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纵容我赶走他身边所有女人,容许我踩着他的名声招摇。
可他不肯爱我。
声名鹊起的京圈新贵,枕边的抽屉里却永远藏着一张泛黄的女人照片。
女人眉眼间,与我七八分像。
她是我去世五年的母亲。
1
我生日那天,程澈带了女人回家。
女人醉醺醺地软在他臂弯,眉眼精致好看,却隐隐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一眼就看出。
她很像她。
「程澈」,我拦在门口,「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站在门口,几乎遮住了身后雾霭霭的灯光。
他将那女人扶的很稳,语气也淡,「成年人的事,不用解释。」
我死死咬唇,最终还是让了路。
这里是他家,我也只是他好心收养了几年的小朋友。
有什么资格拦他呢。
2
程澈是我妈多年前资助的男学生。
他出身清贫,却总有种不服输的韧劲,从那座绵延的大山里走出来,一步一步,打造了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五年前,我妈查出肺癌。
为给她治病,我变卖了家里的老房子,最终却还是难逃人财两空的境地。
时至今日,我仍旧记得妈妈离开的那个阴雨天。
又细又绵的雨,丝丝密密,闷的人几乎喘不过气。
我抱着四方的骨灰盒,蹲在屋檐下避雨。
无处可去。
程澈就这么出现了。
他撑了把黑伞停在我面前,说,「我与你母亲是故交。」
「如果没有去处,先和我走吧。」
低凛的嗓音,却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夜化为我唯一的归宿。
3
程澈房间的灯亮了一夜。
我缩在一楼的沙发上,盯着那扇门出神一整夜。
他将我捡回家养了五年。
恪守陈规,从未逾距。
可我的心却渐渐越了线。
天边泛起鱼肚白,有点凉,我缩在沙发上寻了个舒服些的姿势,终于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迷糊中,我似乎听见了陌生女人的声音。
略微尖细,有点吵。
她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可我听见了男人紧随其后的制止声。
「闭嘴。」
意识清醒了些,我听见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再然后,有人将我抱起。
很稳。
心底酝了一晚上的酸意,也终于在这一刻泄了几分。
程澈还是关心我的。
可是。
自从察觉出我的心思后,他一直在躲着我。
他抱我上楼,替我盖了被子,转身想走时,我不由得扯住他手腕。
「程澈,别走。」
窗外雨势渐大,我听见了轰鸣的雷声。
闪电划过夜空时,我凑上前去,搂着程澈的脖颈亲了他。
他身上很凉。
我忍不住贴近些。
笨拙地试探,尝试着撬开他的唇齿,与他纠缠。
程澈有着一瞬间的僵硬。
可理智回笼,他还是推开了我。
「周安然……」
话音顿住,修长的手指按在我额上,「怎么这么烫?」
「你发烧了。」
头脑昏沉的厉害。
我被他塞进被子里,晕晕乎乎地想,他最后那句话是不是在骂我?
4
程澈推了今天的行程,亲自照顾我。
喂粥,喂药。
测体温。
可我缠着他陪我一起躺着时,他却不肯。
他捏住我不安分的手,语气严肃,「安然,你怎么闹都行,但感情不行。」
「为什么?」
我仰着脸看他,「是我不够好看吗?」
「程澈」,我用手指勾着他的领带,一点点扯过来,「你带回来的那些女人,都没有我好看。」
他沉默着,不置可否。
许是烧的昏了,我盯着面前那张清风霁月的脸,问他,「她们都行,为什么唯独我不行?」
「是不是因为我妈——」
话还没说完,那碗滚烫的粥便被他摔在地上。
陶瓷碎片里夹杂着黏腻的白粥。
他起身,像是整理了一下情绪,「公司还有事,我先去处理。」
隔了两分钟,有保姆上来收拾残局,又端了一碗新的热粥放在床头。
我沉默着。
扯起被子盖住脸。
几天前,我在程澈床边的抽屉里发现他藏着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风情万种,眉眼与我如出一辙。
可是。
不是她像我,是我像她。
她是我去世五年的母亲。
直到看见这张珍藏的照片,我才理解了当年撑着伞出现在我面前时,他微红的眼,以及紧绷的语调。
5
和程澈闹脾气,我最近又住回了学校宿舍。
舍友阿澄最近疯狂迷恋一个学长,隔壁金融系的,姓赵。
晚饭过后,又拉着我们陪她去篮球场看学长打球。
打球的人不多,但围观的真不少。
都是来看谢砚辞的。
他穿了件素净的白T,袖口挽至手肘处,黄昏的余晖笼着那张清隽面孔。
好看的不像话。
男生反手投了三分球。
微微挑着眉,干净的气质里又透了几分痞。
周围都是尖叫与喝彩声。
男生目光很淡,扫了一圈,最终却落在了我身上。
一秒。
两秒。
他终于偏开眼,可下一秒,却将球往同伴怀里一扔,「不打了。」
有人问他做什么,他笑。
「我等的人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一阵尖叫声。
「我的天,他朝我这边走过来了,他不会是等我吧?」
「做梦吧你?看那个方向,明明是去找校花的。」
我这才注意到,校花梁晚就在我身侧不远处。
眼见着谢砚辞走近,梁晚迎了上去,将备好的无糖可乐递了过去。
议论声如潮。
「我的老天奶,他们真的好般配。」
「我等的人来了,啊啊磕死我算了!」
「……」
可哄声渐散,谢砚辞慵懒的声线却格外明显。
「抱歉,我不喝碳酸饮料。」
说着,他绕过梁晚,走到了我身边。
毫不避讳地拿走了我手里的矿泉水,似乎意有所指,「我口味比较淡。」
四周鸦雀无声。
有同伴走上来勾他肩膀,「走了,哥们,你真不知道她是谁?」
「那可是姓程的养着的。敢招惹她,你哪是口味淡,明明是胆太肥。」
6
谢砚辞一向胆子很大。
他追我已经不是一两天了。
我明确拒绝,他却也不恼,每次都漫不经心地说他可以等。
反正他年轻。
每次,他都把「年轻」两字咬的极重。
这会。
众目睽睽下,谢砚辞推开拦着自己的兄弟,笑,「我知道。」
说着,他问我,「晚上有场子聚聚,一起?」
谢砚辞身边跟着的男生,就是阿澄暗恋的赵姓学长。
阿澄已经快把我袖口拧掉了。
我不动声色地握住她手,「好,我室友和我一起。」
「欢迎。」
—
我很少来酒吧。
主要是程澈不允许。
他说那地方鱼龙混杂,怕我出事,我就乖乖听了话。
这会,我坐在卡座里打量着周围。
看什么都新奇。
谢砚辞给我们点的酒不知叫什么,没什么辛辣的口感,还有种淡淡果香。
我觉着好喝,多抿了两口,却被他拦下。
谢砚辞的手轻轻搭着我杯口,笑,「别贪杯,这酒有后劲。」
我正想说好,头顶却忽然响起一道诧异声:
「周小姐?」
抬头。
穿了黑色西装的男人和这里的声色犬马有些违和。
是程澈的司机,小陈。
跟在他身边久了,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平日也是一副老古董做派。
我握杯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还是没忍住问了声,「程澈也在?」
他不是最讨厌这种环境吗。
「程总不在。」
小陈的声音掺在震耳的音乐声中,「程总在开会,我来接个人。」
我这才注意到,他还搀扶着一个喝醉的女人。
女人醉醺醺地,散下的长发遮住了脸,看不清样貌。
忍了又忍,我还是摆摆手让他走了。
小陈走时又朝这边看了一眼。
我仰头喝酒,杯子却被谢砚辞抢走。
「别喝了。」
他探身过来,在我耳边一字一顿,「你家的司机正通风报信呢。」
7
抬头,果然见着小陈正偷偷打电话。
没一会,我手机便响了。
屏幕上「程澈」二字不停闪烁着。
我没接。
震动经久不息。
谢砚辞扫我一眼,没作声。
就在众人提议要玩游戏时,一位中年男人跑了过来,步履慌乱,「原来是程总的妹妹」,他朝着我笑,「周小姐和朋友们今天尽兴的玩,所有消费都算我的。」
「算你的?」
谢砚辞皱眉,「我的朋友和我出来玩,凭什么算你的?」
他懒洋洋地掏出张卡,扔在了老板面前,「没密码,今天所有消费在这里刷。」
老板脸色不算太好看。
他甚至正眼都没瞧谢砚辞一眼,正想说话,视线扫过那张掉在桌上的卡,却忽然愣住。
眼底的轻蔑瞬间消融。
老板双手握着卡,看了眼谢砚辞脸色,规规矩矩地告辞后离开了。
谢砚辞手里把玩着一颗骰子,看我。
「安然,京圈的水,远比姓程的接触到的要深。」
8
小插曲过后,众人提议玩游戏。
「东问西答」。
每人随机问右手边的人一个问题,对方必须答非所问,错的喝酒。
坐我左手边的是阿澄。
她问我:「今天早餐吃的什么?」
我不假思索:「猴子没睡觉。」
转身。
右手边坐着谢砚辞。
我随口提问,「你最喜欢什么?」
他于昏暗中静静看着我,目光却烫的灼人,「周安然。」
桌上一阵尖叫声。
「谢砚辞,你回答了!」
「喝酒!」
谢砚辞也不反驳,端起酒杯喝了。
游戏在我们这里重启,起哄声震耳,我脑子有点乱,故意偏开头不去对他的视线。
「你最想做的事?」
谢砚辞直起身,手指轻轻搭着桌沿。
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
只有我听见了。
大家都呛他单独说不算,可下一秒,修长有力的指节扣住了我手腕。
将我扯去了身边。
来人身上沾了些雨,有点湿,带着外面清冽的寒意和熟悉的檀木香。
程澈抢走我手里的酒杯,似乎是来得急,话音里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喘。
「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