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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傲娇又很爱吃醋,占有欲超级强的男主?

2024-03-29娱乐

我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子。

陛下几乎日日宿在我的凤鸾宫。

只除了每月初七。

他偶尔去临幸其他妃子。

我一直以为,是陛下为了平复其他妃子的怨言,才选在这日宠幸其他妃子。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陛下每月初七,去的都是一个答应那里。

三年后,我和那名答应同时被反贼掳走。

二选一。

我被万箭穿心时,陛下却将那名答应护在怀里。

他只顾着别人,却忘了我最怕痛。

重生后,我侍寝都变得不积极了。

陛下照例宠幸我那日,我却推辞,「陛下不如去其他妹妹那里……"

重生后,我只想一心护住丞相府,全然无心宫斗。

只任由他被妃子争抢,却一言不发。

那日,他哄我去猎场狩猎。

看来,前世的二选一的事件要来了。

在猎场,我被反贼掳走时,我忽地一笑,往反贼的刀刃上撞去……

我一心求解脱,跌落在他面前时。

他却目眦欲裂,抱住我的尸体发了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自裁?」

……

人死后,不该去阴曹地府吗?

沐溪婷第一百零八遍问自己这个问题。

她看向镜中人,乌发雪颜,唇不点而朱,沐家嫡女的的姿容,早早便名动天下。

人人都说,沐溪婷合该成为宫里的娘娘。

被人捧在手心,荣宠一生。

而皇帝秦波缚娶了她之后,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她说铜镜照不清人影,秦波缚便大费周折从波斯给她找来罕见银镜,天底下仅此一面。

她说宫中无趣,秦波缚便将外邦的新鲜东西如流水般送到她手里。

整个后宫最华贵的,莫过于她这凤鸾宫。

秦波缚曾笑着对她说:「若不是朕富有四海,如何养得起你。」

他对她这样好,怎么会不爱她?

可他若爱她,又怎会亲口叫她万箭穿心!

上辈子死时的痛苦似乎还残留着,沐溪婷轻轻捂住心口,只觉里头莫名传来阵阵寒意。

这时,侍女吟霜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娘,这支凤凰步摇就该戴在您头上,衬的您越发雍容了。」

沐溪婷听着,神色没有半分波动。

吟霜又道:「娘娘可是还在生气?依奴婢愚见,陛下很快就会来哄娘娘的,以往都是这样,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

沐溪婷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她。

「长得美就能得到男人的心吗?」

她死前看见了秦波缚怀里的沈知竹,不过普通姿色罢了,可秦波缚脸上却是她从未见过的小心翼翼。

沈知竹才是秦波缚放在心尖的珍宝,而她……

沐溪婷闭了闭眼,不愿再想下去。

入夜,秦波缚果然来了。

他剑眉星目,龙袍上金丝银线缠绕,显得他气质越发矜贵清华。

「溪婷,看朕给你带什么了。」

立刻有太监将一个精致的竹篮放于桌上。

望着他温柔带笑的眼,沐溪婷沉默一瞬,还是走上前去。

竹篮里,装着一颗颗鲜红圆润的荔枝。

秦波缚笑道:「朕令人从岭南八百里加急运来的,溪婷可还喜欢?」

沐溪婷心里颤了颤。

她想起来了,前世,便是从这天起,天下人都传她恃宠而骄劳民伤财,骂她是不知廉耻的奸妃……

在秦波缚的目光下,沐溪婷剥开一颗荔枝,将那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入嘴里。

却只尝到了苦涩。

她停下了手,语气淡淡:「臣妾不喜欢。」

秦波缚微微一顿,毫不犹豫的吩咐:「没听见吗?贵妃不喜欢,拿出去倒了。」

「等等,」沐溪婷拦住他,轻声道,「陛下不如分给其他姐妹尝尝。」

闻言,秦波缚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溪婷,你从前可不是这么大度的人。」

沐溪婷指甲猛地掐进掌心。

从前她以为秦波缚爱她,所以不知好歹得贪恋「一心一意」,如今她重来一世,怎么还会再知错犯错?

好在秦波缚也没多说,按她的话去做了。

接下来,秦波缚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留下过夜。

他屏退左右,伸手将沐溪婷拉进怀里,意图明显。

沐溪婷抬手抵住他的胸膛,眉眼低垂。

「陛下,臣妾今日有些不舒服,不若陛下去其他姐妹宫中。」

秦波缚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还是第一次,生性霸道善妒沐溪婷将他往外推。

他眼中闪过一丝暗芒:「你这是要把朕往谁的宫中推?」

沐溪婷脑海中划过一个人影。

「臣妾觉得,沈答应便挺好的。」

沐溪婷说完,一抬眼正正对上秦波缚骤然冰冷的眼。

第2章

「溪婷这是在试探朕对你的心意?」

沐溪婷没想到秦波缚会动怒,她心中一颤,下意识下跪请罪:「臣妾错了。」

秦波缚拉住她的手,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往日模样:「莫再吃这样的飞醋,朕心里只有你一个。」

沐溪婷没有试探他的心思,她是真的想成全秦波缚和沈知竹。

但没想到她的真心话,换来的却是秦波缚这样的反应。

沐溪婷挤出一抹笑:「臣妾只是怕陛下独宠,引得言官进谏。」

秦波缚这才收回眼底的怀疑。

「溪婷,日后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他将沐溪婷抱起,往寝殿走去:「今年吐蕃献上了不少好东西,明日朕拿单子来,你喜欢什么尽管挑。」

沐溪婷靠着他胸膛,苦笑。

寝殿内,水声四溅,浪潮沉浮。

沐溪婷指尖狠狠掐入秦波缚结实的臂膀中,可她心里却酸胀难当。

秦波缚在床笫间,从未叫过她的名字。

哪怕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秦波缚的脸,更不知道,他是否将自己当成了别人。

云月终歇,沐溪婷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身边早已空空荡荡。

她浑身如同被车轮碾过,又疼又酸。

吟霜进来为她更衣,嘴里说着晨间听到的传闻。

沐溪婷轻声问:「本宫让你去打听的事情,可有消息?」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听娘娘的话,将荔枝都分了出去,沈答应那边,的确也送了一份。」

沐溪婷手一顿,心里除了刺痛,却又有种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终于从层层叠叠的回忆里看清了真相。

前世,宫里分荔枝,沈知竹永远会有一份。

如今沐溪婷明白了,原来爱吃荔枝的是沈知竹,秦波缚只不过是借着她的名头兴师动众。

这样一来,沈知竹如愿以偿,而骂名,却是她一力担了。

前世种种,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沐溪婷心里来回切割,疼的她脸色发白。

许久,她才缓过劲来。

只是沐溪婷没想到,她一个无心之举竟让众嫔妃前来道谢。

沐溪婷坐在主位上,看着坐在角落丝毫不起眼的沈知竹,想起她的身份。

太傅之女,和她一同入宫,本不该只封一个小小答应。

沐溪婷只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与其他妃嫔闲聊。

这时,门外传来声通传:「陛下驾到!」

秦波缚的身影一出现,众妃嫔皆是起身行礼。

沐溪婷注意到,他迈过门槛的第一件事,便朝沈知竹看了过去。

她心里像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

秦波缚转瞬便收回了目光,扶起沐溪婷:「你身子需静养,日后她们来,你只管回绝了就是。」

这话,让一众嫔妃脸上都有些挂不住。

沐溪婷笑也一僵:「臣妾……不觉得打扰,宫中无趣,有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秦波缚眉一皱,摆了摆手:「都退下!」

众人鱼贯而出。

殿内顿时只剩他们两人。

秦波缚这才放下帝王威严,拉过沐溪婷的手,语气温柔:「朕说过,这后宫之中你没必要顾及任何人,朕会为你撑腰。」

沐溪婷看着他宠溺的目光,心却颤了起来。

秦波缚这话,前世她信了,结果就是在后宫树敌无数,成为众人的眼中钉。

而后宫与前朝千丝万缕,沐家在朝中也就越发举步维艰。

沐溪婷沉默着。

秦波缚又将她拉入怀中:「溪婷,如今朝堂稳固,朕该立后了。」

沐溪婷猛地抬眸,对上秦波缚笑意盎然的眼。

「溪婷,朕只想让你坐这个位置,但朕不能主动提起,只怕要丞相请命了。」

沐溪婷心里瞬间被疼痛填满。

上一世她听了秦波缚的话,自然是欣喜无比,连夜传信回丞相府。

可结果却是她爹刚说完,便被朝臣弹劾,更被百姓唾骂,丞相府的名声也是从这时开始一落千丈……

沐溪婷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发颤。

「陛下,后宫不得干政,臣妾能做陛下的贵妃,已经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他求。」

秦波缚看着她,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异色。

他向来顺着沐溪婷,此事便不了了之,但当夜,他没来凤鸾宫。

沐溪婷难得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起身,却见吟霜兴冲冲走进来。

「娘娘,奴婢听说,相爷今日早朝时,为娘娘请命立后呢!」

第3章

沐溪婷豁然起身。

吟霜有些奇怪,挠头问:「娘娘,您不高兴吗?」

沐溪婷沉默着,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下去,最终苍白如纸。

她想起昨日自己拒绝后位时,秦波缚的神情,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他说着想让她当妻子,实际上,她只是一颗棋子。

无论怎样,棋子都拿在执棋人手中。

沐溪婷眼里闪过一丝悲哀,随即焦虑如同巨石压在她心上,沉到了极致。

她该怎么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辙,保住自己和沐家?

此刻,偌大的凤鸾宫,像极了囚笼,她是笼中鸟,半步不能离。

沐溪婷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天黑。

她进了小厨房,做了几道秦波缚爱吃的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秦波缚打消立她为后的念头。

热腾腾的菜色香味俱全,可直到表层的油渍凝固,秦波缚依旧没来。

沐溪婷派去打听的小太监回来,跪在门外颤声道:「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了沈答应那。」

吟霜神色担忧,还是开口:「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初七。」

沐溪婷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仿佛也空了。

她想起前世,每月的这一天,秦波缚都会去沈知竹那里,从未间断。

当时她以为是秦波缚为了自己堵住悠悠众口。

但如今看来,大概这是沈知竹与他之间有过什么约定。

沐溪婷瞧着满桌凉透的菜,心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团浸水的棉花,闷的发慌。

半晌,她才道:「把这些撤下去吧。」

第二天,沐溪婷早早带着吟霜等在沈知竹的翠玉轩。

等了片刻,她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遥遥一望,她才惊觉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却和太极殿遥遥相对。

沐溪婷心里猛然一刺。

原是如此,凤鸾宫再华丽,也比不得这里,开门见太极,情人两相应。

这时,墙内传来脚步声,秦波缚从里走出来。

正正撞上沐溪婷情绪翻涌的眼。

沐溪婷看着秦波缚,他脸上神情,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愉悦满足。

她心尖如同被什么狠狠掐住,痛意瞬间蔓延。

在秦波缚骤沉的目光中,沐溪婷上前请安:「见过陛下。」

她字字坚定:「陛下,臣妾绝无染指后位之意,还望陛下莫将臣妾父亲的话放在心上。」

秦波缚瞬间收敛神色,看着跪在他面前的沐溪婷,冷眸微眯。

嘴上说着后宫不得干政,可他的后宫中,谁的消息有沐溪婷的快。

不过片刻,秦波缚便上前扶起沐溪婷:「溪婷,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这般作态?」

沐溪婷心里一颤,却听秦波缚声音淡淡,语气却不容抗拒。

「朕心意已决,这后位,非你莫属,今日之事朕就当没发生过。」

说罢,秦波缚不容置喙地道:「回凤鸾宫歇着,朕要去上朝了。」

沐溪婷看着他的背影,心脏重重往下一坠。

她回到凤鸾宫,让吟霜注意着宫外动向。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日,流言便漫天飞舞。

「沐家嫡女无才无德,怎配为后?」

「陛下就是对沐家太过宽厚,才放纵了他们的狼子野心!」

沐溪婷看着战战兢兢说着的吟霜,心瞬间跌入谷底。

这一刻,她总算懂得,何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如蒲草,如何对抗天下之主的雷霆?

沐溪婷失魂落魄地回了凤鸾宫,只觉仿若由根无形的绳勒在她脖颈上,随时间一点点收紧。

沐溪婷冥思苦想,给沐父捎去信。

……

「爹爹见字如晤……如今多事之秋,望父亲劝诫族人谨言慎行,女儿在宫中一切安好,立后之事勿要再提。」

秦波缚念完,看向立于身侧的大太监余逢,如闲聊般问:「你说,她这封信有何深意?」

余逢低下头赔笑:「贵妃娘娘品性高洁,奴才庸碌,不敢妄加揣测。」

秦波缚唇角讥讽一勾:「品性高洁?她也配?」

殿内顿时死寂一片。

第4章

沐溪婷将那封信送出去之后,心里总算是安定了不少。

她爹爹见着信后,自会审时度势。

等到入夜,秦波缚便来了。

前世,秦波缚每回来凤鸾宫,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他说,只有在她这,才能得片刻安宁。

沐溪婷因他这句话开心了很久。

可自从昨日见过秦波缚从沈知竹那里出来的样子,沐溪婷如今,唯有心凉。

秦波缚没发现她的异常,自然的端起茶杯,说起了事。

「溪婷,秋猎之日,朕准备让后宫众人都出去散散心,此事,你安排好。」

沐溪婷手一顿,轻声道:「所有后宫嫔妃吗?」

「自然。」秦波缚笑看她,「你迟早是皇后,此次权当练手,莫要让朕失望。」

沐溪婷心一颤,刚要开口,目光落在秦波缚袖口上,突然愣住。

在他的常服上,一处不起眼的地方隐约绣着一株绿竹。

秦波缚注意到她的目光,自然挪动了一下手臂,那竹子便看不见了。

他岔去话题:「秋猎之后便快入冬,溪婷,朕今年想要一个绣着腊梅的香囊。」

沐溪婷回过神,望着秦波缚与以往一般无二的模样,也扬起一个如往常般娇媚笑容,甜甜应下。

次日。

沐溪婷用过早膳,吟霜拿来针线篮子,讨好道:「娘娘,奴婢去针线局找找腊梅花样,一定能让陛下对您刮目相看!」

沐溪婷一怔。

她最怕疼,学女红时自然不上心。

针尖扎进指尖,她眼睛都疼红了,但只要看见秦波缚露出的笑意,便觉得值得。

可如今回想,她做的东西秦波缚总是挂在最显眼的地方,但他的里衣却刺的是绿竹。

如今想来,原来这些她忽略的地方,处处藏着秦波缚对另一个女人的爱重。

沐溪婷只觉空气骤然稀薄,让她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瞧着那针线篮,突然拿起剪子,一剪一剪,将里头的东西都剪碎开来!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可莫要伤着自己!」

吟霜被她的举动惊住,反应过来后赶紧冲上来从她手里拿过剪子。

沐溪婷喘着气,心里却觉得痛快,但痛快之下,却是更深重的痛苦。

香囊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自己对秦波缚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沐溪婷站起身来,重重吐出一口气:「这香囊本宫不绣,你随我出去走走。」

凤鸾宫外便是御花园。

沐溪婷走了很久,心中的郁结也散了一点。

她拐了个角,却直直对上一张清秀干净的脸。

沐溪婷一怔。

沈知竹赶紧行礼:「给娘娘请安。」

沐溪婷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但她还是开口:「起来吧。」

沈知竹站起身来,一抹温润陡然晃在了沐溪婷眼中。

那玉佩,好生眼熟。

沐溪婷心中一窒。

她入宫的第一年,秦波缚将一枚玉佩拆二,龙凤各一,与她一人一块。

他说:「溪婷,此玉,便是朕与你的定情之物。」

沐溪婷下意识抚上胸口,她视若珍宝挂在颈间的温润玉佩,此刻却陡然浸满寒意。

凉透全身。

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来自己胸口这块,不过是沈知竹身上那块玉的边角料。

许是沐溪婷沉默太久,沈知竹有些站不住了。

她福了福身子,轻言细语的开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扰了娘娘雅兴。」

沐溪婷回过神,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笑意:「沈答应,你这话似乎在说本宫霸道专横。」

「臣妾知错!」沈知竹陡然变了脸色,连忙跪下。

沐溪婷静静看着她,半响,却深吸口气道:「退下吧。」

若是前世遇上这种事,沐溪婷绝不会姑息。

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对秦波缚的心上人动手?

沐溪婷心里发苦,瞬间没了赏花的心思。

「吟霜,回吧。」

沐溪婷并未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可当天晚上,秦波缚便闯进了她的寝殿。

「嘭」的一声殿门大开!

沐溪婷浑身一颤,对上秦波缚冰冷无比的眼:「你竟然因为一件小事便让人跪到昏迷,谁教你如此跋扈的!」

第5章

秦波缚罕见的动怒,凤鸾宫的宫女顿时跪了一地。

沐溪婷这才知道,在她走后,沈知竹竟在御花园跪了两个时辰。

她心尖一颤,抿唇道:「臣妾没有罚她下跪,陛下就只听那沈答应一面之词吗?」

秦波缚眼眸微眯,语气更冷:「无人说是你叫她下跪,沈答应是因为在御花园中与你起了些许争执,觉得得罪了你,怕的跪了两个时辰!」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朕还不知,你在这宫中竟如恶鬼一般让人害怕!」

恶鬼二字,如同一柄重锤砸在沐溪婷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以往的确罚过宫妃,可那时秦波缚从不苛责,反而笑她罚的轻了震不住人。

而今日,‘受罚’的成了沈知竹,她就成了十恶不赦的‘恶鬼’了!

心脏处涌起一股剧烈的疼痛,沐溪婷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秦波缚眼神转冷。

「朕从前只以为你是任性,却不想你嚣张恶毒到了这种地步,如今更是连承认的勇气都无。」

「沐家就是如此教你女德女书的不成!」

‘沐家’二字如同一道闪电重重劈开了沐溪婷被疼痛填满的心脏。

心中的痛楚霎时转为寒意遍布全身。

沐溪婷立刻颤颤跪下:「臣妾知错!」

「朕看你根本不知错在何处,去太庙里跪两个时辰,好好思过!」

……

太庙透着阴冷。

沐溪婷直直跪在那里,寒意从蒲团下窜进膝盖,逐渐蔓延全身。

她看着堂上满满秦家先祖牌位,满目荒凉。

她想她的确有错,错在不该对一个皇帝动了真心。

等沐溪婷从太庙出来,一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钻心。

等在门外的吟霜看着她苍白脸色,心疼无比,急忙在沐溪婷面前蹲下:「娘娘,步撵在外边等着,奴婢背您过去。」

沐溪婷心里一暖,也没逞强,趴在了吟霜背上。

吟霜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娘娘,陛下虽然震怒,但只要您肯哄,一定不会有事的,陛下最爱的就是娘娘您了。」

沐溪婷心里一颤,望向漆黑的前方,轻声道:「吟霜,一个人心里可以爱很多人么?」

吟霜一愣。

沐溪婷自嘲一笑:「或许,陛下的心意从来不在我身上。」

她心里再明白不过。

秦波缚,就是要替他爱的女人出气罢了。

沐溪婷被罚的第二天,宫中便知道她受罚的原因,顿时流言四起。

从沐溪婷入宫起,便独占恩宠,可如今跟一个小小的答应对上,竟然会输?!

一时间,不起眼的沈知竹立刻处在了风口浪尖。

就在沐溪婷听到这些流言的当晚,秦波缚来了凤鸾宫。

他坐在床边拉住她的手:「溪婷,可有怪朕?」

沐溪婷看进秦波缚状似温柔的眼里,心狠狠一颤,接着便似委屈似撒娇的红了眼:「臣妾……只怕惹陛下厌弃。」

秦波缚无奈发笑:「若是朕厌弃你,又怎会将这绝品冰玉膏拿来给你。」

说着,他小心的撩开沐溪婷的裤腿,竟是亲自给她上药。

的确是绝品好药,药膏刚碰到伤处,疼痛便有所缓解。

秦波缚对她确实很好,甚至堂堂九五之尊放下颜面亲自给她上药。

可沐溪婷喉间却酸涩到发苦。

万般宠爱,只为推她给另一个女子做挡箭牌,秦波缚,你对我何其残忍?

秦波缚将那白玉般的膝盖上清淤揉去,只觉顺眼许多。

见沐溪婷身子僵硬,不由柔声问:「怎么,可是疼?」

沐溪婷身子前倾,靠近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心凉彻骨。

「陛下,伤口不疼。」

疼的,是心。

自这天起,秦波缚连续一个月都歇在凤鸾宫。

宫中那些沈知竹得宠的流言,自是不攻而破。

后宫众人嫉恨的目光再次钉在了凤鸾宫中。

沐溪婷入宫多年,早已将这样的目光不放在心上。

离秋猎只剩半月时,她将名单整理好呈了上去。

晚上秦波缚便来了。

他带着笑意进门:「溪婷,朕看过你列的名单了,很合适,不过这里还有一事要让你筹备。」

沐溪婷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秦波缚在她身旁坐下,道:「三日后,拓拔野入京,你准备一下。」

沐溪婷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窖。

拓拔野,统管塞外九部,也是前世的叛军首领!

第6章

前世,她便是被拓拔野虏去后,被秦波缚下令射杀!

沐溪婷想起前世在拓拔野手里的遭遇,身子不由一抖。

秦波缚看向她,关切的问:「怎么了?」

他敏锐捕捉到沐溪婷的一丝害怕,眸间划过一抹狐疑?

沐溪婷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如今并非前世,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她扯开唇角,道:「传言说塞外蛮族饮毛茹血,臣妾想着,一时有些惊惧。」

秦波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有朕在,你只要安心准备宫宴即可。」

宫宴二字砸入沐溪婷耳中,她呼吸一窒,脑海中瞬间闪过一段记忆。

前世,她唯一的妹妹沐流景,便是在这场宫宴上出的事!

沐溪婷垂下眼掩去眼中的惊惧,语气坚定:「臣妾,定不负陛下所托。」

流景,这一次,姐姐绝不让你出事!

三日后,拓拔野入京面见天子。

是夜。

保和殿内丝弦阵阵,百官列于台下,觥筹交错。

这是为欢迎拓拔野而安排的盛宴。

秦波缚坐在上首,沐溪婷就坐在他身旁,一袭宫装,艳色无双。

她身旁摆着一张小矮桌,娇憨天真的少女仰头看她。

「姐姐,为何今天要让我坐在此处?」

沐溪婷温柔的看着她:「姐姐很想你,想多跟你呆呆。」

沐流景被她看的红了脸,左右看了一眼,飞快的伸手勾了勾沐溪婷的手指,笑得可爱至极。

沐溪婷心中酸涩,她的流景,才十四岁啊。

她想起前世,流景嫌宫宴无聊出去透气,却跟旁人起了争执,不幸落水,虽被巡逻侍卫救起,却也失了清白,只能与青梅竹马的武侯世子退婚,委身那侍卫。

而在成婚当日,沐流景用三尺白绫,自尽于闺房之内!

不多时,拓拔野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

沐溪婷放在袖子里的手猛然攥紧,心里泛起阵阵寒意。

前世,谁都没看出来,臣服百年的塞外诸部会有反叛之心,更无人想到,拓拔野能勾结内贼大胆行刺!

就在沐溪婷回忆前世时,朝秦波缚行礼起身的拓拔野也看清了沐溪婷的脸,眼中顿时浮起浓烈的惊艳之色。

他对沐溪婷向来只闻其名,可如今见了,才知道这是个漂亮得能让男人发疯的女人。

拓拔野毫不遮掩自己的欣赏,赞叹出声:「陛下好福气!」

一瞬间,沐溪婷只觉得犹如被毒蛇缠上,几乎能感觉到蛇鳞上那阴冷滑腻的恶心感。

就在这时,秦波缚不悦的声音响起:「拓跋首领,谨言慎行。」

拓拔野眼中的觊觎,秦波缚看的清清楚楚,一股怒意旋即在胸腔内燃烧。

「臣失礼。」

拓拔野回过神来,忙告罪,转而将各种珍宝呈上。

一时间,众人都忘了之前的插曲,大殿内惊叹声阵阵。

沐溪婷却兴致缺缺,她感觉到衣角被人拉了拉。

沐流景小心翼翼道:「姐姐,我想出恭。」

沐溪婷只得无奈唤来两个宫女陪着她。

直到沐流景的背影消失,沐溪婷才收回了目光。

秦波缚打趣道:「溪婷,你妹妹都要嫁人了,你还把她当孩子看?」

沐溪婷眼中满是:「陛下,臣妾只愿流景百岁无忧。」

秦波缚笑了笑,掩去眼中深沉。

可直到一炷香后,沐流景仍不见归来。

沐溪婷看着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的不安瞬间窜到顶点。

她突的站起身来,甚至没来得及跟秦波缚说一声,在众人齐刷刷望来的目光中,径直走出了大殿!

皇宫中长廊无数,沐溪婷顾不得体统,脚步飞快的朝前世沐流景出事的那片湖冲去。

她刚走到湖边,便看见一个人影,将站在湖边的沐流景推了下去!

这一刻,沐溪婷什么都没想,本能的朝水里跳了下去!

‘扑通!’

池水冰凉刺骨,沐溪婷拼命往前游着,终于拉住了沐流景的手。

等她将人拖回岸边,已是一刻钟后的事。

看着惊惶未定的沐流景,沐溪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没事了糖糖,别怕,姐姐在,谁都不能伤害你……」

沐流景身子也在发颤,可看着姐姐失控的样子,忙安抚的拍着沐溪婷的背。

「姐姐,我好好的呢,你也别怕。」

沐溪婷心口似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她抱着沐流景,骤然痛哭出声。

她做到了,她护住了,她的流景不会死了!

这里的事自然惊动了秦波缚,他匆匆赶到,驱散左右。

「怎么回事?」

沐溪婷将沐流景护在身后,一字一顿:「陛下,宫中有人想要谋害我妹妹,还请陛下准我彻查此事!」

秦波缚沉默片刻,道:「朕,准了。」

沐溪婷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

她差人将沐流景送出宫去,自己则回了凤鸾宫。

夜深,烛火摇曳,却只照亮沐溪婷半张脸。

「吟霜,彻查六宫,将推二姑娘的人找出来。」

「还有,流景出宫前说是武侯世子派人请她去湖边小叙,此事你也要查证。」

吟霜领命而去,沐溪婷却无法入睡。

她只要一闭眼,便能想起沐流景前世自缢那一幕……

凤鸾宫灯火长明,沐溪婷就这么在软塌上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吟霜急匆匆从外走进。

沐溪婷看着她脸上的焦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

她急声开口:「发生了什么事?」

吟霜跪倒在地:「娘娘,昨夜您救二姑娘时,还有个侍卫也一同跳了下去,现在宫中盛传,二姑娘被人看去了身子,并非清白之身,根本不配武侯世子!」

第7章

嗡!

沐溪婷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陡然震颤,霎时惊怒交加。

她明明已经救下了沐流景,怎还会如此?!

沐溪婷声音发寒:「将造谣生事者抓起来,严刑逼供!」

吟霜即刻领命去办了。

不过一个半时辰,吟霜便去而复返。

沐溪婷看着她惶然的神色,冷声道:「可有问出来幕后主使?」

吟霜猛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奴婢去时,却发现那两人……自尽了!」

沐溪婷猛然站起身来,眼前一阵发黑。

恍惚间,一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淋下!

天牢守卫森严,这天底下,除了秦波缚,还有谁能让证据确凿的罪犯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自尽?

沐溪婷整个人重重跌回了软塌上。

一颗心仿佛落入了万丈深渊里,直直下沉,却永无尽头。

她不明白,她的流景做错了什么?秦波缚要下此狠手?!

沐溪婷目光空洞,突然想起一件事。

流景的未婚夫武侯世子,是继承爵位后定能掌管二十万边军的少年将才。

而前世沐流景退婚后,秦波缚亲自赐婚,将沈知竹的表妹许配给了武侯世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沐溪婷终于看清前因后果,眼眶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坐在软塌上,指甲死死扣进掌心,却丝毫盖不住心底的痛楚!

半晌,她从牙缝中挤出声音:

「将所有传谣之人尽数抓获,并传本宫口谕,后宫上下,尽数去太平宫前观礼。」

吟霜扣头领命:「是,娘娘!」

整个后宫,迎来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半个时辰后,上至妃嫔,下至宫人,尽数站在了太平宫宽广的殿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十数人身上。

而在一片窃窃私语中,沐溪婷出来了。

她身穿贵妃朝裙,头顶贵妃金冠。

玄色衣摆上凤凰展翅欲飞,本就极盛的容颜这一刻更是绚丽得刺目!

所有人几乎都在这刻屏住了呼吸。

沐溪婷自入宫后,便不曾穿过这身象征地位的贵妃礼服,可今日,她必须这么做。

她缓步走到那十数人面前。

那些人浑身发抖,就连头都不敢抬。

沐溪婷声音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冷冽。

「尔等污言秽语扰乱宫廷,吟霜,将人拖下去!」

一时间,磕头声不绝于耳。

「娘娘饶命!奴才知罪!」

「求娘娘高抬贵手,奴才再也不敢了!」

沐溪婷一双清眸如寒冰,在一片求饶声中,吐出两个字。

「杖毙!」

传谣之人简直肝胆俱裂,旁观的嫔妃也脸色发白。

沐溪婷垂着的眼里凌冷无比。

「饶你们的命?谁来饶我妹妹的命?!」

她话落音,便有侍卫上前将他们拖了下去。

沐溪婷看着妃嫔各异的脸色,缓缓开口。

「今日之事,还望各位姐妹引以为戒。」

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将嚣张跋扈四个字宣扬到了极点!

伴着不远处凄厉的惨叫声,血腥味逐渐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宫门处传来一声冷沉的呵斥。

「住手!」

秦波缚大步踏入。

沐溪婷站起来,与众人齐齐跪下。

「参见陛下。」

秦波缚看着满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沐溪婷。

「朕予你贵妃之权,不是让你草菅人命的!」

沐溪婷攥紧了手,声音毫无畏惧:「陛下,臣妾既掌中宫,难道要看着旁人犯错而不加管制么?这些人,祸乱宫廷,罪不容诛。」

秦波缚一怔,随即更怒。

「还要狡辩?沐溪婷,你何时变成了这幅心狠手辣的模样!」

沐溪婷心里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抬起头来,对上秦波缚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关贞洁,岂容旁人胡言乱语?」

她说着,鼻尖骤然发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彻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过一夜宫中便流言飞舞,臣妾不罚,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逼死流景吗?」

秦波缚脸色沉沉:「可朕分明听说,哪怕主谋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罢休。」

「自然不能罢休!」沐溪婷红了眼。

「陛下,臣妾在宫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妾也要讨个公道!」

说到‘公道’二字时,她眼中已有泪光盈动,直直看着秦波缚,分毫不让。

秦波缚一怔,眼中蓦的闪过一丝心虚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冷脸。

「这皇宫,还由不得你说了算!来人,传令下去。」

「贵妃沐氏,心肠狠毒手段残忍,责其禁闭一月罚俸半年,褫夺其掌管六宫之权!」

第8章

贵妃受罚一事很快便传遍宫中,秦波缚哪怕听见,也未置一词。

谣言愈演愈烈之际,他却跟沈知竹的父亲沈太傅在勤政殿内对弈。

一炷香后,沈太傅放下棋子缓缓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烦心事?」

秦波缚一顿,沉下心来看向棋盘,眸色隐晦。

他捏着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开口:「是下的有些乱。」

「看来,是棋子不听话了,竟在棋盘上乱走。」

沈太傅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秦波缚将棋子丢入盒中,便起身离去。

沈太傅眸中光芒一闪,回府后,召来手下。

「给宫里娘娘传信,让她近日多亲近陛下,莫要被那沐氏抢了男人还一无所觉!」

手下小心讨好:「大人放心,陛下对娘娘情有独钟,那沐氏不过是个棋子挡箭牌罢了……」

沈太傅冷哼一声:「一个男人,怀抱绝世美人,纵然心有所属,又怎会毫无所动?」

……

半月后,凤鸾宫。

沐溪婷靠在榻上,脸色苍白,不断咳嗽。

自她被罚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场。

这时,门吱呀一响,吟霜端着一碗泛着苦味的药进来了。

「娘娘,该服药了。」

沐溪婷咳了两声,看向她通红的眼:「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委屈?」

吟霜一顿,连忙掩去眼中泪意,急急摇头:「没,可能是风沙迷了眼。」

沐溪婷轻轻吐出一个字:「说。」

吟霜便不敢再隐瞒:「今日奴婢听人讽刺娘娘,跟他们对了起来,只恨自己无用,没讨着好。」

沐溪婷心口一颤。1

后宫中人早就对她恨意深重。

秦波缚仅半月未来凤鸾宫,她们便一个个蠢蠢欲动。

想来上一世,若是她没死,最后只怕也是落得这个下场……

沐溪婷接过药,一饮而尽,喉间苦意蔓延,没等吟霜拿蜜饯,她便猛地扑在床边,剧烈呕吐起来。

「娘娘!」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却见沐溪婷脸上一片惨白,眼中泪意浮动。

吟霜顿时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来。」

沐溪婷拉住她,摇了摇头:「这药,不必再喝了。」

「风寒可医,心病难除,这药,对不了我的症。」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里的苦意却久久不散。

这几日晚上,她总觉得冷,也总想起当初秦波缚对她宠爱时那些好来。

可每每当她想沉溺其中,真相便犹如利刃,狠狠撕开这片假象。

沐溪婷手指紧紧抓住被单,声音哽咽。

「吟霜,你说,陛下是不是从未爱过我?」

吟霜惊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沐溪婷背过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着,泪流满面。

凤鸾宫的太医去了一波又一波,可沐溪婷的病却迟迟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而秦波缚,从未踏足过凤鸾宫。

解禁的当天晚上,沐溪婷坐在窗前,天边皎月倒映入眼,却照不亮她心底深处。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过来:「娘娘怎在这吹风,等下寒了根本,有碍子嗣,」

沐溪婷整个人僵住。

她哪里来的福气有个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从未有孕。

沐溪婷如同木偶般站起身来,一时不察,却将窗边那坛盆栽带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声骤然响彻房间。

沐溪婷下意识看去,瞳孔骤然一缩。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沐溪婷心脏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颤着手拨开泥土,一阵刺鼻的异香随之袭来。

她看着这盆栽,陡然想起这是去年秦波缚送来的。

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钢针狠狠扎下!

沐溪婷猛地抬眸:「吟霜,将陛下御赐之物全都拿来!」

她此刻脸色白的如纸般。

吟霜不敢耽搁,一样样将沐溪婷珍藏之物都摆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沐溪婷犹如魔怔一般,将其一样样砸碎,碎片满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拦,却被沐溪婷狠狠一推:「让开!」

她满手是血,状若疯魔。

百样物件,尽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开,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

每一样东西里,都有那刺鼻的异香!无一例外!

沐溪婷死死的盯着那些东西,眼白处血丝遍布,骇人至极。

「吟霜,去太医院打听打听,这是何物。」

她声音里哑得令人心碎。

吟霜领命而去。

不过一刻钟时间,沐溪婷却觉得漫长的令人窒息。

她瞧着跪在面前抖若筛糠的吟霜,缓缓开口。

「说。」

「娘娘……是麝红花,女子用之,终生无子!」

第9章

沐溪婷浑身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从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满地碎瓷上。

痛的钻心,可她仿若无知无觉。

「娘娘!」

吟霜哭了。

沐溪婷却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前世她一直无子,所有人都说,是沐家作恶多端,活该生不出龙嗣!

她为此求尽偏方,甚至求神拜佛,为了能有个孩子,她什么都做过!

她因此对秦波缚感到愧疚,忍着心中剧痛将他推去旁人宫中!眼睁睁看着别人生下了她最爱之人的孩子!

却原来,这一切,竟都是秦波缚一手安排的!

泪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秦波缚,你好狠的一颗心——同床十几载,你竟就这么冷眼看着我在这场早已注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沐溪婷猛地捂住了脸,血与泪一同溢出指缝。

她喉间散出极尽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月光如水,照的满室苍凉,却照不亮沐溪婷眼里的绝望。

解了禁闭后半月,秦波缚终于来了凤鸾宫。

见沐溪婷真病了,他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本以为沐溪婷又在装病邀宠,没想到竟病得如此严重。

看着她没了以往活力的苍白模样,秦波缚心中莫名烦闷。

遂大发雷霆:「太医院干什么的吃的,连小小风寒都治不好!」

这样的关心,沐溪婷却再也没了以往的甜蜜心动。

「与太医院无关,臣妾只是不爱吃药。」

秦波缚皱眉将她揽入怀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过,过几日,朕带你去皇家寺庙散心。」

「谢陛下隆恩。」

沉默半响,沐溪婷靠在他怀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后,皇家寺庙。

沐溪婷跪在佛前。

阵阵檀香中,她执起签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为信女指条明路。」

告诉她,该怎么才能在这条秦波缚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签落地,沐溪婷刚要俯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签。

沐溪婷抬头,却是一愣,那僧人单手执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尘不染。

而他那张观音般慈悲的脸,却跟秦波缚一般无二!

沐溪婷连忙起身行礼:「玄明大师。」

玄明与秦波缚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迟生片刻,按照皇家双子不能同堂的规矩,十二岁那年便送来了皇家寺庙出家为僧。

玄明微微躬身:「贵妃有礼。」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签,眉心一皱。

「奔波阻隔重重险,带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个下下签。」

沐溪婷心底发寒,她张了张嘴:「是死路吗?」

玄明扫过眼前这张苍白至极,不复往日明媚的脸。

绝美容颜上,染上病弱之气,就像最好的山水画被晕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双手合十:「神佛之念不过求个心安,皇嫂可信,人定胜天?」

沐溪婷身子一震,正要开口,却听殿外吟霜唤道:「娘娘,陛下出来了。」

沐溪婷只能还了一礼:「多谢大师解惑。」便朝外走去。

她身后,玄明那双冷寂黑眸中,异色浮动。

……

第二日,秦波缚率众人回宫。

却在寺门口遇见等着的玄明。

他手里提着一坛酒,僧袍浮动间,整个人飘然欲仙。

「见过陛下,贵妃娘娘。」

秦波缚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忌惮:「你来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礼:「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酿,昨日见贵妃娘娘不断咳嗽,又听闻她不喜用药,所以特地送给她试试。」

沐溪婷一怔,看着玄明递过来的酒坛,正欲接过。

下一刻,她手臂却被秦波缚抓住。

秦波缚锁着眉,冷道:「贵妃的身体自有宫中太医调理,此物她不需要。」

沐溪婷只得收回手:「大师好意,本宫心领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与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将酒坛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谁都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心。

秦波缚凤眼微眯,下一刻,竟当着玄明的面一把拉住沐溪婷的手。

沐溪婷浑身一僵,只能跟着他大步向前。

她看着秦波缚宽阔肩背,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却只剩满心苦涩。

寺门口。

所有人瞠目结舌看着这不合体统的一幕,留下的妃嫔更是嫉恨得眼都红了。

而沈知竹脸色苍白无比,想起沈太傅上次传入宫中的话,猝然狠狠攥紧了手。

回京之后,凤鸾宫再次成了后宫众人的眼中刺。

秋猎前一天。

秦波缚踏入凤鸾宫时,沐溪婷正在窗边认真刺绣,阳光微微洒落,一片岁月静好。

他拦住奴才即将出口的通传,自己走了进去。

在沐溪婷身后看了片刻,他才出声:「溪婷。」

沐溪婷一惊,放下手中东西就要行礼,却被他虚扶住。

「这里并无旁人,不必多礼,这是绣的什么?」

沐溪婷轻声道:「流景婚期将近,臣妾想给她添妆。」

秦波缚一挑眉。

「朕记得,流景出嫁之日还早,你现在就开始了?朕的香囊呢?」

沐溪婷眸光一顿,声音轻柔。

「陛下坐拥天下,怎的还惦记臣妾这一个小小香囊,臣妾不绣,陛下也总会有的。」

秦波缚心里蓦然涌起一丝不舒服。

这丝不爽,不知从何而起,似乎是从上次宫宴之后开始的,又或许更早……在沐溪婷第一次让他去其他人宫中开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这是不愿给朕绣?」

语气虽淡,可任谁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本以为沐溪婷会立即朝他撒娇认错,谁知却看到了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苍凉。

这一瞬,秦波缚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悄然离他而去。

而沐溪婷接着却是向他请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绣工让陛下蒙羞。」

曾经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也要霸道的让他戴上之人,何时如此懂事?

这懂事,让秦波缚无比心烦。

久久看着眼前人,他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晚膳时,秦波缚没来。

沐溪婷仔细的瞧着那副绣品,脸上难得有了笑意。

这一世,她的流景该是得遇良人,安乐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想起一阵仓促的脚步声。

沐溪婷指尖突的一痛,她顾不上溢血的指腹,仓皇回头。

却见吟霜跪在门口,声音发颤。

「娘娘,您父亲沐首辅被言官状告酒后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将人打入昭狱!」

第10章

沐溪婷天灵盖似被重锤一般,大脑一瞬空白!

怎会如此!?

前世直到她死前,沐家即便大不如前,她父亲至少性命无忧,为何今生会有此变故?!

她顾不上染血的指尖,站起身便朝勤政殿冲去。

夜色浓厚,长廊重重,犹如噬人巨蟒。

沐溪婷喘着粗气,对满脸惊色的守门太监开口:「本宫……沐溪婷求见陛下。」

那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进去了。

可一刻钟过去了,那人再没出来。

夜风冰凉,将她身上的汗意与热度一同带走,留下的,只有满身寒气。

直至她手脚僵硬,浑身冰冷,勤政殿的门才打开。

秦波缚逆光而立,看向黑暗中那道倔强的身影。

沐溪婷重重跪下,膝盖砸在地面,发出闷闷一声。

「陛下,我父亲向来忠君,臣妾愿以性命担保,他绝不会做出如此逆事。」

秦波缚:「后宫不得干政,贵妃之前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吗?」

沐溪婷一怔,随即重重磕下头去!

「陛下,是臣妾逾越,求陛下明察!」

「嘭!」的一声,额头砸在青石板的声音,让秦波缚眉心一皱。

他脸上暗影浮动,终究开口。

「此事,秋猎之后再议。」

沐溪婷听出他语气里的坚决,只得颤然叩首。

「谢陛下隆恩。」

出发当日,秋风猎猎。

沐溪婷仍如往年一般,和秦波缚共乘一辆马车,以示恩宠。

在她背后,无数道嫉恨的视线犹如附骨之疽紧紧跟随。

沐家的事压在心上,沐溪婷一夜未眠,随着马车的摇晃,她也昏昏欲睡。

就在她头往旁侧时,一只有力的大手从斜里伸出,稳稳拖住了她。

秦波缚看着睡过去的沐溪婷,眸色晦暗复杂,半晌,才将她拉过来,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猛地一震,沐溪婷惊醒过来。

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缩到了角落边,而车厢里,早已没了秦波缚的身影。

她撩开车帘,吟霜赶紧说道:「娘娘,咱们到了。」

沐溪婷走下马车。

围场树木繁多,枯叶遍地。

沐溪婷刚走到自己的营帐前,便见旁边帐中探出一个人影。

竟是沈知竹!8

原来如此,秦波缚还真是处处不忘自己这挡箭牌的妙用。

沐溪婷心中一叹,收回视线径直走入营帐。

吟霜嘟哝道:「这是谁安排的,怎的将她这样的人跟娘娘安排在一处,真晦气!」

沐溪婷正要开口,便听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住嘴!」沐溪婷突然厉声呵斥吟霜。

「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竟养成不知天高地厚的习惯,自己掌嘴!」

吟霜吓得跪倒在地:「娘娘,奴婢知错!」

就在这时,帐帘被撩开,秦波缚迈了进来。

他看着沐溪婷,淡道:「这丫鬟,不必跟着你了。」

沐溪婷心下一颤,连忙跪下:「陛下,她自幼服侍我,还请陛下念在初犯,饶她一命。」

秦波缚冷声道:「滚去门外跪着,掌嘴八十!」

秦波缚又沉着脸看向沐溪婷。

「还有你,教得好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背后编排宫中主子!」

沐溪婷脸色惨白一片。

只得叩首谢罪:「臣妾知罪,只求陛下饶她一命。」

秦波缚没有搭理,冷哼一声,大步朝外走去。

不多时,另一边便传来沈知竹请安的声音。

闻言,沐溪婷猛地塌下肩膀,眼眶不受控的泛了红。

转眼夜深,万籁俱寂。

沐溪婷躺在塌上翻来覆去,没有丝毫睡意。

既为沐家担心,又为吟霜担忧。

就在她翻身的一瞬,外面有刺耳惊声:「贼子闯入,护驾!」

沐溪婷猛然坐起身来,可下一刻,她的帐帘被撩起,竟是沈知竹生生闯入!

沐溪婷瞳孔骤缩!

沈知竹进来的一瞬,她身后跟着的刺客也一并入内。

「贵妃娘娘,救救臣妾!」

沈知竹扑到她面前,尖声唤道。

那刺客一愣,顷刻上前,将泛着寒意的剑刃架在了沐溪婷脖子上!

「原来你才是贵妃,险些抓错了人!」

「跟我们走!」

沐溪婷几乎是被那人拖着走到了围场的山坳处。

「首领,皇帝不在帐中,我们只抓住了他的两个妃子!」

见到为首之人,这一刻,沐溪婷心跳仿佛停滞了一瞬!

为何今生,拓拔野造反的时间会生生提前这么多?

拓拔野一见她,眼中划过一丝觊觎,又转为可惜:「贵妃娘娘,我们又见面了。」

「可惜了,只能借您的性命一用,助我们逃出生天。」

那刺客疑惑问:「一个女人,真的会有用吗?」

拓拔野勾唇一笑:「这是那狗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绝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沐溪婷看了眼躲在她身后战战兢兢的沈知竹,很想告诉拓拔野,秦波缚真正看重的人是谁。

话到嘴边,只剩一声叹息。

这话她说了,这天下又有谁会信呢?

四周火光冲天。

禁卫军很快将此处包围。

拓拔野亲手持剑抵住沐溪婷喉咙向前。

「秦波缚,让我们走!否则你最爱的贵妃性命不保!」

这时,秦波缚策马,从禁卫军中走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沐溪婷身上。

可沐溪婷却注意到,秦波缚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后无人问津的沈知竹。

却一眼都未施舍予她。

这一刻,沐溪婷仿佛听见心中有什么彻底碎裂开来。

她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陛下。」

秦波缚这才回眸看她,当触及她那双绝望的眼时,他心口突的一缩。

沐溪婷看着他,笑容明媚得让秦波缚几乎晃了神。

「这一次,臣妾是最后一次做她的挡箭牌了。」

「臣妾不怨,只求陛下给沐家一条活路。」

闻言,秦波缚瞳孔骤缩。

这些时日来的种种事情片羽般倏忽划过脑海。

他下意识怒喝出声:「沐溪婷!」

沐溪婷却不再看他,眼中闪过坚决,她猛地握住架在自己脖颈处那把刀。

接着,重重撞了上去!

这一次,是她自己选的死。

这一次,她不想再做另一个女人的挡箭牌,被所爱之人亲手下令刺死!

利刃划开血肉不过一瞬。

白的衣裳,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