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幾件李玟在2022年下半年發生的事,又一次為她感到無比難過。
1、2022年七月底,李玟上了一個唱歌跑調的熱搜,在某電影頒獎禮上,當時熱搜位很高,我記得都第一了,引發了相當多的嘲諷。之後她發文道歉,說是耳返出現問題。現在來看,她當時狀態已經很差了,可能已經抑郁癥+癌癥,其實她整個2022年嗓音狀態都很不好,而後來粉絲發了現場飯拍視訊,但遠沒有電視播出呈現那麽差。
你如果是一個因為頒獎禮直播真唱而上過車禍熱搜的歌手的粉絲,就會知道,這種頒獎禮對於真唱的歌手很不公平,尤其是這種大型官方頒獎典禮直播,因為常年習慣性讓歌手演員們假唱,所以根本不在乎直播時真唱的效果,也缺乏這種收音調音的經驗,於是收音差,裝置也常出問題,有一點狀態不好就很容易被那幹巴巴的音效給放大。於是導致的就是,上熱搜被嘲的往往是都是堅持真唱的歌手,而假唱的卻能完美隱身,甚至更離譜的是假唱有時還能「全場最佳」,這樣產生的後果是,下一次想在這種場合真唱的歌手會生出顧慮,堅持真唱的歌手因為其他人都假唱更容易在這種收音條件中翻車,我覺得這是我們行業特別悲哀的一個現象,一種逼著人去假唱的惡性迴圈。犧牲的往往就是像李玟這樣堅持真唱的歌手。
2、2022年八月上,她去錄制了某說唱音綜當劉聰的幫唱嘉賓,在抽完簽之後,因為她提出要重新抽簽引發了爭議,上了熱搜遭到網友diss,說她耍大牌想壓軸出場不遵守規則。而根據現場錄制觀眾的repo,有兩種說法,一是說她發現了現場有人抽簽作弊,堅持要重新抽簽,要公正,而在場的不願意於是僵持不下,惹得大家都不愉快,尤其是現場大眾評審,節目錄制時間很久所以覺得她多事兒,最後還給她投了個最低分;而另一種說法是,劉聰所在的成功之父聯盟前一輪輸了,她特別想為劉聰贏得這場,所以想換一個好的出場位置,最後常石磊同意和她換。
現在來看,這兩種說法都很符合她的作風,她根本不是什麽耍大牌,她要麽是想要堅持公正,作弊不能忍,要麽就是真心想為劉聰贏一場,即便她就是一個幫唱嘉賓。因為幫劉聰這件事跟她在【好聲音】為周菲戈爭取權益的那份心非常像,以她自己的話說是真心想為這些孩子,但是結果都是一樣的,吃力不討好,在現場大家都覺得她多事兒。
3、2022年八月下旬,也就是從她老公Bruce的發聲明中得知,她是到內地錄制【好聲音】要隔離的前一天去檢查癌癥的,然後在隔離期間確診乳癌,我最近每想到這個場景都覺得特別無助,一個抑郁癥患者,是如何一個人在封閉的14天裏獨自消化並面對這個訊息的,然後還要帶著一顆定時炸彈去錄制節目,要知道她要去錄的【好聲音】,姚貝娜當年就是因為乳癌去世。但當時根本沒人知道她的心情,隔離結束的一早她還在酒店畫了一個精致的妝容,發微博我說開工了,大家開學要加油之類的,依然要把自己的樂觀積極散發出來。
4、2022年九月底,也就是那個好聲音現場發飆的場面,有人說她太天真太較真,電視綜藝而已,大家都是劇本裏的演員,這只是個賺錢的遊戲。我想說,一個出道28年的華語頂級女歌手,站上過奧斯卡舞台的人,什麽場面沒見過,她能不知道這些嗎,反而是把不正常習慣成了正常、在該較真時感覺算了、在該嚴肅時說服自己這都只是遊戲才是一種悲哀。而且【好聲音】她是接替廖昌永去做導師的,等於是個「救場導師」,其實節目只剩下最後幾期了,按理說就是補缺一個導師空位,她只需要根據流程安排就能很好地完成她的「替補導師」工作,但是根據後來她發的vlog會知道,她特別認真,去之前就把她隊的每一個學員都反反復復聽了很多,還研究了每個人風格,不僅如此,她還給未見面的每個學員都起了一個可愛的昵稱,覺得這樣見面叫他們更親切,如今想起來挺讓人心寒。
5、2022年十月中,也就是好聲音總決賽,她在台上受辱以及摔倒,後來有現場視訊流出,結束後被人攙扶著走出來,完全無法行走,這就是她這趟行程的最終所獲。去的時候已經身心重創,是抑郁癥+癌癥,回去的時候,還再加一個腿傷,最後播出還剪得她像是沒去過一樣。而且她確實是很在意這檔節目,也很想讓人看見她在【好聲音】中的付出與努力,為什麽這麽說,【好聲音】結束後,她是立刻回香港做乳癌手術,期間有一個月沒有釋出任何動態,而一個月後她從癌癥手術中恢復過來,發的第一條動態就是在【好聲音】當導師的vlog,結果她在香港看到【好聲音】總決賽自己被剪得所剩無幾,我是真為她感到不值,若是沒有這些事情,沒有拖垮身體的這一劫,後續走向也許會不一樣。
你完全可以想象,這一列活動,如果是換一個內娛「假人」明星是如何來敷衍這些過場的:去官方頒獎禮唱歌,拿著錄好的歌現場假唱,沒準兒還能上個太穩了的熱搜;去做節目幫唱嘉賓,無非就是一場通告,唱完了就走人,哪有閑心監督什麽抽簽作弊,或者為被幫唱的歌手爭取一個好順序,早錄早結束,全場皆大歡喜;確診了癌癥,為了救場某檔節目要先隔離再拖著定時炸彈一兩個月才做手術,做夢吧,這裏連拍戲都是「高危行業」;去做導師發現賽制不公平(未必能發現),想到自己就是個「替補導師」而已,那就當好自己的工具人,別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兩眼全閉都沒問題……然後當這個行業,有一個不敷衍、不屈服、不精致利己、不沈默的靈魂被折損侮辱並隕落的時候,選擇保持沈默。
僅僅是從去年半年這些遭遇就能看到,僅僅是從這些台面上的大事件就能反映出,一個堅持著公平、善意、認真、始終為他人著想的人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裏處處受阻的,而台面下不被看見的又發生了什麽,我覺得也必然很糟心,因為僅從台面上的事來看,她的每一次品質流露都在被辜負、被為難、被阻擋、被不理解、甚至被同行漠視,那個錄音裏她說「好像上天在逼我」,我聽到這句話時覺得非常難過,她感覺到自己的每一次堅持都仿佛是一場戰役,與這環境格格不入,真的是舉步維艱,寸步難行,她那受傷的腿簡直就像一種對於境遇的悲哀隱喻。因此她的去世,讓我覺得異常灰暗,因為李玟的成功與時代不可分割,她是能代表自信、真誠、開放、希望、善意與愛的象征個體,當時代氛圍與集體情緒還相信或崇尚這些東西的時候,她與時代強烈共振,如一顆希望的凝結而熠熠閃耀,反之,當時代環境不再崇尚且相信這些東西時,僅從行業所帶給她的報酬就知道,是一種集體的倒行與漠視將她推向深淵。
所以我不知道7月2日那天究竟是發生了什麽事,能讓一個拿命去拼與忍的女戰士終於撐不下去了,那必然是比一個抑郁癥患者在隔離期間確診癌癥還要痛苦的遭遇,那或許是一種更深的絕望與黑暗,想到這裏,我就悲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