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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古劍奇譚一】中的風晴雪?

2022-05-14遊戲

全文篇幅較長,初稿寫於2017年。有增刪改查。

很多人對風晴雪其實有些誤解,包括十四歲第一次玩遊戲的我,覺得她真的是too young too simple,甚至有點naive,甚至覺得有一點……配不上百裏屠蘇,結局卻一下子「我願意代替他的雙腳,踏遍天涯海角、山川萬裏;我願意成為他的雙眼,看盡繁花似錦、雲卷雲舒」顯得有些突兀和莫名其妙。

後來桃花幻夢和小說一出來,我也長大了一點,二刷的時候,整個人就風晴雪被征服了——的確只有這樣的姑娘才配得上百裏屠蘇。 她溫暖治愈包容,熱情開朗主動,不附庸任何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能力足以成為靈女救濟天下、普度眾生,卻心甘情願安於一隅,只為一人屠蘇 ——「與君一執手,衣袖十年香」。

風晴雪在遊戲裏的出場,與百裏屠蘇隔花初見,借鑒了仙一李逍遙和趙靈兒相遇的場景,在小說裏被這樣描述:

並不是艷麗的絕色,卻帶著溫暖的光暈,讓人看得越久,越覺心頭舒泰,仿佛被她的柔美撫平心境。

古劍和曾經的仙劍(燭龍與當年的上軟)是業界一股清流,不僅不去用一些物化女性的方式去構建人設,而且此時小說描述也完全脫離外貌特征,直指女性形象本質,渾然天成,與後續人物性格塑造產生共鳴。

風晴雪天真無邪、不諳世事,趣舍卻不簡單,誌存高遠;她不曉計較、嫉妒、非議是為何物,能瞬間擯棄負面情緒,一直用她的溫暖善良感染愛人朋友;她明白星象、宇宙的奧義,卻用最簡單的形式講述,更為自然,更接近開悟。

她用博愛對待所有人,包括敵對的歐陽少恭,後期對百裏屠蘇的愛亦是超越生死輪回的廣博。她愛一個人,連同把愛給了整個宇宙。

本質上,風晴雪是一個 溫柔善良、大氣隨和、與世無爭的女權主義者

眾所周知,我很喜歡【古劍奇譚】,尤其是第一代的「琴心劍魄今何在」。表面上看,「琴心」歐陽少恭、「劍魄」百裏屠蘇;第二部構成強烈映襯的沈夜、謝衣、樂無異三師徒;第三部的玄戈、北洛,上古族的姬軒轅、縉雲、巫炤;以及在網絡版裏都在刷存在感的夏夷則,都是大老爺們, 「古劍」理所當然應該是一部男人戲,是男性與男性的較量,是由男性主導和書寫的奇譚,然而事實上,真正用心去刷古劍,你會發現燭龍其實是個十分尊重女性、十分女權的團隊。 這種女權,不僅僅體現在它不刻意去用袒胸露乳的女性性征去吸引男性玩家,有聞人羽、紅玉、雲無月這樣很霸氣、很硬朗的女性主要角色,也體現在它貫穿始終的世界觀裏。

以我最喜歡也最熟悉的一代「琴心劍魄」為例。

古劍一有三個很重要的大環境:幽都、烏蒙靈谷、桃花鄉。

幽都是女主角風晴雪的家鄉,是最初塑造她觀念的根源之地 ;烏蒙靈谷是男主角百裏屠蘇的故鄉,冥冥之中與風晴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也註定了兩人將互相吸引;桃花鄉原是桃花谷,也叫「百裏屠蘇谷」,最開始是百裏屠蘇和風晴雪初生情愫、半夜觀星的幽會之處,後來成了風晴雪自主創立的「世外桃源」,也是她和復活後的小屠蘇生活之地。

以上三處實際上都是女媧部族,都有女神崇拜的思維, 對「女權」的解釋是層層遞進、不斷進步的。

幽都是女本位社會,所詮釋的是一種「女尊」式的女權 :信奉女媧,位高權重的彭婆婆、媧皇神殿前的巫姑、促成泥人表白的靜虹、女媧附體的靈女……這些在幽都有存在感的人物,幽都的核心領導層,除卻風晴雪的哥哥巫鹹風廣陌,都是女性。盡管遊戲和小說都沒有明確指明,但從風廣陌到尹千觴的逃離,也印證了幽都是「女尊」的猜測——風廣陌一個大男人,出任巫鹹大概率是父親的意思而非自願,可他內心思想上如此放縱不羈,明明是全幽都最厲害的人,是男人,卻要信奉一個女神,對其畢恭畢敬,守一堆清規戒律,幽都還到處烏煙瘴氣的,心裏肯定很受傷。但地上就不一樣了,江都、琴川、長安……到處都是男性至上的男權社會,還繁華富麗、陽光充足、鳥語花香,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花天酒地。所以,作為男人,再選一次,他還是會選擇當尹千觴而不是風廣陌,不去回到那個「女尊」、女本位社會。

烏蒙靈谷稍稍進步一些,也信奉女媧。我們可以清晰看到,女媧勢力漸漸衰微,焚寂的封印hold不住了,整個部落慘遭屠戮,也預示著女性權利時代中介的命運,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的變遷。我們也可以看到,烏蒙靈谷出現的主要人物,守在冰炎洞前負責試煉的是男同學,楚蟬常常提到的是爺爺,盡管韓雲溪隨其母大巫祝韓休寧姓,但若無變故,韓雲溪是要繼承大巫祝位置的,其父親百裏巫祝是巫祝,合理推斷,烏蒙靈谷雖然是母系社會卻不輕視男性,逐漸接近男女平等的文明。

至於桃花鄉,則是一個近乎於烏托邦的男女平等的世外桃源。已經沒有了女媧崇拜,小夏、石頭、阿蒙……這些角色男女比例幾乎是一比一,對話之中完全沒有性別的差異,下任族長阿秀性別不明,基本可以認為這是真正的、燭龍構造出來的平權社會。

只是這樣的社會距離現實有多遠,我們無從得知。

在古劍一中,百裏屠蘇和風晴雪的模式堪稱BG教科書,兩人三觀相同,性格互補,是集浪漫主義與理想主義於一身的完美情侶,和方蘭生與襄鈴頭破血流的現實主義初戀、紅玉和師尊紫胤真人的「當真癡兒」形成鮮明對比。

直男癌可能會覺得: 「麻蛋,風晴雪是倒貼貨吧?哪能算教科書?」 但事實上真的是這樣嗎?並非如此。

從世界觀的角度來看,熟悉歷史的同學都知道,人類社會最開始是母系氏族;愛看【動物世界】的同學也都知道,愛情其實是性吸引的前進演化版。故而最開始,人類愛情的模式是男性之間的競爭,女性擇優而選——攜帶劣質基因的男性被淘汰,優質男性被女性選擇,基因得到交流和延續。但隨著人類的前進演化,生活條件的改善,這個模式慢慢就倒過來了。

但風晴雪整個形象的塑造,註定了她並不會考慮社會和氏族的影響,完全地遵從本心。不因為她在整段感情的爭取中是主動的,她就是無自尊的附屬品,就輕賤而掉價——她所給百裏屠蘇的愛,是無價的,無價之寶無價可掉。

盡管在整個線條的過程中,風晴雪的確一直處於主動狀態,可是 至始至終性格和誌向都沒有改變,依然溫暖善良隨和包容,依然成了經世濟民的靈女——只是不在神殿裏 ;反觀百裏屠蘇,卻為風晴雪改變了很多,不再苦大仇深、憤世嫉俗,從「我為求勝,不為求死」變成了「心之所向,無懼無悔,願求仁得仁,復無怨懟。」而且,最後是百裏屠蘇先表白,還被風晴雪因為有誌向想去做靈女而被「考慮一下」的啊!

誰家倒貼是這種操作的?

延伸到現實,如今普遍的思維模式是偏向男性主動的,一些田園女權也會借此對男性吆五喝六,擺出一副高貴冷艷的身段,故作矜持。實際上,這是一種病態,女性仍然是一種從屬地位,再怎麽把自己標價到市場以外,也仍然是有價的,可以被物化、被狩獵、被征服。從宏觀下降到微觀,個體的主動與否,戀愛結果並不以性別為轉移,只要兩情相悅,誰主動結果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如果因女方主動而看清對方的,那骨子裏必然是大男子主義的直男癌無誤,反之,完全不因為女生主動而看輕對方,依然尊重且珍惜的,甚至最後反過來主動的,基本趕緊嫁了吧,沒錯的。

對,我說的就是百裏屠蘇。

百裏屠蘇在我心裏的形象又高了一節——雖然他官方身高只有1.8米,穿著黑色的南疆玄衣。

在結局動畫裏,眼見他樓塌了,大火彌漫,百裏屠蘇依次送走了襄鈴、方蘭生、紅玉,最後看了風晴雪一眼,想送她走時,卻沒了力氣,風晴雪說,「我不走,不和你分開。」

百裏屠蘇說,「我不會讓你死。」然後拿出龍鱗,召喚來了慳臾。

生死相隨其實真的挺容易的,但風晴雪卻選擇了另一條更難走的路。

——替百裏屠蘇活下去。

一個人去實作他們的願望和約定,替他一個人走過不同的城鎮村莊,踏遍天涯海角、山川萬裏,一個人替他看遍繁花似錦、雲卷雲舒,一個人去幫助那些經過自己眼前的、遇上困難的人。

一個人完成他們共同的夢想。

古劍三裏出現了辟邪,有人翻出了桃花幻夢,點了一首涼涼,一排蠟燭,怒罵燭龍的聯動刀,卻也再一次印證了,風晴雪在讓百裏屠蘇重生的路上,真的幫助了很多很多人。把摯愛之人珍藏於心底,帶著平糊與良善的執念一直走,用與生俱來的博愛與母性幫助了許多人,惠澤眾生,默默將一個女性大愛的魅力傳承了九百年。

「春去秋來,同你在這個世間,已經流浪了九百年啊……」

這才是真正的風晴雪的一生。

作為整個故事的見證者與傳承者的一生。

從隔花初見的天真無邪,到桃花幻夢的沈靜如水,卻永遠地不失本心,帶著戀人最深的愛意與思念,做了一個幫到身邊每一個遇上困難的人的風晴雪。

有什麽比這更加女權?

所以,當我又一次通關【古劍奇譚·琴心劍魄今何在】的時候,我想通了。

一起上學、一起出國再一起回家,或是一起轉行到工業界打天下,其實都還是很容易的。所以,不只是要去一個有他的地方,而是要替他去走那段他其實想走,卻不能接著走完的旅途。

——如果他只能帶著遺憾選擇其中一邊,那就替他完成另一邊沒能完成的夢想。如果有人說他不堅持,那就替他懟回去;如果他創業之路中道崩殂,就賣個萌把他逗笑。

這也算作為讓他「看到我等還是比東門菜市賣豬肉的好,我心甚慰」之人,又拓寬了一次自己和別人想象力的邊界吧。

我不後悔,也沒有遺憾。

終於「青冥劍誓,雪暖晴嵐」。

順便貼一下好久好久以前回答的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