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
我在公司群裏搶紅包搶瘋了。
一個手速沒控制住，把老板發給他未婚妻的專屬紅包搶了。
我：「呃，要不我把這52.1退回來，您倆誰領下？」
老板他未婚妻氣跑了。
老板他癲了。
在群裏瘋狂艾特我，硬要我對他負責。
1
好不容易過年放假。
可萬惡的資本主義無處不在。
公司群裏的訊息震得比我家門前掛的兩串鞭炮還響。
熟悉的字眼，格外紮著我的眼球。
「有人相愛，有人夜裏看海，有人七八個鬧鐘卷起來！早安，美好的工作從今天開始！」
「世界上有三種光芒最耀眼。一種是眼光，一種是綠光。一種是我們對工作熱愛的光。」
「東方不亮西方亮，你們的眼睛怎麽還沒亮？公司股價波動看了嗎？市場動態有留意嗎？」
「一個個的，全都兩副面孔，給你們發薪資有什麽用？到了上班風一吹就要倒，一到下班狗讓你追著跑！」
「你擺爛，他擺爛，明天我魚翅要變炒飯！」
「人之初性本善，不想上班怎麽辦？那你們就隨薪所欲，薪盡自然涼！」
「周一周一，精神歸西，周二擺爛，啥也不幹，周三摸魚，幹啥都多余，周四美式，一周沒事，周五你再躺平，我特麽棺材板要給你踏平！」
隔著螢幕，都擋不住這濃濃的PUA味。
我老板嚴鈺。
Top名校畢業，世界五百強CEO，青年富比士榜駐榜人。
寬肩窄腰，長相俊逸，顏值吊帶內娛一眾鮮肉沒問題。
唯一的缺點也是最大的缺點。
喜歡在員工群裏炸街。
要不是他還算大方，時不時也在群裏炸幾個大紅包出來。
呵呵。
誰鳥他！
早把他遮蔽得跟拉黑一樣了。
果然，大家也都和我的一樣。
群萊恩靜得像是我手機爛了。
過了幾分鐘，老板一聲令下艾特所有人後。
一串串收到跟鞭炮似地刷了滿屏。
老板清點完了人數，很是滿意。
終於開始幹正事了。
我摩拳擦掌。
哐哐哐。
群裏一下彈出數十個紅包。
我兩眼直放阿特曼的光！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我的發財小手指飛速戳開。
戳到最後一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不對勁。
這個紅包怎麽錢這麽少？
才五十二塊一？
我再往上一翻，翻到紅包上我老板的最新訊息。
A·珍·妮碼·士多：「新的一年，又是更愛你的一年！這個紅包是我對你祝福，親愛的，一定要收！」
說完艾特了某個潛水頭像。
我心裏暗道一聲不好。
正想說點什麽來挽回一下局面。
只見我那搶紅包殺瞎了眼的同事已經紛紛在群裏刷起了99。
場面堪比殯葬館裏辦婚事——
簡直是讓我不得好死。
我拿著手機的手一個勁地抖。
眼睜睜地看著99不斷在刷屏。
卻無能無力。
腦子裏一串問號滾過來滾過去。
我那代號孤狼的寡王老板什麽時候有的未婚妻？
竟然還被邀請進了我們公司群？
最後還是秘書老王發現了點不對勁。
只見他火速地把發出去的99撤了回來。
可下一秒，他發了個666出來。
我……
老板的紅包可以搶，老板娘的位置我可萬萬不敢搶啊！
2
A·珍·妮碼·士多：「小周你真是餓了！冷笑JPG.」
我飛速敲動鍵盤解釋，
「老板，對不起，我真的是沒有看清楚，手速一快搶錯了。」
「雙手合十懺悔JPG.」
A·珍·妮碼·士多：「小周，大家都說你靦腆好騙，我看你像是在緬甸幹詐騙！」
A·珍·妮碼·士多：「你看我信嗎JPG.」
我：「老板，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把這紅包退回來，你倆誰領下？」
A·珍·妮碼·士多：「你人還怪好嘞，那你再幫我把人給退回來下唄？」
我看著這句話，有點懵。
心想不至於吧。
結果，下一秒，又一條訊息彈了出來——
【醋壇子】結束群聊
我：「……」
A·珍·妮碼·士多：「錢沒了，可以再賺，老婆沒了，就是單身漢。」
A·珍·妮碼·士多：「小周啊，喬喬要和我悔婚，你說我怎麽辦啊？」
隔著螢幕，我似乎都能感受到我老板臉上那咬牙切齒的表情。
群裏的氛圍沈默地詭異。
A·珍·妮碼·士多：「小周啊，怎麽不說話啊，搶紅包不是挺積極的嗎？」
A·珍·妮碼·士多：「我給你開十萬一月，不是讓你來斷我姻緣的！」
A·珍·妮碼·士多：「我今天剛過二十八，你想要我寡到八十八？」
我：「……」
我完全嚇壞了。
我就是多搶了個紅包而已。
怎麽整得像我害得他家破人亡了一樣。
我哆哆嗦嗦地點開王秘書小號的頭像。
希望他幫我去老板面前說說情。
上班咱還能掙點窩囊費，不上班就只剩窩囊廢了。
姐可不希望過了個年，變成了失業青年。
我：「老王在嗎？救救孩子我吧！」
王秘書，老板跟前的紅人。
要不是嚴鈺是個直男，老板娘的人選非他莫屬。
實習那會，被嚴鈺劈頭蓋臉罵了N回後。
是老王用小號加了我，給予了我諸多工作上的指導。
只是老王這人有點怪，白天在公司從來不和我打招呼，說是要避嫌。
到了晚上，就一個勁地追問我覺得嚴鈺怎麽樣。
像極了一個詭計多端的0。
嚴鈺那人長得是好看。
可罵起人來像是太君的手榴彈。
自認為是他好閨蜜的我。
當然是達咩及時勸退。
3
過了好一會，老王才回我訊息。
老王：「老板老婆叫你整沒了，他現在非常生氣，打算炒你魷魚。」
！！！
我：「難道就沒有什麽可以挽回的余地了嗎？」
老王：「我探了探口風，你再賠他一個老婆，估計就行！」
？？？
我：「老王，你怎麽變得和那癲公一樣了？」
「真是老太太進被窩給爺整笑了啊，我去哪給他找老婆去？老婆婆還能湊合找到一個。」
突然，公司群裏又彈出了一條訊息。
A·珍·妮碼·士多：「周思思，這事你要是不負責，年後你自覺拎包滾蛋吧！」
我這真是癩蛤蟆跳懸崖——
要折了。
我：「老板，要……要不，您把您未婚妻號碼給我，我幫你追回來？」
A·珍·妮碼·士多：「行，我是個生意人，一向不信口頭承諾，你把這個簽了吧。」
說完，他甩出了一份電子合約。
我人傻了！
點開一看。
上面說，如果嚴鈺沒有在三個月內脫單，我要給他免費打工打到八十八！
豁，不愧是資本家！
算盤打得當當響。
我正猶豫。
老王又發來了條訊息：「思思啊，老板和他未婚妻關系非常好，這次頂多是賭氣，你過去澄清一下，說不準今天晚上就和好了。要知道月薪十萬的工作不好找啊！」
老王說的沒錯。
錢難掙，屎難吃。
我一咬牙，決定賭一把。
4
我鍥而不舍地追著老板未婚妻發了千百來條訊息證明我和嚴鈺是純粹的上下屬關系。
可老板娘楞是一條沒回。
急得我就差沒把蹲完坑我先邁哪只腳告訴她了。
「老板娘，你好，我是周思思，我和嚴鈺真的一點關系都沒有，紅包是我誤領的。」
「我對他完全不了解！」
老板娘：「他興趣愛好不多，比較喜歡工作。」
聊天框裏破天荒地彈出了一條訊息。
我當即眼眶一熱。
激動之情堪比給子掰彎了直男。
「老板娘，其實有一點你說的不對。」
「我老板除了喜歡工作外還最喜歡你了。」
老板娘：「喔？」
有戲！
我一拍大腿。
把嚴鈺在公司群裏的發癲語錄截了出來給她看。
「喏，你看老板為了你險些發癲。」
「老奴求求你了，和我們老板和好吧！」
「跪地磕頭JPG.」
對面隔了幾秒鐘，才發來一條訊息，
「你覺得嚴鈺怎麽樣？」
？？？
老板娘怎麽也和老王一樣啊。
我小心地斟酌著措辭，既不能像和老王聊天一樣把嚴鈺貶得屁都不是，也不能帶出欣賞的意味。
於是，我絞盡腦汁，來了句
「嗯……這很難評。」
發完，我覺得不妥，又補了句：「他是個好人！」
老板娘：「？？？」
我：「怎麽了？」
對面遲遲不回。
很好！
一個假期過去了，老板娘也沒再回過我。
5
回歸打工人的第一天。
我戰戰兢兢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
我現在不僅要上班，還要上號幫追妻。
生怕嚴鈺一個發癲，把我喊去辦公室問進度。
說什麽來什麽。
這板凳還沒坐熱呢。
老王嚴肅地朝我揮手，示意我跟著他往樓上走。
不用看路，我就懂，準是往老板的辦公室走。
老王沈默地把我領到門口。
他直接轉身就走。
我眼一閉，心一橫，正準備敲門。
結果，一飆風撲到臉上。
門開了。
「還要我請你進來？」
嚴鈺站在門後，一身黑色高定西裝更襯得他寬肩窄腰，比例絕佳。
他沒打領帶，領口微敞，露出兩痕白皙精致的鎖骨。
我下意識地移開視線。
嚴鈺坐回了辦公桌後的皮椅上，手指交疊，目光透過銀框鏡片靜靜地盯著我，
「周思思，我記得你入職公司也有三個月了吧？」
我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關子。
小聲地嗯了一聲。
「那你為什麽對公司、對我，卻沒有一點了解？」
我心裏一咯噔。
企業文化我可還一點都沒背。
我正在思考怎麽回答，又聽到他問，
「誰給你開的薪資？」
「老板你。」
嚴鈺似乎對這個回答非常滿意，他唇邊勾起了點笑意，
「那你覺得你老板怎麽樣？」
怎麽又是這個問題啊！
老板秘書問過我，老板娘也問我。
現在連老板本人也還要問我。
真是野貓玩毛線，給串一起了哈。
我清了清嗓子，開始了我的表演，
「老板，你的領導風格總是充滿激情和動力，鼓舞著整個團隊！」
「老板，你的卓越決策讓公司在市場競爭中始終處於領先地位！」
「你的智慧和洞察力使公司在變化莫測的行業中穩步前進！」
我邊說邊瞄嚴鈺的臉色，突然發現他臉色越來越不好。
我聲音越來越小。
正納悶。
就見嚴鈺放下手敲了敲桌子，涼涼地說，
「周思思，新產品的兩個宣傳策劃不用等到下周末了，你明天早上就就交給我吧！」
什麽？！
說完，嚴鈺不再看我一眼。
我頂著兩道寬面條淚，步履蹣跚地走出了老板辦公室。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打得要猝死人！
6
回到工位上，坐我旁邊工位的小劉把頭探了過來。
遞來一張電影票。
「思思，下班有空嗎？我想請你看個電影？」
小劉眼睛大大的，是很正的奶狗長相。
都是成年人。
他的意思很明顯。
但我是真的沒心思。
連夜做兩個策劃。
朱一龍約我，我都抽不出空。
我把電影票推了回去，苦笑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今天要在公司通宵加班。」
「你約別人吧！」
說完，就開始埋頭苦幹。
小劉還想再說點什麽。
突然。
老王又出來了，把小劉叫走了。
等我做完五頁策劃書後，小劉才出來。
他一回到工位，就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我揉了揉疲倦的眼睛，有些好奇，
「小劉，你這幹嗎？」
小劉苦著臉，一臉不舍地看著我，
「思思，再見了，總部派我去分公司，機票都訂好了，一會就走。」
「什麽？」
我太吃驚了。
小劉可能也看出了我的驚訝，他寬慰似地笑了笑，
「算是升職，總部安排我去那邊能當主管。」
「其實挺好的，但就是見不到你了。」
他還想再說點什麽，老王又躥了出來。
領著一步三回頭的小劉飛快地走了。
我楞了楞神。
想掏出手機給小劉發個一路順風。
還沒等解鎖，有道視線刺了過來。
我一激靈。
擡頭，剛好對上了頂樓嚴鈺的眼睛。
才發現，以嚴鈺辦公室的視角，可以將我這邊的工位上的風吹草動盡收眼底。
那他剛剛豈不是看到了小劉遞電影票給我？
看到了我倆同時在摸魚？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將手機放了回去，繼續開始搬磚。
過了很久，我才感覺到頭頂的那道視線收了回去。
7
忙到晚上七點，同事全走光了。
我終於把第一份策劃書給寫完了。
我摸了摸比我錢包還癟的肚子。
決定掏出手機點份外賣。
剛一解鎖，一到訊息彈了出來。
看清發訊息的人後，我激動壞了。
老板娘：「你能幫我把這份飯帶給嚴鈺嗎？」
她發了一張圖片，就放在我們這一層的門口。
回了個好後，我又抖機靈地回了句，
「老板娘你對我我們老板是真的愛啊！」
對面立刻回了個「嗯」。
我又趁熱打鐵地發了句，
「那老板娘你們什麽時候和好呀？」
對面沒不回了。
我嘆了口氣。
起身去把飯拎進來，摁了電梯，要往老板辦公室裏送。
到了辦公室門口，我輕輕地敲了敲門。
嚴鈺坐在辦公桌前看公司的財務報表。
頭也不擡地說了聲請進。
「老板，老板娘要我給你帶的飯！」
「有什麽菜？」
「喔，我沒開啟，我也不知道。」
我拎著精致的飯盒站在門口。
「開啟看看。」
「啊？」
我疑惑地看著嚴鈺。
嚴鈺掉轉了視線，落在我身上，抿著唇重復說了一遍，
「我讓你開啟看看。」
「喔。」
我頂著他的視線，動作小心地把蓋子揭開。
「野山椒爆炒牛肉，辣子雞，冬瓜燉排骨，手撕包菜。」
靠，全是我愛吃的菜啊。
我在心裏無聲地嘀咕了一句。
嚴鈺聽完菜名後，眉頭微皺，他手往外一拂，
「你吃吧，全是我不愛吃的菜。」
「這……這不好吧？」
「這……這是老板娘做的！」
我有些為難地看著嚴鈺。
嚴鈺摘下眼鏡，很是無奈
「擺在這我是不會吃的，要麽扔掉或者你吃掉，你自己選擇吧！」
我……
怎麽能扔啊？！
浪費糧食可恥！！！
「那老板我……我真的吃了！」
嚴鈺點了點頭。
我轉身走出辦公室的一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我發現嚴鈺嘴角往上翹了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