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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外博物館最有價值的中國文物是哪一件呢?

2014-10-01旅行

澳洲出土的南極仙翁玉雕。

考慮到澳洲文明史,以及文獻記載中與古代中國幾乎空白的交集,「澳洲出土中國古代文物」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因此,這件文物或許談不上最有價值,卻相當有趣,而且蘊藏的潛在意義不容小覷。

1879年,澳洲北部達爾文港的帕默斯頓(Palmerston)附近,出土了一件神秘雕像。當時,負責殖民地市政工程的斯特勞布裏奇指揮著一批政府僱用的華工,修建一條穿過濃密灌木林的道路。施工過程中,他們遇到一棵巨大的榕樹,施工隊試圖將其拔除之時,在地下四英尺深處發現了這件雕像,它緊緊地楔在樹根之間,看起來已經埋沒很久了。

雕像的材料是某種玉,塑造了一個長袍長須的男子,騎著一只類似於羊的動物,動物的雙角和頭的一部份已經缺損,但蹄趾依然清晰可辨。長須人左手前探,顯然是抓著羊角的,只是當這只角斷落時,長須人的左手也隨之遺失了。他的右手馱著一枚巨型果實,耳垂極長,紮著一方罕見的頭巾,頭巾前方有一橢圓形飾物,頭巾下露出的頭發似乎梳卷並紮成一個髻子。

一開始,發掘者和保有者並未意識到這是一件中國的工藝品,也判別不出它來自何方,他們將玉雕的模型送往印度孟買的婆羅門學院要求鑒別,時隔多年,始終沒有結果。直到1928年,N.B.廷德爾在南澳洲皇家學會上宣讀的一篇論文,才首次考定這尊塑像是中國神仙——南極仙翁。仙翁騎著白斑鹿,右手所托的是象征長壽的壽桃(頭巾前方的橢圓形飾物,其實可能是仙翁碩大的前額)。廷德爾判斷該玉雕為唐代之物,很可能在那個時期就被帶到了澳洲。

此後,更多研究者認定玉雕確為中國藝術品,而且是在古代被帶到澳洲的。但由於玉雕一直收藏在私人手裏,並未公開展出,所以它的出土及廷德爾的論文均沒有在學術界引起本應造成的轟動。20世紀60、70年代,玉雕才開始對外展出,如今它收藏於悉尼科技博物館中國分館。

眾所周知,1606年,荷蘭人威廉·楊松(Willem Janszoon)乘坐杜伊夫根號(Duyfken)登陸澳洲,成為有記載以來首位涉足澳洲的外來者。1770年,英國皇家海軍上尉占士庫克(庫克船長)乘奮進號抵達澳洲東部,並以英皇喬治三世之名宣布主權。這些通常被視作澳洲進入「文明世界」的標誌。南極仙翁玉雕的發現,卻不能不引人遐想,在文獻闕如的歷史角落,是否有中國人先於歐洲探險者來到過澳洲,並在此留下了他們的遺跡?

我不清楚有沒有中國學者赴澳考察研究過這件玉雕,國內相關的研究文章至為罕見,實物圖片也難得一覓,所以玉雕的斷代迄今仍不是十分明確。廷德爾推測玉雕系唐代之物,或許有他的道理。唐朝國勢大張,海上絲綢之路初見繁榮,帝國商船往來馳騁於廣州港和波斯灣,中國同阿拉伯人幾乎壟斷了國際貿易。不過受限於造船和航海技術,唐代船舶大多只能沿近海航行,想要穿越陌生海域,探索一無所知的澳洲,風險極高。錯非迷途偏航,誤打誤撞漂流至此,又或生無可戀之人別開生面的自我放逐,恐怕沒人膽敢賭上性命把自己擲入茫茫大海,去尋找在當時的認知中可能壓根不存在的世外大陸。

另一位澳洲學者菲茨傑拉德猜想玉雕是大明王朝航海盛世時代的某艘商船,或者鄭和麾下一支分䑸船隊(1405-1433年)駛抵北澳洲險惡海岸留下的。當時那位落難的漂流者——也可能是途經此處稍事勾留的船員,按照家鄉習慣,虔誠地將隨身所攜神像安放進榕樹致密的氣根之間,向熟悉的神靈祈求,保佑他在這片陌生海陸的旅行順遂平安。歷經數百至千年,隨著樹木生長,滄海桑田,玉雕慢慢沈入泥土。

當然,孤證難立,即使這件玉雕確屬明代乃至唐代之物,以現有的資料,也無從考徵它是由什麽人(也許不是中國人,而是到中國經商的阿拉伯人、東南亞人),於何時帶到澳洲的,更不足以證明中國人早於歐洲人「發現」了澳洲。

有趣的是,最近又有一件「中國文物」在澳洲「出土」。2018年11月,兩名紀錄片制作者在澳洲西海岸鯊魚灣尋找傳說中法國探險家尼古拉斯·鮑丁(Nicolas Baudin,1753-1803)遺棄的探險器材時,意外發現了一尊銅制佛像。

銅佛像 | 圖源:新華社新媒體

佛像高15厘米,全身無銘文,雙腳腳底各有一小洞,說明佛像原本大概有個底座。中國新華社記者將照片拿給悉尼大學藝術和社科系的趙曉寰博士鑒定時,後者認為,從照片初步判斷,該佛像鑄造於明代永樂和宣德年間。但因為沒有看到實物,還不能下最後定論,他個人認為這尊佛像是明朝以後由中國移民帶入澳洲的。

兩位紀錄片導演釋出的銅像發現影片招致了不小的爭議,有網友指出,這分明是兩人自導自演的擺拍。此事發展如何,未見後續報道。

圖源:新華社新媒體

明神宗萬歷十二年(1584年),意大利來華傳教士利瑪竇繪制的【坤輿萬國全圖】梓行,圖中標繪了澳洲位置,利瑪竇譯為「墨瓦臘泥加」,這可能是中國文獻最早可見的關於澳洲的記錄。至於明代有沒有人手持【萬國全圖】出海印證過利瑪竇的「天方奇譚」,不得而知。

或許在明代,甚至更早的時代,的確有中國人登上過那片古老蠻荒的大陸,但它過於廣袤深邃,文化修養有限的水手完全無從知曉他們腳下所踏之土究竟有多大,它的深處潛藏著怎樣的恐怖。他們稍加探索便心生驚懼,不敢逗留太久,匆匆留下了神靈的雕像便起錨而去,回國後亦不曾對人談起,因此長期以來始終沒有引起博物君子的註意。千百年後,這些遺跡破土而出,即使它們沈默不語,無法講述當年的往事、漂流的歷程、駐留的緣由,但至少,它們於不可能處提供了一種可能的想象,於不可能處保留了無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