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嶽之神秀者，已堪稱絕美矣，而去成都西南約200公裏，有雄秀西南而堪比五嶽者，峨眉山也。其峻嶺險壑連綿五百裏，北披大雪山之巔，南截大渡河之畔，物類豐厚，潤育西南。因其山巒起伏，沈沈一線，細而長，潤而秀，如蛾眉連娟，如翠羽眉黛，故稱峨嵋山。其大木深邃，朝嵐夕煙，雲雨明滅，幽峰千姿，人煙稀少，仙氣蔥蘢，故佛祖之從遊化，靈仙之所窟穴，遂以佛教盛焉。其山麓之畔有報國寺，海拔450米；其山巔有金頂寺，海拔3000米。登山之路有50公裏之遙，其時尚未通公路。上山之路有兩條：一條為報國寺經清音閣、一線天、九老洞、洗象池等到金頂；一條為報國寺經萬年寺、觀音閣、洗象池等到金頂。群山險隘，古道逶迤，古往今來遊山者不絕。
時值西昌之盛夏，陽光火辣。父親去成都出差，我便與之同行，至峨嵋火車站，我告別父親，獨自一人，出站直奔報國寺而來。其寺乃登山之門戶，遊人必經之聖地。林木蔥蘢，芳花環繞。有大雄寶殿矗立，香火繚繞，誦經還願者，絡繹不絕，其中老嫗頗多，吾亦祈福於佛祖。賭靈驗而思發，催之我行。緣清溪而登高，玉階潤礎；路迤邐而修遠，緩步從容。雜樹異草，花白花紅，落英繽紛，幽林蔽空，翔鸞裔裔，鳴雀邕邕。如歌行數裏，至清音閣，遙見雕閣俯甍，翼然崖上，雙橋飛渡，牛心中分二水。山澗急流，迎面飛出，蕩胸滌神，旋而落入沈潭，驚起淵龍。松風徐來，泉水叮咚，絕紅塵於物外，發人生之愚朦。
緣溪上行又數裏，至黑龍溝。其兩岸連山，迎面壁立，當空裂斷，一水奔流而中出，飛落積水成潭。於是，挹清流，挽危石，攀棧道，舉頭一線天，腳踏萬壑泉。泉流觸石，回旋激註。遊人皆魚貫而行，驚悸不已。蜿蜒攀升，雲遮霧障。飛霧雨以迷朦，彎九折而疏張。瓊台紫闕掩澗府，層巒疊翠入清芳。天色將暮，宿鳥歸林。入一廟宇歇腳，借問僧人，是為九老洞也。一碗南瓜糙米飯，佐一青菜湯，付錢兩角五分。素餐之意，向佛之心，悠然而生。廟裏僧人講，山高米貴，多從山下背來。吾問此處何為九老洞？老僧道：「此殿後有一山洞，深不可測，為佛家高僧悟禪得道羽化之地，而九老則為其之多也。」出於好奇，我相約同宿四人，前往一探究竟。蜿蜒九曲，牽一線而行至一洞口，藤蔓糾結，煙迷霧墜。初進洞，別有小天地，石凳石桌，石床石幾，參差錯落，排列無序。以火機照之，昏壁上似有筆錄，皆遊人誑語，甚俗。續進之，一步一幽深，不知其遠近。愈進之，則人跡愈少，終至絕跡。玉台瓊石，各逞奇態，鬼斧洞天，令人浮想連連。一絲幽光隱現，出家人歸宿於此地，正可謂了無生之篇，處象外之說，羽化而登仙之地也。山高林密，洞內陰氣愈加逼人，寒徹肌骨，不耐而返。入夜，松濤驟起，入於廟堂，風動鐵馬，扣動人心，伴以幽幽蟲鳴蛙鬧。少焉，霧雨霏霏，紛紛擾擾，湧堂入室，浸潤衣被，伴之於木鼓悠悠，誦經嗡嗡，竟不勝淒寒。
翌日晨，鐘罄凜然，搖蕩於千山之上。一行人登天台，踏彤雲，淩絕壑，轉九十九道拐，鉆入冥峰，力疲嗟嘆而不知其巔。山高水寒，林木清瘦。修竹雜叢凝晶露，塔松斑駁而低垂，古苔如亂發，森然掛於其上，草葉之異者亦不可勝數。山風襲來，呼嘯淒厲。清溪涓涓，盤桓而去，乃是萬壑之濫觴。山高絕少鳥雀，蓋因山高空氣稀薄，不能飛也。正午時分，霧氣高褰，臨風洗象池。其曰洗象，不知其何謂也，因菩薩好騎象，大概與佛教故事有關吧。尋覓其池，終不見，唯有石階壘壘。舉目遠眺，深澗巨壑，隔岸密林，猿聲長嘯，遙見群猴隱現，騰挪跳躍，欲細看，一眨眼已不知去處。沿石階上，兩壁山巖聳立，箭竹雜樹野花叢生。突然躍下一群野猴，原來早有哨兵在前，口中嘶嘶有聲，個個齜牙咧嘴，此乃四川獼猴，個頭雖小，卻敦實，突額齙牙，面帶兇相。嗚呼，吾輩不幸遭遇了剪徑之徒矣。不得已，給每猴發一顆糖果，然後攤開雙手示意，猴子也懂人體語言，知是再無。遂呼朋喚友，揚長而去，毫無禮貌可講。那個年代，遊人少，野猴特膽大，攔路搶劫的事常有發生。它們最喜纏結年輕貌美的女遊客。好在我們一行五人，皆是青年漢子，一身戾氣，遂一路安然無恙。看來猴子打劫，也會看物件。過了洗象池，於茫茫大山中，繼續淩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