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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韵长明

2023-04-18动漫

我本不信神,却为你甘愿下拜。

长跪佛前不起,只求与他一个圆满。

(一)

拥有明月的黑夜,冷风吹乱烛光,凄清高傲的身影跪在列祖列宗面前,倔强的诉说着她的决心。

春日好,胜在明媚春光惹人暖;秋日哀,哀在万物凋零无归依;冬日寒,寒在凛冽严冬割人心。然而世事好事事顺,事事哀世事苦,怎及它又怜又爱徒生爱憎。

近日不顺,大嫂想着去顺天府外的寺庙祈福上香,求一个安康。许明韵推开窗,接下雨露,雨珠在她细嫩的手心上弹跳三两下就往泥地俯冲而下。许明韵虚虚握拳,可仍然拦不住想离开的它。既是拦不住也是不想拦。她看着它虚虚一笑,最后干脆敞开手心,助它离去。

「雨打芭蕉是雅事,明韵握水就是痴事了。」

说完自己都笑了起来,由着窗开着转身往软榻处走去。风吹过她的发,扰了她的眼,她仍然稳稳提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却搁置在一旁不理会。她不爱喝茶,多名贵都不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任何理由。煮茶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事,了解乏味。

侍女掀开珠帘走近,低声说着:「二姑娘,大少奶奶说这今日下雨,去寺庙的事推迟几天。夏日的雨,不会久下。」

许明韵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茶盏,随意应了一声。茶杯是烫的,她的指尖被烫红了。

夏日的雨,不会久下。许明韵抬头望了眼太阳,就感到刺痛,痛意使她眯起眼。五岁的小侄握着她的手指头一步一步小心的走着,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是她牵他,还是他牵她。

大嫂顾着年仅两岁的小女儿和小妹,大儿子就被许明韵抱在膝上。两辆马车朝着城外而去,外头热闹的声音传入两姑侄的耳中,小孩儿坐不住了,就悄悄咬耳朵

「姑姑,我可以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吗?」

「呀,原来宁哥儿也想看啊,姑姑也想看呢。」半哄半怂恿说着。

「那宁儿掀开给您看。」宁哥儿滴溜溜转着他的大眼睛,一脸为姑姑好的语气。

哪知掀了一个角就被外头的嬷嬷训了。宁哥儿委屈看着许明韵,许明韵就耸耸肩,学着他的神情委委屈屈的。

宁哥儿就垂着脑袋闷闷不乐,许明韵逗了他几下也不管用,叹了几口气。待到了城外,热闹渐渐少了许多,她一手掀起帘子,一手捏捏宁哥儿的脸蛋示意他看向车外。车外的嬷嬷又出了声,许明韵未曾回头,只骤然间抓紧窗帘,嬷嬷霎时止声。宁哥儿一脸兴奋地扒拉车窗,一字一句地读着

「江,湖,客...客...客木!」

许明韵听着奇怪,凑过去,却只瞧见最后一个字,「栈」。她想了想,明了其中的关窍,放下帘子遮住了外头的风景,也遮住了转瞬即过的青衫。

许明韵鬼迷心窍般想掀开帘子看清楚,却在碰触帘子的时候止住了手,转了方向去捏小儿的脸,她嬉笑着说:「不是江湖客木,是江,湖,客,栈。」

「江湖,客,栈。」他皱着眉头不解。许明韵就在他的手心写下「栈」字,他仍是不解,许明韵就笑笑不说话。

「可是,江,湖,不应该有水的吗?」

「因为这还是一个名字。」

「为什么是名字不是地方?」

「也可以是一个地方。」

「那江湖是什么地方?」

「姑姑不知道,姑姑也是纸上谈兵。」

「那姑姑心中的江湖是什么?」

「是恣意洒脱,是快意恩仇,是姑姑的遥不可及。」

「那,姑姑,江湖,我们可以去吗?」

「或许,可以吧。姑姑不知道。」

宁哥儿还想说什么,车停了,寺庙到了。

车帘打开,一股檀香涌入许明韵鼻腔之中。许明韵微皱眉,檀香使人安心,却使她烦心。她不爱香火的味道,她不信神佛。

许明韵摸摸宁哥儿的脑壳,牵着他下车跟大嫂小妹汇合进入寺庙。

她跪在大殿中,看着塑着金身的佛祖,看着他慈祥的笑颜,心中顿时间云海翻涌,掀起滔天巨浪。她慌忙垂下头,听着周围的木鱼声,不敢看佛祖。

大嫂寻了大师讲经,许明韵带着小妹侄儿在禅房中休息。她看着房中的佛祖雕像,竟不知所觉的给佛祖上了香。小妹知明韵性情,好奇过去询问。许明韵自己也很懵然,便说着:「我不知道。」她抬头看窗外,一只雀立在枝头,尽情展示它的歌喉,窗外的天很蓝......很蓝。

待从寺内出来已是申时中,许明韵一直茫茫然不知所在何方。一丝冷风掀开窗帘吹进来,许明韵不由瑟缩一下,窗外立时响起雨打木头的滴答声。

夏日的雨,不会久下,但会下。许明韵想到这,不知觉勾起嘴角笑了。宁哥儿抬起头一脸好奇看着,她就伸手盖住宁哥儿的眼睛。

前面说着到郊外的客栈歇着,许明韵就抱起宁哥儿下了车,他的奶娘就过来接住他。许明韵拢拢身上的斗篷,向客栈内走去。

停住脚步抬头,「江湖客栈」霎时映入眼帘,眼神晦暗难明,低下头继续走着。

一进来,就有伙计奉上热茶。许明韵握着茶杯暖手,漫不经心地跟嫂子小妹聊着天。

渐渐地,她的话头渐渐地弱了下来,直至完全失语。她怔怔然看着走出来的一袭青衫,她心中江海难平。他走进一步,她红唇沾杯,他笑意盈盈,她喝进半杯,他低眉含笑,她听见雨打芭蕉,他出声问询,她握住了水。

她听不见他说什么,羞赧低下头一杯又一杯喝着茶。大嫂伸手止了她的动作,她脸红未退,却眉目清明回望大嫂,「或是佛祖令我心中澄明,或是这茶过于香甜。」

那一晚,由于雨势未小,留在客栈一夜。许明韵辗转难眠,听着外头风声雨声,听着心里头的风声雨声。

许明韵已年十七,许多人家的姑娘此时早已嫁人生子,许家上下也在忙着许家二姑娘的婚事。

在许明韵又退回一叠画像之后,大嫂来寻她了。大嫂看着她一番行云流水的烹茶动作,最终到手上的茶澄清不见浑浊。她未喝,抬头看着许明韵喝下茶,沉思片刻,轻声问道:「怎么爱喝茶了?」

许明韵愣住,随后随意将茶杯放下,浅浅笑着:「突然就喜欢了,喜欢就是喜欢,没有任何理由。」

「你喜欢的不是西湖龙井,也不是洞庭碧螺春,而是不知名山野茶。」大嫂摇摇头,叹息一声。

许明韵未曾低头,直视着大嫂的眼,仍然是笑意盈盈。

「好喝吗?」

「好喝。」

两人对视相望,丝毫不退让。最终还是大嫂退让,站起身整理衣裙,留下一句:「爹娘不认识的茶,我们小辈可不敢轻易抬到二老面前。」

许明韵仍然垂首摆弄着茶盏,不应话。

大嫂走了许久,窗外传来雨打芭蕉的声音,许明韵才停了摆弄的动作。

她披着薄衫,踱步到窗前,一推开,风就打在许明韵身上,乱了她的发,乱了她的衣衫。她眯着眼,似是享受着。

风会吹过风沙,露出山棱;雨会降临枯漠,撒下恩赐;风会掀翻懦弱,赠予勇气;雨会冲刷悲苦,洗出喜乐。

「我见着我的江湖了,宁哥儿。」低声呢喃着,被雨打芭蕉的脆响掩盖。

夏日烈,烈在情深不悔痴儿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