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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什么好看的女尊小说推荐?

2022-02-11动漫

夜色微凉,八角的宫灯明亮,照亮了建筑的每一处角落,檐牙斗拱,雕栏玉砌,辉煌大气。

细节之处更是精雕细琢,瑞兽浮雕,独具匠心,周围的摆件,大到桌椅摆件,小到一只茶杯,无不精致,纤尘不染,奢华却又不失雅致。

一身浅紫色宫装的宫女端着托盘款款走来,脚步不急不缓,莲步轻移,腰带上缀着荷包,荷包边缘有一圈细小的风铃,行走间碰撞出小声的脆响,悦耳动听。

走到房门口,门口的宫人抬手推开门,跨进去,地面是柔软的地毯,纯羊毛的地毯铺满了整间屋子。

屋内香味浓郁,仙鹤香鼎中熏香烟雾缭绕而上。

内间宽大的美人靠上,一道身影慵懒的靠在那里,如血一般鲜红的云锦闪着暗色流光,服帖在那身躯之上,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曲线。

头顶云鬓,坠以简单的金钗,很简单的打扮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尊贵华美,她侧着脸,一手支起,手中握着一颗棋子,玉指纤纤白皙,皓腕莹白如玉。

宫女放下托盘,恭敬跪下:「殿下,该喝药了?」

榻上之人闻言缓缓转头,掩藏的容颜暴露在空气中,似有华光潺潺流动,精致完美的五官,白皙貌美,眉眼透着英气尊贵,一双漂亮的凤眸映着满室的灯光,火树银花,璀璨似锦。

微微敛眸扫了眼桌上的药碗,手中的书本轻轻往旁边一放:「换新方子了?」

声音微微沙哑糯糯的,宛若质地极好还绣了华丽花纹的锦缎。

宫女低头,端着药碗递过去:「是。」

女子闻言,清冷的眼眼中似有一丝讽刺划过,微不可见,眼尾微微上扬,丝丝妩媚,却更凌厉摄人。

旁边的珠帘掀开,一道欣长的身影走来,一身珠光玉白,皎若月华,那张容貌更是浊世出尘,不可亵渎。

宫女头埋得更低了:「驸马爷。」

在公主府,没有奴婢有资格直视驸马爷。

被称为驸马的男子没有搭理宫女,目光扫了一眼桌上的药,落回棋盘,温润如玉的声音潺潺:「殿下还没想出来,可要认输?」

这话指的是这局棋,还是另有所指,只有他们彼此清楚。

女子缓缓睁抬眸,目光落在进来那人身上,灯火微黄模糊,但是他的表情她却看得无比清楚。

从未见他这么真切直白的看着她,就这么迫不及待?

没有回答他的话,伸手接过宫女手中的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男子一惊,搁在身前的手下意识的抬起来,似是想要阻止,唇齿微张开,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女子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微勾唇,嚣张又嘲讽:「孤从来不会输,更不会输给你。」

突然,视线变得黑暗,脑海中也一片混沌,剧痛来袭,她知道是毒药发作了。

这几年她没少被毒药折磨,这点儿痛苦并不算什么,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她却没有丝毫的惶恐和害怕,反而越是痛苦,唇角的笑越是明媚。

明明是想都模糊了,她的眼神却依旧绝美凌厉,目光直直的盯着驸马,没有将死之人的恐惧和死气,反而明艳得让人惊心。

她死了,却不代表一切就结束了,恰恰相反,棋局刚刚才开始。

他们不是想要争吗?那就让他们争个够,到时候一起给她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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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执死了,那种身体被痛苦搅碎,灵魂彻底坠入深渊的感觉还没有彻底消除,一睁眼,对上几双热切的双眼,说实话,她有点儿懵。

皇子厮杀,满城鲜血,皇权争斗,提剑斩人,血溅三尺,她从来都是站在皇权之巅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现在,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她躺在床上,被一群人围在中间,不等她反应过来,在她睁眼的瞬间,这些人立刻围上来。

一个妇人握住她的手,眼泪珠子在眼里打转,声音压抑着哽咽:「晚儿,你可终于醒了,担心死娘了,饿不饿?渴不渴,快快快,给晚儿倒水来。」

一张中年男人的脸凑过来,笑得无比灿烂:「闺女,你想吃什么?爹立刻让人给你准备。」

旁边的妇人没好气的把他扯开:「大夫说了,要清淡,这段日子最好喝粥,不懂就赶紧走开。」

看几人的打扮,明显是兴国人士,但是这几人那热切得过分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放在了热锅里煮,极为煎熬。

尤其是这位妇人的声音,嗓门大得让凤执头疼,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不是死了吗?这又是哪里?

好不容易等那些人离开,凤执起身坐到梳妆台面前,看着自己这个样子,又被狠狠的震惊了一把,这人......谁?

看着镜子里那张完全没有见过的脸,又圆又大的眼睛,带着点儿婴儿肥的小脸,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对于凤执来说,这张脸都称不上美,顶多是个长得可爱的小姑娘,此刻这小姑娘瞪着眼睛,一脸惊悚,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儿滑稽,低头咬了一口自己的手,嘶......生疼。

哪怕凤执不愿相信,此刻却不得不接受这个离奇的事情,她死了,却活在了别人的身上,所以她现在是人是鬼?

春末夏初,草长莺飞,阳光洒下,为大地铺下一层金纱,天气不会太热,这日子最是舒服不过。

雨水充沛,阳光温暖,七尺高的墙头都长出了翠绿的青草,小草中间开着不知名的野花,一只纤细葱白的手伸过去,一把握住那两颗青草,连叶带花毫不留情的揪了下来。

青草的叶子和花瓣在那手中变成破碎残片,随手一扬,洋洋洒洒的落下。

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倚着斗拱坐在墙边,阳光照到她那身浅粉色的裙摆,上半身却隐在屋檐下,被阴影遮掩的容颜让人看不真切。

坐在这里的人正是凤执,她现在心情很微妙。

临死前,她快二十四岁,一身旧疾,毒入心肺,每日被药物折磨,就算没人害她,她也命不久矣,死,已经是注定的事情。

离奇的在别人身上活过来,刚刚过了及笄,十五不到,虽然容貌不及曾经,看起来也幼稚得不忍直视,但白捡几年青岁,还得一个健康的身体,怎么都是赚。

只是这身份......凤云晚,庄王三女,算起来她们还是血亲,她的堂妹。

若不是这次奇异的重生,凤执都快忘了皇室还有个庄王了。

庄王的生母只是一个美人,早早就死了,庄王在刘昭仪膝下养大,后来刘昭仪也死了,没有母族,没有权势,自己本身也是平庸之才,十年前皇室厮杀,他第一波就被排除,后来被波及获罪直接赶去了封地,而且还是很偏远的封地。

在那之后,凤执就没有见过这个皇叔了,之后十年,皇权动荡,她父亲登基称云帝,父皇死后兄长登基称文帝,两代帝王都更替了,而这个庄王叔像是隐形了一般,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看着面前这个小院子,三进的院子,规整的房间不超过二十个,家里主人加上奴仆才一共十九人,就这,顶天算是一个富庶人家,说是王府谁信?

不过不幸也幸,虽然庄王身为皇族没有享受到身为皇族的权势和富贵,可他这偏居一偶却得到了一份平凡的安稳,想想皇权争斗中那些死了的,家破人亡,挫骨扬灰,一个比一个惨,这样一想,庄王可比他们幸运多了。

一只黑色的猫儿跳上了房顶,慢悠悠的朝凤执这边走来,似乎是被凤执腰上挂着的绣球荷包吸引过来,眼看着就要走到凤执面前,突然察觉到什么,抬头,对上凤执的视线,下一刻,那猫儿竟然直接从墙头一跃而下,摔在地上都顾不得疼,一溜烟儿的跑没影儿了。

凤执身为摄政长公主,恶名昭昭,能止小儿夜啼,她死了也是恶鬼,如今不过暂住在这具身体,都说黑猫最有灵性,身为恶鬼,吓走一只猫儿,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云晚,吃饭了。」

一身白衣的女子走过来,一张素净的脸庞,清秀端正,冷着一张脸:「你怎么爬这么高的地方去?你这身子刚刚才好,别再磕着碰着了。」

凤执觉得她这话里是另外一个意思:若是再磕着碰着,家里就要喝西北风了。

因为她这身体凤云晚生病,庄王府下血本去买了贵药材,差点儿把本就不富裕的王府吃空,现在一家子都在省吃俭用。

凤执看着这个二姐,嗯,一张冷冰冰的脸,看着就不讨喜,但是这一家子却并无龙城大族的勾心斗角,姐妹之间关系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这个二姐,据说凤云晚生病开始,就是她和丫鬟两人一起交换照顾,醒来的时候凤执也看到她偷偷抹泪,是个面冷心热的主儿。

可惜啊......他们倾尽所有想要救凤云晚,她却没能活过来,还等来了她这么个祸害。

见凤执懒洋洋不动,风云双皱眉不悦道:「你快点儿,娘给你炖了汤,冷了就不好喝了。」

凤执本来已经动腿想要下去了,听了她这话,瞬间头皮一麻,她不想去了。

府上虽然人少,但是厨娘还是有的,厨娘手艺一般,但凤执也不是那种非要矫情的人,既然就这条件,将就着也能吃,但若是王妃的手艺,那绝对是能瞬间把她劝退。

若厨娘的手艺是一般,那王妃的手艺就仅限于...吃不死人。

因为女儿昏迷了大半月,几次被大夫说无力回天,没想到福大命大竟然'活'了过来,而今王妃是一颗心都系在女儿身上,亲手给女儿炖各种补汤。

食材是没问题的,但是各种药材放在里面,那味道,一言难尽。

就在凤执犹豫的这片刻,风云双已经搬来一把梯子:「你快下来。」

凤执看着这不到一丈的墙,虽然她没了一身武功,但这点儿高度随随便便都能跳吧?不过看到风云双那明显不赞同的眼神,还是认命的过去爬梯子。

顺着梯子往下,凤执目光扫了一眼墙外的街角,乍一看什么都没有,可阳光背面的阴影仿佛有什么蛰伏在那里正盯着这一边。

凤执缓缓走下来,眼中温度冰冷,这外面的人,这天下怕是没人比她更熟悉不过了,只消一眼,她就能察觉到他们那恶心的味道。

只是这么穷的王府,为什么会招来他们的惦记?

走下梯子,凤执拍了拍裙摆,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有点儿不对,转身看着风云双把梯子搬走放好,眯眼浅笑,无害温顺:「二姐,走啦!」

而今她是庄王府三郡主,不是权倾天下的长公主,这些人也不是她的仆从,更不是仰仗她权势的人,所以这态度得注意。

风云双显然不知道凤执想得那么复杂,拍着手上的灰,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就你娇气!」

生个病,全家都伺候着,如珠如宝的疼着,连爬个墙头都有姐姐搬梯子怕摔着,可不就是娇气?

要说原身凤云晚也真是好命。

庄王一个王妃一个通房,府上四个孩子,三女一子,都是王妃所生,这绝对是皇室里最和谐恩爱的夫妻,没有之一。

王妃生了三个女儿,没能给庄王生儿子,心里很郁闷,这才抬了一个丫鬟做通房,结果抬了没多久,她又怀上了,这次一举得男。

生了儿子之后,王妃突然觉得还是女儿娇嫩可爱,大女儿和二女儿都太大,也就才堪堪会走路的三女儿软萌可爱,胖胖的样子,粉雕玉琢,立刻就成了王妃的心头宝,从小就紧着她,比两个姐姐更得疼爱。

当然,这个疼爱并非太过偏爱,都是自己生的,王妃并不会亏待谁,只是稍微娇养一点。

凤执虽然是自己喝了毒药赴死,但并非没有怨恨,人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谁会甘心赴死?

含笑饮鸠,不过是留着最后那点儿骄傲罢了。

上天让她重生到庄王府,简直就像是给她的野心重新开辟了一条道路,但是看着庄王府这一家子,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在自幼在宫中长大,皇宫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虚伪至极,见惯了人性丑陋,血脉相残,庄王这一家子却让她不忍破坏。

也许眼前他们美好,但这世上任何家庭,只要与皇权天威扯上联系,最终唯一的结果只有分崩离析。

至少眼下,她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活了一辈子,她还从未如此悠闲过。

姐妹两人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得一声惨叫,树上的鸟儿瞬间都被惊飞,两人吓得停住脚步,还没反应过来,突然一个人影迅速冲出来,是个年轻的小公子。

看到两人,瞬间眼前一亮,仿佛见到了救星,嚎叫着冲过来:「三姐,救命啊!」

话音未落他就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直接伸手抱住凤执的手臂躲到她身后去,拉得凤执一个趔趄。

前方紧跟着一人追出来,是庄王妃,一脸怒容,气愤至极,手里还挥舞着一根鸡毛掸子,气得手发抖:「凤长恭,你给我站那儿,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狗腿。」

凤长恭死死抱住凤执的手臂,一脸害怕:「三姐,你得救我,不然娘真的会打死我的。」

凤执低头看他一眼,她素来警惕,身边之人,便是近身伺候的丫鬟都不能随意近身,刚刚凤长恭跑过来,若非她克制住,此刻定然已经被她打飞出去。

抽了抽手臂却纹丝不动,看来是真的害怕了。

「阿弟这是做了什么让娘这么生气?」

庄王妃已经到了面前,气得咬牙:「我辛辛苦苦顿了一上午的汤,他全部给打碎得干干净净,晚儿你别拦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

庄王妃说着就来拉人,凤长恭赶紧躲。

「哎......」凤执上前一把拉住庄王妃的手,浅笑:「娘,您别这样,消消气,汤洒了就洒了,这气上心头正要把阿弟打出个好歹来,最后还不是你心疼?」

看着女儿这张可爱软萌的脸,庄王妃倒是能克制两分,但怒气难消:「谁心疼这个小兔崽子?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会闯祸,别的就算了,那汤可是给你补身子的。」

「娘!」凤执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往里走:「我身体已经好了,用不着喝那么多补汤,我知道您是担心我身子,但是我也舍不得您操劳,有您这么疼爱我,比喝再多的补汤都有用。」

庄王妃听得脸上怒容消退,瞬间就笑开了花,无比欣慰的握住凤执的手,怜爱道:「还是你懂事,娘为你做什么都值得。」

看着凤执三两句话把庄王妃哄好了,凤无双没好气的嘟囔一句:「马屁精!」

以前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这小妹这么会拍马屁?

凤执上一次拍人马屁,拍的还是她太爷爷元帝,当时她为了在宫里生存下来,只能努力讨皇爷爷喜欢,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

自从得到了皇爷爷的喜爱之后,前朝、后宫,谁见了她不得客气讨好,再无人需要她奉承拍马,没想到重活一次,她居然毫无违和的把这本事捡回来了。

不得不说,庄王妃煮的汤威力实在是太大,为了不喝汤,她也是尽力了。

凤执说着好话搀扶着庄王妃进去,不动声色把庄王妃手里的鸡毛掸子拿了往旁边一丢。

进门的时候丫鬟还在打扫地上的狼藉,凤执看了眼身后正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凤长恭,放在身后的手默默给他一个大拇指。

干得漂亮!

若不是被小弟打碎,今日这汤可有得她受的。

饭桌上四人,庄王妃、风云双、凤执、凤长恭,长姐凤云澜已经出嫁。

「爹呢?」

庄王妃顿了下筷子:「你爹最近有点事儿,我们吃,不用等他。」

庄王妃眉头那一闪而逝的愁绪没能瞒过凤执的眼睛,不过大人不愿意说,她也不多问,当个悠闲的三小姐也挺好的。

吃得差不多,庄王妃放下碗筷:「晚儿,下午你回屋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娘带你出门烧香,双儿也准备一下,东山万安寺的香火很灵验,一起去求个平安福。」

凤无双不情愿:「娘,我又没事儿,不用去,而且我还有事儿呢。」

凤无双跟着王妃打理封地,虽然封地不大,收成不多,但琐碎的事情不少,平日里倒是有挺多事情要处理了。

庄王妃显然是已经做了决定的,看着凤无双道:「一天半天耽搁不了什么,再过几日你大姐婆母生辰,正好去给她算算。」

庄王长女凤云澜嫁的是这里的县尉嫡子,已经出嫁三年,却至今没有孩子,听说过得不是很好。

见庄王妃搬出姐姐,风云双也就不好说不去的话了。

吃完饭,凤执回去收拾东西,她身边有个丫鬟小棠,长得清秀,十六七岁,手脚挺麻利,身边这些琐碎事儿倒也不用凤执一一过问。

这小棠跟原来的凤云晚关系不错,但是自从凤执醒来之后,表情淡淡,不怎么搭理她,且她就算换了身体,灵魂里的仪态气度还是在的。

淫浸权势的摄政长公主,这般厚重的威压,便是偶尔露出来的十分之一,便也足够让这个小丫头心生敬畏。

凤执能感觉到这小丫头的犹豫和生疏,但她不在意,她身边侍候的人,用不着亲近,足够敬畏就行了。

那些刻在灵魂里的尊贵傲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改变的。

何况她也不害怕被谁看出什么,要是他们能猜出这身体里换了一个魂,那才真是厉害。

「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奴婢打了水来,可要洗漱歇息?」

「嗯。」

凤执淡淡应了一声,起身过去挽起袖子洗漱。

小棠看着自家小姐,明明还是她的小姐,可大病一场之后,小姐的性子就变得冷淡了不少,明明在王妃他们面前还是跟以前一样,但是私下里却冷淡得仿佛没有感情,这点只有贴身侍候的她最有感触。

不会如从前那般挽着她一起绣花看书,更不会因为怕黑拉着她一起睡觉。

要说变太多,似乎也不是,说什么她都会理,对她也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这样的小姐,她总觉得心口喘不过气,说话都不敢如之前那般自在随意了。

眼看凤执洗完了转身就要睡下了,小棠一边给凤执拿走衣服,实在忍不住问道:「小姐,奴婢是不是做了什么错事,最近小姐都不理奴婢,若是奴婢哪儿做得不对,请小姐说出来,奴婢一定改。」

这声音忐忑却坚定,有点儿不知所措,但这份心倒是真的。

凤执看着这小丫头,若是年少之时遇到这样的丫鬟,定然会费心调教一番当自己心腹,但是她而今虽然换了十四岁的身体,灵魂却已经二十多了,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一旦没了权欲支撑,从灵魂里都透着疲惫,没那么多的精力。

「并无,只是大病一场,走了一趟鬼门关,到底跟以往不同了,我心情不好,你也别到娘面前去说,免得让她担忧。」

听凤执这么一说,小棠那不安的心反而安定了些,总算给凤执这几日的不对劲找到了理由,甚至也有些心疼她,是啊,之前小姐生病,大夫都说要死了,可不是在鬼门关走吗?这样有些改变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小棠释然一笑,脸上的情绪都自在热切了些,赶紧为凤执脱下了衣物,侍候她睡下。

庄王府所在的地方叫平吉城,这偏远的城池在东晋连前五十都排不上。

很偏僻,很遥远,倒也如它的名字一般,平安吉祥。

万安寺就在城外不远的山上,这里人口不少,经常去上香的人还是挺多的。

一大早就起来洗漱出门,坐在马车里晃来晃去,凤执实在是忍不住眼皮打架,左右看了一眼,一把扯住凤无双的手臂,直接倒在她身上。

马车不大,母女三人加上两个丫鬟,挺挤的,正好让凤执靠着凤无双,她一点儿都没办法躲开。

凤执身子娇小,但凤无双也是个姑娘,这样全部压在她身上还是挺有分量的。

「你起开,压着我了。」凤无双想不乐意,但凤执才不理,得寸进尺一把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肩头还拱了两下。

唔,姑娘家就是香喷喷的,没有真丝绸缎制的软枕,这样抱着也不错。

「别动,我就睡一会儿。」

那理所当然的态度,听得凤云双额头突突的跳了两下:「你想睡靠着马车,抱我做什么?」

还不等凤执开口,庄王妃笑眯眯的说道:「好了双儿,你就让她靠会儿,马车那么硬,靠着怎么睡得着,等下把头磕到了怎么办?」

凤云双没好气:「娘,您就惯着她吧。」

庄王妃被抱怨了,反而笑意更深,她知道二女儿只是随口抱怨,并不是真的生气,而三女儿那软软的样子,她看着更觉得心都要化了。

之前晚儿学着她大姐二姐的样子,变得文静内敛,想要为她分忧,她感慨女儿终于长大了,虽然欣慰,但还是不免有那么点儿失落感。

而今一场大病,她这性子倒是又变回去,比以前更娇软,看着姐妹二人黏在一起,她这心里也无比熨帖。

儿子长大了要顶天立地,自然要学会独立,做个有担当的男儿汉,但是女儿不同,不管多大,在娘的眼里,女儿还是这娇娇软软的样子看着可心。

当然,凤执绝对不想承认什么娇软,她只是懒而已。

以前当长公主奢侈惯了,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出门的马车更是重金打造,奢华不说,最主要是舒适宽敞,她就算在上面躺着睡觉都没问题。

可现在只能挤在这小马车里,甚是憋屈,这样一想着,更是没劲儿,狠狠的抱了凤云双一把,感叹自己真是太不容易了。

凤云双一张脸瞬间就青了,差点儿断气儿,声音几乎从牙齿里咬碎了一般:「凤云晚......你想勒死我啊?」

凤执微微勾唇,唔,也不算特别没劲儿,至少看这个二姐炸毛就挺有意思的,像极了从前在猎场里见到的那只老虎崽子,不过她没有养老虎的想法,所以给放了。

一个时辰不到,他们就到达了万安寺,寺庙不大,马车直接到门口,下车走几步就是了。

寺庙门口有颗大树,树高五六丈,上面挂满了黄色的丝带,树下有一个佛龛,旁边坐着一个僧人,面前摆着祈福的黄丝带和香烛。

庄王妃道:「双儿,你带着晚儿去许个愿,我先进去找大师。」

庄王妃这是想给大女儿算命,算算她有没有子女缘,这才不带两个女儿。

凤云双现在后背还酸着,一肚子火呢,没好气的瞪了凤执一眼:「还不走,要我背你?」

凤执挑眉:「确实脚有点儿酸......」

凤云双气得眼睛都瞪圆了,直接甩手走人。

看到凤云双和凤执两人过去,那僧人知道生意来了,装模作样的起身道了身阿弥陀佛就开始推销面前的东西。

「二位施主可是要许愿?将愿望写在丝带之上,写下名字绑到树梢,上香祈愿便可心想事成。」

凤执伸手拎起一条丝带,最劣等的布料制成却要五个铜板,丝带许愿就心想事成?呵,反正她是不信。

凤无双付了钱:「还不去许愿?」

凤执看着她空空的时候:「你不许?」

凤无双没好气的翻个白眼:「若是想要什么许个愿就行了,我还废那么心思做什么?」

凤执失笑,没看出来啊,她这二姐年纪不大,活得倒是挺明白的。

随手将丝带往小棠怀里一塞:「你去许愿吧。」

小棠一脸疑惑:「小姐不许愿吗?」

凤执捂着肚子:「没空。」

早上喝了水,刚刚一路颠簸过来,难受。

万安寺不大,但也不算小,回廊曲径,绿树成荫,佛香弥漫,倒是挺有意境的。

估摸着庄王妃可能还要一个时辰左右,凤执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走了没几步,一个小和尚走过来。

「阿弥陀佛,王妃在寻找施主,请跟小僧来。」

凤执看着这个一脸善意温和的小和尚,眉梢微微一勾:「劳烦小师傅了!」

小和尚走在前面,凤执漫不经心的跟着他,绕过佛堂,走到后面禅房,小和尚道:「王妃在禅房听主持讲经,施主请。」

凤执看着面前紧闭的禅房门,慢慢走过去,伸手推门。

而就在她伸手推门的瞬间,迅速一个翻滚,等她站起来,看到的就是那举起匕首却刺空的小和尚。

「佛门之地,你一个小和尚却持凶器杀人,不怕佛祖怪罪?」

那小和尚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刺空,一瞬间的惊愕之后,竟是也不再装和尚了,再次朝凤执杀过来。

凤执躲避着他的攻击,顺手抄了一根竹竿当武器。

这小和尚有点儿武功,但在凤执眼里不值一提,若非她这身体娇弱,不用两招她就能要了他的命。

「啪!」小和尚被打在地上,凤执一根竹竿敲在他的脊梁骨上,只听得‘咔擦’一声,脊骨断裂,他就是想爬也爬不起来了。

凤执躲了他手中的匕首对着他的脖子:「说吧,为什么要杀我?」

小和尚痛得一张脸泛白,眸中恨意狰狞:「我劝你最好放了我,否则你也别想活。」

凤执嗤笑一声:「你都要杀我了,我还放你?放你继续杀我?」

凤执转动匕首,一刀刺在他想要伺机反杀的右手上,鲜血飞溅,她却表情淡淡,这点儿血腥在她眼里掀不起丝毫的波澜:「你就是不说,我也知道你是什么人,一群阴沟里见不得人的老鼠罢了,到哪儿都能见到,真是让孤......很不爽呢!」

话落,匕首刺下,直接结果了他的性命。

擦干了匕首起身,往外面走了几步凤执又回来,用棍子挑开这人身上的衣服,从他腰间找到一块拇指大小的铜牌抽走。

铜牌呈暗黑色,看起来如同一块贝壳,但是这可不是什么贝壳,而是龙鳞的图样,这些东西,没人比她更熟悉了。

这些日子,王府周围总有诡异的暗影出没,就算没见到人,她也能感觉到这些人是什么人。

她很想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盯上这什么都没有的王府,甚至还不止一次下手想要杀她。

凤云晚一病不起,若非她到来,这身体早就死了,她可不觉得是生病,更像是某些人的手笔,毕竟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让人死得无声无息。

不过没想到她竟然没死,还活得好好的,所以这才继续刺杀。

如此锲而不舍的想要杀了她,或者该说是杀凤云晚,这凤云晚身上莫非还有什么秘密?

地上尸体鲜血四溢,整个禅房很快就被血腥味充斥,凤执走了出去,在院子一角站着,等风吹散她身上的血腥味,确定了周围再没有他的同伙这才离开。

她杀人从来都是管杀不管埋,毁尸灭迹?犯不着。

这些人也许会再次来杀她,但是却依旧不会把她放在眼里,毕竟她现在这个身体看起来那么娇弱无害,尤其是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了。

就算她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也不会相信她会杀人。

她若是有所动作,那些人难免察觉她心虚,倒不如坦荡荡的任他们盯着。

只要他们不把她当成威胁,派来的人就不会太多,更厉害的她眼下对付不了,不过这些小喽啰还是完全可以收拾的。

「小姐!奴婢可找到你了,王妃让你过去。」

小棠喊住了凤执,把她带到了庄王妃面前。

庄王妃还在上香,一脸虔诚,但是表情很轻松,显然问到的答案很合她的心意。

「晚儿,快过来上香!」

凤执被拉着一起上香,主持拿了几个平安符给她们,庄王妃郑重的接过,然后又添了些香油钱,那主持脸上的笑意更加的真诚了。

也是,庄王府在凤执看来那真的是很落魄很穷的,但在这地方也算是大户人家,庄王妃出手也算是阔绰,这寺里也不是经常有这样的冤大头,难得遇见了,自然要‘真诚’对待。

庄王妃心情很好,不过事关大女儿子女缘,也不好跟另外两个女儿讨论,只是开心的问他们晚上想吃什么,她亲自下厨。

凤执:「......」

来自亲娘厚重的爱意,沉甸甸的让人......想要落泪。

庄王妃是那种说做就做的人,一路颠簸回去她也不觉得累,当即就去厨房洗手作羹汤。

当然,这其中少不了给凤执特别炖制的一盅汤。

庄王妃亲自端来,凤执想躲都躲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庄王妃还感叹:「这少了三味药材,不知道药效如何,等过两日让你爹想办法给补回来。」

凤执默默灌了一大杯水,少了三味药材?她怎么觉得没什么区别呢?杀伤力不减丝毫。

凤长恭每日是要去书院上学的,今日耽搁了些时辰回来晚了,自己去厨房找吃的,突然看到庄王妃的汤盅,吓得他立刻丢下碗就朝凤执的房间跑。

「三姐,三姐......」

凤长恭一路喊着冲到凤执房间,都顾不上敲门,一把推开房门冲进去:「三姐!」

凤执刚刚沐浴完,小棠正在给她擦头发,两人被他吓到齐齐抬头看着风风火火的凤长恭:「这么着急做什么?」

看到凤执好好的,凤长恭才终于缓和了一下,但还是担心,上前关切道:「三姐,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凤执觉得莫名其妙,但凤长恭的表情认真得让人觉得他不是无缘无故这么说的。

凤执皱眉:「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凤长恭看着凤执欲言又止,烦躁的对小棠挥手:「麻烦小棠姐姐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要跟姐姐说。」

小棠退下,凤长恭还起身关了门,这才凑到凤执身边,一脸凝重:「三姐,昨日我看见有人往娘亲给你炖的汤里面加了东西,那人鬼鬼祟祟的,看着不像是府里的,我怀疑有人想要对你不利,你今天是不是喝了娘亲顿的汤?」

凤执眼眸微微一缩,所以,这才是昨日凤长恭不惜挨打也要打翻那锅汤的理由?

「我喝了,不过现在并无不舒服,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倒是你,昨日就看见了,怎么不告诉娘亲?」

凤长恭那张还稚嫩青涩的脸上透出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干了坏事儿,说什么娘亲都不会相信的。」

这人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凤长恭烦躁的挥手:「不说这个了,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明天出去找个大夫好好看看。」

那坚定真诚的眼神带着着急,很怕凤执不相信他的话。

凤执觉得心里暖暖的,那冰冷干涸的心田里有什么潺潺流动。

她看惯了人性丑陋,却还是没忍住被这赤子之心打动。

庄王妃的慈爱、凤云双别扭无奈的照顾、凤长恭赤诚不含丝毫杂质的关心。

她心肠再硬,却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

虽然他们的好其实是对凤云晚的,但受用的却是她。

凤执闭了闭眼:「我相信你,不过今日的汤应该没问题,就算下毒也不至于天天下。」

凤长恭看着凤执这样子,也有点儿相信她的话,若是真的有毒,她不可能还好好坐在这里,悬着的心放下去一半。

「那你也要注意着,要不准备一套银针,每次吃的时候试试毒。」

看他一脸认真的建议,凤执没忍住伸手在他脑袋上薅一把:「好,我会注意了。」

凤长恭偏头躲开她的魔爪:「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凤执收回了手:「我知道啦,好了,天色不早,你快回去洗漱歇息吧。」

凤长恭不放心的又叮嘱了几句才走,凤执看着他离开,眸中灯火明灭。

昨日下毒,今日刺杀,就这么心急想要她的命?

凤执盘腿坐在竹塌上,试着吐纳,看来她还是得赶快把前世的功力捡回来,而今她一人单枪匹马,若是那日里阴沟里翻船,岂不是辜负了重活一次?

凤执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很娇弱,特意降低了难度,可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吐纳,竟然就让她气血翻涌,瞬间一口血从喉间喷了出来。

漆黑如墨的血,竟是带着剧毒。

「啊,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棠一进门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就慌了神。

连忙冲过去把凤执扶起来躺在床上:「小姐坚持住,奴婢这就去找王妃请大夫。」

凤执脑袋里有些浑浑噩噩,却也听到了她的话,反手一把抓住她:「不能去,不能去......」

凤执本想徐徐图之,没想到这身子却留着这么大的隐患。

想来是之前凤云晚就是中了毒死的,在她到来的时候却潜伏了下去,但这毒自始至终都还在身体里,她一运功,这才催生了毒发。

只恨曾经没有把岐黄之术学精,而今竟是连自救都不行。

凤执死死抓住小棠,力道大得都快把她手臂折断:「你把门关上,在门口守着,不准去找人,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小棠眼泪汪汪:「可是小姐,你会出事的啊。」

凤执将嘴里的毒血吐出来,咬着牙:「放心,死不了,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小棠犹豫不决,凤执实在是忍不了了,干脆一掌将她打晕。

凤执盘膝而坐,调理内息,运转内功心法,没有循序渐进,一路迅猛冲击筋脉,嘴里的血不断的流,鼻子、耳朵,双眼,七窍流血。

之前就是被毒死,如今好不容易重活,没想到还得死在毒药上,简直就是笑话,她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可笑的是现在她要么废,要么死,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内息运转,微乎其微的内力却已经把她的筋脉冲击得七零八落,随时都可能爆体而亡。

乌黑的血液不断流出,不过随着时间推移,颜色渐渐变得红艳,终于有了鲜血该有的颜色。

最终,凤执还是控制不了,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凤执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去了一间茶楼,上楼的时候一不小心脚滑了一下,下意识的去抓什么,抓到了一个人的衣摆。

她终于站稳,连忙要道歉,却发现手里握着什么,是一块玉佩。

她赶紧把玉佩递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阁下,您的玉佩。」

那人缓缓低头抽走了玉佩,那是个容貌平凡的男人,丢到人堆里都不起眼,不过那双眼却让人印象深刻,目光森寒渗人,宛如看死人一般的冰冷,让人想不记住都难。

凤执缓缓睁开眼眸,目光空洞的盯着床顶。

玉佩,依旧是龙鳞的形状,不过玉佩比铜佩代表的地位更高而已。

凤执刚刚看到的那人不是自己,而是凤云晚的记忆,她就是因为意外遇到了那个人,扯下了那块玉佩,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龙鳞佩,皇室暗王的臣属,暗王是东晋皇族特有的存在,没有明面上的封号,甚至都不为人知,可暗王却握着滔天的权力,虽说是效忠帝王,可他们却拥有督促昏君、拥护明主的权力。

换句话说,就是他们想要谁当皇帝,就是谁当皇帝。

这股势力遍布天下,是帝王的眼线,也是帝王的屠刀。

凤执自掌权那一日开始就跟他们周旋,十年有多的敌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他们。

她的毒,她的死,一桩桩一件件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哪曾想,她在别人身上重活过来,也是逃不开他们,宛如跗骨之蛆,恶心至极。

今日是县尉府赵家夫人的寿辰,凤云双过来找凤执,看到她的打扮,瞬间眉头都拧成了川子,不敢相信:「你不热吗?」

眼下已经是夏初,虽然暖阳不烈,但也是有热度的,他们就穿两件衣服,中午的时候都还感觉有些热,而凤执穿的这是什么?

三件衣服,外面那件是兔绒夹袄,这就算了,居然还要加披风,这是在过冬天吗?

凤执一点儿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拿了披风穿上,若不是太过吓人,她恨不得额能再加一个汤婆子。

身上流了那么多血,身体麻木,几乎没有温度,冷得头皮发麻,筋脉逆转,身体每走一步都疼,若非不想王妃担心,她是一步都不想出门,多穿点儿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觉得冷,多穿两件,不行吗?」

凤无双:「......随你。」

县尉府在平吉城中间,最大的府邸就是赵家,凤执看了一眼那府邸,区区七品县令,府邸竟然如此气派。

赵夫人今年不过四十多,过的也不是整寿,所以并不是大办,本来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家子吃一顿宴席就算了,可他们却特意邀请了庄王妃,这就有点儿耐人寻味了。

庄王妃带着凤执她们到了赵府门口,没人迎接,只是门房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凤执微微眯了眯眼,怎么看怎么觉得宴无好宴。

进了府门绕过石屏,正堂里坐着几人,赵夫人,赵家小姑子,还有他们的大姐凤云澜。

庄王妃走进去,那赵夫人倒是立刻招呼:「王妃来啦,来人,看茶。」

从始至终她都没从座位上起来,那轻慢的态度不要太明显。

而庄王妃表情有一瞬间的难看,但是很快被掩了下去,让人送上礼物,有赵夫人的,还有老夫人的。

赵夫人收了礼物就递给丫鬟,显然没把礼物放在眼里,动作赤裸裸的写着轻视,但面上倒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热情客气的感觉:「王妃来就是了,还带什么礼品,真是破费,快坐下。」

凤执知道庄王府落魄,但到底是皇族王爷,爵位还在,区区县尉夫人竟然敢如此轻视王妃,这都可以论一个蔑视皇族的罪名。

然而虎落平阳被犬欺,庄王妃却不得不低头,把这些不满吞了不说,还得对赵夫人客客气气的。

凤执眉头紧蹙,但到底没说什么。

这赵家夫人还挺富态,但是偏偏一双眼睛狭长,下眼微奸,这面相一看就是尖酸刻薄之人。

相由心生,她那性格配上这样一张脸,倒是一点儿不违和。

而凤云澜的脸让凤执微微有些惊讶,这庄王府三姐妹长得都不是特别像。

凤云双像庄王,五官轮廓清晰,性格利落爽快,更添英气,她这身子倒是看不出像谁,婴儿肥的脸像是没长开一般,而这凤云澜的容貌有两分庄王的影子,更多的倒是跟凤执曾经的容貌有六分相似。

乍然间看到这幅容貌,凤执还惊了一下,不过片刻就压下。

庄王府的姑娘与她是血亲堂姐妹,长得相似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不过同样的脸,曾经的凤执给人的感觉就是傲气、凌厉,容貌自是绝美瑰丽,可却太过摄人,让人不能亲近,而凤云澜显然就温婉得多。

庄王妃坐下跟赵夫人说了几句,凤云澜也赶紧招呼自己两个妹妹过去。

一旁赵家小姑子上下扫了眼凤执,嗤笑一声:「凤云晚,听说你前阵子生了大病,看你这样子莫非还没好?病没好就好好在家待着,到处跑,也不怕把病气过给人家,真是晦气。」

赵家小姑子名叫赵雨霞,十七岁,定了亲,今年年底就成婚,明明是个还没出阁的闺阁姑娘,听她说话,看她做派,俨然与她那母亲如出一辙,半点儿闺中小姐该有的修养和矜持也无。

凤云澜闻言立刻就坐不住,起身想要维护自己妹妹,但凤执脸上的表情却让她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凤执没有表情,很淡,曾经那个娇羞敏感的妹妹,此刻一脸从容淡漠,微微半敛的眸子,没有显而易见的那种轻蔑,却莫名让人觉得很是傲气。

凤执清软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入耳。

「今日天气闷热干燥,赵姑娘这么大口气,莫不是有些上火?我倒是认识两个医术不错的大夫,要介绍你看看吗?」

说完也不管赵雨霞什么表情,抬步朝凤云澜走过去:「许久不见,我可想姐姐了,本想早点儿来的,结果路上遇到野狗叫唤,只能等娘亲一起来。」

赵雨霞瞬间跳起来了:「你骂谁野狗呢?」

凤执转头,娇俏的脸蛋上很是迷茫:「野狗就是野狗啊?」

赵雨霞气得憋红了脸:「你......」

凤云澜伸手拉住凤执的手把她护过去,解释道:「晚儿生性胆小,小时候被狗追过,所以很怕狗。」

赵雨霞显然没有被这个解释安慰道,反而脸色更臭了。

凤执勾了勾唇,这事儿不管解释还是不解释,都能膈应死人。

指桑骂槐,骂人不带脏字儿,她也会,别以为阴阳怪气、尖酸刻薄只是女人的专利,要知道朝堂那群大臣挤兑起别人的时候,那可比女人争风吃醋骂起来带劲儿多了。

别人没看到凤执的表情,凤云双却没有错过,她总觉得这个妹妹很不一样。

对上她怀疑的目光,凤执给了她一个浅笑,美好又无害。

凤云双:......为什么她觉得后背有点儿发凉?好邪门!

赵夫人顾着跟庄王妃说话,也没有注意那边,但回过神来看到自己女儿生气的样子,顿时不满的皱眉,但因为不知道说了什么,也就不好骂人。

姐妹三人坐在一起,那赵雨霞就是想说什么,也因为孤立无援,干脆走了。

庄王妃跟赵夫人说了些话,就带着姐妹三人走了,时间还早,正好跟凤云澜说说话。

庄王妃一心挂着大女儿,询问她过得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凤云澜是那种温婉懂事的姑娘,报喜不报忧,不管庄王妃问什么她都是笑眯眯的说好。

凤执顿觉无趣,看着就是个受气包,还挺好?骗鬼呢。

倒是听到庄王妃说给她算命会有孩子,凤云澜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

那大师说凤云澜会有孝顺的孩子,但是子女缘来的比较迟,让她安心等待就是。

凤执没忍住笑了。

凤云双立刻转头:「你笑什么?」

「大姐身体没问题,孩子当然迟早会有,娘亲花了那么多钱就算了这么个结果,莫不是被骗了?」

凤云双一听,可不就是这个理,但是她却瞪凤执一眼:「别乱说,小心娘亲听到了揍你。」

凤执无奈,这二姐性格真是一点儿不可爱,整天就像个炸毛的刺猬似的。

母女几人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这才有人来请吃饭了,赵县尉回来了,还有赵老夫人也被请出来。

凤执目光扫过这些人,赵家大姑娘以及她的姑爷,这两夫妻看着也算正常,打了招呼就坐下,恭敬客气那是什么?

赵家还有个二少爷,相貌平平,身体瘦弱,脸上眼窝陷进去,目光浑浊淫邪,流里流气,一看就没少跟女人鬼混。

察觉到凤执看过去,他立刻望过来,瞬间眼前一亮,立刻就迈步走过来。

凤执倒是不怕他,只觉得厌恶,想让人挖了那双眼珠子。

「哟,这不是我们的三姑娘吗?」赵海插着腰,摆出一副自命风流的姿态:「许久不见,晚儿妹妹又可爱漂亮了,怎么这幅表情,莫非认不得你海哥哥了?」

凤执冷冷的睨他一眼,不说话,就这么盯着,眸中冷冽、摄人,带着沉甸甸的威慑和压迫。

赵海还想调戏两句,可话语梗在了喉咙,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张大了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凤执从他面前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和过来,竟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而且后背竟然还出了一层冷汗。

再次转头看向凤执,见和凤云澜说话,浅笑嫣然,温柔无害,可赵海却再也生不出半点儿心思,真是见鬼了。

所有人都坐上桌子准备吃饭了,凤执这才发现自己那个大姐夫貌似没来,而且空的还是两个位置。

庄王妃问道:「赵谦怎么还没来?」

赵夫人正要说什么,有脚步声从外面进来,脸上笑意稍浓:「这不就来了?」

来的可不止赵谦一人,还有一个大腹便便,至少六个月身孕的女人。

赵谦扶着那个女人,二人双手紧握,怎么看都像是一对恩爱的夫妻。

庄王妃瞬间脸色一变,看向旁边的女儿,而凤云澜此刻一脸惨白震惊,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庄王妃心里怒火翻涌,压抑着怒火问道:「亲家,这是什么意思?」

赵夫人捏着帕子,一副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表情:「自然就是王妃看到的,云澜成亲几年都没有身孕,这也不是个事儿,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就算再疼爱云澜,也得为大局考虑,这是我娘家的侄女苏芸,家世清白,性格温婉,不过入府半年就怀上了身孕,大夫已经看了,这头胎就是儿子。」

说到这里赵夫人还摆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这事儿我已经跟云澜商量过了,这孩子生下来就过继到她膝下。」

庄王妃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明显就是欺负她女儿啊。

「娘!」凤云澜一把抓住庄王妃的手,眼泪汪汪的看着她,眼里满是哀求。

显然,她早已经向夫家妥协了,而她不但不想争回自己的颜面,甚至哀求庄王妃也忍气吞声。

庄王妃怒其不争、心痛如绞,但是却无可奈何,她闹又如何?王府式微,很多事情还得仰仗县尉府,而今日若是闹了,凤云澜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艰难。

凤执低头看着面前的碗碟,愤怒或者心痛?不存在。

她与凤云澜并无什么感情,哪儿来那么多姐妹情深?纵然凤云澜对她这个妹妹不错,但是这件事情不能归纳到姐妹情里面去。

她自己都不想站直,谁能把她扶起来?

「啪!」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拍桌巨响,突如其来,吓得凤执魂儿都差点儿出来了。

凤云双猛然站起来的,一双眼里满是怒火。

「双儿。」庄王妃一把拉住她,害怕她闹事。

凤云双垂下的手死死捏着,清晰可见鼓起的青筋。

凤执以为她会掀桌子的,结果她还是忍了,缓缓坐下,但是表情不是一般的难看。

凤执微微勾唇,愤怒容易,但忍得住才是本事,这个二姐还挺不错的。

凤无双坐下了,凤执才缓缓起来,从丫鬟手中拿过一杯茶放在她面前:「二姐消消气,为了这点儿小事儿生气不值当,况且这可是好事儿呢。」

凤执这话,立刻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凤无双那怒火未消的眼睛死死盯着她,这怒火都要迁移到凤执身上来了。

凤执觉得自己很无辜,但能理解她的心情,浅笑道:「都说女人生孩子是要走一道鬼门关,娘亲生了我们四姐妹,拼了四条命,其中的酸楚娘亲知道。」

凤执看着庄王妃,微微倾身也给庄王妃放了一杯茶:「娘亲一定也舍不得大姐遭罪对不对?」

凤执对庄王妃眨眨眼,明明很是俏皮的样子,可庄王妃的心奇异的安定了下来,不过她还是有点儿不明白,所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

凤执看向赵谦和苏芸:「赵夫人这安排真是有心了,我看不止是这个孩子,以后苏姨娘生的所有孩子都记在大姐名下,赵夫人觉得意下如何?」

赵夫人笑不出来,眯着眼审视着凤执:「云晚倒是心疼你姐姐,但是全部都要,未免太贪心了。」

她给是为了羞辱凤云澜,而今全部都要,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凤执不急不缓:「赵夫人此言差矣,我这可是为了赵家考虑,赵家的孩子和我姐姐的孩子,那可是不同的,这孩子归我姐姐,可不仅仅是赵家嫡出这么简单,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皇亲国戚。」

皇亲国戚,四个字,凤执并没有特别加重语气,但是在场的人都仿佛瞬间感觉到了那股子厚重感。

赵县尉猛然朝凤云澜看去,又看看庄王妃。

是了,他们就算再看不起现在的庄王,但是这可是实打实的王爷,血脉里流淌的是皇族的正统血脉。

若是孩子记到凤云澜名下,那就是皇族血脉,日后......

这里的人都不傻,能听懂凤执话中的深意,等他们深思的时候,凤执却又话锋一转:「当然,这事儿还得看大姐的意思,毕竟她一个人精力有限,也不能养那么多孩子,等大姐确定了,他日宗室来人,就把孩子的名字写进去,送到宗室备案。」

送到宗室备案,就是实打实的皇亲,虽然眼下看不到好处,但这条路怎么看都像是渡了一层金。

便是赵谦也都心生意动开始考虑这件事情。

凤执说完了坐下,目光单纯的扫了眼周围:「咦,还有人没来齐吗?这饭菜真不错,我肚子都饿了。」

赵县尉和赵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笑道:「人齐了,起筷,王妃请!」

有了凤执那番话,赵夫人对庄王妃的态度都客气了几分,不是之前的轻慢和看低,是真正的客气。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庄王妃再落魄,那也是皇族,谁知道有那天会不会......真是越想越心惊。

而真正心惊的其实还是凤家这几人,凤执就靠几句话,瞬间扭转乾坤,本来是赵家的羞辱,现在却变成了他们对赵家的恩赐,感觉腰杆儿都能挺直了。

凤无双面上不显,私下却紧紧握住凤执的衣袖,可见心里有多激动。

凤执瞧瞧侧头过去:「不要太崇拜我哟!」

凤无双:「......」这个三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欠打。

赵家这顿饭,宾主尽欢,虽然赵家还不至于多热情,但今日之后,对庄王府的态度定然会改变,凤云澜的日子也会稍微好过一点。

吃完饭之后庄王妃也没多留,带着两个女儿离开,然而一上马车,突然抱住凤执就哭了起来。

顾忌着外面的下人没有哭得太大声,压抑的哭声,无比的委屈和心酸。

凤执此刻全身疼,被她这样抱着,更是疼,双手抬起来,最终还是放下,没舍得推开她。

凤无双看着哭得这么伤心的庄王妃,扯了扯唇角,眼睛红红,想哭,也想笑,她其实很能明白庄王妃的心情,因为她也有些想哭。

凤执今日让她们想起了自己是皇族的身份,瞬间就勾起了这些年被人看轻的心酸和委屈。

明明生来尊贵,却活得连个县令家的人都不如。

庄王妃也没有哭太久,到底是成年人,很快克制收敛,赶紧擦掉脸上的眼泪:「让晚儿看笑话了。」

凤执靠在车壁上,清冽的目光望着庄王妃:「娘亲别太伤心,对身体不好。」

庄王妃摇摇头:「为娘没事,只是一下子......唉,我怒你姐姐不争气,可王府如今这样子,根本没法成为她的底气,也不怪她懦弱,实在是......」

凤执微微敛眸,半敛的眸子遮住了其中的神色:「娘亲想回龙城吗?」

庄王妃闻言愣怔片刻,叹了口气,又摇头:「这里不好,顶多是受点儿委屈,龙城......那里是会吃人的。」

说着伸手爱怜的摸了摸凤执的头:「富贵、权势固然诱人,但为娘更想一家人平安喜乐,这就足够了。」

受点儿委屈总比没命好,所以这才是庄王妃宁愿忍气吞声的原因吧。

凤执并不评价庄王妃的想法,人各有志,他们喜欢安稳,她喜欢权力,并不冲突,也不能放在一起论。

不过结果很明显,他们在这一方小城平安生活了十多年,不受皇权干扰,而她身在权利中心,拨弄权势,却一天安稳觉都没睡过,最后活生生被逼死。

这个世界并不是权力越大就活得越好,相反,越是位高权重,盯着你的人越多,想你死的更多。

细数那些皇族权贵,横死的多了去了,有几人能安稳到老?

凤执也就那么一提,也没有深想。

她确实有不甘有权欲,但是她不想拖着庄王府去谋那滔天的权势。

她虽然换了具身体,但是想要谋皇位并非不可能,可惜这身体却又一次断了她的皇权路。

庄王平庸,就算被她护着登上帝位,可她身体不好,余毒未清,都不知道能活几年。

就算呕心泣血把庄王送上去,没有她护着,也不过是多个送死的。

至于心里的仇恨怨气,她的棋局在她死的那一瞬就开始了,都用不着她动手,一切都会按照她想要的方向走。

重活一次,亲眼看着他们毁灭也不错,至于这天下最后归谁,她已经不在乎了。

庄王府平庸却安稳,就当是她上天给她的馈赠,享受一下自己从未得到的亲情和清闲。

想清楚之后,凤执就彻底开看了。

每天睡到日晒三竿,看看书,种种花,偶尔练练功夫,就算庄王妃偶尔顿的汤,她也能当做平凡人生中的一点点小挫折给咽下去。

至于上次毒发的事情,凤执告诉小棠,说自己之前误食了有毒的东西,那天七窍流血是因为凤长恭帮她找来了解药。

小棠半信半疑,但看着没什么异样的凤执,最终还是自己把那点儿狐疑压了下去。

凤执小日子过得挺滋润的,若非怕暗处有人惦记着她的性命,估计她都快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看着凤执窝在家里都快生根了,庄王妃实在是看不下去,拿了不少银子给凤执,让凤无双带着她出去买东西。

凤执:「我不想去。」

凤无双翻个白眼:「我还不想带你呢,但娘说了,你不去也得去,快点儿。」

啧,这凶巴巴的,真是一点儿都不讨喜。

凤执被迫跟凤无双去逛街,一个懒洋洋的一脸不情愿,一个臭着脸一脸不情愿......

结果刚刚到城中凤无双就被人拉走了,凤家在城中有几间铺子,凤无双跟着庄王妃来看过几次,店里正好找主事的人,恰好遇到凤无双,火急火燎的就把她拉走了。

凤执真是巴不得她赶紧走。

等凤无双走了,凤执才带着小棠慢悠悠的逛,别说,见惯了奢侈华贵,这街头小巷看着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没了那奢靡的厚重感,更多的是人间烟火的气息。

走着走着小棠突然惊喜道:「小姐,新出炉的桃花糕唉,这家的桃花糕王妃最喜欢吃了,要不要买点儿回去?」

凤执扫了一眼那排着的队伍,顿时就没了兴趣:「你去排队,我到最近的茶馆歇歇脚等你。」

小棠拿了银子立刻绷着去了,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一说到买吃的就特别开心。

凤执抬步往旁边的茶馆走去,不经意的抬头,目光瞬间凝住,前面走过来的那个男人,正是凤云晚记忆中遇到的那人。

凤执心思一转,她现在弄不死他,还是躲一躲再说。

不过顷刻间想清楚了,轻轻扯了披风的帽兜戴上,自然的迈步朝旁边的茶馆走进去。

凤执一路走上二楼,径自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眼下快到午时,阳光灿烂,茶馆放下了珠帘遮挡阳光,这帘子稀疏,正好能透过缝隙看到楼下。

没有看到那道身影,但凤执也很确定对方没有跟上来。

坐正身子回头,却不期然的撞进了一双墨色眼眸。

刚刚走进来她想着外面的人,没有注意到,突然看见,还真是被惊艳了一下。

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介于少年与青年中间,虽然已经内敛了气势,但却难掩青年特有的锋芒。

墨发高束,一身白衣,坐姿端正,肩宽腰窄,仪态端方,气度不凡。

衣着看财力,仪态气度看修养,不过最让人惊艳的还是那张脸。

剑眉星目,眉宇间勾勒俊秀风流,双瞳宛若墨石镶嵌在弧度优美的眼廓之中,湛然有神。

鼻若悬胆高挺,唇色浅淡,厚薄适中,且形状完美。

五官精致,轮廓线条清晰深刻,真是一幅得天独厚的容貌。

丰神俊朗,清隽出尘,加上那一身仪态,怎么看都是个贵族书香门第圈养出来的公子哥儿。

一身清雅贵气,又有清风拂过画卷,带着一股子墨香,浅淡疏离,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摄政长公主有个众所周知的嗜好,那就是喜好美人儿,跟前侍候的人,不管是婢女还侍卫,都挑长得好看的,尤其是她那驸马爷更是有东晋第一美君子之称。

而眼前这个男子竟然也不逞多让,难得的美颜色。

凤执只是打量了一下就收回目光,她爱美人,但并非出于欲望,最多的是单纯的欣赏,如欣赏一件精美的宝物。

不过人并非死物,就算再好看,盯着看久了,太失礼。

况且她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自然能做到淡然处之,心无波澜。

小二上了一壶茶,凤执慢悠悠的喝着,目光落在窗外,微微掀开帘子,这里位置挺好,正对着接到中间,一眼望去,热闹尽收眼底。

没一会儿,小棠买了桃花糕进来,喜不自胜:「小姐,奴婢好运气,抢到了最后两份。」

小棠赶紧打开桃花糕放在桌上,凤执拿了一块,带着桃花的香气,入口甘甜软糯,确实挺好吃的。

凤执喝了一杯茶抬头看去,对面那桌子上已经没人了。

凤执没有什么想买的准备回去,不想半路遇上一脸难看的凤云双。

「怎么了?谁惹你了?」

凤云双一肚子怨气:「那赵雨霞,跑到店里拿了一堆东西,留的却是大姐的名字。」

明知不是凤云澜拿的东西,凤家怎么可能去找她拿钱?这赵雨霞明显就是白吃啊。

凤执想了想点头:「唔,却是很讨厌,不过你也拿她没办法,闹上去大姐也不好过日子。」

凤云双咬牙:「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不止是她,赵家其他人也在店里赊欠了不少,说是赊账,其实从来都不给钱,铺子里本就生意不景气,还被他们这么吸血,迟早会被吸干的。」

赵家这群人,简直太不要脸了。

凤执挑眉,很好心的给她出主意:「我想到一个办法,你买一斤巴豆倒在赵家的井里,让她们怎么吃的怎么拉出来。」

凤云双闻言立刻一脸嫌弃:「一斤?会出人命的吧?」

凤执从善如流:「那就半斤。」

这是一斤和半斤的问题吗?

凤云双无奈,挥挥手:「走吧,先回家去,这事儿先跟娘亲说说。」

凤执扯唇,说有什么用?庄王妃不还是会妥协?她舍得让自己大女儿受罪?

不得不说,这一家人还真是活得憋屈,看得凤执都觉得没劲儿。

三人往马车停靠的地方走去,突然一阵鞭子破空之声传来。

「啪!」鞭子打在人身上,清脆的声音,可见力道之大。

「走快点儿,磨磨蹭蹭的,看老子不打死你?」

一条绳索上绑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子,她们脚上还绑着铁链,一脸灰白。

在他们身后,两个高瘦的男人,一手扯着绳子,一手挥着鞭子,如同赶畜生一样驱赶着她们。

「啪啪......」鞭子不断挥动,打在她们的身体上,肉眼可见的皮开肉绽,鲜血也跟着流淌下来了。

凤云双顿时怒了:「这还有没有人性了?」

凤执显然淡定多了,有光明就有黑暗,有人安逸享乐,也有人连活着都是地狱。

大概是掌权久了,杀伐果断,人命不过一句话的事情,所以心性凉薄,看到这一幕,凤执也并无太大感觉。

龙城里满门流放、抄家灭族的多了去了,西门外的断头台上,昨日的血还未干,今日又有又新的流淌,看多了,也就麻木了。

那奴隶贩子看着挡在面前的凤无双,眉毛挑了挑,笑道:「这位姑娘可是要买个奴婢?您别看她们现在品相不好,但这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会的本事挺多的,保准你买回去不会亏。」

凤云双皱眉道:「我不买,只是你能不能别打她们了?这样打下去她们会死的。」

奴隶贩子一听瞬间变脸:「不买关你什么事儿?边儿去,别挡道。」

凤云双被人推了一个趔趄,气得不行。

那奴隶贩子又一鞭子抽下去,似乎是专门抽给凤云双看的,又重又狠,直接把最后那个人都抽得摔倒在地上了。

凤云双似是想要上去,却最终顿住了脚,若是她再说,指不定奴隶贩子打得更厉害,岂不是害了她们,但是凤云双也不能随随便便买人回去,家里已经够人手了,不需要再添。

凤执看着那奴隶贩子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慢悠悠的开口:「这些人若真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得罪了人被报复,要么是犯了错被发卖的罪奴,这种人价格低廉,但是只要懂的人就不会买,所以他才只能带来这偏僻的地方。」

凤执凉淡的目光落在那个奴隶贩子身上:「我说得对吗?」

凤执缓缓走过去,步履从容缓慢,但身上却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摄人气势,让那奴隶贩子不自觉的后退一步让开了位置。

凤执看了眼地上的人:「哪儿来的?」

另外一个奴隶贩子回道:「眉州,她本是青楼女子,被人买回去做妾,后来意图陷害当家主母,这才被卖发出来。」

凤执拿出帕子垫着抬起她的下巴,打量了几眼:「脏死了,不过这五官长得还是不错的。」

「你会什么?」

那女子晦暗的目光里出现了一丝希冀一丝忐忑,开口,声音沙哑:「奴家......会洗衣做饭,奴家识字,伺候人的活儿都会。」

旁边的人听了忍不住嗤笑一声,青楼出来的,可不就是会伺候人吗?

女子难堪羞愤,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低下了头。

凤执捻了捻帕子:「本姑娘倒是缺个会伺候的,不过我这人可没那么心善,我若是买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就算我要你死,你也得听话的立刻拿刀扎进脖子,做得到吗?」

那女子再次抬头,眼里迸发光芒,强撑起身子叩头,声音哽咽道:「奴婢.......秋落,拜见小姐。」

凤执起身,看着那奴隶贩子,从钱袋子里拿了二两银子丢过去,那人下意识的接住,看了之后,有那么点儿犹豫:「姑娘,这可是我们这里面最好的,这么点儿是不是少了?」

凤执淡淡睨着他:「别太贪心,你若是卖得掉,何至于带到这里来?卖身契还不拿来?」

那人乖乖拿了卖身契,凤执查看,确定没问题了,这才让小棠把人扶起来。

「哎,姑娘。」高瘦的贩子揽住凤执,讨好笑道:「姑娘,您看我这里还有好几个呢,其它几个都比她好,而且还年轻听话,您要是有看上的,我给您便宜点儿如何?」

都是罪奴,大户人家都不会要,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若这趟卖不掉,只能等下送去青楼,那楼里的老鸨压价可狠了,左右都是亏,能少亏一点儿也是好的。

听到这话的几个姑娘目光灼灼的看着凤执,凤执却一个眼角都没给她们:「不缺,一个够了。」

那人只能一脸遗憾。

凤执和凤云双走在前面,小棠扶着人走在后面,凤云双皱眉:「你真买了?不太好吧,还是个不安分的妾室,你知道娘亲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凤执把玩着腰上的荷包,歪头无辜的看着凤云双:「可是我买的时候你也没有阻止啊,若是娘亲要骂人,二姐一定会帮我顶一半的吧?况且二姐不是同情她吗?只是心善却不救人,会不会有点儿虚伪?」

凤云双气结:......以前怎么没发现妹妹是这么可恶的存在?

不管怎么说,人已经买了,凤执还顺手买了不少金疮药,上好的是不可能的,就普通的金疮药,胜在多,秋落身上伤不少,当然,用的是凤云双的私房钱。

凤云双:「......」

把人买回去,让小棠给她找个房间住就不管了,别说这人买下来做什么,首先她得养好伤活下来才是。

倒是庄王妃那边,凤云双把这个事情告诉了她,庄王妃也没有大的反应,毕竟只是一个奴婢,而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庄王回来了,带着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龙城来人送来了陛下手谕,召庄王回龙城。

晚上一起吃饭,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庄王就把这事儿说了。

凤执微微一愣,随即皱眉,若是可以,她并不想那么急回去。

并不是说她想在这里躲清静,而是不想庄王府卷进去。

她设下的棋局已经开始,龙城里此刻波澜诡谲,暗藏萧杀,不久定然会有一场血雨腥风,庄王府这个时候回去,定然会处在风口浪尖之上,而她到底用了凤云晚的身体,免不得也要护着庄王府,到时候岂不是要亲手破掉自己的棋局?

下棋的人,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自己布好的棋局被毁掉,更别说亲手毁掉。

而今她哪怕远在千里之外,却也能知道龙城里该是什么样的局势,但庄王府若是去了,身在局中......那可就不一样了。

凤云双和凤长恭对回龙城并没有太大的实感,只知道那是个尊贵且可怕的地方,两人相视一眼,继续听庄王说。

「这次是陛下谕旨,我们定然是要回去的,最迟半个月就得动身。」说到这里庄王一声长叹:「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庄王拉住庄王妃的手:「这几日辛苦夫人,另外,把宫里的规矩也给几个孩子说一说,去了那个地方不同这里,若是得罪了贵人,我这个当爹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护得住。」

不得不说,这庄王虽然平庸,但脑子确实拎得清,而庄王妃虽然看似平凡,却也是在龙城生活过的,真正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不是赵夫人那些夫人可有比拟的。

凤执正这样想着,突然头上多了一只手掌,是庄王在摸她的头。

意识到这件事情,凤执懵了,整个人全身都僵硬紧绷,她的头可不是谁都能摸的,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了,而且对于她这样经常在生死边缘争斗的人来说,绝对不允许这种掌控自己生命的姿势。

仿佛自己生命就在别人手掌之中,这感觉简直太糟糕了。

但这人是庄王,她现在是凤云晚,庄王不会杀她。

反应过来,凤执默默收敛身上的戾气,微微歪头想要避开庄王的手,庄王正跟庄王妃说话呢,感觉手里空了,一转头,倾身过来,又摸了摸凤执的脑袋,感慨道:「当年离开的时候晚儿还在你娘肚子里,都没能看一眼龙城的繁华,这次回去,好好逛逛,那里很多好吃的好玩儿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是把她当孩子哄呢?

凤执再次歪头躲开庄王的手:「听您的。」

她不知道说什么,装了一下乖巧,然而也不知道庄王从这三个字中听出了什么,慈爱的笑了,然后手掌又一次伸向凤执的脑袋,稳稳的放上去还褥了两下。

咔擦......这是凤执的表情裂开的声音。

凤云双没忍住笑了出来,赶紧捂着嘴低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觉得凤执板着一张脸拒绝爹摸头的表情很搞笑。

这妹妹一直都是淡淡的,从容却让人觉得有种被压制的感觉,她总是在她手里吃瘪,今日终于看到她变了脸,莫名的有喜感。

庄王摸完了还不够,又给凤执丢了一个惊雷:「对了,这次抑尘也要跟着我们一起去,他会提前过来家里住上两日,到时候一起出发。」

凤执默了一下,才从脑袋里不知道那个旮旯里找到‘抑尘’这个人的存在,哦,好像是她的未婚夫来着,定了亲七八年但是一直没有见过面那种。

凤执想了想:「他跟着去做什么?」

庄王闻言一脸深沉,叹道:「他们明家也是一代大族,却没落几十年,实在是令人惋惜,抑尘是他们明家这一带的骄傲,也从这一代开始,他们终于能摆脱罪臣的身份得以入仕,他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啊。」

明家,没落几十年的大族,凤执想了想,还真想起来了,她的爷爷元帝之前是武帝,武帝的原配是明皇后,明国公府。

可惜的是明皇后在武帝登基第三年就死了,生下的太子也病逝,之后不久明家也获罪。

见过了皇权风雨的凤执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这跟她应该没太大的关系,不过这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