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忍著點,別出聲」,
我把自己給了一個野男人,還是在草棚裏。
他擦去我額頭上的汗水,柔聲輕哄。
我緊閉上雙眼,不敢再深想,那兩輩子,從未嘗過的滋味……
我從沒想過,重生後和他的第一次見面,竟是以這樣的方式。
上輩子,我是城裏來的白富美,看不上村裏一窮二白,冷漠寡言的男人,
為了得到一個回城的指標,不承認和他的關系,留下他中了閨蜜的設計,被判了流氓罪,還被憤怒的村裏人打瞎了一只眼。
可最後,我得到了這個回城的名額,卻帶著悔恨抑郁到死。
我飽受愧疚折磨,倒在了病房中,
心裏暗自發誓,「如果有下輩子,我償還你」
再一睜眼,我回到了和他一起的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破屋裏,男人一邊系腰帶,一邊淡淡地道:「你考慮一下,我們是申請打結婚證,還是當成什麽都沒發生過。」
寧谷雪顫抖著扯著一床破毯子躺在一張破床上,一手揉著後腦。
她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被敲了一棍子的後腦勺還一直疼,昏昏沈沈的。
而床前面站著的男人,光著寬肩窄腰的精壯上半身,皮膚在晦暗的燈光下,白得紮眼。
寧谷雪頭暈目眩,搞不清楚自己是因為頭疼導致,還是因為看見這麽一幕震到了。
她本能地脫口而出:「我們本來就什麽都沒發生……」
她被人敲暈扒光了扔到他的破屋裏,他也被人灌了加了獸藥的酒,丟了進來。
可這個男人竟用非人的意誌力克制住本能,爬進冷冰冰的水缸蹲了半宿。
直到藥效過去……是個狠人。
男人頭發和身上都水淋淋的。
他面無表情地把鼻梁上濕透的劉海地撥到腦後:「別人可不會相信孤男寡女光著身子在一間房,什麽都沒發生。」
寧谷雪原本沒什麽焦距的瞳孔猛地縮了縮——
男人的臉,輪廓精致到鋒利,水珠順著他高窄的鼻梁流淌下來。
他修長烏沈的眼睛暈著疏離清冷的光,上翹的眼尾細長精巧,像工筆精心勾畫出來的一樣。
那是一張放在四十年後,能讓二十一世紀少女們尖叫的俊美面孔。
可放在七十年代,國字臉剛毅風格的男人才能叫俊朗,這是叫人看不上的小白臉!
尤其是他一側額角還有一道刀疤,破了相,顯出一種時下人們嫌棄的冷厲狠辣感。
「你看什麽!」傅洛辰察覺了她的目光,皺了下銳利的眉。
他最討厭別人盯著他的臉看。
傅洛辰擡手又把劉海拔下來遮了他的眉眼傷疤,順手把黑框大眼鏡也戴了起來。
這麽一擋,他看起來又變成了那個不招人喜歡的、蒼白冷漠的村醫。
寧谷雪有些精神恍惚,閉上眼:「沒看什麽,就是覺得世上……無奇不有。」
比如……
她在病床上翻看著自己幾十年前下鄉插隊的老照片,滿懷傷感後悔地睡著。
結果,一覺醒來,竟蘇醒在四十年前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
如果不是她後腦的疼痛那麽真實。
如果不是面前這個本該只存在老照片裏的男人,還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都以為自己在夢境裏,而不是詭異的重生回了幾十年前下鄉插隊的時候。
傅洛辰淡冷的目光從她雪白的肩膀上移開:「雖然不知道誰要利用我來害你,但……」
他頓了頓:「寧知青,你想好要怎麽辦了嗎?」
他們光著身子呆在了一間屋子裏,他應該對她負責。
"對不起,連累你了。"寧谷雪有些恍惚,如果是幾十年後的二十一世紀。
別說光著身子一間屋了,就算睡了上百次……也不需要誰必須對誰負責。
傅洛辰沒什麽表情地按了按鼻梁上的大黑鏡框,看了眼窗外不遠處漸漸逼近牛棚的人群——
「如果不領證結婚,你就得想想該怎麽脫身了,我盡量幫你。」
「傅大夫,我跟你領證!」寧谷雪卻忽然開口。
傅洛辰鋒銳的眉一擰:「你說什麽?」
他說要對她負責,是因為這年代,沒了名聲的姑娘,一輩子嫁不出去,所以才給她一個選擇。
但自己是從京城被下放到南西省偏遠山村掃牛棚,發配來改造思想的。
也許他一輩子都離不開村子,只能在這裏掃牛棚和當赤腳大夫。
而面前這個姑娘,他沒記錯的話,是寧南市下放來參與農村建設的知青,每年都有新的返城名額。
她要是和他扯上關系,就回不了省城寧南。她選擇現在馬上從後門脫身,不要和自己扯上關系才是聰明的做法。
寧谷雪捏緊了毯子,卻還是鼓足勇氣,擡起眼看他:「傅大夫,你說得對,村裏人不會相信我們這副樣子什麽都沒發生。」
她也看見窗外,操著火把朝著這牛棚邊破屋來的人群了。
當初,有人設計這個局,就是為了讓她身敗名裂,拿不到知青回城的名額。
上輩子,她選擇了讓傅洛辰幫她脫身,只留他一個人面對那些不懷好意的人。
他克制著本能不傷害她,可她卻留他被那些人打瞎了一只眼睛。
這是她生命中極愧疚的一件事。
現在有機會挽回,她不能再讓舊事重演!也要讓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跟我領證,你也許一輩子回不了城,這也無所謂?」傅洛辰突然走到她身邊,長腿一跨,低頭睨著寧谷雪。
寧谷雪被他鏡片後刀鋒一般的目光碾過,渾身一悚。
她下意識地別開臉,低頭咬唇:「沒關系,這事兒過了,咱們以後再離婚就行。」
他怎麽可能回不了城?他本來就是京城的大院子弟。
現在已經是1978年秋,在不久的將來,傅洛辰不但能回城,而且身份不俗,地位極高。
離婚對他的影響,總好過他被打瞎了一只眼。
聞言,傅洛辰冷冷的瞇了瞇清冷的眼。
這姑娘長了一張小巧的圓臉,一雙眼睛黑葡萄似的,又大又亮,看人的時候水靈極了。
看著也單純正派,可怎麽處理婚姻,非常隨便的樣子。
離婚婦女的名聲多難聽,她不知道?
又或者,她別有目的?
不過他也沒時間揣測了,因為門外,喧鬧的人聲已經殺到!
一道女聲哭叫著:「我都看見了,寧谷雪被人拖進了這牛棚裏糟蹋,快救救她!」
「出來!姓傅的王八蛋,下放村裏改造還敢耍流氓強!」
「快報公社去,槍斃強奸犯!」
「闖進去,救寧知青要緊!」
寧谷雪聽著那些鬧騰,冷漠地想,真是久違的場景。
可今晚,她要做與上輩子完全不同的選擇,她的命運要在她自己手裏更改。
傅洛辰黑色鏡框後的眼角跳了跳,眼底閃過寒意,忽然看向寧谷雪:"你想好了!"
寧谷雪已經鎮定下來,低聲道:「想好了,給我一件你的衣服!」
她的衣服都被人扒走了,那些渾蛋連一件內衣褲都沒給她留,恨不得她被糟蹋個徹底。
傅洛辰立刻從破舊的五鬥櫃裏扯了一件洗得灰白的舊工衣扔給她。
寧谷雪手忙腳亂地穿起來。
傅洛辰被女孩身上一閃而過的雪白嬌軟紮了下眼,他馬上別開晦暗的眼,抿了唇角。
「砰!」的一聲,大門被人一下子狠狠踹開。
門外瞬間湧進來一幫子人。
「谷雪,都是我不好,害你被這個下放改造的壞分子糟蹋了!嗚嗚嗚……」
一個穿著灰藍工裝,留著齊耳短發的方臉年輕姑娘沖了進來。
她一把兇狠地扯著寧谷雪的胳膊,就要把寧谷雪拖出被窩。
好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寧谷雪光溜溜被人「糟蹋」的樣子。
寧谷雪被她用力拽得胳膊生疼:「唐珍珍,你放開我,放手!」
她上身穿了傅洛辰的衣服勉強遮了上半身,可卻沒褲子!
真被唐珍珍拖出來,讓那麽多人看光,她就真成了人盡可夫的「破鞋」了!
唐珍珍怎麽肯放手,一邊哭,一邊用力扯她的破被子:「小寧,我們都是姐妹啊,讓我看看你傷哪裏了,大家都是同誌,不要怕!」
寧谷雪看著這張記憶裏虛偽的面孔,眼底閃過厭惡。
上輩子,自己前被害得不能認親生父母,工作被打壓,丈夫出軌,大半輩子抑郁煎熬,有唐珍珍這個'好朋友'一半功勞!
寧谷雪眼底閃過森冷的光,忽然低頭就狠狠地咬在唐珍珍的手腕上!
第2章 就憑你會勾引人?
「啊!」唐珍珍這下是真痛得眼淚都出來,擡手就粗魯地推開寧谷雪。
寧谷雪原本腦後被敲了一棍子,就虛弱頭暈,被這麽一推,差點摔下木板床。
傅洛辰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寧谷雪,也幫她按住了差點脫手的破被褥。
唐珍珍看著自己受傷滲血的傷口,再看向靠著傅洛辰的寧谷雪,又痛又惱火,
寧谷雪這個破鞋,居然敢咬她!
她立刻看向剛才踹開門的青年:「王知青,你還發什麽楞!」
王建華看著寧谷雪有些虛弱地靠在傅洛辰懷裏。
雖然為了搶到回城指標,他親手把寧谷雪敲暈送進傅洛辰的房間。
可看著這麽一幕,他還是心底冒出一股嫉恨的邪火。
王建華拿鋤頭指著傅洛辰,憤怒地罵:「你這個人面獸心的牲口,竟敢糟蹋我們的女同誌,打死他!」
跟著他來的,除了知青點的憤怒的知青們,還有許多村民。
他們對傅洛辰這種下放牛棚改造的「封資修壞分子」本來就有偏見。
街道上頭的指示都是——要好好管教「壞分子」,多讓他們積極勞作,改造思想。
哪怕傅洛辰平時給村裏人看傷病,也沒人會跟他來往,但什麽苦活臟活,他都得幹。
就是這樣一個人人都能踩一腳的家夥,竟然敢糟蹋女知青!
打死都不為過!
跟炸了馬蜂窩一樣,村裏人個個都義憤填膺地提著鋤頭、鐵鍬朝著傅洛辰狠狠地打過去!
傅洛辰清冷的眼底閃過一絲令人膽寒的殺氣,捏緊了青筋畢露的拳。
可看著朝自己沖來的這幫知青和村裏人,他忽然松開了捏緊的拳。
男人頹然地閉上眼,自嘲地哂笑——呵,真沒意思。
戰場上的槍林彈雨都沒能讓他受重傷,看來要在這裏見大血了。
可下一刻,他忽然感覺自己被人拼力向後一扯。
原本半靠著他懷裏的姑娘,擋在了面前,朝著沖來的人們大喊——
「住手,他沒有糟蹋我,我們在談物件!」
這一聲大喊,仿佛一聲驚雷,劈在房間裏義憤填膺的人們頭上。
眾人楞住了,舉起的鋤頭、鐵鍬僵在半空。
唐珍珍眼底閃過錯愕,隨後心念電轉,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
「寧谷雪,你說什麽,你和這個壞分子在談物件……你身上的衣服……是他的!」
哈,寧谷雪這個蠢貨,竟然心軟護著傅洛辰?
那最好了,招工回城的指標永遠都輪不到她!
寧谷雪冷冷地看著她:「是,我是和傅洛辰在談物件。」
「你瘋了?!」王建華盯著寧谷雪,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他追求了寧谷雪那麽久,寧谷雪卻看不上他,還跟大隊那個最年輕的副書記眉來眼去。
這次招工回城的指標那麽稀罕,才兩個指標,寧谷雪就有一份,就憑她搭上了那個副書記?
他一氣之下和唐珍珍合作,把寧谷雪敲暈剝光送進了傅洛辰這個掃牛棚的壞分子房間裏,又演了這出戲。
寧谷雪沒了名聲,就過不了這次招工回城的考核。
但過個十年八年,大家淡忘了這事兒,寧谷雪也未必沒有機會回城。
結果,現在這蠢女人,居然同情傅洛辰,說跟這個壞分子在談物件,她瘋了麽!
結婚落戶在農村,她就一輩子回不了城了!
可王建華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
倒是跟進來的一個尖嘴猴腮的中年婦女率先冷笑起來——
「喲,原來這是耐不住寂寞,搞破鞋啊!賤不賤吶,發騷到壞分子床上去了!」
她是唐珍珍的二姨,當然知道唐珍珍想做什麽,當即落井下石。
村裏人看著寧谷雪的眼神頓時也滿是輕蔑和厭惡。
這要是自家閨女婚前和男人睡一起,擱在解放前得浸豬籠!丟人現眼!
寧谷雪咬了咬牙,盯著那中年婦女:「第一、我和傅洛辰在談物件,男未婚女未嫁,不叫搞破鞋!你女兒小花也在和隔壁村黑子談物件,也是搞破鞋,也是犯賤?!」
那中年婦女頓時炸了毛,跳起來:「你瞎扯什麽!」
寧谷雪不理她,看向皺眉站在門口的村支書:「老支書,我不知道唐珍珍看到了什麽,我在溪邊打豬草不小心掉河裏了,他救了我,帶著我回來換衣服而已!」
牛棚邊上就是條小溪,大家夥都知道。
「我和他已經決定申請結婚了,明天我就去隊裏開介紹信!」寧谷雪再次幹脆利落地出聲。
她幹脆利落的話語,炸得村裏人和知青們都有點暈乎。
誰都能看得出她在維護傅洛辰。
「寧谷雪,你的思想覺悟太低下了,居然和掃牛棚的壞分子攪和到一起!」王建華氣得臉發青。
寧谷雪一直拒絕他這個隊裏剛評的五好青年的追求,卻對一個沒見過兩次,人人避之不及的男人這麽維護?!
老支書終於拿著煙鬥敲了敲門口,皺眉開口——
「既然是誤會,寧知青說了要和傅大夫領證,誰也沒說下放改造的人不能結婚,都散了吧!」
他可不想下鄉插隊的知青和改造分子鬧出什麽破事兒來。
鬧到知青辦和公社去,他們的先進小隊紅旗就沒了,還得扣集體工分。
村裏其他人見老支書都開口了,也都訕訕地不好繼續呆了。
大家夥鄙夷地看了一眼床邊上的寧谷雪,紛紛轉身離開。
唐珍珍心中暢快極了,和自己二姨把一臉憤懣的王建華也都幹脆地拉走了。
她可不能讓王建華嫉妒起來犯渾,破壞寧谷雪和傅洛辰那壞分子的「姻緣」。
傅洛辰把漏風的大門關上,轉身看向寧谷雪,見她一腦門虛汗,整個人抱著被子坐在木板床上。
他厚厚的黑鏡框後,狹眸閃過莫測的光:「你,為什麽要幫我?」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寧谷雪聽出來他話裏的冷淡和警惕,沈默了一會:「因為幫你就是在幫我自己。"
傅洛辰按了下鼻梁上的鏡框,目光冰冷銳利宛如審訊者:「是麽,說說看?」
寧谷雪不知道他什麽時候站到了自己面前,男人站得極近。
距離近得,她能聞見他身上冷冽的氣息。
寧谷雪慌張就想往後躲:「你走開點。」
傅洛辰瞧著她’心虛‘的樣子,下意識擡手就按住她肩膀,冷道:「你躲什麽?」
寧谷雪一縮身子,衣領下的鎖骨和肩膀被屬於男人的大手掐住。
異樣陌生的觸感讓她紅了臉,忍不住掙紮起來:「你……幹嘛!」
掙紮間,被子一下子落地。
……
第3章 你必須跟我領證結婚!
「唰!」被子滑落下來,傅洛辰只覺得面前一片雪白紮眼。
兩人同時僵住了。
他瞬間松開了手,背過身去,耳根染了一點紅色:「我……不是故意的。」
寧谷雪漲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把被子扯回來,咬牙低聲道:「算了……當我欠你的!」
是的,她欠他的!
自己豁出去幫了傅洛辰,除了因為愧疚自己重生前欠了他一只眼睛。
還因為她是重生的,知道他身份特殊,以後會有不俗的際遇,是很厲害的人物。
如果自己改變當初逃跑扔下他的選擇,換成幫了他。
好讓未來,他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但就算她說真話,這位大佬大概還會認定她在瞎扯封建迷信,騙他吧!
寧谷雪只能悶聲道:「我……就算這次能逃過他們的陷害,也有下一次,不如讓他們覺得自己得逞了。」
她頓了的,補充:"等他們都回城了,我再想辦法回城,這樣他們也不能找你的麻煩。"
傅洛辰知道,知青返城的名額有限,戶口被迫落在農村。
知青們都怕以後再也回不去了,一輩子都留在村裏吃苦受累。
所以為了搶返城名額,什麽破事兒都有。
可是,面前的姑娘……
以他曾幹過審訊偵緝的本行來看,她沒把實話說完。
他看著寧谷雪,不動聲色地冷道:「你想明白了就行。」
她是在故意接近他,怕是沖著他在京城的背景來的。
不急,如果她是那些人派來害他的,或者有什麽不良目的,也遲早會露出真面目。
寧谷雪瞧了一眼傅洛辰,心裏有些忐忑。
傅洛辰被下放到這裏,沒少挨整,他不像那麽容易相信人的。
她這個理由,未必能讓他放下戒心。
算了,她沒想過害他,以後他會知道的。
「我需要一條褲子。」寧谷雪輕咳了一聲。
傅洛辰想起之前自己看見的那一片雪白,垂下眸子,轉身去自己的破五鬥櫃裏翻了一會。
他翻出一條同樣洗得發白的軍褲,和一條麻繩一起遞給寧谷雪,然後背過身去站在窗邊。
寧谷雪爬起來,忙穿上那條褲子。
她用麻繩系好褲頭,折騰一會,把褲腳卷了好幾卷,才勉強能下地。
心裏忍不住嘖了聲,這男人的腿可真長!
她看了眼傅洛辰的背影,如白楊似青山,高挺修長,也帶著生人勿近的冷漠。
即使經歷被革職和下放牛棚的種種折磨,也壓不彎他的脊骨。
寧谷雪遲疑了下:「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們去大隊開介紹信,才能去縣裏結婚辦事處領證……」
傅洛辰轉過臉看著她,淡淡地道:「我不能隨便離開村裏,你應該知道吧。」
寧谷雪這才想起來,他是下放這裏改造的。
除了掃牛棚、下地勞作就是參加村裏的學習班,寫改造心得。
他還要經常接受隊裏紅袖章的檢查,不能離開村裏。
寧谷雪這才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她揉了揉太陽穴,只覺得後腦勺又疼了:「我……明天想想辦法看怎麽解決。」
好在這個時代,雖然已經開始拍結婚照了,但還不需要結婚證上貼兩人的照片。
看著寧谷雪匆匆離開,傅洛辰摘下自己的大黑框破眼鏡。
男人一雙清冷的瑞鳳眼盯著她背影,幽深莫測。
……
寧谷雪回到知青點,唐珍珍和另外兩個女知青正說話,一見她進門,就都不說話了。
以前知青關系其實不錯,畢竟青春少年,一起背井離鄉在陌生的農村插隊幹活。
可自從開始有知青返城的指標後,又一批一批同來的人返城。
剩下的人心態都出現了變化,焦灼、嫉恨,恐懼一輩子留在農村,回不到城裏父母身邊。
寧谷雪上輩子也一樣抱著招工指標不放手,所以她生怕壞了名聲,影響回城。
可現在重生歸來,她知道知青大返城就開始了,她不急。
寧谷雪沒搭理她們,拿了熱水壺給自己打了水,準備回房間清洗一下自己。
唐珍珍瞇了下眼,起身擋在她面前,一臉痛心疾首——
「寧谷雪,你瘋了,以後在村裏怎麽做人啊,如果李燊哥知道你跟下放的壞分子睡了,可怎麽辦?」
寧谷雪聽到李燊的名字,她忽然轉臉盯著唐珍珍:「唐珍珍,你覺得你毀了我,李燊就會看上你嗎?」
這個女人怎麽還有臉在自己面前裝腔作勢?
如果不是她騙自己出去,王建華就不會有機會打暈她,把她送進牛棚。
傅洛辰是意誌力堅強,如果他們把她扔給別的什麽老光棍、老流氓,她的清白就毀了。
唐珍珍瞬間臉色漲紅,眼底閃過陰冷的光:「怎麽,你自己不檢點,也要汙蔑我們其他人的革命感情?!」
李燊是公社下面最年輕的大隊書記,才二十出頭的俊後生,有文化,有前程,手裏權力也大。
很多女知青都對他很有好感。
可他卻似乎只對寧谷雪另眼相看,這讓唐珍珍幾個很是嫉恨。
黑胖臉的黃學紅是個暴脾氣,跳下床朝著寧谷雪吐了口唾沫——
「呸,明明是你思想道德敗壞,跟壞分子睡臟覺,你滾出去,別玷汙我們知青點了!」
寧谷雪目光冷冷地掃過唐珍珍、黃學紅,還有一個訕訕不出聲,眼裏卻帶著鄙夷的女知青覃曉霞。
她開口:「我建議你們最好不要找我麻煩,反正我已經回不了城,我不介意拖人下水。」
上輩子,她到底有多傻才會把她們三個當成好朋友。
家裏有點好吃的寄來,她甚至自己不吃都想要討好她們。
結果一個想害她,另外兩個甚至沒想過問一問她到底發生什麽。
說完,她一甩辮子,抱著臉盆進了雜物房間。
幾個人看一向溫柔害羞、好忽悠的寧谷雪忽然變了個人一樣都面面相覷,竟一時間都被鎮住了。
寧谷雪回到房間,放下了臉盆,馬上開啟了自己的小箱子,從箱子的最深處拿出一只小巧的錦袋。
裏面放著一枚小拇指長的精巧翡翠辣椒,用褪色的紅繩穿著——
這是一個翡翠鐲子斷成三截之後,其中一截斷玉打磨而成的的。
寧谷雪拿著玉辣椒在窗邊坐下,松了口氣。
還好自己帶著前生的記憶,回到的是她送出這枚玉辣椒之前的時間點。
自己再也不會像上輩子那樣,把這個親生父母唯一留給自己的信物送給唐珍珍。
讓她利用這東西,坑害了自己一輩子。
寧谷雪摩挲著玉辣椒,前生這個時候,她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父母不是親生的。
家裏四個孩子,明明大哥才是領養的,可父母卻從小就對她比對大哥還冷淡。
下鄉之後,別的知青父母都是想辦法幫孩子找回城指標,只有家裏對她不聞不問。
上輩子,即使她沒被唐珍珍、王建華陷害成功,也是孤零零一個人在村裏呆到最後。
成了知青小隊裏最後一個回城的人。
寧谷雪百味雜陳,卻忽然感覺窗外有什麽東西在冷冷地窺探自己。
她猛地擡起頭,看向窗外——
可是窗外除了月光下的院子,什麽都沒有。
寧谷雪皺皺眉,只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小心地把玉辣椒又收了起來。
她開始脫衣服,準備用熱水擦洗一下身體。
窗外不遠處的房頂的隱蔽處,傅洛辰清冷的眼底閃過若有所思的光。
第4章 你睡誰不好,睡他?
她在藏什麽?
傅洛辰若有所思地摩挲著手裏的開山刀。
……
另外的堂屋裏,幾個女知青湊在一起嘀咕。
「寧谷雪可不要臉,自己搞破鞋,還敢汙蔑你……」黃學紅惱火地罵。
「算了。」唐珍珍搖搖頭,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
她垂下眼:「寧谷雪思想落後,破罐子破摔和壞分子攪合在一起,咱們不理她就行。」
女知青的小團體裏,一向以唐珍珍為首,她要孤立誰,要整誰,都很容易。
黃學紅撅嘴:「珍珍,你脾氣可太好了,寧谷雪以前跟在你屁股後頭那個樣子,現在都敢對你發脾氣了。」
唐珍珍看著雜物間的門簾,眼底寒光閃了閃:「沒事,大家都是同誌。」
寧谷雪今天咬她那麽狠的一口帳還沒算,更別說剛才還敢當面揭破她對李燊的心思。
這話傳出去,讓招工的人以為她在這裏談朋友,影響她回城怎麽辦?!
她非要給寧谷雪這賤人一個教訓!
唐珍珍眼珠子轉了轉,心裏拿定了個惡毒的主意。
……
寧谷雪一晚上都沒睡踏實,老是夢見現代和插隊時的事兒。
還夢見,老有人在暗處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直到她醒來,看著破舊的知青點,再次確定自己真真切切地回到了幾十年前。
而她昨天做了一個改變自己命運走向的選擇——嫁給傅洛辰。
可誰也不知道這是好的選擇還是壞的。
「唉……」寧谷雪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
她看了眼另外三張床已經空了,她們三個人已經去上工了,沒人叫她。
寧谷雪也無所謂,她今天本來就打算向隊裏請假,去開結婚介紹信,扣工分就扣工分。
她面無表情地坐了起來,開始穿衣服。
知青點是不能呆了,不說她們還有什麽壞主意。她光看見唐珍珍她們就惡心。
寧谷雪簡單洗漱後,拿著舊皮箱把衣服裝好,搪瓷杯子和毛巾、牙刷也裝好。
肚子咕嘟嘟地叫了起來。
本來這個時代就缺吃少喝,她昨晚沒吃什麽東西。
寧谷雪開啟櫃子,想自己弄點鹹菜煮點稀粥。
可當她目光落在唐珍珍床鋪上,頓時瞇了瞇眼。
她關上破櫥櫃,過去不客氣地把唐珍珍的皮箱拖出來,直接開啟。
從兩層衣服下面掏出一個方型紅色餅乾盒。
裏面有一大半包油紙包的餅乾和六七顆大白兔奶糖,還有張嶄新的大煉鋼五塊錢。
唐珍珍很珍惜這些餅乾和糖,這可是稀罕物——滬上寄來的。
寧谷雪不客氣地把拿著自己的飯盒裝了點熱開水,就著餅乾直接吃了起來。
她才不會不好意思,這些都是堂哥給她寄的,被唐珍珍哄了去。
知青在村裏沒有親人朋友,她為了能融入唐珍珍這個小團體,經常自願「納貢」給她們。
可現在她都要「紮根」村裏,跟唐珍珍撕破臉,還有什麽必要忍耐?
吃了四五塊餅乾,安撫了肚腸,她把剩下的餅乾和糖一起裝進行李箱。
她背著被褥,拖著行李箱和一把暖水壺出了門,朝著傅洛辰住的牛棚破屋方向走去。
清早這個點,村裏人和知青們都去勞作了。
傅洛辰住的牛棚破屋在山下偏僻處,一路上也沒遇到兩個人。
這倒是讓寧谷雪松了口氣,她不想一大早聽人對自己冷嘲熱諷。
她提著舊行李箱走到一處林間小路時,一道人影突然閃出來,擋在她面前。
寧谷雪看著來人,皺眉:「王建華,你來幹什麽,讓開!」
王建華一張長臉,梳著中分頭,穿著灰藍工裝褲和舊的棉布襯衫,一副正派人的樣子。
只是他直勾勾盯著寧谷雪的樣子,又嫉又恨:「你就那麽迫不及待地去跟那個壞分子住一起了,你睡誰不好,睡那種貨色?」
他粗俗的語言,讓寧谷雪惡心得不行。
她冷冷地看著他:「不是如你所願嗎?現在我肯定拿不到招工名額了,你還想怎麽樣?」
王建華拉長了臉,狠狠地瞪著她:「還不是因為你不願意跟我談物件,你要跟我談物件,我也不會這樣對你,我們一起回城不好嗎!」
寧谷雪厭惡地道:「就你這種惡心的人,我跟狗談物件,也不會跟你談!」
得不到,就要毀掉,這種下作的男人在什麽時候都讓她惡心!
說著,她就要提著行李繞開他。
可下一刻,王建華卻在她經過的時候,忽然抱了她就粗暴地往邊上的林子裏拖——
「反正你連傅洛辰那種人都睡了,那跟我也睡一下吧!」
這個小賤人,他掏心掏肺地追求她,她卻跟傅洛辰那種牛棚改造分子睡一覺,就要嫁給對方。
女人真是他娘的賤,被誰睡了,就對誰死心塌地!
寧谷雪嚇得臉色都白了,死命地掙紮起來:「嗚……王建華,你放手,流氓罪是要槍斃的!」
王建華卻冷笑著,伸手去捂她的嘴:「昨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隨便跟人睡覺的浪貨,你說被我這隊裏剛評了先進的五好青年強奸了,有人信嗎?」
說著,他就把寧谷雪往地上壓。
寧谷雪氣極了,渾身惡心得發抖,這個畜生……
箱子跌在一邊,東西散了一地,剪頭發的小剪刀就落在附近。
她一把將一把小剪刀握在手裏,眼露恨意,擡手就要朝著王建華的身上捅。
但,有人比她更快。
「砰!」一聲,伴隨著骨裂的聲音,王建華整個人慘叫著被踹開。
「啊!!」
下一刻,王建華被人幹脆利落地甩飛了出去,然後咕嚕咕嚕地滾下林子右側的水溝。
他腦袋「咚」地一下撞上石頭,一頭血地悶哼一聲,在水溝裏暈了過去。
一道高挑的身影逆光站在寧谷雪面前,日光為他身形鍍上一層森冷的金色。
寧谷雪呆楞地裏看著他:「傅……傅洛辰?」
「還好嗎?」男人幽冷如刀刃一樣的目光看過來,寧谷雪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那是一種森冷的煞氣……見過血,手上有過許多人命的人才會有的煞氣。
這種煞氣,她上輩子在一個越戰退休的戰鬥英雄老兵身上見過——
三個持刀劫匪,被老兵幾招扭斷了脖子。
"起來?"傅洛辰向她伸出手,卷起的袖子下,修長的手臂,肌理流暢充滿了爆發力。
寧谷雪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那是一種人面對野獸一般獵食者的恐懼本能。
她不敢拉他的手,慌亂地爬起來,臉色有些蒼白:「我……我還好……我自己就好。」
他明明很厲害,為什麽會被王建華下藥,甚至村裏那些人要打他,他都不反抗呢?
上輩子,他還被打瞎了一只眼。
傅洛辰看著面前的小姑娘跟兔子見著狼似的,他勾了下唇角。
昨晚不是挺大膽冷靜的麽?
剛才還那麽兇,敢拿剪子捅想侮辱她的人,到他這裏卻害怕了?
是因為她天生挺敏銳。
還是因為她心懷莫測,早就知道他的背景,和曾經的身份,才會害怕?
傅洛辰黑鏡框後深邃眼睛裏閃過莫測的光。
他忽然伸手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似乎不經意用巧勁一拉,就把她一下子拉進自己懷裏。
"呃——"寧谷雪渾身一僵。
第5章 小特務挺香的
「怎麽了……」寧谷雪一個激靈,打了個寒戰,下意識地看向傅洛辰。
明明他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可她卻覺得充滿壓迫感。
男人此刻卻松開了抱住她的手,低頭讓劉海落在了鏡框上,擋住了眼睛:「我幫你收拾行李,你的東西散了?」
順便查查她行李裏都有什麽,昨晚她不知道藏了什麽東西起來。
她昨晚一脫衣服,他就只能撤了。
剛才抱了她一下,她身上沒什麽肌肉,不像練過的樣子。
面前男人又恢復了那種冷淡沈悶的’老實‘樣子。
寧谷雪一楞,剛才那種刀鋒貼著皮肉劃過一樣的森冷感覺,不過是她的錯覺。
「謝謝,麻煩你了!」她只能低頭尷尬地看著自己散落一地的行李。
她那破行李箱,剛才和王建華打架的時候,就直接散開了。
還有些東西都滾到溝裏去了,兩人一起去收收撿撿。
好在東西不算多,寧谷雪撿了一會,發現差不多了。
但是……
「給。」一只修長的大手遞過來兩只白色的舊胸罩。
寧谷雪瞬間臉就漲成了小紅花,老天爺……
她慌亂地把胸罩抓過來,也沒拍上面的草直接胡亂地塞進箱子裏。
但下一刻,那只大手又隨意地給她遞了一條小小的內褲過來:「你褲衩子也掉溝邊上了。」
寧谷雪想起後世那句話——社會性死亡!
她趕緊又抓過來,低著頭四處張望,還有沒有什麽褲衩子、內衣……
「沒有了。」男人淡冷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寧谷雪這才松了口氣,背上被褥,趕緊把箱子扣好:「我好了,咱們走吧。」
傅洛辰看著面前低著頭的姑娘,白白的耳朵都紅了。
這麽容易害羞,還敢接近他?當特務都沒本事。
他微微挑眉,順手拿過她手裏的箱子:「給我吧。」
寧谷雪手裏一空,他就提著箱子往前走了。
她忙跟了上去:「太麻煩你了。」
看著他耳朵背影,寧谷雪忍不住嘀咕,這男人真高啊,最少一米八五?
她才一米六啊……小矮子的即視感。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牛棚邊的小破瓦房。
這裏原本是用來堆給牛吃的稻草的,傅洛辰被下放後,就成了他居住的地方。
四面漏風,勉強拿報紙糊著,兩扇不知哪裏來的破門板架在木架子上就是床。
還有兩張掉了門的五鬥櫃,裝他換洗的衣服和東西,一小袋粗米擱在櫃子裏。
大水缸放在墻角。
一張撿回來的瘸腿舊桌子下頭墊著石頭,兩張勉強還算完好的板凳和一盞油燈,還有一個舊的臉盆和搪瓷地缸。
基本上,一眼看下去,他的家當都在這裏了。
寧谷雪昨夜沒空留意牛棚小屋的環境,現在這麽一看,頓時眉心直跳——
這小哥哥怕不是從解放前穿越過來的吧,全村最窮的人家就他了。
外頭還有一陣陣牛糞發酵的臭烘烘味道。
他不像自己是重生的人,可不知道以後社會形勢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出身那麽好的男人,用怎麽樣心境面對他可能一輩子都要這樣度過的環境?
「怎麽,還想搬過來麽?」傅洛辰看著她臉色不好,淡漠地按了按自己的大黑眼鏡。
這裏可比知青點的環境差遠了。
知青點是村裏新建的小瓦房,雖然大家都窮,也沒什麽家夥什,但絕對比牛棚破屋好多了。
寧谷雪一咬牙:「搬,做戲做全套,咱們是‘夫妻’。」
收拾收拾,總會好些的,她才不要回知青點和唐珍珍、王建華那些人住一起。
傅洛辰看著她放下行李,下定決心留下來的樣子,他瞇了瞇眼。
這小特務還挺有毅力。
剛才,他不動聲色地把她行李摸了一遍,沒看見她昨晚藏了什麽東西。
寧谷雪把自己的箱子放在五鬥櫥邊,看了眼漏風看得見天的房頂,直想嘆氣。
東南農村潮潤多雨水,外頭下雨,裏頭就得下小雨,這人怎麽過的日子!
「咱們,得想想辦法修修房頂。」寧谷雪嘀咕了一聲。
傅洛辰看了眼房頂,不可置否地「嗯」了一聲。
寧谷雪轉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搪瓷缸擺好,毛巾拉了麻繩掛起來,衣服收好。
等她抱著被褥去看那張床的時候,僵住——
那兩扇破木門搭的床,也只有一張啊!
她四處張望,黑乎乎的房間雷根本沒有其他可以睡的地方。
傅洛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打算怎麽辦。
寧谷雪秀氣的眉擰了擰,然後在他的目光下,走過去把他的枕頭被褥往裏推了推。
然後,她把自己的被褥放在了外面的那扇門板上。
「怎麽,你要跟我一起睡?」傅洛辰挑眉。
剛才對他,還一副見著狼的兔子樣。
現在兔子膽兒肥了,敢和狼睡一個被窩?
她尷尬地笑了笑:「先委屈你了,傅大夫,咱們將就一下,我再找村小隊看看有沒有別的什麽辦法。」
傅洛辰看著她:「你就不怕我真的做點什麽?」
小特務是打算用美人計,犧牲挺大的。
寧谷雪哪裏曉得自己被人當成心懷不軌的‘小特務’。
她擡起眼,笑了笑:「傅大夫,你要是像王建華那種人,昨晚你就不會忍得那麽辛苦了。」
她又不是傻子,上輩子活了幾十歲,這點看人的自信還是有的。
何況他出身大院子弟,後來還當了那麽大領導,私生活的風評卻一直非常好。
傅洛辰一頓,扯了扯唇角:「呵…你倒是容易信任人。」
面前姑娘一本正經看著他,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裏滿是信任。
這女人還挺會做戲的。
他們很熟麽,她一副很了解他人品的樣子,看來沒少做功課。
是沖著他背景出身來的,還是沖著他曾經在特殊單位工作來的?
寧谷雪哪裏知道他在想什麽,收拾好,對著傅洛辰道:「傅大夫,你先忙吧,我去找村小隊開結婚用的證明和介紹信。」
傅洛辰不可置否地道:「嗯。」
說離婚這種大事那麽輕松,看來她是有備而來。
寧谷雪拿著自己的證件裝進軍綠色的舊挎包裏,轉身向門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她又想起什麽,轉身回去,翻出兩塊餅乾和兩顆大白兔放在傅洛辰手裏。
她朝著他感激地笑了笑,大眼睛彎成小月亮:「傅大夫,謝謝你今早又救了我一次!」
傅洛辰看著手裏的餅乾和大白兔奶糖,又看著她的大眼睛。
這是比米糧還要稀罕金貴的零食,他少年時代從未缺過。
現在下放改造幾年,別說奶糖和餅乾,連黃糖他都沒嘗過一點。
哪怕這裏大家都種甘蔗,也輪不到他這種改造分子吃。
寧谷雪擺擺手,轉身匆匆走了。
傅洛辰也不客氣,慢條斯理地吃掉了餅乾。
然後,他又剝了一顆大白兔奶糖的糖紙,把白花花的奶糖含在嘴裏。
甜絲絲的奶味浸在舌尖上,不知怎麽,有點寧谷雪身上的味道。
他看了一眼床上寧谷雪的小花枕頭,舔了下精致的唇角,把餅乾屑卷進嘴裏。
嘖,小特務挺香的。
傅洛辰起了身,向床邊走過去,然後拿起了寧谷雪的枕頭,伸手開始摸索她枕頭的每一寸角落。
第6章 再遇前夫哥
摸索了一會,他的指尖在觸碰到裏面一個小小硬物的時候,頓了頓。
傅洛辰瑞鳳眼裏精光一閃——找到了。
上次幫她撿行李,連她的內衣,他都摸索了一遍,也沒有找到她藏的東西。
原來藏在枕頭裏。
傅洛辰從枕頭心裏,摸出了一個褪色的小小絨布袋子,倒出來一枚翡翠辣椒。
他把手裏的翡翠辣椒對著窗邊的光,看見上面有一個篆刻的"寧"字。
這翡翠辣椒,綠意深濃,水頭極好,雕工精致,一看就是大家手筆。
寧谷雪家是什麽條件,竟藏有這種頂尖兒的翡翠把件?
傅洛辰若有所思,懷疑愈深。
……
寧谷雪去村小隊辦事處之前,先花了一個多鐘頭去一趟公社附近的供銷社。
忍痛從自己僅有的三塊錢裏花一塊錢稱了一紙包的水果糖。
等到她趕到村小隊辦事處的時候都快晌午了。
老支書看著她提著東西進來,蹙眉:「寧知青……」
寧谷雪輕咳一聲,把水果糖放在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這是喜糖,謝謝老支書昨天幫我說話。」
老支書一楞,放下水煙筒,皺眉:「寧知青,你真的想好了,要跟那個下放改造分子領證結婚?」
這水果糖也不便宜,這年頭,村裏人也就逢年過節和結婚才會買糖。
也是頂漂亮的一個小妮兒,還是省城人,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
寧谷雪嘆了口氣:「老支書,你覺得我不領證,這名聲還能要嗎,寧南市絹紡廠招工辦來的人還會要我嗎?」
老支書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低頭吧嗒、吧嗒地抽水煙,沒說話。
昨晚寧谷雪忽然和傅洛辰成了「物件」,還同處一屋,之前他們壓根就沒什麽交集。
他當然也知道不對勁。
下鄉的知青們這兩年為了爭回城指標,鬧出來的事兒,他多少也有耳聞。
可是,就像寧谷雪說的——如果她不領證,名聲只會臭大街。
生活作風不好,思想道德敗壞,誰會要?
就算招工辦的人之前本來看上的是寧谷雪,出了這檔子事兒,也不會再把招工回城的指標給寧谷雪。
「行,那我讓辦事員給你開證明。」老支書嘆氣,點點頭。
就是這姑娘,可憐了,要賠了自己一輩子。
寧谷雪瞧著村支書的表情,就知道老支書在同情自己。
她需要的就是這份同情。
寧谷雪坐下來,眼巴巴地看著老支書:「老支書,您看,傅大夫不能離開村裏,但我們得去縣裏辦事處領證,怎麽辦吶?」
他們村離那寧縣城不算遠,也就四十多裏地,可傅洛辰沒辦法離開村裏。
老支書眉頭一蹙,這是個問題啊。
他們這裏知青嫁娶的事兒有,但確實沒有下放牛棚改造的特殊分子還能結婚的。
「我……能不能請人幫忙代領?」寧谷雪看著老支書皺眉頭,她小心地支招。
她一路上想過來,這年代可沒有什麽網路攝影機、人臉辨識、戶口身份證聯網。
代領結婚證的事兒也不出奇。
只要她能在隊裏給傅洛辰開好證明,再找個男的去縣裏領證,別亂說話就成。
老支書一楞,看著她的表情有點古怪。
他印象裏的這個姑娘是個老實孩子,大部份時候是內斂沈默,埋頭幹活做事,任勞任怨。
還能想出代領證的法子?
寧谷雪垂下閃過冷意的眸子,做出無奈的樣子:「不然,我還能怎麽辦呢?沒名沒分嗎?」
她如果和傅洛辰領證了,是法律上的夫妻。
至少,王建華那渾蛋再敢騷擾她,別說他還想回城,那就是調戲婦女,流氓罪!
她比其他人多活了一輩子,哪裏可能還是當初少女時代的包子性格。
畢竟,肉包子打狗,只能有去無回。
老支書見小姑娘萎靡可憐的樣子,同情心又占了上風。
他琢磨了下:「行,我先讓人給你們開證明,明天我讓華子去縣裏拉一批農藥,順便也幫你領證。」
華子是老支書家裏三兒子,也是個老實巴交的人。
寧谷雪頓時高興起來,站起來就朝著老支書鞠躬:「多謝老支書!」
「你啊,把糖拿回去吧,以後日子不容易。」老支書搖搖頭,把水果糖推回去。
他自己三個兒子,唯一的小女兒和寧谷雪一樣大,難免覺得這姑娘跳火坑。
跟著成分不好的男人,以後生的孩子別說當兵和找工作了。
讀書考學都困難,只能一輩子沒出息。
寧谷雪搖頭,按住糖:「您幫了我,這是喜糖!給小國華他們吃!」
老支書家可有好幾個孫子、孫女。
她這人情就得做到位!
老支書見她堅決不收的樣子,就想了想:「這樣吧,村小學倉庫還有些以前大隊裏淘換下來的辦公舊家具什麽的,你看看有沒有能用得上的,找個板車拖回牛棚那邊。」
那傅洛辰雖然給村裏人看病,但是兜裏比臉上還幹凈呢,窮得叮當響。
牛棚破屋裏什麽情況,他也清楚。
寧谷雪聞言,高興極了,這簡直是意外之喜,又朝著老支書鞠躬:「謝謝老支書!」
大隊淘換下來的,那能用上就是好東西!
總不能還比傅洛辰那解放前乞丐破屋似的東西差吧?
寧谷雪很快借到了板車,背上板車繩子,拖著車就朝山腳下牛棚的方向走。
傅洛辰不能離開村子,但是可以跟她一起在村裏搬東西!
已經到了晌午下工的時候,不少村裏人和知青們都要回去吃飯了。
看著寧谷雪拖著板車埋頭走路,沒有人和她打招呼,都只是遠遠地看著竊竊私語。
畢竟,她是個「自甘墮落」和改造分子混一塊的人。
唐珍珍和黃學紅、覃曉霞一幫人扛著鋤頭瞧著寧谷雪的樣子。
黃學紅幸災樂禍:「你看她那倒黴樣,活該!」
唐珍珍卻眼底閃過狐疑,奇怪,寧谷雪看起來不像被王建華糟蹋了的樣子啊。
王建華那家夥沒得手?
……
寧谷雪懶得理會別人的目光,她拖著板車回到山腳下的牛棚和小屋。
可遠遠地,她卻看見傅洛辰被四五個戴著紅袖章的人押在了墻角。
她一驚,扔下板車,就往牛棚跑去。
「各位同誌,怎麽了,這是怎麽了?!」
她和傅洛辰現在算是一損俱損,至少在傅洛辰回城前,她不能讓他出事。
這時候,從小屋裏走出一個中等身量,結實挺拔的人影。
「寧谷雪,你不要怕,傅洛辰耍流氓侮辱婦女的事實,大隊裏已經知道了!」
看著對方,寧谷雪怔住了。
面前戴著工人帽的年輕男人,是典型時下審美最受歡迎的國字臉,挺鼻,單眼皮,眉眼正氣。
男人上身一件村裏少見的海魂衫、外面是綠色軍外套、深藍色工裝布褲讓他看起來英氣十足。
寧谷雪楞楞地看著年輕的男人片刻,不由自主地捏緊了自己的拳頭,五味雜陳——
「李燊……李書記。」
他是管著好幾個村小隊的大隊書記,也是……
她上輩子的丈夫。
……
第7章 你還會再嫁給這輩子的丈夫嗎?
李燊看見面前大眼睛的姑娘,嚴峻的表情柔和了下來。
他上前一步:「寧知青,都是自己的同誌,不要害怕,我們來了,會保護你,嚴懲壞分子!」
寧谷雪卻表情復雜又恍惚。
她和李燊結婚了幾十年,並沒有大部份小說裏那種被老公和小三害死之類的誇張情節。
李燊出身根正苗紅,處事公正不阿,很早就當上了公社裏最年輕的大隊書記。
他們是她插隊時,經人介紹認識,後來自由戀愛。
李燊後來讀了工農兵大學,又成了年輕有為的國企幹部。
到了三十歲的時候,他已經成了當初全省最年輕的國企處級幹部。
而她一直就是個普通單位裏的小工人,人人都說她走了狗屎運,成了處長夫人。
可張愛玲說過,生活就像一襲錦衣,裏面爬滿了虱子。
她在絹紡廠工作太辛苦,三班倒,懷孕還得做家務,日夜辛苦,流產了三次,最後還是他想要孩子,才肯幫她調去出納崗位免得她老流產。
他工作忙得一年沒幾天著家,嫌她不能生兒子、學歷低,與她沒有共同語言。
脾氣暴躁,稍有不順心就在家裏罵人。
再後來……
他有一個通訊社有才華的女記者是他的紅顏知己
寧谷雪知道,李燊一定是想過很多次和她離婚的。
只是礙於社會影響,那個女記者等了他十年,最終他還是沒有和女記者在一起。
單位家屬院子裏的人似乎都知道什麽,她卻只能假裝不知道
她薪資低,而且這一輩的人離婚是要遭人指指點點的。
所有人都說他只是在婚外打一轉,男人心裏有家,不嫌她不能生兒子,她就燒高香了。
可……
每個夜晚,她睜著眼到天亮,淚水浸濕枕頭,白天卻還是一副賢妻良母操持家庭的樣子。
時間一天天過去,寧谷雪卻得了嚴重的抑郁癥,整晚整晚的失眠。
抑郁癥不會像精神分裂患者那樣攻擊別人,但是會攻擊病人自己。
她提前從單位內部退休了,身體也開始出各種免疫問題,各種腰酸腿疼,渾身不舒服。
這就是千千萬萬老一輩賢妻良母們的生活縮影。
平凡安靜,痛苦卻像綿綿密密的針紮在心底。
她每個深夜都幻想過無數次,回到當初,她還會嫁給李燊嗎?
你呢,你還會再嫁給你這輩子的丈夫嗎?
……
寧谷雪恍惚地看著面前的那張臉。
讓李燊都有些擔心地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寧谷雪?」
寧谷雪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猛地向後退了好幾步:「不要!」
李燊手僵在半空,周圍幾個戴紅袖章的人也面面相覷,這女知青怎麽了?
寧谷雪猛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勉強露出個笑:「對不起,我就是有點震驚。」
李燊看著面前大眼睛的姑娘臉色發白,心裏生出憐惜來:「沒事的,大隊會為你做主,不放過一個壞人!」
說著,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靠在墻角的傅洛辰。
傅洛辰面無表情地看著寧谷雪,將她奇怪的反應收在眼底。
小特務和這個大隊書記有什麽關系?眉來眼去的,不正常。
「壞分子,看什麽看,蹲下去,老實點!」邊上幾個紅袖章見李燊說話,立刻訓斥傅洛辰。
寧谷雪也下意識地看向傅洛辰。
他身量很高,戴著黑框眼鏡,低著頭,劉海遮了半臉,一副蒼白順從的樣子靠墻蹲下去。
寧谷雪下意識地幾步過去,擋在傅洛辰面前:「不要這樣,他沒有欺負我,沒有幹壞事。」
紅袖章們都楞住了,李燊臉色也再次嚴肅起來:「寧谷雪,不要因為害怕包庇壞分子!」
寧谷雪深吸一口氣,擡起眼看向李燊:「不,我沒有害怕,也沒有包庇壞分子,我和傅大夫是在談物件。」
李燊的臉色青了青,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寧谷雪。
雖然他們沒有正式確定關系,開始戀愛,但是明明他們之間是看對了眼的。
他幾次下村小隊檢查工作和布置公社的任務,見到她,他們都很有話說的。
她看他的眼神也是害羞又歡喜的,約好了下見面就正式開始談物件。
今早聽說了寧谷雪昨晚出事,他立刻帶人趕來,他一直相信她是清白的,昨晚一定是有人欺負她。
可為什麽……
在即將捅破窗戶紙,確定關系前,她卻變了?!
幾個紅袖章看著李燊臉色鐵青,頓時有點茫然,什麽情況?
他們也知道年輕的大隊書記是十裏八鄉的俊後生。
多少姑娘都喜歡李燊,可他好像看上了一個女知青,聽說她被壞分子欺負了,一大早就趕過來。
但看現在的情況怎麽像是李燊剃頭擔子一頭熱啊?
寧谷雪別開眼,不再去看李燊,捏緊了拳:「不知道是誰以訛傳訛,但,我和傅大夫已經在村裏開好了證明,明天就去領證了!」
老天讓她重活一次,她不想跟李燊有任何關系!
她這輩子要換個活法,再也……再也不要走以前的老路了,一生抑郁到老。
以前不夠勇敢,不敢拼一把,現在,已經過去的人,那就該告別!
李燊楞楞地看著她,不知道心裏怎麽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痛。
仿佛有些什麽東西要割舍掉了。
他一咬後槽牙,也捏緊了拳頭:「既然……寧知青沒有被欺負,那就好,我還有工作,先走了!」
說著,他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其余的紅袖章面面相覷,隨後馬上跟上。
不一會,牛棚附近都清凈了下來。
寧谷雪忍不住紅了眼圈,有些虛脫地靠在墻壁上。
她……是真的要與曾經的人生徹底告別了,心臟酸澀又患得患失。
傅洛辰拍拍褲子,站了起來,看向李燊離開的方向:「那位年輕的書記是你物件?看我很不順眼呢。」
寧谷雪有些疲憊地揉揉眉心:「不,李燊在這些方面很正直,他絕對不會因為我,報復你的。」
李燊雖然真的不是一個好丈夫,也不算好父親。
可他一輩子工作上非常正派,難得的兩袖清風。
明明他手裏握著權力,卻從未被腐蝕,從不為自己謀利。
別說給他送錢賄賂他了,就算有人給他送一筐進口水果,他要麽拒絕,要麽上交。
一生清正廉潔,妻女都幾乎沒有沾過他的光,他是真正兩袖清風的好幹部!
瞧,人哪,就是這麽復雜。
傅洛辰看著寧谷雪用熟稔的口氣說著李燊,他挑眉——
「你很了解他啊,為什麽不求他幫你擺脫現在的困境,用不著嫁給我。」
第8章 她的兩個老公對上了(上)
寧谷雪聞言,小圓臉上有點僵硬:「傅大夫,你說笑了,我和李書記只是普通的同誌關系,不能這麽麻煩他,你想多了。」
傅洛辰看著寧谷雪,淡淡地道:「是嗎?」
小特務果然有秘密,沒說實話。
寧谷雪不想再被過去的情緒纏結。
她擡手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上的汗:「不說那些了,傅大夫,老支書答應給我們弄點廢舊家具,得去村小舊教室的倉庫一趟。」
傅洛辰看著她拖來的大板車,挑眉:「行,走吧。」
他倒是要看看這小特務能裝到什麽時候。
那頭,傅洛辰拖起了板車和寧谷雪一起去了村小學的舊教室。
這頭,唐珍珍滿肚子疑問地回了知青點。
還沒進院子,她就看見兩個男知青正用擔架擡著一個鼻青臉腫,腦袋纏著滲血繃帶的人往回走。
「哎呀,建華,你下次得小心點,別從河堤上滾下去了!」
「就是,腦袋破了,肋骨也裂了,你得養病,就不能掙工分了!」
兩個男知青七嘴八舌地吐槽。
唐珍珍一臉錯愕惱火地看著擔架上的傷患,不是王建華是誰。
她今早把寧谷雪離開知青點,會去牛棚住的事兒告訴他。
一大早牽牛下地後,牛棚附近就沒人經過了,只要他去那埋伏寧谷雪,就能讓那賤人變成貨真價實的破鞋。
結果王建華這麽廢物?寧谷雪那嬌小的個子都能把他打成這樣?
王建華也看見了唐珍珍、黃學紅、覃曉霞幾個。
他瞪了唐珍珍一眼,狼狽地扭開頭,卻又扯著頭上的傷。
他痛得呲牙咧嘴的:「哎呀,你們兩個擡的時候輕點啊!」
兩個男知青趕緊動作放更輕,擡著王建華去了男知青的屋子。
黃學紅見狀,掰著手指嘀咕:「王建華受傷,病假的工分一天只有3個,咱們還得多幹活幫他補上,不然年底憑工分領糧,工分少了,咱們都得被拖累……」
年底知青小隊的糧是集體一起算的。
唐珍珍心底暗自翻了個白眼,臉上卻帶著無奈的笑:「行了,走吧,一會咱們還得拿點吃的去看看他,畢竟是自己同誌。」
她得去問問王建華這個蠢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
黃學紅搖搖頭感慨:「珍珍,你可真是個好人。」
三個女知青前後腳進了房間。
唐珍珍一進房間,便指揮覃曉霞:「曉霞,你不是還有家裏寄來的油茶嗎,拿點油茶,咱們一起去看看王建華。」
覃曉霞臉色就不好了。
她是桂北人,被下放過來,家裏給她寄的打油茶,她自己都舍不得吃。
黃學紅頓時眼睛一亮:「對,覃曉霞,你拿點出來,都是自己同誌,不要學資本家小氣,我們給你拿蔥姜蒜!」
覃曉霞拿了東西出來,她們也能分享一點。
覃曉霞被她們盯著,只好不甘不願地從自己箱子裏拿了一個舊餅乾盒來。
小心地從裏面取了一點炒米花和土油茶出來。
她不甘不願地道:「我可沒有肉骨湯,這打油茶沒有肉骨湯不好吃的。」
唐珍珍大方地笑道:「我箱子有紅糖,我拿點紅糖沖油茶炒米吧。」
黃學紅馬上狗腿地去幫唐珍珍拖出箱子:「還是珍珍大方。」
可唐珍珍一開箱就察覺了不對勁——
她的餅乾盒被動了。
她開啟一看,裏面除了五塊錢沒動,裏面的一整包餅乾和糖都沒了!
「我的大白兔糖和萬年青餅乾!!」唐珍珍眼前一黑。
萬年青鮮奶油蔥香餅乾和大白兔奶糖都是滬上的高級緊俏貨,省城要票,鄉下更有錢有票都買不到。
「肯定是寧谷雪偷了我的東西!」唐珍珍臉上都扭曲了。
那包餅乾,她都舍不得吃,拿到手了以後,只一個星期吃一塊!
那個不要臉的小破鞋除了勾搭她看上的人,還偷她的東西!
黃學紅也皺起粗眉,義憤填膺:「她果然一靠近那個下放改造走分子,就腐化墮落了,現在變小偷了!」
覃曉霞剛才被逼著拿東西出來,現在小聲嘀咕:「那餅乾和奶糖都是寧谷雪家裏人寄來的吧?」
可她哪裏敢大聲說呢。
黃學紅義憤填膺地道:「珍珍,咱們到村小隊告她去,當賊要掛牌子遊街!」
運動剛過去,這時候鄉下抓著小偷還是習慣性地要遊街示眾,知青更是要記檔的。
唐珍珍咬牙切齒地起身:「聽說李燊副書記來了,走,我們找他去主持公道去!」
她絕對不會放過寧谷雪,今天她就要逼著李燊親手處理寧谷雪。
……
寧谷雪和傅洛辰淘換了一下午,終於拖著一車從村小學廢舊儲藏室裏淘換來的「破爛」回到牛棚的小破屋。
她抱著一大疊舊報紙,看著傅洛辰一個人毫不費力地拖著一大板車的破櫃子、破桌子、爛凳子在邊上走。
「力氣好大啊……」寧谷雪小聲地嘀咕著。
這人看著瘦瘦高高的,明明吃不飽飯的弱書生樣子,居然還有那麽大的力氣。
傅洛辰把板車往屋前一放,按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現在要把東西弄進屋子裏麽?」
寧谷雪搖搖頭:「咱們先糊報紙和修房頂,這些家具得拆開,拼接修補下才能用,屋裏地方太小,施展不開。」
傅洛辰看著寧谷雪把報紙搬進房裏,又出來有模有樣地翻出從村小隊那借來的修補工具。
他瞇了瞇眼:「你會修?」
寧谷雪一邊擼袖子,一邊點點頭:「會一點,先修了再說。」
傅洛辰:「你還挺敢想敢幹的……」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敏銳地擡起眼看向牛棚前的小路,眼底閃過警惕的冷光:「有人來了。」
寧谷雪剛好看見他身上氣勢森冷如刀的樣子,下意識呼吸一緊。
但下一刻,傅洛辰頭一低,站到了她身後,瞬間又成了那個沈默寡言、沒存在感的弱書生。
寧谷雪幾乎疑心自己出現了幻覺,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聽見了腳步聲。
她看向小路盡頭。
果然唐珍珍、李燊、黃學紅、覃曉霞還有中午看見的幾個紅袖章、甚至一些看熱鬧的村民也跟了過來。
寧谷雪秀氣的眉頭皺了皺:「居然湊一塊來了。」
李燊居然和唐珍珍一幫人混一起了。
黃學紅一向是唐珍珍的馬前卒,大老遠看見寧谷雪身邊板車上的家具,就開嚷了——
「吶、吶、我都說她是個小偷吧,你看不光偷我們知青的東西,寧谷雪還偷隊上的東西,那不是辦公桌和辦公椅嗎?」
李燊沒說話,只走近了,看向那一車東西。
雖然都是壞的,但確實是辦公桌椅類的物件。
跟來的紅袖章和村民們見狀,也都低聲議論起來。
唐珍珍瞧著那一車東西,心裏冷笑,還真是個賊啊?
她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唉,寧谷雪,你怎麽和壞分子在一起,就開始偷隊上的公家財產,是要坐牢判刑的。」
寧谷雪一臉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麽,這些東西都是我從隊上借來的廢舊辦公家具,老支書那白紙黑字都有借據,我還答應,以後修好還回去!」
有看熱鬧的村民也出聲:「我們今早的確看見村裏賴會計跟著寧谷雪去村小學倉庫了。」
李燊頓時放心下來,看向唐珍珍:「我就說寧谷雪不是這樣的人。」
唐珍珍噎了下,一臉委屈:「我也是聽學紅這麽一說,誤會了。」
黃學紅對上李燊的目光,黑胖臉一紅,下意識就對寧谷雪罵:「那……那還不是你偷了珍珍的錢和東西,我們才會誤會你!」
寧谷雪忽然一把就拿過邊上的大水瓢,一瓢沾著牛糞的臭水直接狠狠潑在黃學紅的黑胖臉上。
那是傅洛辰今早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刷牛臟水。
第9章 她的兩個老公對上了(下)
寧谷雪一下子把黃學紅潑了個透心涼加臭氣熏天。
「寧谷雪!」黃學紅和唐珍珍、覃曉霞,甚至李燊等人都呆住了。
印象中說話細聲細氣,好脾氣,好說話的姑娘,居然上來就潑人?!
「你居然敢潑我臟水,你……我跟你拼了!」黃學紅發現自己的臭味讓眾人下意識地捏住了鼻子。
她又恨又氣,低頭就朝著寧谷雪撞過去。
見個又臭又胖,黑炮彈似的女人撞過來,寧谷雪敏捷地一閃,順勢還拉了「躲」在她身後當隱形人的傅洛辰一把。
於是黃學紅「咚」地一下沒收住勢,撞在了木板車上,又摔了個大馬趴。
「哎喲!嗚嗚嗚——她潑臟水給我,她潑我!!好臭!!」黃學紅丟了大臉。
她頭暈眼花地捂住臉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傅洛辰冰冷漂亮的狹眸厭煩地瞥了黃學紅一眼,吵死了!
隨後,他的目光落在拽著自己手腕的小手上,小特務拽他的勁還挺大。
「寧谷雪,你怎麽能惱羞成怒,用臟水潑人!」唐珍珍一副不忿的樣子去扶黃學紅,又去看李燊。
李燊的目光卻落在寧谷雪拉著傅洛辰的手上,目光復雜黯然。
寧谷雪冷冷地看著唐珍珍和黃學紅:「她自找的,就許黃學紅信口雌黃,張嘴潑我臟水——汙蔑我是小偷,不許我潑她臟水?」
她早就想動手了,這些人真是看她好欺負是吧,一出又一出的!
唐珍珍瞧著她盯著自己的樣子,下意識退了一步。
這寧谷雪怎麽變得那麽兇了……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唐珍珍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紅著眼睛把自己的萬年青餅乾盒拿出來。
「我的東西都裝這個餅乾盒子裏,其中還有一個祖傳的翡翠辣椒都不見了,而且是今早我們去田裏幹活時不見的,不是你是誰偷的!」
黃學紅和覃曉霞都是一楞,唐珍珍不是只有餅乾和糖沒了嗎?
怎麽她又不見了五塊錢?
翡翠辣椒又哪裏來的?
聽到翡翠辣椒四個字,寧谷雪瞬間眼神冰冷地看向唐珍珍:「你放屁!」
姓唐的,居然還敢惦記她的翡翠辣椒!
唐珍珍先是警告性地看了她們兩人一眼,然後挑釁地看向寧谷雪——
「我那個餅乾盒子裏有翡翠辣椒,餅乾,糖和十塊錢,結果現在只剩下五塊錢,我藏得好,沒被偷走。」
上個月她翻寧谷雪行禮的時候,無意間看到寧谷雪的那枚漂亮翡翠辣椒。
連哄帶威脅,那小賤人當時才勉強答應過年當禮物給她,既然答應了,那東西就是她的!」
李燊看寧谷雪的表情不對,便蹙眉問黃學紅和覃曉霞:「真的嗎?」
胖乎乎的黃學紅有點發楞,唐珍珍言之鑿鑿的樣子,讓她有點懵:「啊,這……」
覃曉霞垂著眼:「好像是吧。」
前些年,什麽可怕的事都有,唐珍珍家裏就是那時候鬥倒了別人,爬上去的,很有些地位。
雖然現在已經好多了,但唐珍珍這是得了家裏真傳,在知青裏地位很高。
現在唐珍珍要整死寧谷雪,她不敢得罪唐珍珍。
李燊眉頭擰了起來。
偷東西還偷錢,雖然數額不大。
但這事兒可大可小,就算構不成坐牢,一旦寧谷雪被指控,上報知青辦,怕是真要被處分!
還要被記檔,這會影響寧谷雪一輩子。
李燊看向寧谷雪,他不相信溫順、害羞又有些內向的姑娘是這樣的人。
寧谷雪與他對視一眼,別開了臉,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
「要不,你再找找,是不是其他人拿錯了。」李燊有些失落,還是正色看向唐珍珍。
傅洛辰一直在他們身後,默不作聲地看著這場面。
把寧谷雪和李燊的互動看在眼,他有些嘲諷地彎起唇角。
唐珍珍聽著李燊話裏話外維護寧谷雪的意思。
她心底難受極了,擡起眼卻含著淚問:「李燊,你是在認為我說謊嗎?你為什麽不懷疑寧谷雪和壞分子談物件,變壞了呢?」
寧谷雪都是個和別的男人睡一起的破鞋了,他還要護著那個女人,來質問自己?
她絕對不會放過寧谷雪!就要那個賤人被記檔,一輩子都打著小偷的標簽!
她垂下眼,含淚甕聲甕氣地說:「算了,我知道你和寧谷雪關系好,維護她也是應該的。」
她這話就是算準了李燊正直的個性,絕對不能接受大庭廣眾下被懷疑公正性。
果然,李燊眉心一擰,看了眼跟著自己來的幾個紅袖章,見他們和周圍村民都在看著他。
李燊只能蹙眉:「唐知青,你這話過了,我作為大隊領導,也不能光聽你一面之詞。」
唐珍珍咬著唇,很委屈:」所以,我才來當面對峙啊,不然我為什麽要去找你呢?」
臭得不行的黃學紅胖黑的拳頭伸出來,不忿地劃了個圈:「對啊,寧谷雪又是偷東西、又是偷錢,還欺負我,這種人不上報知青辦,怎麽能行,你作為領導,難道要因為有人給寧谷雪和你介紹物件……」
「黃學紅,剛才那一瓢臭水,是不是沒把你嘴洗幹凈,欠打?」寧谷雪忽然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
黃學紅看著寧谷雪雖然嬌小,但是手已經高高升起,胖臉上的肉顫了下:「你……你敢!」
「你要信口開河,我就敢打你,怎麽了?「寧谷雪冷笑著擼袖子。
李燊立刻上前攔在她身前,沈聲勸:「別這樣,有理也會變沒理,我一定會找出真相,這是人民內部矛盾。」
不管怎麽樣,他都不希望寧谷雪出事。
寧谷雪看著護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長得端正。
作為最年輕的公社大隊書記,長得端正,為人熱情公正,職位高,一直很受村裏姑娘歡迎。
加上他高中畢業,是公社裏學歷最高的,有文化有知識。在女知青這裏也很受歡迎。
如果沒有返城這事兒,誰要能嫁給他,那是叫整個大隊幾條村子的人都羨慕的。
這也是為什麽不管她怎麽討好唐珍珍幾個,都在小群體裏被明裏暗裏孤立的原因。
「我……」寧谷雪剛要說什麽,忽然被人拉了一下胳膊。
傅洛辰就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淡淡地推了下鼻梁上眼鏡:「李副書記辛苦了,我愛人的確不是那種人。」
李燊一楞,捏緊了拳頭,冷冷地看著他:「如果不是因為和你在一起,她也不會遇到這種事。」
第10章 她倒打一耙的本事又漲了
傅洛辰瞇了瞇眼,還沒說話,唐珍珍先受不了。
她可不是來這裏看兩個男人怎麽護著寧谷雪的。
唐珍珍黑著臉一咬牙,看向一邊的黃學紅和覃曉霞:「你們說話!」
唐珍珍看向黃學紅和覃曉霞:「學紅、曉霞,你們說這餅乾盒裏東西是不是今早不見的?」
黃學紅恨寧谷雪恨得要死,拼命點頭:「沒錯,我親眼看見,珍珍的錢和吃的早上都不見了,就是寧谷雪偷的!」
覃曉霞吞吞吐吐地道:「珍珍這個盒子裏的東西不見了,也只剩下五塊錢。」
她可沒說謊,只是說得模棱兩可,至於別人怎麽想,她管不了。
她們倆一作證,頓時眾人都議論紛紛。
尤其是唐珍珍在知青裏的人氣一向高,加上寧谷雪「自甘墮落」和京城下放牛棚的壞分子混到一起。
跟來的知青們都紛紛幫著唐珍珍說話。
「對啊,一大早大家都上工,就你不在。」
「她為人正派,昨天以為你寧谷雪出事,她為了叫人幫你還跑掉了鞋!」
「就是,寧谷雪,你偷人東西,沒有良心!」
李燊見知青們生氣的樣子,便看著寧谷雪,眉心緊擰:「寧谷雪,你……」
他剛想說什麽,一道淡冷的聲音忽然響起來打斷了他的話:「你們也沒有親眼看見寧谷雪偷東西,口說無憑,有證據嗎?」
寧谷雪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傅洛辰,有些驚訝,他一向因為身份「特殊」,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沈默寡言的。
這次居然連著兩次出聲,還幫著她說話?
果然傅洛辰一說話,周圍人的註意力瞬間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黃學紅惱恨地指著他:「你這個壞分子,就是你帶壞了寧谷雪,讓她偷東西吧!」
她這遷怒的一罵,立刻引得知青和村民們的共鳴。
「對啊,說不定就是他這個壞分子指使寧知青偷東西!」
「你看寧谷雪之前也不這樣啊,居然還會動手打人,一定是被壞分子影響的!」
……
寧谷雪越聽越離譜,終於明白為什麽傅洛辰總是一直降低他的存在感,從不輕易在人前出聲——
被打上了壞人標簽的人,哪怕是無辜的。
群體裏一有不好的事,大部份人都會怪到這個人身上!
這就是偏見的力量!
「等一下!這跟傅大夫無關,我本來就沒有偷東西,更沒有偷錢,我有證據!」
寧谷雪忍不住擋在傅洛辰面前,用盡力氣喊了一嗓門。
一下子蓋住了其他人的嘈雜和鄙夷的罵聲。
李燊冷冷地看了眼傅洛辰,凈添亂!
隨後,他看向寧谷雪,沈聲道:「寧知青,你有什麽證據,只管拿出來,大隊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李燊作為大隊領導一說話,村裏人和知青們都安靜了下來。
寧谷雪轉身就進了牛棚邊上的小屋,不一會又匆匆出來,舉起手裏的東西:「唐珍珍,你說的餅乾和糖是這個嗎?」
現在物質極度匱乏,所以為了「高級餅乾糖果」鬧得那麽大。
過了幾十年,說出現在的事兒來都像笑話,不過唐珍珍更多是借題發揮。
寧谷雪手裏有一包餅乾和剩下的一小把大白兔糖。
唐珍珍立刻眼睛一亮,指著她的手:「我的萬年青餅乾,還有大白兔奶糖!」
寧谷雪這個蠢貨,還把證物全拿出來了。
等一下……糖少了!
唐珍珍惱火地瞪著寧谷雪:「你還偷吃了我的東西,只剩五顆大白兔奶糖了,還有我的翡翠辣椒!」
這些糖果餅乾在鄉下根本買不到,她都舍得不隨便吃的!
寧谷雪冷冷地道:「這是我親人從滬上寄來的東西,我怎麽不能吃?」
「你撒謊,這是我家裏人從滬上寄來的!」唐珍珍冷笑。
寧谷雪給了她就是她的!
黃學紅也捂住腦袋上的包大聲道:「對,我們都看見了,是珍珍家裏人寄來的!」
黃學紅一說完,周圍人又議論紛紛。
「這下不知道寧知青還有什麽話好說,還下鄉支援農村建設,不來偷我們的東西就不錯了。」
「嘖……」
寧谷雪突然沒什麽表情地從自己口袋裏拿出一張包裹單:「這是我的證據,上面有滬上寄來的郵戳,你們可以看看上面寫了什麽。」
唐珍珍一楞,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寧谷雪為什麽還留著這個包裹單,幾個月前,她看著對方扔進垃圾桶裏的!
李燊伸手接了過來,看著包裹單,念起來:「萬年青餅乾一盒,大白兔奶糖一包,收件人……寧谷雪。」
話音一落,眾人都面面相覷——
寧谷雪是有證據,糖是她的啊。
「好了,我已經證明我有糖有餅乾,你呢,你怎麽證明東西是你的!」寧谷雪冷笑一聲。
她自己舍不得吃的,送給唐珍珍的餅乾和糖,倒是成了這個女人誣陷她的證據。
好在後來,她為了集郵,留個滬上郵戳郵票,把包裹單撿回來了沒扔。
唐珍珍臉色有些發白,她下意識捏緊了黃學紅的胳膊:「那也只能證明你有過糖,有餅乾,你已經吃掉你的餅乾和糖了,這是我的!」
黃學紅胖胳膊被捏得發疼,忙不叠點頭:「啊,對對對。」
傅洛辰靠著板車,忽然又冷不丁地道:「誰主張,誰舉證,現在她已經證明了,該你提出證據了,你有嗎,那個翡翠辣椒上有什麽標記?」
唐珍珍惱恨地盯著他:「曉霞和學紅都看見我收到包裹了,何況,這裏輪不到你這個壞分子說話!」
她怎麽知道那個翡翠辣椒的雕件上有什麽標記!
李燊再次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傅洛辰,意在讓他閉嘴。
但他還是對著唐珍珍正色道:「唐知青,誰主張誰舉證是對的,除了你同屋的知青,還有什麽書面證據證明這些餅乾、糖和翡翠辣椒是你的嗎?」
唐珍珍咬著唇,在眾人的目光下,紅了眼:「有人證還不夠,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就當餅乾和糖、甚至翡翠辣椒都是她的,是我誤會了,行了吧!」
說著,她一副委屈的樣子,轉身就想跑!
她有人證,寧谷雪有物證,反正這事兒說不清,寧谷雪名聲也好不了。
可寧谷雪不知什麽時候,幾步過來擋在她面前,冷冷的道_
「等一下,唐知青,你就想這麽走了?」
唐珍珍沒好氣地看著她:「我不計較了行麽?」
寧谷雪冷笑了一聲:「可我計較,我也不見了五塊錢,現在我懷疑你手裏那五塊錢就是偷我的!」
不光唐珍珍,就連黃學紅、李燊等一幫子人都楞住了。
這是什麽意思?
倒是傅洛辰遮了半張臉的鏡片後眸子閃過異樣的光,盯著寧谷雪,若有所思。
唐珍珍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