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出身商贾,却嫁给了出身寒门的父亲。
她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供父亲读书。
父亲高中后,蒙太皇太后赐婚公主。
一夜之间,母亲被贬妻为妾。
我被贬嫡为庶。
公主拽着我的头发嘲笑我出身卑贱。
当着我的面害死我母亲。
及笄之后,她又将我随意指给府外乞丐。
闻言,我轻蔑一笑。
她不知,她口中的乞丐却是未来的天子。
1
放榜这日,娘亲焦急的一个晚上都睡不着。
起身拿起爹爹的衣袍对着烛火照了照。
她娴熟的拿起针线,一穿又一穿。
没一会功夫,爹爹的衣袍就被缝补的完好如初。
那时,我不过五岁。
趴在门边,悄悄探出一个脑袋。
内心里越发觉得烛火下的娘亲美极了。
「阿染,来~」
娘亲抬头,眼角含笑的冲我摆手。
我推开门走到娘亲身边,像往常一样缩在她怀里。
「这么晚了,阿染还不睡觉?」
我摸着娘亲纤细的手指,撅起小嘴「娘亲也没睡啊?阿染要听娘亲讲故事~」
娘亲拍拍我的小脑袋,架着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抱起。
「好,娘亲给阿染讲故事听。」
次日,天还未完全亮,娘亲便带着我去赶早市。
眼瞧着她满心欢喜的买了许多物件,说是要等爹爹的好消息。
「阿染,一会记得给爹爹一个大大的拥抱哦~爹爹最疼阿染了。」
我牵着娘亲的手,乖巧的点头回复了一个「好」
还未行至门前,便听到远处传来敲锣打鼓的欢呼声。
状元及第,光宗耀祖。
跨马游街,威风八面。
娘亲拉着我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终于激动的热泪盈眶。
人群中央的爹爹头戴金花乌纱帽,身穿大红袍,手捧钦点圣诏,前呼后拥的,好不威风。
「这便是新科状元郎叶清淮啊!」
「可不是嘛!听说他在朝堂之上被太皇太后亲自赐婚给平乐长公主,马上就是驸马爷喽!」
耳畔忽有议论声响起,娘亲忽然止住笑容扭过头望着那群人。
打探才知,爹爹在朝堂上被太皇太后看重,当即便被下旨封了驸马爷。
奇怪的是,爹爹没有反对,也没有说明娘亲的存在,反而是果断接了圣旨,磕头谢恩。
娘亲忽的一下平静的不像样,她红着眼眶拉着我默默退出人群。
回去的路上,娘亲总是心不在焉的,我叫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应我。
到了门前,忽有一马车缓缓停在我们身后。
视线里,马车上下来一位衣着华丽的女子。
浑身的珠光宝石,一簇阳光下来,内心只觉得这位姑娘好生贵气。
她大摇大摆的走下车来,白净的面庞上挂着丝丝不屑。
走进娘亲时,她抬手嫌弃的挥了挥手里的帕子,直直绕过娘亲就要推我家的门。
「这姑娘怎的这般无理?!看着华丽无比,到底是比不过娘亲半分!」
我捏了捏娘亲的手抬头看着她。
「哪里来的贱丫头,没一点规矩!」
那女子身后的嬷嬷突然凑上前来,抬手就要打我却被娘亲拦了下来。
「这位嬷嬷勿怪,童言无忌。姑娘可是有事?不知要找何人?」
娘亲话语温柔,尽显端庄。
那女子勾唇一笑,抬手示意嬷嬷退下。
「也罢,初次登门,有个婢子带着也好。」
她挥了挥袖袍,挺直了腰板。
「你听好了,本宫乃南诏的平乐长公主,母亲是如今主政的太皇太后,弟弟是当今圣上。」
娘亲闻言,愣了一二,随后才想起行礼。
「原是长公主,不知光临寒舍有何指教?」
「今有母后赐婚与淮郎,三日后完婚。今日盛装前来是为了见见自己的夫君。我如此说,你可明了?」
淮郎?
她说的是爹爹,叶清淮?
「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爹爹忽然冒出来,下马扶手行礼。
长公主上前抬起爹爹的手,言语娇柔。
「淮郎为何叫的这么生分?叫我烟儿就好。我们即将成为夫妻,母后也应了我,准了你直接胜任鸿胪寺卿一职。」
「这……」
爹爹直起腰板的那一刻,眼球里出现了娘亲的身影。
娘亲抬眸,眼中含泪,满脸委屈的望着爹爹。
爹爹难为情的低下头,不做解释,也没有回复。
长公主一脸娇羞的靠在爹爹肩头。
眼瞧着娘亲的脑袋一点点底下,最后垂下眼眸,落了泪。
我拉着娘亲的手跑过去。
「爹爹!」
2
我推开黎烟,一头扎进进爹爹怀里。
许久后,我抱着爹爹的大腿,抬头甜甜一笑。
「爹爹怎知阿染与娘亲回来了?娘亲早些还说要我给爹爹一个大大的拥抱呢?」
爹爹蹲下,难为情的笑了笑。
我抬手指着黎烟。
「爹爹,这女子是谁?长得小巧玲珑的,却不似娘亲温婉大方,许是爹爹在外认的妹妹吧?」
「那我应叫一声姑姑的,阿染有礼了!」
我乖巧的扶手行礼。
不曾瞧见,黎烟的脸一下子僵硬的如一块顽石。
黑一道,青一下的,愣是笑不出来。
叠放在胸前的那双手都要被指甲扣下一层皮来。
权倾天下,娇贵无比的长公主也是要面子的。
不论如何,她都不能在爹爹面前砸了自己温顺贤良的招牌。
更何况,现在门外七七八八站了一堆围观的百姓。
那日,黎烟如何来的便如何走了。
只不过是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没了来时的气质罢了。
当晚,我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听着屋内娘亲和爹爹的争吵声。
这是我头一次看见爹爹发怒。
他怨娘亲不顾大局,得罪了公主。
更恨娘亲不识大体,阻了他的仕途。
我托着腮帮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吹冷风,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悄悄打湿脸颊。
一直到次日天亮,门开了。
父亲气哄哄的推门离去,我站起来转身叫住他。
「爹爹!」
他没有回头,余光里,只剩他穿着官袍的背影。
那一刻,我便知道,原先那个身穿布衣的爹爹已经回不来了。
我缓缓走进屋内。
远远瞧见,娘亲一夜之间憔悴了不少,她头发凌乱,满脸泪痕。
像是失了魂一般,衣衫不整的呆呆坐在梳妆台前。
我不敢靠近,只是坐在门槛上静静的陪着她。
她拿起梳子一边落泪一边理发,却怎么都梳不开打死的头发结。
最后只能拿出剪刀剪断那缕头发。
闭眼下,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无声的抽噎,浑身都在抖动。
整个院落突然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好似一切都没了生机。
那时的我不太懂,只知道,爹爹变了。
次日,爹爹搬进了新的府邸,院落里只剩下我和娘亲两个人。
她总是一个人坐着,看到我时便浅浅一笑,可是眼底却弥漫着悲凉,一瞬间,又归于平静。
五日后,爹爹敲锣打鼓的迎娶了长公主黎烟。
这五日,我与娘亲好似被世界遗忘一般。
好几次,我都想走出小院去替娘亲鸣不平,可还未出门便被娘亲拉了回来。
她只是一边抹泪一边说「不许去!」
爹爹大婚之日,娘亲抱着我坐在校园里,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忽地自嘲一笑,转眼便放声大哭起来。
我头一次见娘亲这般摸样,心里也跟着难受。
那一刻,我开始讨厌爹爹,讨厌黎烟。
什么南昭最尊贵的平乐长公主,不过是抢别人夫君的坏人!
三日后,黎烟突然走近小院拉着娘亲的手与她姐妹相称。
说是要把娘亲接回叶府,做个平妻,与她平起平坐。
娘亲果断拒绝了。
可后来,爹爹数次登门道歉,更拿我做挡箭牌。
娘亲出于对我考虑还是认下了。
3
可进府当日,我和娘亲却是从偏门进入的。
我们的房间是府里最暗,最潮的一间,怕是连柴房也不如。
冬日里缺少炭火,夏日里蚊虫肆虐,就连平日都要白受府中下人的眼色。
可父亲呢?
他很少来看母亲,就算来也是草草几句便离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看着母亲的脸色一点点憔悴下去,渐渐的不爱笑,也不同人说话了。
叶府很大,仆人很多,花园里的景色也很好。
可是娘亲从来不肯踏出房门半步,也不愿意打扮自己。
娘亲说,与其出门去看下人颜色,沦为旁人的笑柄,倒不如把自己圈在屋子里落个清静。
我记得,娘亲以前去过很多地方,她常常把这些讲成故事与我听。
可后来,娘亲却再也讲不出来了。
她流着泪跟我说「阿染,娘亲已经好久没有去过新的地方了,没法再讲出故事给阿染听了。」
她常常一个人坐在窗户边发呆,满含泪水的望着太阳升起的方向。
突然有一天,娘亲跪在父亲面前拉着他的衣袍哭着求他休了自己。
父亲没有答应娘亲。
那冷漠又无情的背影我此生难忘。
夜半,娘亲哄我睡着后躲起来大哭一场,随后挂上了白绫。
幸亏发现及时,这才救回娘亲一命。
娘亲醒来之后变了许多,眼里又多了一丝希望。
她抱着我,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又哭又笑。
那一刻,我只是流着泪庆幸,庆幸娘亲还活着。
可一切总是那么不如意。
娘亲流产了,孩子没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刹那,娘亲不哭不闹,就是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整个人仿佛失了魂一般,眼眶红的像充了血。
那一日,娘亲穿上自己最爱的裙子,带上最美的首饰,抱着我坐在窗前。
她抬手伸出一根可见白骨的手指,流着泪同我说;
「阿染,你看,那个太阳升起的方向有一个地方叫梨花谷,娘亲的家就在那里。
娘亲真的好想娘亲和爹爹,只可惜...娘亲再也回不去了,他们大概会很失望有我这么个女儿吧!」
娘亲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之后,娘亲说要给我做我最爱吃的梨花糕,可是却再也没有回来。
好久好久后,院里传来侍女的哭喊声。
我推开房门,看到冰冷的池水里只剩下娘亲的衣袍。
我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声音越来越嘶哑。
可不论我喊多少遍娘亲都没有回应。
娘亲死了,从此世间再无人唤我阿染。
4
娘亲死后,我被父亲抱走送到黎烟院中。
原先我和娘亲住的房间被父亲亲手上了锁。
黎烟看到我那一刻,笑脸盈盈的摸着我的脸。
「多好的孩子,放心,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母亲,叫一声娘亲我听听!」
我别过头,不肯说话。
她却温柔的安抚我。
可父亲走后,她便死死掐我的脸,露出她那副狰狞的面孔。
「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胚子,真是和你娘一样让人讨厌!」
她把我关进黑暗的地下室,饿了我一天一夜。
从那日起,地下室就成了我常去的秘密基地。
被打被骂成了家常便饭,残羹冷炙成了美味佳肴。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就在那个狭小的房间里度过自己的十岁,十二岁,十五岁......
眼瞧着父亲进进出出的官袍从青色到绿色再到红色,最后成为诱人的紫色。
一年后,府中多了一位高贵的大小姐,
三年后,又多了一位美若天仙的二小姐,
又一年年初,父亲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个儿子,他抱着他,笑得合不拢嘴。
我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流着泪看着他们一家五口其乐融融,看尽长安花。
又过了很久很久,大概是一年除夕。
妹妹玩耍时摔破了膝盖,落了疤痕。
父亲散尽千金为她寻遍天下名医,却忘了我高烧不退,差点死在床上。
时间好快好快,距离娘亲去世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年了。
父亲从原先的一介布衣变成如今的权臣宰相。
可娘亲呢?
我的娘亲永远留在了二十岁。
她曾存在过的痕迹正被人一点点抹去。
害她,伤她之人却还每日笑逐颜开。
凭什么?!
我看着躺在长椅上喝茶看戏的黎烟,咬牙憋住眼泪。
黎烟,你的不幸才刚刚开始。
「叶安怡!呆愣着干嘛!没看到母亲面前的茶凉了吗?!」
我恍然回过神来,一个茶杯就直直砸向我的脑袋。
突然感觉脑袋一阵晕眩,随后便是直冲天灵盖的酸疼感。
叶婉宁走过来,用劲拽着我的头发左右晃动。
「我刚喊你半天,你是死人吗?!」
我一手拖着盘子,一手压着发根,弯下了腰。
「抱歉,是我的错,愿二姐姐绕过我这次吧!」
我垂着脑袋,苦苦哀求。
叶婉宁依旧不依不饶,硬是将我的脸掐出一道红来。
热腾腾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咬着牙愣在原地。
许久后,叶婉宁似乎没了力气,坐下来捂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
随身婢女云沁贴心的端起凉茶上前。
我弯着腰,伸出左脚将叶婉宁的裙摆朝前面踢了踢。
云沁走近了,一个不留神踩到叶婉宁的裙子,重重向她砸去。
叶婉宁惊慌失措的朝后退,却正好一头扎进托盘里正冒着热气的茶水!
「啊啊啊!!!」
叶婉宁像极了热锅上的蚂蚁,直接原地来了一段霹雳舞。
未完待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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