要太長,韋斯萊,那份閃光腿的報告交遲了,害得我們的調查耽擱了一個月。」

「你如果讀過我的報告,就會知道那個詞是閃光臂。」韋斯萊先生冷冷地說,「恐怕你關於摩托車的情報要等一等了,我們目前忙得要命。」他又壓低聲音說道:「你爭取在七點鐘前離開,莫麗在做肉丸子呢。」

他朝哈利示意,領著他走出金斯萊的小隔間,穿過第二道櫟木大門,走進另一條過道,然後向左一拐,來到另一條走廊上,再往右一拐,走進一條光線昏暗、破舊不堪的走廊,最後來到走廊盡頭,再也不能往前走了。左邊有一扇門微微開了條縫,可以看出裏面是一個掃帚間,右邊的門上有個褪色的黃銅標牌: 禁止濫用麻瓜物品司

韋斯萊先生的辦公室昏暗寒酸,似乎比掃帚間還要略小一些。兩張桌子擠在裏面,周圍沿墻排著一溜滿得都快溢位來的檔櫃,櫃頂上還堆著一包包搖搖欲墜的檔,桌子旁邊簡直沒有地方讓人放開手腳活動。從墻上僅有的一點點能夠利用的空間來看,可以看出韋斯萊先生情有獨鐘的東西:幾張汽車廣告,其中一張畫著拆開的發動機;兩張信箱的插圖畫,看樣子是他從麻瓜兒童圖書上剪下來的;還有一張如何安裝插座的示意圖。

韋斯萊先生的收文籃裏滿滿當當,位於最上面的是個上了年紀的祝酒人,正在悶悶不樂地打嗝,此外還有兩只空空的皮手套,正在擺弄著兩個大拇指。收文籃旁邊是一張韋斯萊一家的全家福照片,哈利註意到帕西似乎已從照片上走了出去。

「這裏沒有窗戶。」韋斯萊先生抱歉地說,一邊脫下短夾克衫搭在椅子背上,「我們提出過要求,但他們似乎認為我們並不需要。坐下吧,哈利,看樣子珀金斯還沒有來。」

哈利勉強擠進珀金斯辦公桌後的那張椅子,這時韋斯萊先生飛快地翻查著金斯萊沙克爾剛才給他的那紮羊皮紙。

「啊,」他咧嘴笑著說,從羊皮紙中間抽出一本名為【唱唱反調】的雜誌,「是的...」他草草地翻看著。「是的,他說得沒錯,我敢肯定小天狼星會覺得非常有意思的——哦,天哪,這又是怎麽啦?」

一張字條嗖地飛進了敞開的門,慢悠悠地落在那個不斷打嗝的祝酒人頭上。韋斯萊先生開啟字條,大聲念道:「‘據報告,在貝斯納綠地發生了第三例公共廁所汙水回湧事件,請火速前去調查。’這可真是見鬼了...」

「廁所汙水回湧?」

「反麻瓜的惡作劇分子幹的,」韋斯萊先生皺著眉頭說,「上個星期就有過兩次,一次是在溫布爾頓,另一次是在象堡。麻瓜一沖廁所,結果臟東西不僅沒消失——哎,你自己想象一下吧。可憐的人們不停地叫那些——管子人,我想他們是這麽說的吧——你知道的,就是那些修理管子之類東西的入。」

「管子工?」

「對啦,就是這個,但是當然啦,他們也毫無辦法。我只希望我們能抓住幹這種勾當的人。」

「傲羅不會去抓他們嗎?」

「噢,不,這種區區小事不需要傲羅出動,普通的魔法法律執行偵察隊就能對付——啊,哈利,這位是珀金斯。」

一個彎腰駝背、神情有些靦腆、頭發松軟的花白頭發的老巫師微微喘著粗氣走進了房間。

「啊,亞瑟!」他沒有看哈利,只是著急地說道,「謝天謝地,我本來正發愁該怎麽辦才好呢,不知道要不要在這裏等你們。我剛才打發一只貓頭鷹給你家裏送信,但你顯然沒有收到——十分鐘前來了一條緊急訊息——」

「廁所汙水回湧的事我已經知道了。」韋斯萊先生說。

「不,不,不是廁所的事,是波特那孩子的受審——他們把時間、地點給改了——改成了八點鐘在下面那間舊的第十審判室——」

「在下面那間——可是他們告訴我說——我的天哪!」

韋斯萊先生看了看表,驚呼了一聲,從椅子上一躍而起。

「快點兒,哈利,我們應該五分鐘前就到那裏的!」

珀金斯把身體貼在檔櫃上讓出道來,韋斯萊先生飛跑出辦公室,哈利緊跟在後面。

「他們為什麽要改時間呢?」哈利氣喘籲籲地問。他們一溜煙地跑過傲羅的那些小隔間,人們紛紛探出頭來,驚訝地望著他們飛奔而過。哈利覺得他似乎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留在珀金斯的辦公桌後面了。

「真不明白,幸虧我們這麽早就來了。如果你錯過了,那可就大禍臨頭了!」

韋斯萊先生在電梯旁剎住腳步,不耐煩地敲打著「向下」的按鈕。

「快點兒!」

電梯哢啦哢啦地出現了,他們閃身進了電梯。每次電梯一停,韋斯萊先生都要氣憤地咒罵幾句,並用拳頭使勁擊打九層的按鈕。

「那些審判室已經好多年沒有使用了,」韋斯萊先生氣呼呼地說,「我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選擇在那裏——除非——不,不會——」

這個時候,一個胖胖的女巫端著一只冒煙的高腳酒杯走進了電梯,韋斯萊先生也沒有心思去問個究竟。

「正廳。」那個冷冷的女人聲音說道,金色的柵欄門滑開了,哈利遠遠地看見了噴泉中的那幾尊黃金雕像。胖胖的女巫走了出去,一個滿面菜色的巫師愁眉苦臉地走了進來。

「早上好,亞瑟,」電梯開始下降時,他用憂郁低沈的聲音說,「最近不怎麽看見你下來。」

「我有急事,博德。」韋斯萊先生說,一邊心急火燎地踮著腳尖,並不時用焦急的目光望望哈利。

「啊,是嗎,」博德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著哈利,說道,「當然是這樣。」

哈利幾乎沒有心情理睬博德,但他那目不轉睛的凝視仍使他感到很不舒服。

「神秘事務司。」那個冷冷的女人聲音說完就陷入了沈默。

「快點兒,哈利。」電梯門嘩啦地開啟了,韋斯萊先生催促道。他們飛快地跑過一道走廊。這道走廊與上面的那些走廊完全不同,墻上空蕩蕩的,沒有門也沒有窗戶,只是走廊的盡頭有一扇簡簡單單的黑門,哈利以為他們會走這扇門,不料韋斯萊先生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到左邊,這裏有一個豁口通向一道階梯。

「下來,下來,」韋斯萊先生氣喘籲籲地說,一步跨下兩個台階,「連電梯都下不到這麽深的地方...他們為什麽要弄到這裏來,我真...」

他們下到階梯底下,又順著一道走廊往前跑,這裏跟霍格沃茨的那些通向斯內普地下教室的走廊簡直一模一樣:粗糙的石頭墻壁,托架上插著一支支火把。他們在這裏經過的門都是沈重的木門,上面嵌著鐵門閂和鑰匙孔。

「第十...審判室...我想...我們差不多到了...沒錯,」

在一扇陰森森的掛著一把大鐵鎖的黑門前。韋斯萊先生跌跌撞撞地停下腳步,精疲力竭地靠在墻上,揪著胸前的衣服直喘粗氣。

「走吧,」他喘著氣說,用大拇指點著那扇門,「進去吧。」

「你不——你不和我一起——」

「哦,不行。我不能進去。祝你好運!」

哈利狂跳的心臟撲通撲通地撞擊著他的喉結。他費力地咽了口唾沫,擰了一下門上沈重的鐵把手,走進了審判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