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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價饒曉誌指導,劉德華、肖央、萬茜主演的電影【人潮洶湧】?

2021-02-12影視

【人潮洶湧】改編自日本電影【盜鑰匙的方法】,是饒曉誌導演自【你好,瘋子!】和【無名之輩】之後的第三部作品。作為一個由舞台劇導演轉型來的電影導演,【你好,瘋子!】和【無名之輩】都是人物群像式電影,或以群體性戲份烘托主體人物的精神世界,或以眾生式敘事塑造「微縮社會」。在這些電影中,都可以看到具有戲劇張力的舞台劇表演方式和底層人物狂歡式的情感表達,呈現出了雜耍式的影片效果。可以說,【人潮洶湧】是饒曉誌從影七年來對自我風格進行的又一次探索。

在【人潮洶湧】中,饒曉誌采用了雙主演身份互換的映像敘事模式。其中,劉德華飾演的冷血殺手周全和肖央飾演的草根群演陳小萌因為一次意外事件互換了身份,獲得了對方的人生。不同的是,周全是在失憶後被迫「接手」陳小萌的生活,而陳小萌是在窮困潦倒下有意「竊取」了周全的人生。當草根一夜暴富、當殺手變得平凡時,在名字與身份之外的個體本質讓他們重寫了彼此的人生。

肖央自身所具有的「小人物」特征讓他在處理這個人物時顯得得心應手,故事中所有的荒誕性幾乎都來自於陳小萌:洗澡時掉了肥皂導致周全滑倒失憶、「暴富」後對即將結婚的前女友一擲千金、視財如命卻將輕易將錢財留給騙子小九……陳小萌荒誕的行為以其身份具有了難以追究的合理性。當周全與陳小萌互換人生後,對對方的映像關照是真實而略顯殘酷的。

陳小萌起初只是想偷周全的一塊手表,卻意外地開走了他的車、走進了他的豪華住宅、發現了他的巨額存款……我們發現,陳小萌沒有絲毫的猶豫,他沒有質疑這些錢財是怎麽獲得的,每一次發現機關下掩藏的人民幣,他只有無盡的狂喜,立刻拿走錢財進行揮霍,而沒有考慮過後果。而當陳小萌接到了暉姐的電話,知道了周全是一個受雇於人的殺手時,他竟然赴約暉姐並試圖接受她的任務,以周全的身份繼續生活。陳小萌並沒有懷疑自己是否能夠處理好這段人生的能力,面對鏡中虛幻的自我產生了試圖將這樣的人生進行下去的幻想。

失憶後的周全一直困惑的是「我是誰」,他拿著一個筆記本觀察自己的行為方式、處理事情的態度。此時的周全仿佛形成了第二視角,凝視並反觀自我,也在積極地尋找自我。在這個過程中,周全為糊口拼命地演戲,不放過片場上每一個鍛煉的機會,努力磨煉演技。迅速將房間布置得溫馨簡潔,甚至還獲得了李想的芳心。透過周全的努力,「陳小萌」原本灰暗得只想去死的失敗人生,似乎變得看起來好像有了某種前途,有了某種讓人看得見的希望。

當陳小萌走進自己被周全打掃一新的家時,他無比震驚,這還是那個讓人難以駐足的「垃圾場」嗎?周全的一段「自我評價」更值得玩味:「三十多了,沒有固定的工作。當演員,連群演也演不好。長一張老臉,名字叫小萌,想死也是應該的。」此時的陳小萌如坐針氈。他在周全的人生中處處碰壁,周全卻將他的人生處理得井井有條。來自周全的映像反射終於打碎了陳小萌的幻想,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由此,「精英」和「失敗者」這兩個典型形象被塑造起來,並透過人物所處環境的轉換證明了個體本質的重要性。

饒曉誌導演在影片中塑造的主要人物都有著直擊心靈的共情之處:周全在人生困境中的突圍蘊含著昂揚向上的力量;陳小萌神情自若地來到前女友的婚禮上,要回了那份沖動時給出的大紅包,虛偽與懦弱正逐漸被真實與自信取代,收獲了嶄新的人生;萬茜飾演的李想,被愛情燒昏了頭腦、未婚生子,獨自撫養一個11歲的孩子,卻依然堅持做一個有感情的傻子,最終總算收獲了幸福;暉姐作為「反派」被雙親拋棄、被愛人、朋友同時背叛的仇恨裹挾,在發現自己沒有殺死周全後完成了自我的救贖。

陰差陽錯的命運互換,互為映像的一路奇遇,更像是夢想與現實的碰撞,不禁讓人感傷。桌角吃剩的泡面,滿地亂扔的外賣盒子,散落一地的酒瓶,胡亂堆成一坨的被窩;張嘴就是斯坦尼,書架上的書卻都讀了不到十頁;自稱是懷揣夢想的演員,演技浮誇到連群演都演不好;住在逼仄昏暗的老式筒子樓裏,卻做什麽腦中都內建BGM……這一切是不是熟悉?像不像我們得過且過又總覺得自己郁郁不得誌的生活?我們終究於【人潮洶湧】中,變成面目模糊的那一個,那些少年時的夢想與愛,也慢慢隨風逝去。

電影片尾群鬥場景裏,有一塊寫著【End Game】的巨幅海報。我們不妨做這樣的解讀:在人生的荒誕無力中,仍要汲取向上的力量,把握機會,變終局為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