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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流行過一個梗—— 發給不同導演的照片 。
網友們總結如下：
張藝謀偏愛少女的清純、倔強；
姜文要白月光也要朱砂痣，臉盤子要闊面的，母性十足的；
賈柯樟的背景一定要冷調，縣城味的邊緣化人物；
婁燁的女主，像尖銳的棱鏡，發幽幽的光；
王家衛呢！是欲望都市、霓虹光影、曖昧氣氛。
可是這三個詞，都是環境描寫。
單論選角，又什麽標準呢？
他曾形容和談女朋友是一樣的。
因為清楚要什麽，所以能用自己的方法找到心中的演員。
這，很抽象。
2
【繁花】的選角呢，我們一起去窺見一二。
馬伊琍是欽點的。
她本人說，導演看過她的所有劇，也看過其他主演的劇。
選擇辛芷蕾，是因為看過她的【繡春刀2】，一個冷艷女俠，貼合李李身上的俠氣。
這樣看來，原以為，在色彩光影美學上頗有造詣的他，要的是感覺；
說到底， 他才最務實，最看重貼合度。
但，大導演會不會偶爾眼拙？
這樣質疑，是因為他在繁花裏膽敢讓曾美慧孜做配角，還是個服務員。
彈幕裏劃過無數詞匯，譬如「金像獎影後，大材小用」。
那是否，這步棋真的走錯了，是殺雞用了牛刀？
「天天上班這個領頭開得這麽低，一進包房把人家客人哄得團團轉，還坐在人家大腿上面敬酒。」
劇裏，領班是這麽向老板李李控訴她的。
起碼，未出場前，視覺動物的我們，抱有很高視覺期待。
什麽模樣，多麽會哄人，才能一晚上一千多小費，遭人恨？
我想，應該是這樣：
一、有資本去敞領口；
二、要麽長得會勾人，要麽嘴巴甜；
三、願意來事兒。
而當這個叫敏敏的服務生登場後，確實符合。
一臉銳角，活脫脫的狐媚子長相，梳個大歪辮子，波浪卷。
壯實的膀子，魁梧的身形。
說起話來，真誠又俏皮。
是會仗著優勢，搞事情的主兒。
面對老板盤問，瞬間沒了氣焰，低著頭挨批。
誤以為被辭退，又嘴角抽搐，委屈巴巴。
沒錯。是她。
不得不說，王家衛的眼光是獨到的，和辛芷蕾對戲毫不遜色。
有觀眾驚呼，「這是史上最欲的兩張臉」。
可能所有的導演和老板都有一項基本技能，就是識人。
劇裏老板李李單從幾句話，就察覺到，這個服務生不一般。
她有野心，也有與其匹配的本事。
「扣子事件」，是野心初現。
她突破規則，想別人不敢想的事，做別人不好意思做的事。
得到老板提點，成了領班。
之後，她貫徹著老板給的成功理念：
想賺大錢，靠的是腦子，不是扣子。
少說多聽，黃河路上訊息最貴。
她悟到要義，便越走越遠。
再比如，買股票，她在人群裏擠不進去，巧裝成孕婦；都是手段。
作為配角，寥寥幾個畫面，已為她勾勒豐滿血肉。
3
【繁花】裏，起初以為她段位低，得瑟不了幾天。
越往後走，越發現她的厲害。
炒股正熱，眾人沈浸在物欲時，她聽得動勸，說拋就拋。
規勸好友及時回頭，不被錢迷心智。
李李陷入困境，競爭對手戲謔她，大難臨頭各自飛。
她沒臨陣脫逃，成了團隊的主心骨，學著安撫人心。
戲裏，她有定力，有遠見。
不會見風使舵，不會隨波逐流。
戲外，她說過，我的優勢不是多優秀，只是有忍耐力。
從2004年入行，在無名角色裏打轉，電視劇裏碰過壁，電影裏露過臉。
她用洗腳小妹，保姆，鄉下女孩，作為自己的零件，為日後去組裝。
各種型別和角色都嘗試過，不得其法。
處處此路不通，她繼續撞著她的南墻。
直到遇見文藝片【冥王星時刻】。
她演了個一個山村的寡婦。
潮濕的鄉村女人春苔，亦像她般充滿生命力，長滿情和欲的細絲，無聲地長著。
沒有露肉，卻飽含欲望，被網友稱贊「一個背影都是戲」。
觀眾們也承認，這就是她的戲路。
多年的無人問津，外人看來，終於迎來了分水嶺，但又像是更窄的縫。
陸陸續續的戲，都是同型別，很難再有突破，仿佛又回歸原點。
2019年，她出演大尺度電影【三夫】。
她憑借「性感」，憑借出色的演技成名了。
獲封金像獎影後。
然而，就像敏敏沒有被股票困住。
曾美慧孜也沒有被金像影後套住。
這點，二者也有極大的共性。
她，從不沈浸在打敗阿sa張靜初等人的舊夢中。
她只會用金像獎給她的玻璃鞋，陳果給的船票，繼續走。
雖然之後她演的多數是些犄角旮旯型角色，令人唏噓。
可是她在修煉，在蟄伏。
她深知，角色和演員相遇需要時機。
在此之前，得湊夠閱歷。
4
「戲比天大」。
她毫不避諱自己的野心：
「沒有演員不想紅，沒有演員沒有野心。」
是的，「野心」不是貶義詞，它恰恰是一種生命力，是一種動力。
她還說，我從小就知道自己要幹什麽，做大明星，不是superstar，是戲比天大的大。
有野心的人必是狠人！
較真！嚴苛！
從小學跳舞，易胖體質的她，每天堅持踢幾百腿。
為演好【地球最後的夜晚】裏，得知丈夫和情人要離開那場戲，在舞廳裏喝酒、砸酒瓶。
早上4點開拍，喝了20多瓶啤酒，每次都一口喝完。
為角色增肥，一個多月長了40斤，導致不來月經；
生理期拍海水戲，拍完感覺下半身失去知覺；
為飾演敏敏，據傳曾美慧孜增肥30斤。
【三夫】導演說，第一眼見到小美，告訴她沒有劇本，付出和收成怎樣都是未知數。
她，沒猶豫，一口應下。
她認準對的道，賭上全部。
敏敏是，曾美慧孜也是。
但光有野心，沒本事傍身，也像個笑話。
不像【繁花】裏，有李李指路，有亂哄哄的時代背景，可以有「巧勁」，可以不顧體面，可以「撒潑打滾」。
曾美慧孜啥也沒有，只有笨辦法。
為拍好【蘋果】，專門去歌廳體驗。
【三夫】裏，要扮演的小妹有智力障礙。
她去特殊學校觀察，順便發掘這個人物的潛質，編劇沒寫出來的那部份。
【河邊的錯誤】大受好評，而她又是個沒多少分量的孕婦。
但她絕不敢、也不會浪費小小的每一次。
余華評價她，最後時刻上場，擁有強大心臟的關鍵人物。
主演們說，她會寫豐滿的人物小傳，堅持每天給丈夫馬哲寫信。
向真孕婦討教懷孕細節感受，花心思融入角色。
真聽，真看，真感受，這是她唯一且最寶貴的法寶。
許多導演給過她一個共同評價：
真實自然，渾然天成。
什麽樣的水準，配得上這樣的評價？
她總說，戲比天大，它是我來這個世界上走一遭的目的。
或許正如她的表演啟蒙，來自默片時代的無聲詮釋。
5
很長時間以來， 她沒有PPT，沒有經紀人，自己打理大小事。
她徐徐地應對著「風平浪靜」，也期待有人光顧「茅廬」。
可是真見過風浪的人，當她搭上來時的竹筏，也只覺得山水間一舟兩人的愜意。
真英雄會一直趕路，過往的榮光拿來當擦鞋油使，比起舊績，她們更忠於步伐。
敏敏和曾美慧孜，都嘗過甜頭，滿面風光過；
也都面臨著大廈將傾，前途未蔔，
可她們同樣，不驕不餒，該幹嘛幹嘛！
話至此，開頭那個問題的答案，呼之欲出。
敏敏，一個不值得擺在台面上討論的配角，不甘命運，書寫命運；
曾美慧孜，一個有過實績的、卻又不溫不火的「大影後」，悄悄生長，悄悄延伸；
跨越時空，二者相逢。
同樣生機勃勃，肆意地長著。
那，我們還要去迎合誰誰的審美嗎？
不，不需要。
我是怎樣一錘一錘鑿刻出來的，自己清楚，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