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騎士團:命運之輪】(因為是皇家騎士團2的重制版,所以下稱皇騎2)應該也算是主角殺死了前作(外傳)主角的遊戲。雖然要成功殺死外傳主角的話條件十分苛刻。
【皇騎2】主角德尼姆與外傳主角暗黑騎士蘭斯洛特的紛爭可以說是功利主義與自由主義之爭。
理想與現實、功利主義與自由主義之爭
【皇騎2】的故事以近代因民族、宗教、文化、價值觀差異而引發的戰爭為原型寫作而成,如國內比較廣為人知的「波赫戰爭」也是其故事的重要參考之一。所以【皇騎2】的故事帶著歷史的厚重感,濃烈的現實色彩下充斥著嚴厲的道德責問與沈重的兩難選擇,這也是【皇騎2】被奉為SRPG裏程碑的原因之一。
【皇騎2】的故事背景
【皇騎2】的故事發生在一座海洋貿易繁盛的名為瓦倫利亞的島上,島上的民族可以分為三類,約占70%人口的加爾加史坦人(下稱加族),約占20%的巴庫拉姆人(下稱巴族),以及剩下的10%,瓦爾斯塔人(下稱瓦族),三族之間時常展開島上的霸權之爭。
這無休止的戰爭最終由一位被後人尊稱為明君的英雄,特爾嘉亞王,畫上了休止符。特爾嘉亞王統一了瓦倫利亞島,建立起了瓦倫利亞王國。王推出了「民族融合」政策,旨在消除各個民族之間的對立與不平等,隨著各族之間通婚越來越多,瓦倫利亞王國也日漸繁榮昌盛起來。
好景不長,半個世紀後,隨著特魯嘉亞王的逝世與皇子的亡故,瓦倫利亞島重新陷入了混亂。在島的北面,巴族率先聯合島外的北方大國羅迪斯宣布獨立,外傳主角暗黑騎士蘭斯洛特(下稱暗蘭)便是暗黑騎士團的團長,暗黑騎士團是北方大國派往巴族用以建立傀儡政權的軍隊。隨之,人數最多的加族其領袖巴爾巴托斯為了爭奪島上的霸權,決定先將南方人數最少的瓦族「民族凈化」,以便統一後南方再與北方的巴族宣戰,但也正因這一不義之舉,加族內部也出現了反對派。
而【皇騎2】的主人公德尼姆,則是這瀕臨危亡的瓦族的一員。德尼姆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來自南方異國的聖騎士蘭斯洛特一行(下稱白蘭)的援助,故事也由此展開。
「5000人的電車難題」
功利主義講究作為人類整體的效用最大化,它研究如何使人類的總歡愉更多、總痛苦更少,如果一個方法能夠使得人類整體歡愉的增加大於痛苦的增加,那麽便是可行的。為大眾所知的經典的電車難題在傳統的功利主義者眼裏便認為五個人的生命要重於一個人。自由主義則追求每個個體的都是自己的主人,並認為人類並非單純歡愉與痛苦的總和。
遊戲中一共有三條路線可供玩家選擇,分別是秩序(law)(代表功利主義與現實)、失序(chaos)(代表自由意誌帶來的可能性與理想)、中庸(normal)(代表理想與現實的妥協折中),而決定不同路線的重要分支是「是否可以為了民族解放而將同胞作為政治的犧牲品」。
5000人的電車難題 https://www.zhihu.com/video/1444866535861391360政治是權力的運用,而權力是采取某種行動或控制、潛移默化他人采取某種行動的能力。
在遊戲的第一章<你要讓我臟了自己的手麽>結尾,迎來的是遊戲裏著名的兩難選擇——瓦族領袖隆威公爵深諳政治之道,他為了獲得戰爭的優勢,想要屠戮沒有反抗意願的平民,將其作為政治的犧牲品。而根據玩家選擇的不同,遊戲也將進入截然不同的路線。
這是頗為經典的功利主義與自由主義之爭。即是否可以為了社會整體效益的最大化而不擇手段?如果玩家站在了功利主義的立場,選擇了同意屠盡沒有反抗意願的平民,那麽第二章將進入秩序路線<誰也無權責備我>。如果玩家尊重每一個體的自由,反抗不擇手段的隆威公爵,那麽第二章將進入失序路線<就算事與願違,我也決不放棄>。如果選擇了失序路線的玩家,在第二章結尾迫於現實,不再追究隆威公爵的暴行,選擇與之攜手,那麽第三章將會進入中庸路線<野心與欲望之爭,失敗者賤若豬狗>。但如果玩家仍然堅守自己的信念,第三章將保持失序路線<繼續拯救下去>。
秩序(law)、失序(chaos)、中庸(normal)的靈魂角色
事實上這三條路線各有一個可以作為其化身的靈魂角色。
外傳主角暗蘭,便是秩序的代表。外傳講述的是他如何從一介騎士變為深受教皇信賴的十六支精銳騎士團之一的最高指揮官的歷程。他對人類的麻木、懦弱感到悲觀、憤慨,認為他們既然不想要為自由抗爭而安於現狀的話,那麽被秩序統治是理所當然的,而這才是人類最為幸福的未來。
與暗蘭對照的是白蘭,他是失序(自由意誌)的代表。他對人類的未來心懷希望,抱著隨時舍棄生命的覺悟想要呵護這顆希望的種子。與選擇了反抗隆威公爵的女騎士拉維妮絲一樣是遊戲中人性光輝的精神象征。
暗蘭鄙夷麻木又懦弱的民眾,對他們感到悲觀,認為他們不過是理應被支配豢養的豬狗。白蘭卻與之相反,對人類的未來抱有希望,希冀著為人類的未來種下仍待萌發的種子,並行出了頗有「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之情的肺腑之言。
但理想正因在現實的重力下難以觸及才會被稱之為理想,通向理想的路上總是道阻且躋的。白蘭最終不敵黑蘭,拉維妮絲也成為了理想與正義路上的殉道者。但他們信念的種子成功地撒在了主角德尼姆等人的心中。個體雖然會消亡,但種子會以集體記憶的形式深埋在整個群體名為文明的土壤裏,其中的牽絆也仍在傳承。一旦種子發芽生長,整個群體的文明程度也將得以進步。
每個人的幸福或痛苦難以量化衡量的,即使可以量化計量,人的行為、思考模式也會因受到「規訓」而改變。暗蘭出自功利主義的為了整體幸福而不擇手段的強權秩序一旦成為現實而被大眾接受,所有接受了這一規則的民眾的行為、思考模式也將發生改變,在這基礎上他們感受幸福的邏輯也被扭曲。或許當下的整體效益是最大化了,但如果著眼於漫長的時間洪流上,整體幸福的總產出很可能是在減少的,即這一出自功利主義的行為最終得不到功利主義的結果。也正因此,暗蘭的野心才會被日益高漲的民眾的不滿所壓垮,也因此,繼承了白蘭信念的德尼姆才能夠擊敗暗蘭。
說完了作為代表秩序與失序的角色,最後來講講作為代表中庸的靈魂角色,這個角色的人氣並不高,畢竟礙於現實阻力而妥協的中庸之道總讓人覺得缺少一絲史詩感,而妥協與投機也只有一線之隔。他是第一章結尾勸導德尼姆選擇屠戮的李奧納多。
李奧納多不像暗蘭那般將民眾視為豬狗,至終也堅守著要最終解放瓦族的理想,但也深諳理想與現實的距離,他願意為了實作理想而不擇手段。
李奧納多的人氣並不高,但某種意義上或許是最為真實的角色。或許也正因此,李奧納多才是制作人松野泰己最喜歡的角色。
Let Us Cling Together
【皇家騎士團:命運之輪】的英文名是【Tactics Ogre: Let Us Cling Together】,其中副標題Let Us Cling Together(讓我們緊緊相擁/十指相扣)取自著名的英國搖滾樂隊Queen在1976年推出的專輯【A Day At The Races】中的歌曲【Teo Torriatte(Let Us Cling Together)】,而Teo Torriatte是日語中手をとりあって(手牽著手)的羅馬音。
雖然Queen樂隊當時是第一次來日本演出,但樂隊仍然受到了熱烈的歡迎,Queen的吉他手Brian May在震驚之余為了感謝異國的粉絲的熱情,創作了【Teo Torriatte(Let Us Cling Together)】來作為向異國粉絲的謝禮與致敬。這首【Teo Torriatte(Let Us Cling Together)】,在剛過去的東京奧運會的開幕式上也播放過。
【皇騎2】想要挖掘近代因民族、宗教、文化、價值觀差異而引發的戰爭的成因與和解之道,無論玩家之前選擇了哪條路線,都會回到共同主題的最終章<攜手共進>,松野泰己借德尼姆之口指明許多引發矛盾的敘事不過是統治者的權力籌碼,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就如同這首跨越了民族的Let Us Cling Together的歌詞「在歲月流逝中讓我們依偎彼此」, 如何放下彼此的成見,尋求不同民族的求同存異的攜手共進之道,將是德尼姆與活在當下的我們需要探求的永恒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