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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怎樣解讀【驢得水】這部電影的中心思想?

2016-10-28影視

文|青島約讀書房 嶽瀚老師

有人在網上評論道,【驢得水】是今年看過的最好看的電影。這樣的評價並不道理。首先,影片的畫面很幹凈,就很多單一鏡頭而言,都能夠稱得上一副畫卷;其次,演員的表演很到位。脫胎於同名舞台劇,


使影片【驢得水】的人物表演保留了大量話劇成分。想必話劇表演的「實在性」,成就了觀眾的大呼過癮;再次,就是故事的主題了。盡管影片中的故事發生在七十多年前,但觀眾仿佛一點都不感到陌生,甚至很多情節就(剛剛)發生在自己身邊。最後,影片用歷史反襯現實,更從一個深的層面挖掘出中國某些階層的弱與惡,給人反思、令人警醒。

中國的鄉村教育實踐不是近些年才開始著手的事情。民國時期的「先生」,例如陶行知(1891—1946)


,就在1926年發表了【改造全國鄉村教育宣言書】,並於次創辦了至今仍然存在的曉莊學校;


而影片中裴魁山說的「四大病」——貧、愚、弱、私,正是由中國平民教育家、鄉村建設家晏陽初(1890—1990)


所提。如今,中國的鄉村教育、尤其是中西部地區的鄉村教育,仍存有很大問題:教師短缺、資金不足、適齡學童流失等,嚴重制約著鄉村教育的發展。但更為致命的是,問題顯而易見,但應該給予協助的人與機構視而不見。

影片充滿了荒誕。荒誕能產生笑聲,更會帶來淚水,就像影片的宣傳語所說,「講個笑話,你可別哭」。「笑」,是影片前半部份的氛圍。隨著故事的推進,觀眾笑不出來了,一種「哭」的氛圍緩緩而生。

影片中荒誕故事的產生,由一個錯誤而來。但很多時候,為了掩蓋一個錯誤,更多更大的錯誤接踵而至。錯誤的始作俑者是小學的孫校長,在他的身上,觀眾可以捕捉到兩類中國人的特質:知識分子與基層幹部。作為育人的教師,孫校長無疑是稱職的。為了國家的基層教育事業,紮根農村;為了將離開學校的適齡兒童勸回,也用心想出了辦法。但問題的關鍵恰恰在於,他的「用心」,是建築在一件錯誤的事情之上,由此一來,結尾如何收場,就變得充滿未知了。

但,孫校長為何會犯錯?單就這個故事來說,原因就在於他是一校之長,需要考慮學校的「生死存亡」。不過,他忽視了一個更為重要的問題:一切事情的開端,都不能是一個錯誤,即便這個錯誤與「正當理由」存在聯系。否則,只能錯上加錯,最終自食其果。不過,還是回歸到這個故事本身,難道孫校長不知道自己在犯錯嗎?也許,基層幹部的「難處」,使他知錯犯錯。同時,我們也能揣測,孫校長有著足夠的「自信」。他能言善辯,是察言觀色的「高手」,更有著極強的應變能力……這的確是中國基層幹部的「應有素質」,但在「素質」的另一面,則是醜陋、罪惡。

中國的知識分子有心懷天下的一面,有處事圓滑的一面,也有骨氣喪盡的一面。中國知識分子尤為不能容忍自己的「同行」,多因後兩面的存在。但是,至於自己是不是也有這兩面,他們不能做出準確回答,畢竟沒有遇到具體的事嘛!不過,影片中,槍口下周鐵男的表現,「完美」呈現了上述三面中的第三面。當然,這也並不丟人,因為這並非個案。翻閱李國文的【中國文人的非正常死亡】


便會發現,歷史上,「周鐵男」可真不少。

人們都說,知識分子是精神的富有者。但這同時意味著,除了看不見摸不著的思想外,他們一無所有。所以,手無寸鐵的他們,正因為「思想」的富有,樹敵猶如家常便飯。在中國,歷史和現實清晰擺明,知識分子的最大天敵是誰。而影片中,他們的天敵不巧真的出現了。

特派員的出現,打破了一種寧靜。雖說他為一個錯誤而來,但相較於孫校長的錯誤,特派員可謂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同樣是面對錯誤,孫校長生怕露出馬腳,小心翼翼的一舉一動尚能博得人們的些許同情;但特派員的淡定與有恃無恐,讓人痛恨。但是,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證了一條中國式「真理」:在權力面前,知識分子什麽都不是;而一旦有了權力,不展示、不濫用,豈不是「委屈」了自己?因此,盡管佩戴「博愛」的胸章,但特派員的兩次「基層之旅」,卻將禽獸的一面展現的淋漓盡致,「掃蕩」的架勢帶給基層民眾無盡的心靈創傷。同時,對於特派員這樣的敗類,就任由他無法無天嗎?影片的尾聲,一切歸於平淡後,孫校長給出了答案——「特派員正接受調查」。但這句話,太輕描淡寫了,仿佛之前的「熱鬧」跟他們無關似的。所以,這樣的回答使得人們寧願相信周鐵男的「牢騷」——「壞人永遠逍遙法外」。但這有依據嗎?我不覺想起中國足球第一次「凈化」時期,央視的一本雜誌特刊如此說評說中國足壇的「黑哨」——……甚至驚動了國際足聯……但也許他們永遠找不到答案。至此,某些疑問漸漸浮現出答案:孫校長的「編」、「演」;特派員的囂張跋扈,「基礎」何來?而這樣的亂局,是否還會繼續下去?

說到這,故事的主人公「驢得水」該出場了。「驢得水」(「銅匠」)是一個被利用、玩弄的淳樸青年農民。而利用、玩弄他的,正是幾個代表著文明、進步的知識分子。於是,巨大的戲劇沖突在此形成。在很長的一段歷史時期內,知識分子發揮著開化民心的作用。但事實上,作為一個農民人口數量占大多數的國家,知識分子很多時候還是不接地氣的。農民不接納知識分子,知識分子對農民更是嗤之以鼻。盡管他們也會為農民「喊口號」,但在很多知識分子心中,農民還是「低人一等」,是可以被任意利用、愚弄的物件。而這種錯誤觀念的存在,使他們對利用、玩弄「銅匠」的後果估計不足,為最終悲劇性的結局埋下了伏筆。

「銅匠」的爆發讓「文明人」始料未及。但更為諷刺的是,「銅匠」自解「爆發」的原因,竟是受了孫校長的「教育」——有教無類。這樣說來,農民覺醒了,孫校長的實踐在「銅匠」身上獲得了成功。但覺醒後的農民又是怎樣的呢?穿著貂絨大衣的「銅匠」正襟危坐在教室正中央,雙手把持著座椅,儼然是一位「起義」成功、擁有了權貴的首領。而他對一曼的折磨,是報復,但也更因為這樣能獲得快感、「尊重」。影片在諷刺得勢農民的同時,更明申了對農民的多維與深層教化,任重而道遠。

三民小學的鬧劇仿佛來得快,去得也快。不知這部帶淚的喜劇會帶給現實中的「相關人士」何種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