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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錘40K的小說裏有什麽讓你感動的情節?

2018-06-26遊戲

自己一直很喜歡的一部短篇作品,轉譯的也很接地氣

【最小的細節】
原作:PaulKearney
譯者:fallout3

轉譯者的話:
這個故事是黑圖書館星際戰士故事集中的一個,我將開始轉譯這些故事,可能慢,但不爛尾。本故事講述除了星際戰士的英勇和忠誠,還有帝國農民的風采。

那一年的夏雨來的又大又早,就好像破碎的星球也想靠著雨幕遮住自己滿面的傷痕。娃和他爹即使趴在厚厚的掩體裏,也逃不出雨聲的轟炸。這聲音不象是雨,而是一曲噪音的大合唱,一陣怒吼,一道滾不完的滾雷。但雨聲總比真正的轟炸聲強,跟戰爭的噪音相比,就算是此刻的暴雨的嚎叫也顯得安安靜靜,根本不算一回事。
「停了」娃說。「都停了,大概是他們走了吧」。
他爹捏了捏娃的肩膀,但沒說話。娃他爹的臉上沒多少肉,卻不缺皺紋,一看就是幹農活的人。他有點顯老,但一看就能看出,是條漢子。爹和娃都好幾天沒有吃喝了,所以臉上都沒什麽精神。
聽見雨聲,他爹下意識地伸出舌頭舔了舔早就爆了皮的嘴唇,可舌頭也是幹的,唾沫早沒了。他又低頭瞅瞅通訊台機器上蹦跶的數位,終於開了口:「天快亮了,天亮我就出去看看」。娃緊緊地抓住了他。「爹!」
「沒啥,咱們得喝水,沒水定活不了,我估摸著,他們也走了,兒呀,沒事,聽話」他揉巴了幾下娃頭頂上的亂雞窩。「不管是啥事,我看到這會也都該完事了」。
「他們可能在外頭等著抓咱呢。」
「咱們非得喝水,沒事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那我和爹一起」
他爹楞了楞,然後點了點頭。
「那就這麽著把,不管外面有啥,咱爺倆都一塊去會會他」
這星球的北半邊,夏天天亮得早。爺倆說完話才幾個小時,天就發白了。他爹就要開掩體的門,門很大,也很厚,是鋼和高強水泥弄的,雖大雖厚,但平時一推就開了,連點動靜都沒有。今天卻不一樣,他爹用肩膀頂著推,費了天大的勁,也只能一點一點弄開,最後總算頂開了一條縫,大概有一肩寬。他爹抽了抽鼻子,然後突然跟娃說「戴上防毒面具,快戴!」
他倆戴上了又大又沈的防毒面具,隔著面具的鏡片看掩體,掩體似乎變得更小,更黑了。
他倆使勁大喘著氣,特別是他爹,又咳又喘的。
「外邊有毒氣呀,就是那個化學武器。這毒氣沈,所以就順著台階流到低處,積下來了,咱得往上走。」他爹回頭看看掩體,只看見地上的一堆破毯子,快沒電了的電瓶燈,還有沒用了的電台。那毒氣慘白慘白的,像水似的就往門裏流。雨水也跟毒氣似的,彎彎曲曲,匯成一溜進了門。
「這地方不能呆了」他爹說「咱得快走,要不就得死」
娃和他爹一塊推門,門卻吱吱嘎嘎地響著,不願意開。最後到底推開了,一推開,一股天光就照到了爺倆的臉上。他爹擡頭看看,淡定地說了:
「哎呀,房子是沒了「。
他倆就往上爬,爬過了泡了水的碎磚爛瓦,爬過了被碎磚爛瓦堵上的石頭台階,最後到底爬出來了。
房子是沒了,但還有兩面墻站著。這墻都是本鄉本土采的石料砌的,結實。但是別的就沒剩了,全炸成了小碎塊,屋瓦也掉的滿地都是。娃到處看看,發現他最喜歡的小玩意——他爹給他刻的那把木槍,也碎了,扔在進門的地方,至於門,也沒了。雨現在是小了,但是還不停,防毒面具的鏡片還是隔一會就得擦,要不雨水就給糊住了。
「在這等著」。他爹說完就往前去了,從破房子的影子裏出來了。地上的碎玻璃,破塑膠讓他的靴子一猜,就嘎嘣嘎嘣碎了,迸的到處都是,又落在瓦礫裏。因為起了風,周圍的白霧有點散了,雨也被風吹歪了,一條條斜斜的雨線,洗著大地上的東西。他爹尋思了一會,就摘了面具,然後往朝天伸出舌頭,嘗了嘗雨水。
「行了」。他招呼娃。「毒氣散了,你把面具摘了吧,但是別亂摸,啥也別摸,咱也不知道上面有沒有毒」。
周圍的這片本來是他家的田地,綠油油的,很舒服,現在全荒了,都是炸彈什麽炸的大坑,散發著焦臭。樹也都斷了,看著就像是大黑刀的刀刃。樹枝是炸沒了,就連樹皮也全燒脫落了。牲口也都死了,死屍已經發綠,發臭,發脹了。遠處天邊有好多大黑柱子,都是什麽東西著火冒的煙。
這爺倆太渴了,說不出話來了。他倆伸出舌頭不動,就想著淋雨。喝著了雨水,娃又有了活氣,他從來沒發現,喝個涼水也這麽舒服。最後他喝好了,一睜眼,就看到什麽東西,瞇著眼睛仔細看了一會,他拿手往天上指,指著分吹動的碎雲中間的啥東西。
「爹,你看」,娃的眼裏全是好奇「你看雲裏樹起個教堂呢」。
他爹也瞇著眼看了好一會,然後突然就摟住了娃,用一條胳膊護住他。很遠的地方是有個東西在飛,遠歸遠,這東西還是那麽奪目,遮住了天上的一切。它看著有很多棱角,又有好多尖塔,雕塑,裝飾突出來,立的許多尖尖的桿子,看起來是沒那麽樣的雄偉。這東西一拐彎,太陽正好照的它亮閃閃,然後後面的發動機突然就開了加力,飛遠了。過了一會,爺倆才聽見這發動機的動靜,太陽這回也升高了,爺倆再往天上看,已看不見這東西了。
「它上軌域了」他爹說。
「它是啥東西呢——爹,神皇在裏頭嗎?」
「不,但是,兒呀」
他爹摟他摟的更緊了。
「它是條船,船裏的人知道神皇長啥樣,這些人就是帝皇的天使,今天到了咱這的天上了」。
他爹四下看看,看到了荒野冒著煙,看到了彈坑,看到了毒水到處流。
「咱這地方就是他們的戰場」。
往後幾天,娃和他爹把他們這片地都尋摸了一遍,弄了不少桶子好接雨水,翻出了剩下的罐頭,還丟掉了許多東西——凡是他爹的放射線計數器碰到就嘎嘎響的都丟了。晚上他們就在破屋裏睡,房梁塌了,他們就耐心地試著用上面的濕木頭點火。
「全世界都變成咱家這樣了嗎?」有天晚上,娃鉆在塊雨布下面,聽著雨點,看著火堆,問問題了。
「不好說」,他爹說。「佩雷肯是個小地方,不比個衛星大,不用什麽大仗,就把咱們這個小星球打爛了。」
「那帝皇的天使為啥這樣對咱呀?」娃又問了。
「他們做事的原因,咱們是不知道的」他爹說。
「他們是帝皇憤怒的化身,他們的怒火要席卷一個世界,那就誰也跑不掉,就算是他們發誓要保護的人也沒跑。他們是保護咱們的,但是,兒呀,他們也是死亡天使」
「那他們長啥樣——爹,你見過他們嗎?」
他爹搖搖頭。
「我是沒見過,我和好多人一樣,當過民兵,但打仗的事,除了那會人家教的,更高級的我就不懂了。我想以前他們根本就沒來過咱們這個星系周圍。但是我知道一點,今早天上的帝國飛船可不小,因為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在圖上看過。只有一種人坐那樣的船,就是——阿斯塔特(這位父親雖然來自於小地方,但是文化水平可不低,原文裏阿斯塔特這個詞一點沒拼錯)——神皇的天使。」
過了三天,娃和他爹去了家北邊的山上,本來山上長滿了樹,現在不光樹沒了,土黑了,就連山自個都被崩碎了。這爺倆是想看看,就算炸成了這樣,還能不能有點以前存在山上的收成,或是跑散的牲口留下來。他們現在站的地方,從前是個大約200公尺高的小山包,站在上面,就可以好好欣賞山谷,還能順山谷看見城市和空間港。但現在山已經被炸了又炸,山頭都炸沒了,山坡上裂開的地方還冒煙,因為燒化的石頭還沒涼透,還在嘶嘶地放蒸汽。往前看,就見城市黑煙直冒,火星點點。
「爹!爹!你看!」娃一邊叫,一邊磕磕絆絆地往他爹這跑。「你看這!」
「別摸!!」
「這個是——這個是——我不知道這是啥」
他們前面聳立著的是一大灘炸碎的金屬,一個炸開了的鋼和陶瓷做的盒子,有些地方還有電火花冒出來,還有的地方發光,這東西長了些螃蟹腿,還有螃蟹的大夾子,肩膀上卻長著自動炮。最頂上似乎有個腦瓜子,也不知道腦瓜子怎麽能長到一個鐵盒子上。這東西看樣是死透了,可是死也不好好死,還要死出個破口大罵的表情。爺倆看著這東西,也不知它是個機器變成了動物,也不知它是個動物變成了機器,只是奇怪。這機器上頭還有雕花,還掛了些東西,盡管讓子彈打得稀爛,還能看出來,雕的都是些讓人看都不敢看,提都不願提的屠殺作惡的場面,至於掛的,也盡是些帶著爛肉的腦袋瓜子,鏈子,大鐵刺啥的。
「別看」他爹啞著嗓子說「別到那跟前去」。
他們退了幾步,突然意識到前面的下坡上就是片沒打掃的戰場。稀爛的屍體滿地都是,大部份都是光頭,一張扭曲的臉,其中不少腦門上都刻一個帶刺的星星。時不時還能看到更大個的死人,身穿重甲,帶著長角的頭盔死在地上,還有些卸下來的胳膊腿,掉出來的腸子肚子啥的,上面趴滿了蒼蠅。
「他們在這打仗了」他爹說「要奪高地」
娃是個小孩子,好奇,不知道怕,所以比他爹膽大。他找著一個大槍,差不多有他自己高,於是就把槍從地上膠住它的泥和血裏拔出來。
「別動它!」
「可是,爹!」
「這是阿斯塔特的槍」他爹蹲下來盯著那槍,邊看邊用戴了手套的手輕輕擦它。「你看——看到這上面的雙頭鷹沒有,這就是帝國的旗號。星際戰士在這打仗了,就這山上,現在咱們周圍這些死人,就是被他們打死的大壞蛋,是帝皇詛咒的異端,阿斯塔特為了救咱們,就把他們打了。」
「救了咱們」娃不樂意地說。他一指山谷那頭著了火的城市「你看丹得來肯,都燒了,還炸了,又燒又炸」
「兒啊,你信不信,要是丹得來肯落到了黑暗勢力的手心裏,那可就不光是又燒又炸了」他爹挺起胸膛說道。「天擦黑了,咱今天走的挺遠,明天再去城裏看吧,看看還有哪些人挺過來了。」
這天夜裏,爺倆就在死人堆裏生了堆火,住下了。但娃睡不著,還抖,他要看星星。天上的雲散了,娃認識的星座都還是那個樣,掛在天上,流星也總有,但天上會動的不光是流星。娃看見,星星之間的黑天裏有東西在動,肯定有東西,還排成個形狀聚在一塊,好像個打仗打出來的新星座似的。而且這邊有,那邊也有,不止那一個。
看著這些東西,娃不知怎麽的,就琢磨起天上的人來了。天那麽高,那麽黑,那些能開著城市這麽大的船,一個星系一個星系的轉悠的人是啥樣的呢?娃知道,這些人身上都有鷹,有帝國的記號,拿的都是象他白天看見那樣的大槍,但娃還想知道別的。他想知道的是,有這樣的記號,拿這樣槍的人,他們過的日子,是啥樣的呢?
半夜裏,娃睡不著了,他肚裏餓得慌,心裏也不安寧,就想起來溜達溜達。小時候他爹給了他個老電筒,拿手把上面的把手搖一搖就能亮的,他到哪都當個大件拿著,這會也帶上了。娃就這麽打著電筒,上了炸禿了的山坡,走到了死人堆那些碎了,臭了的死人中間,可是他不怕,就是覺得新鮮,可是他還不是個光為了新鮮就能出來亂跑的小孩,這天晚上,他不知怎麽的,就是呆不住,非起來走走才算。
娃從死人中間趟過,朝著坡下走,周圍都是一片黑,除了星星,就剩他這點手電光,就像全世界都停了電似的。但也不是這麽回事,娃走著走著,就看見左邊有香頭那麽大的一點紅光,亮一亮,滅一滅,要不仔細盯著看,還真不容易看見。娃覺得怪,就把腰上刀套裏那小刀拿到手中,朝那紅光過去。他不想弄出動靜,所以就爬,怎麽爬還是和他爹學的,因為以前爹老是扛著他那桿老雷射槍,帶娃進山打獵,就是這同一片山,所以娃知道怎麽爬動靜才小。娃爬著爬著,那紅光就滅一陣,但娃耐性好,滅了他就趴著等,再一亮,他就再往那爬。山都燒黑了,炸碎了,尖尖的茬口戳著天上的星星,娃爬了老遠才爬到,但那紅光就在那,一直斷斷續續的。
爬近了,娃才看著那是個啥。碎石頭裏埋了個東西,就露出來一點點,但是手電一照,就看出是個亮亮的大鐵盔,大的要死,只有戴在巨人的腦袋上才能不咣當。這鐵盔看起來有點像個鐵做的大骷髏,眼睛的地方安著什麽鏡片,一邊的砸爛了,另一邊的還好,冒紅光。娃蹲下來拿刀把敲敲這鐵盔,就聽見一陣沒訊號似的怪聲,然後鐵盔就動了動。不動不要緊,一動倒把娃嚇了一跳,而且娃雖然不怕死人,還真被這鐵盔嚇得朝後跳了。跳完了再看,才發現埋著的不光是個盔,盔底下還連著個身子,一邊還能看見個半球形的東西,看著倒像個護肩,但也很大,能把娃整個裝進去,上頭還畫畫了,畫的是個雙刃大斧。
娃蹲下就拿刀挖,拿手刨,把最外面一層的石頭都弄開了。這一挖就看出,盔下面還有一溜銀色,於是娃發狠再挖,一挖就又挖出一部份,是個大護胸,上面刻著翅膀,翅膀中間壓著個骷髏,就這雕刻是銀色的。娃看看這些東西,就驚了。他也沒想到自己能挖出來這麽一堆東西。這裏頭有人,這人不是混沌裏出來的妖怪,也不是異端穿了盔甲,而是他昨晚琢磨了那麽久的人裏頭的一個,一位他爹講過的阿斯塔特。
天使掉下來了,娃想。
「爹!」娃張嘴叫了。「爹!你快來看!」
他爹和娃差不多挖到天亮,才把土裏埋的巨人給挖了出來。破曉又下了雨,盔甲上本來粘的汙血,讓雨一沖,也都掉了,過會太陽出來,就亮閃閃的。那盔甲是藏藍色,像傍晚的天,胸前鑲一對銀色的翅膀,就是中間有骷髏的。爺倆挖累了,就蹲下大喘氣,看那盔甲。上頭有些地方癟了,有些地方裂了,裂的口子裏有時還有電線耷拉出來。大腿上也讓子彈打了個窟窿。更怪的是,盔甲上到處都是繃開的地方,就像是別不知道什麽東西,用不知道多大的力氣捏的。既然整個壞的這麽厲害,面上刷的藍漆也不能沒事,一片片掉漆的地方,都露出了下面的底色,也不知是什麽合金做的。
爹擦擦腦門上的汗,可是手上都是泥,一擦擦了一腦門泥巴。「兒啊,來幫爹弄弄這個頭盔,咱看看能不能給拿下來,看著這人長啥樣。」他倆用手順著頭盔沿摸,找密封閥門。頭盔裏的人也不懂動,就光是看著他們。最後還是娃先找著兩個按鈕,一按,就聽著嗒嗒兩聲,然後是一陣撒氣的動靜,最後突然咣當一下。爺倆就把鐵盔搬下來,一松手,圓圓的盔就骨碌到一邊,在石頭上磕的當當響。再一看,就看見阿斯塔特的臉了。
這阿斯塔特長得白,就好像老捂著不見太陽似的。因為臉上沒什麽多余的肉,臉皮就繃在頭骨上。這頭骨可大,還挺長,有點馬臉,因為太大,看著簡直就像是從大石頭雕塑上拿下來的。但是大雖大,還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人。他不光皮膚白,眉毛也白,都有點透明了,眉毛上面不知為啥,還打個鐵釘。剃了個光頭,頭皮上全是疤,但仔細看看,還能看見剃完新長的黑頭發。右眼中了一槍,就是穿過盔上鏡片那槍,瞎了,變成了個血窟窿,但傷口已經結痂了。
爺倆正看著,阿斯塔特睜眼了。
這一睜眼挺嚇人,他倆也不看那阿斯塔特,就往後退。阿斯塔特動了動,想擡手,但擡起一點,就擡不動了,想動腿,腿也不聽使喚。他的胸膛寬,就跟個大缸一樣,可是這會從裏頭只傳來呻吟聲,讓人聽了就難過。他滿口牙又白又齊整,好像一口就能咬斷人胳膊,但這會也只能緊緊咬起來,因為他太疼了,說不出話。
最後阿斯塔特說話了,但又要忍痛,又要說話,說的都不太清楚。
他爹朝阿斯塔特爬了過去,也開口了:「大人啊,你現在找著自己人了,我們是來幫你的。仗打完了,壞人也死了。我說這些你能聽見嗎?」
阿斯塔特的眼睛,象三九天河裏結的冰,是藍的,裏頭全是血絲。
他看著娃他爹,就問,問的是其他的阿斯塔特:「我的戰友。」「我的戰友在什麽地方?」
他聲音低,口音重,娃聽他說話,也就聽個大概,更聽不出是哪的人。
「走了。」他爹說。「六天前我親眼看見大船走的」
阿斯塔特聞聽此言,發出一聲哀嘆,父子倆聽了,都知道他是又生氣,又傷心。叫完了,就又用力活動四肢,可是不管他怎麽費勁,那包在鐵盔鐵甲裏的手腳,就是不動分毫。
「幫幫忙,我非站起來不可」
爺倆趕快來幫阿斯塔特,又推又拉,又拖又拽,可那盔甲又沈又重,還冰涼。最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讓坐起來了,雖不能站,但也強過躺著。那阿斯塔特一坐住,立刻伸出一雙戴鐵手套的大手,在地上亂摸亂找。
「我的槍」
「這沒有,肯定和你似的,被石頭埋了。我們挖你的時候,都挺費勁,槍不好找」
阿斯塔特使使勁,卻沒站起來。他眨眨那只好眼,扭頭朝旁邊的石頭啐了一口,血立刻把石頭染了。
「我的裝甲完了,得脫了才行,你們倆幫我,我告訴你們怎麽弄」
雨又下了,但爺倆沒停工,他倆從巨人身上弄下好多盔甲,堆在泥水裏。娃比同齡的小孩壯些,但也搬不動,最小的一片也不成。爹倒是搬的氣喘籲籲,渾身流汗,一用力,胳膊和胸膛上的疙瘩肉就鼓出來。這麽多盔甲中,護胸是最大最重的,盡管有巨人相助,爺倆也差點沒拿住。
脫護胸的時候,娃發現,盔甲其實也是巨人身上長的東西,因為娃看見巨人的身體裏出來了很多電線,上麵包著粘液。娃還看見,巨人胸口的肉裏長著很多金屬插頭。最後拿掉護胸的時候,巨人還痛,叫了一聲。
脫了盔甲,爺倆看到,巨人的大腿上中的一槍挺重,打穿了盔甲,把腿打傷了。槍傷差不多合口了,但卻沒好,而是腫了起來,中間的子彈洞還流著膿。阿斯塔特自己也在看這傷,邊看邊皺眉頭。「這裏頭有東西,這麽長時間了,我本來應該好了的」。他拿一個手指頭,戳進那槍傷裏檢查,他疼啊,但就是咬著牙不出聲。最後拔出手指頭聞聞上面的膿血,又指指自己的瞎眼。
「這不對,傷口發熱,是感染了」。
說話的口氣,就像是不相信自己能生病感染似的。
阿斯塔特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不該像這樣,敵人這是用了化學武器,可能還有生物武器,總之我大概是不能自己好了」。
他爹還跪在阿斯塔特旁邊,阿斯塔特就跟他說話:「我得找戰友,所以要用深空通訊裝置先聯絡,你知道哪有嗎?」
他爹捏捏下巴「城裏有,我估摸著是在太空港,但城都燒了,估計不能剩啥」。
阿斯塔特點點頭,他雖然那麽高大,又只剩一只眼,但那會的眼神卻挺像一般人。
「想起來了,我們的敵後突擊部隊的登陸地點離宇宙港不遠,雷鷹炮艇就是在港口的著陸場那裏降落的。他們的三艘登陸艦也在那邊,都被我們炸毀了。
「大人,我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你說他們的三艘登陸艦,這他們是誰們?「
阿斯塔特笑了,可是他臉太大,而且長得就嚴肅,就算笑也不好玩,看著還怪嚇人。「我們到你們這來,不是為別的,是為了追殲人類的敵人。這股混沌管自己叫懲罰者,這次來是要搶你們星球當巢穴,去打星系裏其他星球。我們戰團追他們追了幾十年,這次知道他們要向你們下手,就趕來救,總算是把你們救下了。」
「你們把我的星球燒了!」娃出離憤怒了,朝著阿斯塔特大喊大叫「你們啥也沒救了,反倒是把我們都燒成渣渣了!」
巨人嚴肅地看著娃,又說話了「對,我們是燒了,但我跟你說句大實話,要是懲罰者沒挨我們這頓揍的話,你們就都得被抓去,那可就不是燒一燒了。他們拿人就當牲口,沒事就這麽殺,那麽殺的,殺人的辦法你都想不到,而且不為別的,就為了熱鬧。到那會你就該盼自己快死,因為他們不光殺,還喜歡用各種花樣讓人遭罪。遭那樣的罪,不如早咽氣。現在你們星球雖然燒了,但是過二十年,總還能把家業收拾起來,但要是星球讓混沌弄汙了,那就沒有別的辦法去汙,只能把剝掉一層,連空氣都不留。」
他爹捏住了娃的胳膊「娃還小——啥也不懂」
「那應該給他講一講,我剛才就講了點」阿斯塔特幹脆地說。
「現在得找點什麽當夾板,把我這腿弄弄,還得弄個結實的拐棍。我得走路,還得去弄把家夥事」。
找這幾樣東西花了爺倆小一天時間,最後總算是找著了。第一件東西是夾板,他倆從戰場上扔的不知什麽武器裏拆出來了一根覆進簧導桿,就送給阿斯塔特當夾板用。阿斯塔特當即就弄了些鐵絲,把這東西牢牢的纏在了腿上。
他腿上傷處的爛肉都翻開了,每緊一下鐵絲,就有一股膿血從槍打的血窟窿裏竄出來,但他只是緊咬著牙,卻不叫。
趁這功夫,他爹把頭天娃找著的大槍也拽過來了。阿斯塔特一看這槍,兩眼就放光,可是拿下槍梭子一看,又皺眉頭了。
「這裏頭至多就三十發子彈,不過總算有把能用的了,還算件好事,現在把拐棍也拿來吧」。
說拐棍,其實是爺倆從戰場上那麽多又像活物,又像機器的的大破爛肚子裏頭掏出來的一樣東西。阿斯塔特一看這玩意,臉色就讓人覺得可怕,好像是看到了什麽頂惡心的東西。他拿土和沙子一遍遍的擦,最後才覺得幹凈能用了,便拄著這東西起身,站直了。不拿拐棍的手裏,拿的是槍,可是他這會先受傷,又生病,一只手拿槍拿不動,於是就用紮腿剩下的鐵絲綁在槍上,做成個背帶,把槍掛著。
可是槍太沈,鐵絲又細又硬,走起路來,槍三搖兩晃,細細的鐵絲就割開皮膚,咬進了他的肉裏,他流了血,可也不去管,只當沒覺得。
「太陽下山了」爹說。「咱歇一晚上,趕明天一早走吧」。
「來不及」阿斯塔特答話了。
現在他雖然拄拐,但站得直,身材就更顯高,跟娃他爹比,簡直高半人多,一雙大手象大鐵鍁,胸膛有八仙桌寬。「天黑我也能看見,你們跟我走就行」。話一完,阿斯塔特就開步走,走得是大步流星,一會就下了山坡,進了山谷,往城裏去了。
城在西邊,太陽就在那邊落,可是與平時卻不同,城頭升起了烏雲,讓人想到裏頭必有雷鳴閃電,城裏的火也沒滅,還冒起了比烏雲還要烏的黑煙,一直冒進雲裏。
他們一走就走到半夜,走過的地方都炸得稀爛,時不時還看見各種攻戰的器具,有些裝了輪子,有些安了履帶,還有些長出胳膊腿,都是炸碎了的。走到其中一個面前,那阿斯塔特突然就不走了。
說起來,這個倒是與眾不同,首先是大,跟個房子一樣,然後破碎的還厲害,想來當初打仗的當口,必定是眾矢之的,因為他不光讓火燒了,還不知中了多少刀槍劍戟,所以現在再看,幾乎看不出原來是個什麽形狀,就只曉得是個大家夥。可是阿斯塔特卻留心這大家夥,一瘸一拐地,也要走過去細細地看,還在上面找著個鐵印,鐵印上本來有羊皮紙,讓火燒了,只剩一點。
阿斯塔特小心翼翼的把鐵印拿下來收好了,就朝這死了的大機器低下頭,像是行禮。還說話,聲音雖小,爺倆還是能聽著。
「戰友啊」
「這是啥呀?」娃問,爹捂她嘴,不讓他說,可是沒捂住。
「這叫無畏機甲。裏頭有我一個戰友,就是我連上的,名叫葛黑蘭。他人好,又勇敢,讓敵人打殘了不能上戰場,就主動要求進到這裏頭,好接著和大夥在一塊打仗,因為我們又算朋友,又是兄弟,他離不開我們,我們也離不開他。要不是他在這為我們死了,我們剩下的人就得——」阿斯塔特說到這,就伸手指周圍其他的那些殘骸,都是象爺倆昨天看見的那種螃蟹形的怪物,上頭的兵器什麽都有,還個個都畫滿了畫,讓人看了就槮的慌。「這叫褻瀆者,都是混沌的怪物。當時葛黑蘭突然殺進它們紮堆的地方,它們一慌,就都拿大槍大炮打他,也顧不上打我們。就這樣,我們才能把這些怪物,一個一個都給打倒。可葛黑蘭卻沒了」
阿斯塔特講著講著,那只好眼就眨了一下,但他馬上又站直往前走,再沒開過口。
爺倆跟著阿斯塔特朝前走,越走周圍的壞機器就越多。這些機器都沒那麽樣的大,可是雖大,還是都打壞了,有些竟打碎了,成了片片。爹也想不出,娃也想不出,究竟是什麽槍,什麽炮,才能把這麽大的機器打成這樣。
佩雷肯雖小,但卻有兩個月亮,這會早在天上了。就著月光,就看見周圍就像是古時角鬥的地方似的,除了當機器,又到處是死人,都沒收殮。但這些死人死的怪,都彎彎曲曲的,好像是要擺造型,臉還慘白慘白的,雖然臭了,臉上的表情還嚇人,又像叫罵,又像嚎喪,就像是昨天那死了的大機器上那張臉似的,所以也不招人細看。
他們走得快,一走就走到了城鄉結合部,到了這,就看見活物。房子炸碎的磚瓦堆裏出來些窸窸窣窣的動靜,那是老鼠。暗影裏時不時來只狗,叫的可淒慘,嘴裏淌著沫子,還發熒光,再一看眼睛,知道是瘋狗。有一回,還碰上大蟑螂,有大人腳板大,排成大隊過馬路,一眼望不到頭,一路上就出那種蟲子的摩擦聲。隊伍裏還帶貨物——死肉,不知道是人的死屍,還是別的什麽活物的。阿斯塔特盯著蟑螂看看,就把槍拿在手裏。
「你們星球本地可不產這樣的東西,是不是」。
娃他爹被大蟑螂驚了,只是看。
「從前聽都沒聽過」。
「這不對,要出事。我的戰友不可能無緣無故就這麽快走。我估計是又有什麽事,比如說太空裏有敵人,他們非得去打,才提前走了」
「你說他們真把星球上的壞人都打死了嗎?」
「我們從來不半路撂挑子」。
「你咋那麽肯定呢?」娃又犟了。「那麽多石頭把你埋底下,外面啥事你都不知道。他們肯定是把你撂下了」。
阿斯塔特就轉身看娃,爺倆也就看他。娃和他爹都看見,有那麽一下子,他很驚訝,也很難過。但他啥也沒說。他爹倒是找機會打了娃的後腦勺一巴掌。
他們就又朝前走,但這會走得慢,因為阿斯塔特不背槍了,而是一直拿在手裏,好像隨時要槍似的。平常人把這槍拿起來,都要全身力氣,更別提放槍,阿斯塔特也不輕松。腳下的地是水泥地,他每紮下去一步,鐵拐棍就噔的一聲戳到地上,他步子雖大,但只能拖著腳走。娃一看就知道巨人要沒力氣了,他還看見阿斯塔特身後的路上,留下了一道血跡,那是他傷口滴的血掉到路上,就流成一條血路。
他的血會流幹的,娃想,就把那血路指給他爹看。
他爹追上去,抓住了巨人的胳膊。
「你的腿,得讓我給你弄弄」
「我身體好,能挺住。這是中了生物武器了。現在腦袋也疼,就像燒紅的鐵絲,在眼珠後面攪和似的,得找藥劑師治。「阿斯塔特邊說邊喘。「咱們還有多遠到太空港?」
「還得四五公裏」
「那我得歇會,咱們得找地方等天亮,我覺得這地方,就是這些破房子,不好,不對,裏頭有東西盯著咱」
「死人都沒了」娃說,還聳聳肩,他爹和星際戰士就都看他。「這地方刨去害蟲就沒別的,死屍都哪去了?」
「你靠著我」。他爹跟生病的巨人說。「前頭右手邊那片房子看著還行,應該有還能遮風擋雨的」。
他們最後,到底走到了那片房子裏,找其中一間做了個窩等天亮。可這會阿斯塔特的情況卻不好,他自個不願意抖,可就是抖個不停,身上燙得讓人不敢碰。爺倆從水坑和破瓦罐裏找了點水,那水也不好,又黑又惡心,但他倆在煙裏,火裏,灰裏走了一晚上,舌頭幹的跟牛皮樣,非得潤一潤,所以到底是喝了些。
娃他爹剛才讓阿斯塔特靠著,靠得肩膀酸痛,現在停下了,便用手揉,揉著揉著就開口了。
「火在北邊呢,在宇宙港那邊」
阿斯塔特點點頭,就伸手摸放在腿上的槍,好像一摸槍就不疼了似的。
「我自己過去比較好」。
「我有倆肩膀,別看這個酸,等會還有一個給你靠。」
巨人笑了。「你幹啥工作的,種地?」
「過去是,那會還有牲口呢,現在啥都沒了,都燒成灰了,就剩些不長草的大石頭塊子」
「你還有兒,你兒還活呢」。
「現在活,以後難說」
他爹說了這話,就看娃。娃的臉瘦,又臟,雖然有爹,但趴在地上睡覺的樣子,就跟個沒爹沒媽沒人要了的小孩沒兩樣,還好現在身上還有個燒糊的毯子裹。
「你也為你兒想想,你們陪我走這麽遠夠意思了,不用再跟了」
他爹嘴裏出來的話幹巴巴的:「你現在身體這個樣,還打算不用我們幫忙,自己往那邊去。我知道你啥意思,你覺得前面有壞人,就在那個宇宙港裏,所以才不讓我們陪你去,你想保我們的命。」
巨人低頭瞅著他爹。「我活著就是為打仗,可你們不是」
「我不知道怎麽,就覺得這仗還沒完。你的戰友走的時候肯定是漏了啥。這星球就是我家,你要為了救這個星球打壞人,我就幫你打。再說我回去有啥,都燒了,沒意思。」
「那就這麽著吧,天亮咱仨還一塊走」。
可是這天早上天卻沒亮,還是黑漆漆的。前頭的煙裏倒有點亮,但看顏色就知道絕不是火光,反倒看著惡心。兩個月亮倒是照樣落了,一落就落進了遠處的煙裏。這股煙本來就有形狀,讓裏頭那亮光一照,就沾上那惡心的顏色,看著活像條扭動的大蛆。
阿斯塔特突然就起了身。他的臉,全讓煙熏黑了,那只好眼不知怎麽,也陷下去了許多,差點掉進眼眶裏。但盡管這樣,那眼還是那麽有神,就好像有一股精光,從他眼眶裏飛出來,要把前面的東西打穿似的。他的腿全脹起來了,一用力,黃的,粉的膿血就從傷口裏往外淌,冷汗也順著腦門,一股股地流,可是他的臉色,卻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麽平靜,那麽嚴肅,就像那傷不是在他自個身上一樣。
這會,爹和娃也起來了,還揉眼睛,因為睡的不好,眼睛疼。
阿斯塔特輕輕說。「帝皇保佑咱們」
一擡手,拐棍丟到一邊。
「咱們現在得跟獵人那樣,要快,還不能出聲」
於是他們出發了。
前面有什麽東西在叫,這叫聲可怕,就像火苗似的,燎著人心。後來才聽出,竟是人叫,也不知這人是怎麽叫出來的,就跟嗓子喊破了一樣,可就算真喊破了,也未必能叫出這樣的聲來。突然,叫聲沒了,又聽見有人念叨,聽著就像是遠處有什麽大機器,開了發動機,在路上走的聲音。而後念叨聲也停。又出來一個新動靜。盡管這天的黑天那麽邪乎,周圍的煙那麽厚,但他們還是能聽出,這個動靜像是念經,還是好多人在一塊念,可就不知是什麽經。
仨人在一間著火的房子裏臥倒了。火邊燒,房梁和椽子上邊掉火星,都是燒紅的炭渣。有些掉到了阿斯塔特的後背上,碰上汗,滋滋直冒白煙,可他紋絲不動。
「邪教徒」他邊留神聽那動靜,邊說話。「他們聚在一塊跳神呢,也就是要搞巫術,弄妖法」
爺倆光聽他說,也聽不懂啥意思,就只是呆呆地看。
「這幫人都聽黑暗力量的」阿斯塔特解釋了「有的是自己笨,上了當讓壞人誑來的,有的是讓人抓著打,挺不過了就聽人家的,這些人不行,只配當我們的槍下鬼。」
他拿下槍梭子看看子彈,又親了槍一下,才把梭子裝回去。然後就拉大栓,槍栓一來一回,哢哢兩聲,有點像門上的門栓。
「現在還有多遠?」
「差不多到地方了」他爹說,他兩只手都使勁捏著娃的肩,用勁挺大,手上的骨節都發白了。「順路走,等會往右拐,就能看著大門和墻,裏頭就是宇宙港」。
阿斯塔特覺得好像聽了個冷笑話。
「我覺得照現在這個情況,墻的事不用提了,還能剩啥墻」
「一進門,就能看見個門崗,還有營房,給民兵蓋的。後邊塔台那還有個武器庫,裏頭有子彈,有雷射槍」。
「雷射槍啊」。阿斯塔特說這話的口氣,就像他要幹糧,人家給了他個豆包似的。「夥計呀,我平時用的家夥,都比那厲害。但去那看看也行,咱們現在火力不夠,得弄點武器。從現在開始,你們倆可得跟緊我。」
阿斯塔特一個虎跳,就沖出去,基本看不出瘸來。他三步兩步就跑到大街那頭,進了右邊的破房子裏。爺倆看的一楞,回過神來,趕快拔腿追。
阿斯塔特說得對,是沒啥墻了,都炸飛了,而且不光是墻,太空港這一頭,只要高出地面的東西,差不多都炸了,跑道上也全是大坑。原來停的不少飛船,都炸成了鐵片,崩的滿地都是。西頭有三大堆廢鐵,看著像大鐵塔似的,可是都變形了,上面的火還沒滅,燒得它們煙霧繚繞,飄飄欲仙。
「懲罰者的空降倉」阿斯塔特說。「一共就仨,我們都給炸了」
「還有一個呢」娃說,還拿手指。
他們就都看娃指的方向,一看就看著了。東邊的跑道壞的輕些,那的煙裏還有個空降倉,紮在地上,連根毛都沒掉。而且還有東西從裏頭出來。
看見這場面,阿斯塔特的臉色立刻變了。看他那表情,簡直琢磨不出,他對這些東西究竟有多深的仇,多大的恨。「看樣我和戰友們這次是不小心把挑子撂了。咱們一定得讓他們知道壞人還沒死完,不然這個星球還是得讓混沌奪了。得找電台!」
「要是前頭塔台還在,裏頭就能找著電台」他爹把腦袋往北一晃。
機場上火燒火燎,但在煙火裏,還能看出有一圈灰色的小房,簇擁著根大白柱子。那塊看著沒有敵人,但是又是煙又是火的,也看不太清,真有沒有敵人還難說。
「那咱就奔那去」
阿斯塔特說了,也不急,也不慌。
「一定要找我的戰友來,把星球再弄幹凈,不然就只能把星球炸了——臥倒!」他最後那個口令聲音小,是從牙縫裏出來的。
敵人來了,這幫敵人的腦瓜子就長的怪,都剃光頭,因為沒頭發,腦袋就顯得有棱有角的,臉上滿是汙七八糟的紋身。身上是皮大衣,衣服上又是釘,又是鏈,還掛著爛肉,一看就讓人疑心是人肉。槍是雷射槍,但也不好好扛槍走路,一路走,一路嘰歪,一路罵街,就不能說正經話。
娃聽了他們說話,就拿手揉腦袋。
「聽他們講話我耳朵疼」。
「他們都中了亞空間的邪了,就像一般人得病那樣」。阿斯塔特教娃。「咱們要是不把這地方的壞人都清理了,他們就要傳染別人,最後一星球人都變這樣」。他拿手摸了下自己的瞎眼,又把手放下了。「咱們去塔台吧」
他們一跑就跑到了煙中間。煙很臭,熏人,娃被嗆了幾口,就覺得頭發暈,胸也悶,不會喘氣了。遠處邪教徒念經的聲音也像煙,鉆到他的腦子裏。娃覺得,自己啥也不明白了,突然一趔趄,才有點清醒,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原地好久沒動了,連眼珠都不願轉,不知在尋思啥。
冷不丁,娃覺得自己的兩腳離了地,然後就撞上了個巨人,還是發燒的巨人。原來,阿斯塔特回來找他了。他把娃拿起來,用不端槍的胳膊夾著,又往前跑了
跑著跑著,爺倆就發現,周圍的煙長出臉了,還是煞白煞白的白臉,原來邪教徒來了。可是邪教徒還沒等舉槍打他倆,阿斯塔特就沖鋒。他先出腿,一腳就把一個邪教徒踹的飛了起來,肋巴條全踹碎了。可是這還沒完,他又把大槍拿在手裏,當棍子掄,砸得兩個邪教徒腦漿迸裂,他力氣太大,那兩個腦袋被他一砸,簡直是天女散花,只剩下靠脖子的一點。最後那個邪教徒總算是逮著了放槍的機會,可是槍裏出來一道紅光,啥也沒打著。阿斯塔特把娃放下,揪住他的脖子,輕輕一捏,就都捏碎了,屍體就扔在地上。
「把兵器拿了」阿斯塔特跟個大風箱似的喘起來了。「手榴彈也要,有啥拿啥」。
他不光喘,還彎腰咳嗽,咳著咳著就吐了血,一大口一大口的血,灑在水泥跑道上。可就算吐了血,他也不倒,搖晃了幾下,又站直。他看見爺倆撿回了兩桿雷射槍,加上個手榴彈袋,就點頭。
「剛才那一雷射雖沒打上,但是被人看見,就要起疑,前面要是再碰上壞人,就不能停,得一直跑。」
於是他們又往前了。巨人現在明顯瘸了,身後又留下了血痕。可是,他的步子還是那麽大,這就苦了娃和他爹,因為周圍都是臭煙,弄得個宇宙港暗無天日,好像陰曹地府,爺倆得拿出吃奶的勁,才能跟上他。
走著走著,就看見白白的塔台從煙裏沖出來。可是不光是塔台,還有邪教徒。他們一看煙裏跑出了人,就放聲嚎叫,手裏的各色兵器也都開了火,雷射到處亂飛。
來而不往非禮也,阿斯塔特一個立姿踞槍,立馬就扣扳機。
他也不多打,一次兩三發子彈,其實也不用多,因為凡是中了槍的邪教徒,都炸的稀爛,絕不會有活頭。可是打到第八個邪教徒的時候,阿斯塔特也中了一發雷射槍,正打到肚子上,他一趔趄,槍也拿不住了。但一眨眼的功夫,又站住了,把那開槍打他的邪教徒炸成了肉末。
娃和他爹趴在地上,也放槍,可是壞人用的槍沈,形狀還怪,用不明白,所以他倆啥也沒打著。娃一看急了,就摸手榴彈,這手榴彈個也不大,最頂上有個小紅按鈕。娃按了按鈕,就把手榴彈丟出去。手榴彈先是砸到塔台墻上,蹦回來就骨碌到邪教徒腳底下。有個邪教徒低頭一看,就看著了,魂都嚇得跑出來,可是害怕也不頂事,咣啷一聲響,塔台的白墻就讓幾個邪教徒的牛黃狗寶給染了。
剩下的邪教徒苦膽都嚇破了,扭頭就往煙裏拱。可阿斯塔特也跪在地下了,就靠槍戳在地上支著,才沒倒下。他肚子上中槍的地方有個黑窟窿,後背上正對的地方也有一個,他就拿不拿槍的手捂著。
「我估摸,現在又該扶你了」他爹扶重傷的巨人起來。
「快到了,老夥計你只管靠著我,我扶你過去」。
阿斯塔特苦笑了一聲,沒再說話。
塔台的門又高又大,但根本沒關,因為門上的電子鎖早炸掉了。他爹要往裏進,但讓阿斯塔特攔下了。
「先扔雷」阿斯塔特呼哧著說。
娃就照門裏甩了一手榴彈,還挺高興,手榴彈一響,他還笑。
「挺好,我兒也覺得有意思了」他爹說完,就往門裏進。進門就看到兩具死屍,塔台裏地方畢竟小,沒處躲沒處藏的,所以這倆邪教徒就讓手榴彈炸爛了。電梯倒是有,可是娃不管怎麽按鈕,就是沒反應。
「爹!不行,沒有電!」
「走樓梯」阿斯塔特又開口了。
「你聽,外頭有動靜——能聽著不」他爹說。
外面是一片狂呼亂喊。無數個嗓子,有又尖又細的,有又粗又悶的,就跟狗叫一樣,都在放聲大叫,雖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但肯定是越離越近。
「把門關了」阿斯塔特立馬下命令。「關完還得堵上,有啥拿啥」
他們關了門,就趕快把塔台裏的破家具和其他東西都堆到了門上。阿斯塔特抓住墻上伸出的一根鐵管子,兩手發力,一聲痛呼,管子就讓他生生揪了下來。
他剛用管子卡住門,那嚎叫聲就撲到了門上,看來壞人和他們,是只隔一道門了。既到了門口,壞人就砸門,還沖門上放槍,用的不是雷射槍,因為每放一槍,鐵門就當當直響,象口鐘。
「這門要完」他爹說。爺倆聽著砸門的動靜,臉就一陣陣發白,腦門上的汗,刷刷地往下流,汗水像犁頭,把臉上的灰土犁出一道道溝。
「上樓」阿斯塔特催他們。「你先上,你兒跟著,我在後面防他們沖進來,要是前面有動靜,你們就開槍,一直開,別停」。
「咱們讓壞人堵這了」。他爹說話聲有點顫。
「上!」
樓梯是轉圈的,就像個大螺絲的螺紋,不過是在裏頭。塔台其實就是個豎起來的大水泥管子,裏頭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見,仨人上樓累,就大喘氣,那動靜碰上墻,就變成回聲,又跑回來,聽起來特別響。腳踩鐵樓梯的聲音也跟著摻和。
阿斯塔特走一走,就停下來聽一聽,看有沒有動靜,然後就讓爺倆停。
「你倆有亮嗎?」
「我有」。娃就搖電筒,電筒發出些嗚嗚的動靜,就亮了,一開始黃黃的,不怎麽亮,但搖著搖著就強。
「不賴」。
阿斯塔特又要了手榴彈袋,拿出一個看了看。
「這幫壞人啥都跟我們學,你們看這,就跟咱們帝國的手榴彈一個樣。這東西有三種炸法,一是立刻炸,二是定時炸,三是等敵人到了邊上才炸。定時炸最簡單,摁最頂上那個紅按鈕就行。」阿斯塔特看著娃。「你運氣好,帝皇保佑你頭一回扔就直接按了紅鈕,要不麻煩大了。要弄其他炸法,就擰手榴彈的頂蓋。」
他一邊說,還真擰了。「你們往上走點,到高處」。阿斯塔特把擰過的手榴彈在樓梯上放穩,就按了下小紅按鈕,然後也上到爺倆這來。手榴彈哢哢哢響了三聲,沒動靜了。
「有啥東西走到那,就該熱鬧了,希望這地方不鬧耗子。咱走吧」。
他們就這麽打著手電上了樓,最後又看見扇大門,也是鋼板做的。這門開了點縫,能聽見裏頭有人說話。娃就摸手榴彈,但阿斯塔特把他止住了。「咱不能把裏頭的機器炸爛了,你躲我身後。」
阿斯塔特一腳踹開門,就端起大槍開火,槍聲震耳欲聾,槍口噴出來的火晃得父子倆眼花繚亂。可是放了幾槍,槍就叮的一聲不響了,原來是沒子彈了。阿斯塔特也不猶豫,撂下空槍,大吼一聲就沖了出去。
娃和他爹讓槍裏冒出的硝煙嗆得直咳嗽,但也跟著阿斯塔特沖進了門。
進門就看見間圓形大屋,墻上都鑲了各種用電的裝置,屋裏擺滿的也是顯視器,控制台啥的。窗是大玻璃窗,往下一看,整個宇宙港都看的清清楚楚。地上躺了三個死邪教徒,肚裏的東西都讓子彈炸出來了,糊在墻上。房間那頭卻桌椅亂飛,雜物四濺,碎玻璃碴子更是滿地都是,原來是有一場惡鬥。
阿斯塔特正和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較勁,這東西穿著盔甲,身材居然和阿斯塔特一般大小。他倆纏結在一塊,像在角力,又像兩頭打仗的公牛,角卡在一起,非要把對手抵死。爺倆沒見過這等場面,看呆了,連槍都不知道開。
突然,阿斯塔特讓壞人打飛了,一飛就飛到到房間那頭,撞上窗玻璃才停下來。玻璃是防彈的,沒碎,但也撞出不少裂紋。
那壞人一看,就張嘴大笑,笑聲是想都想不到的可怕,爺倆一聽就知道他肯定腦子有病。因為能這麽笑的,不管是啥人,是不是人,精神肯定都不正常。
「陸戰軍哥們啊!」壞人說話了,還有點大舌頭。
「你到我這來,可不興裸奔啊。你既然是個暗黑獵手,怎麽沒穿單位發的藍工作服呢?這是大場面,光穿自己那身皮不行!告訴你,現在這地方歸我們了,你就不該到這個星球來!」。
爺倆就看,看見他的盔甲,卻有點象當日阿斯塔特穿的,但顏色不對,是死人骨頭那樣,慘白慘白的。身穿的鎧甲上,用刀刻了一整副骨頭架子的圖樣,刻痕裏都填上黑漆,遠看就像身前掛了具黑骷髏。頭上的鐵盔也不同,好好的盔上,長出了兩根大角。眼睛的地方也發光,但發的是綠光,看見了就不知怎麽覺得難受想吐。刨去黑骨頭,他的護胸上還另有花紋,是個星星,但長出好多尖刺,不能細數,只是一看就知道是混沌的。他手裏拿把刀子,刀刃簡直不知道多薄多快,雖染了血,還反光。
阿斯塔特也開口。「叛徒,你也不睜眼看看,你們還剩幾個人?」他朝壞人吐了口唾沫。
「人要是走路不留神,踩著了狗屎,屎就粘到鞋底上。你們這些叛徒,就是一泡屎,現在倒也有樣學樣,粘在星球上了。可人不會總帶著屎走路,他一發現不對,就把鞋弄幹凈。我的戰友們也要弄幹凈這個星系,把你們這坨屎,斬草除根。」
「人殘廢了,嘴倒好使,還挺敢說」。壞人怒了。從腰裏摸出把大手槍,就要打阿斯塔特的頭。
爺倆趕快開雷射槍。他爹沒打著,但娃三槍兩槍就打上了,正打中壞人的胳肢窩,那壞人看著嚇人,但不會刀槍不入,他不知誰打他,又痛又惱,刀就落了地。
他大叫一聲,就朝娃和他爹舉槍。
「這啥呀——哥們,你還養寵?你的寵不行,咬人啊,我幫你調教調教」。
槍就在他手裏就蹦跶起來了。槍裏出來的大子彈打中了娃他爹,把他打到了墻上,他的胸膛打碎了,炸碎的肉和骨頭渣子迸出來,像下雨似的。壞人把娃他爹害了,又追著娃放槍,要趕盡殺絕。娃就跑,子彈就追著他打,打到墻上就炸開,出來許多炸碎的水泥塊,還好沒打著娃。娃可狼狽,他槍也掉了,子彈打得他擡不起頭來,只知道在地上連滾帶爬,往機器後面躲。突然,壞人的手槍就沒子彈了,他把槍梭子卸了,就要從腰帶上拿新的,還說風涼話。
「這樣的蟲豸,都不能讓他們在星球上活,他們哭也好,求也好,總要殺的一個不剩」
「說得好,星球上是不能留害蟲」阿斯塔特也說話了。
混沌就回頭,立馬結結實實挨了一家夥,退了幾步,就倒在地上,槍也扔了,兩只手在心口亂劃拉。只見他護胸上露出個刀把子,卻是剛才他中雷射時候扔下的刀,讓阿斯塔特撿起來了,一刀紮進他的心窩。雖然紮得深,但刀身太薄,還在他的身體裏扭動,娃就聽見嗡嗡的聲音,從壞人胸口上傳出來,跟裏頭關著只蜜蜂一樣。
阿斯塔特的臉全腫了,糊滿了血,他走到壞人倒地的地方,就也跪下了。
「你有兩個心,我也有兩個心,因為帝皇他就讓我們長這樣。可是他不光給咱們心,他還給了咱們任務,他讓咱們帶著人們走正道,讓大夥的日子都過的平安,過得舒心」。混沌雖然倒了,手還想抓刀把,阿斯塔特一巴掌把他的手抽開,就把刀扯出來。混沌疼得嗷嗷叫,一叫,刀口就跟著噴血。
「我剛才戳了你一個心了,現在再戳第二個,你讓我先找找——」說完又是一刀。
娃總算從機器後面出來,一出來就找爹。可他爹滿臉是血,已經不說話,也不動了。他雖死,眼睛還睜著,臉上看不出怕。娃爬到他爹身邊,一看,就哭了,雖哭,還知道把他爹的眼皮抹下來,雖哭,牙咬得倒緊。
哭完了,他就站起來,把雷射槍拿在手裏。
阿斯塔特這會正靠在墻上,身下流了一灘血,旁邊是壞人的死屍。他本來皮膚白,現在更白,跟大象牙似的,傷口還流血,這血流也細細的,就好像快流完了。
他用好眼看娃,娃也看他,他們就這麽對眼。
「扶我一把」阿斯塔特到底開口了。娃費勁爬到他身後,又用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撐起來。
「你爹——」阿斯塔特剛要說,就聽腳下什麽地方,一聲悶響。
「手榴彈」娃悶悶地說了。「他們上樓呢」。
「往門外扔個手榴彈,把門鎖了,弄好之後把那手槍給我」。
「有啥用?」娃的眼全紅了,看著簡直不像娃,倒像個啥用也沒有的抽巴小老頭。
阿斯塔特就嚴肅了,還瞪娃。「你照辦就是,你的星球還有救,所以咱只要剩口氣,就不能歇手,快扔手榴彈!」
娃就扒著門往外看。
「樓梯上有東西」。娃倒一下冷靜了,按了下手榴彈上頭的按鈕,就丟出去。手榴彈跟個人似的,叮叮咚咚的地就下了樓,好像挺高興。娃就趕快關門,又上上門栓。門外突然一聲爆炸,比上一聲近點,但不光是爆炸,隔著門,還能聽見慘叫,地板也震得直哆嗦。
阿斯塔特從娃手裏接了手槍,又揪下壞人身上的子彈袋。他換個梭子,立馬把子彈推上膛。
「我找著電台了」。娃說。他在房間那頭找著個什麽機器,就動上面的開關,可機器沒動靜。
「不行呀——找著了也不能用,看著是個電台,但是沒電,不能使」。
阿斯塔特站不起來,就朝著娃爬了過去。他嘴裏直冒血,耳朵鼻子裏也淌著血,一說話,就跟含了口水似的。
「真是個電台,有年頭了,但是老電台也得用電呀」。他長嘆一聲。「得嘞,這麽地吧」。
電台面上的燈都不亮,娃就幹瞅著它們,眉頭擰成個疙瘩。突然,就有人砸門,可是娃跟沒聽見一樣,繼續瞅。外面砸門的人不停地叫喚,都不是人該說的話,有放狠話罵街的,有許願忽悠的,都摻在一起,就象畜生嚎喪。
「電——電,我有電呀,我有電了!」娃的臉一下放晴了。「我那電筒裏不就有電嗎?」
娃趕快低頭翻腰上褡褳,找電筒。「把電筒的電線接到上頭,不就能用了!」
阿斯塔特掙紮到了電台前的椅子上,一落座,椅子就吱吱嘎嘎直響。「原理沒問題,可是拿你這個手搖發電機,就算再發十個千年,電也不夠。」
「肯定有轍的!」
他倆面前的指示燈雖多,可是不亮,開關雖密,可是不能用。這電台論歲數算得上個文物,早該退休了,可是佩雷肯屬於老少邊窮裏的那個邊。在邊遠地區,該退休的東西,也不能退,還得發揮余熱,就算是縫縫補補,也要再堅持三年,這電台就縫補過多次,早已超期服役不知道多少個三年了。
阿斯塔特眉頭一皺,計上心來。
「把你的電筒接上,開搖」。
「可是——」
「搖!」阿斯塔特一把拽出旁邊的抽屜,周圍一片叮叮當當。外頭的壞人還在砸門,門栓已經給砸彎了。這些人本來力氣就大,因為腦子有病,更多了一股蠻勁。他們胳膊用勁,嘴皮子也不閑著,嘴裏出來的的已不成話了,有的學老鴉嘎吱,有的學狗嗚嗚嗷嗷,就像是病人高燒抽風時候的動靜,聽了就覺得頭昏腦脹,自己也要抽風。
「你們星球這樣的地方不能弄什麽高科技,太金貴,愛壞,老路子反倒好使」。阿斯塔特笑了。「因為皮實」
抽屜裏都是雞零狗碎,阿斯塔特翻了翻,翻出一堆電線,和一個什麽小機器,上面有個小球。他手拿這小機器,尋思了一會,就把它插到電台上,即時亮起個小綠燈。
「設計好,抗用」。
阿斯塔特閉上眼,拿手按那小球,一按,電台就尖聲叫喚,跟唱歌似的。他又扭電台上一個圓盤子,那盤子也怪,扭著扭著,到了一個刻度,就嚓嚓響。阿斯塔特聽見,就不扭了,光按小球。他倆就這麽一心一意發訊號,娃只管使勁搖電筒,搖得嘎嘎響,巨人就不停地按小球,滴滴答答。外面壞人砸門,他們只當沒聽見。
「好使嗎?」娃擡頭問了。
「訊號是出去了,用的是古代電碼。這電碼可古,是地球時代的東西,帝國還沒有的時候,人們就用這電碼了,可是因為簡單,今天我們戰團還用。可她能傳這麽多代,不光是因為簡單,而是因為還美。天下許多從古時傳下來的東西,都是不光簡單,還美的」。阿斯塔特教娃。
巨人突然不發訊號了。「行了,咱們得想法把你弄出去」。
「去哪呀?那也去不了」娃說。
「車到山前必有路」阿斯塔特又教娃。他轉身一槍,就把窗玻璃打了個大洞,碎玻璃跟下雨似的,掉了一地。他又伸手,一抓就從抽屜裏抓出老長的一卷銅線,一看就知道是放了多年的。
「你就順這線往下滑」。他告訴娃。「割手是肯定的,但你非忍住不可。腳一沾地,就快跑。」
「那你咋辦?」
阿斯塔特又笑了。「我在這頭給你拽著線,現在你快下」。
咣當一聲,門破了。倆門扇豁啷一下,就拍到了墻上。一個黑影進了門,身後還跟了許多,全是又高又大。
阿斯塔特靠防彈玻璃上的洞站著,一條胳膊伸出來,上面纏著發亮的銅線,線就從洞伸出去,垂進煙裏。
他看見來人,就呲牙,像是笑話他們。
「你們怎麽這會才來啊?我都等急了」
那些又高又膀的壞人聽見他說話,就逼過來。可是阿斯塔特不怕,他舉起手槍就放了整整一梭子。最前頭的兩個壞人登時撲倒,受了傷的也大哭大叫。
可是壞人太多了,樓梯上的那些瞅見機會,也都擠了進來。
他們手拿大槍,不停的放,直到房裏啥也不剩下。
佩雷肯是個倒黴的小地方,本來雖位置偏遠,倒能過自己的小日子,偏偏碰到混沌攻打,就一夜回到解放前。可宇宙卻大,而且太大,不管佩雷肯的地過了多少遍火,人遭了多少次罪,周圍的太空也不會有一點反應,不會給人們一點指望。
但黑夜總有盡頭。
漆黑一片的太空裏,忽然就看見火光。
太空裏沒氧氣,火燒不長,亮一下,也就沒了。可這一亮,卻像給太空的那張包公臉添了首飾,讓它也沾上了點活氣,顯出了點美。而且,若是有人有千裏眼,能看得再清些,就會發現,這些火苗可不是太空發的無名火,裏頭還有玄機。
原來太空裏卻能行船,而且還真就有艘大船,在離佩雷肯遠遠的地方飄著。
這船先是寬大,究竟多長多寬說不清,只知道站在船頭,一眼望不見船尾。雖是船,卻不像機器,倒像座大廟飛在天上,還不是一般的廟,因為廟雖多,會飛的可能也不少,但裝大炮的畢竟少見,而這船兩邊幫上,卻有無數炮台和碉堡,連綿不絕,足有幾公裏長,裏頭伸出不知多少大炮小炮,根本數不過來。看了這些炮台,就覺這船若是座廟,拜的也必是位戰神,因為一般的神根本就不在廟裏存兵器,更別提讓信徒開著裝了大炮的廟去斃人了。造船的材料也無奇不有,鋼,陶瓷,鈦這三樣,雖然出了名的貴重耐用,這船上也只算小兒科。因為船裏又有少說千八百種金銀銅鐵錫,全是叫不出名的,種種都十分珍稀。船的樣式,雖不知出自什麽人的手筆,但想來必是個有遠見,會打算的,他花了心血,把這船當傳家寶打造。因為明眼人只消一看,就能看出門道:船身雖大,裏頭的地方卻不浪費,都裝上有用的機關。兵器更多,不管什麽對手,都打得粉身碎骨。船身也抗造,別說用上一百年,就算是很多很多個千年,也沈不了。
這樣的大船不止一艘,可各自大小並不都一樣,旁邊還有許多小艇圍著轉,好像牛虻和水牛,不過大船並不會甩動尾巴趕它們走。
這會,在最大的那條船肚裏,恰有人開會。
開會的人跟船並不沾親帶故,可是長得卻也大,都穿一樣的藍盔甲,不戴盔。他們都看前面一個大螢幕,就跟看電影一樣。螢幕上放的也像電影,都是打仗的事,但卻是真刀真槍地打仗,錄了下來,在這裏放。
這屋裏也不光是阿斯塔特,還有別人,但又不能算有別人,因為這些其他的「人」都奇怪,看起來就像機器上長了個人,又像人身體裏長出了機器,不知是怎麽回事。可他們雖怪,腿腳卻還靈活,眼睛也尖,發現有活沒人幹,就默默走過去,身上不光有肉長的手,還有鐵做的手,上面出來各色電線。幹起活來,兩種手上下翻飛,別提多靈巧。屋裏本來有股槍油味,點了香,也沖淡了。
「戰友啊,這事你能打包票嗎?」
有一個巨人突然發問了,說話的時候也不回頭,還是看螢幕上的槍林彈雨。
「連長,訊號確實不長,才收了四十五秒,對方就不發了,但內容肯定全,沒有問題。當時咱們船上幾個通訊技師一聽就認出來了,機器神教的人也聽懂了。他們說這個訊號是古時的老電碼,不知多少年了,一直傳到現在。」
這位連長就追問:「電文裏說的啥」
「就一句話,翻來覆去地說,說的是」吾即陰影「。
話音剛落,屋裏所有的人都轉過來了,原來他們都能一心二用,眼睛看直播,耳朵還能記下人講啥。
這些人身高個個都有兩米五,一邊的護肩上,也畫著雙刃大斧,頭盔沒戴,原是用胳膊夾著,腿上的皮套子裏有手槍。
「馬地烏司,你能拿得準嗎——那電報真這麽寫的?」
「連長,事不過三,我檢查了三遍,還把電報錄了音登記上了。」
連長猛吸一口氣。「吾即陰影,這是咱們戰團的古訓。這電報能是誰發的呢?」
「我琢磨著,首先不是懲罰者的人。懲罰者恨咱們,做夢都想把咱抽筋扒皮,但恨得太厲害,也就不知不覺跟咱們徹底劃清了界限。他們寧可少耍一回下三濫的手段,也不願意裝成咱們的人發電報,哪怕就裝四十五秒,也不樂意,所以肯定不是壞人的奸計。要我說的話,這電報是咱們的戰友發的,是想提醒咱們,可不知道究竟是要提醒啥事。」
「你剛才是不是說,那訊號發著發著,突然就斷了?」
「這真拿不準,咱們離得太遠,訊號本來就不好,還得走小十天,才能到咱們這。掃描器的瓦數還不夠,咱們想掃描下星球表面看看有沒有動靜都沒轍。所以要麽是發的人突然不發訊號了,要麽是訊號還在發,但太弱,機器收不著了。」
「阿維爾修士」連長發話了。「咱們離開星球的時候少個人,是誰來著?」
一位巨人出列了。「少皮埃特修士。當時我們沒線索,不知該往哪找,本來應該多找些時日的,可是——」
「可是懲罰者要跑路,咱們得追。阿維爾你別郁悶,我問你這事,沒有批評你的意思。戰場上形勢不等人,當時要不追,混沌就真跑了,這一跑,下次再找著他們就是猴年馬月。」連長又擡頭看大螢幕了,大家都不說話,只有機器哢哢響。
「星球那邊還有其他電報過來嗎?」
「沒有,佩雷肯的水庫,電站,電話線算是全完了,修起來可夠喝一壺的。這星球就一個宇宙港,還沒飛船,誰也出不去。」
「現在咱們和懲罰者這一仗差不多了,壞人的艦隊讓咱們打的不輕,跑也沒處跑,打也不能打,基本全完蛋。咱們打碎他們最後一條船,然後回佩雷肯。」
「都好幾個星期了,咱還回去?要真是皮埃特發的電報——」有個不知叫啥的阿斯塔特有意見了。
連長也沒管他,就問阿維爾飛船多久能到佩雷肯。
「最快也得三十六天」
「帝皇啊。皮埃特這一掉隊,掉的可夠久的。」另一個阿斯塔特也發表感想。
連長看大家說的差不多了,就做總結性發言:
「咱們這次回去,不光是為了迎接戰友歸隊,還要檢查星球,仔仔細細地檢查,查出一點點臟也要處理。因為要是咱們做事不利索,最後混沌就還得把星球吞了。要是那樣的話,已經打勝的那麽多仗,就全瞎了,來這個星系一趟,也白來了。咱們決不能冒這個險,絕不能丟這個人。這次回佩雷肯,要全員出動,立足於打,做好萬全準備」。
阿斯塔特撥轉船頭殺回馬槍的時候,邪教徒和混沌星際戰士們也沒閑著,他們正在佩雷肯載歌載舞。
跳舞是個技術活,不太好學。很多邪教徒本來不會跳舞,但練習了幾個禮拜之後,還是有了不同程度的造詣。上文說阿斯塔特能一邊看電影,一邊和人嘮嗑,一心二用。可這些邪教徒更厲害,居然能一心四用,胳膊腿跳著舞,嘴裏還祈禱,這同一張嘴還能為混沌之神唱贊歌,同時居然還可以配合五官中其他的幾官來哭,光是一張嘴,就能幹三件事。這些邪教徒們沒有白展示才藝,他們的努力取得了豐碩的成果——妖術成型了。
妖術是個怪東西。邪教徒開了幾個星期的演唱會,取得的成績就是在宇宙港的水泥跑道上,弄出了一片大黑印子,但這片黑印子來的蹊蹺,誰也搞不明白裏頭的奧秘。它不像火燒的,也不是各種槍支彈藥,飛機大炮炸的。但裏頭的地面,已經不像水泥,也不像土了,倒像液體,就跟鍋燒糊的亂燉似的,不停地冒白煙,噴蒸汽,起泡泡,上面還浮著些拱開的水泥塊。地也受不了這麽折騰,時間一長,幹脆就鼓起來,發出些難聽的動靜,最後裂開,就好像佩雷肯臉上長了個癤子,終於破了。
邪教徒一看,滿心歡喜,幹勁更足了。好幾百好幾百的邪教徒爭先恐後地跑到這個全佩雷肯最大的癤子旁邊,把它團團圍住,一天二十四小時不停地地歌頌,可惜歌的都是正常人聽不懂的外語歌曲,也不知是什麽內容。
宇宙港的邪教徒雖多。但也不代表這裏的人都是邪教徒。
娃也在宇宙港。
「我不下命令,誰也別摟火。」戰士們馬上沿佇列傳娃的命令。
宇宙港東邊有些彈坑,坑邊都是破磚爛瓦,好做掩體。娃就帶男女老少幾十個戰士在裏頭埋伏。他這支隊伍乍一看像是丐幫門下的,身上的衣服全是窟窿套窟窿,因為要修補程式摞修補程式,也得有布打修補程式。戰士們一個個都是火柴人,扛起槍支彈藥,身子就壓彎一截,可見吃喝不行,力氣不夠。武器是萬國牌,有的簇新鋥亮,有的外觀象出土文物,樣式也象歷史書裏揪出來的。這些戰士過去都是老百姓,但仗打得多了,也就習慣了,況且如今的佩雷肯,哪還有什麽名副其實的老百姓。
娃旁邊趴了個黑胡子老爺們。他老大歲數,還用嘴撮大拇手指頭,大概心理素質不行。

他也說話「這要是出什麽岔子,咱們今天可就都搭這了。」
「我有數,出不了毛病」娃扭頭怒盯,盯得他直害臊,轉過去不看娃。
算起來,娃從塔台上逃出,有三個月了。可他不是長了翅膀飛出來的,而是有位阿斯塔特從塔台上放下一根銅線,讓他順線滑下來的。阿斯塔特知道他得滑好一會,就一直抓著那線,就算讓壞人放槍打死了,手也不松。
娃這三個月,一直又餓又累,雖然身量長大,可人也瘦了,臉上的肉都消去,臉皮貼上了骨頭。眼睛倒嚇人,不像個娃娃的眼神。他小小年紀,卻看了這麽多小孩不該看見的殺人流血的場面,又沒了爹,要是還能天真可愛,倒是怪事。可年紀雖小,他倒能拉起支隊伍,還能令行禁止。因為其他人歲數雖大,卻都在他身上模模糊糊看到些本事,似乎是獨一無二,自己沒有,以後也不能有的。雖拿不準到底是啥本事,卻也不深究,只是聽他的。
娃趴在坑邊,手裏拿支阿斯塔特用的大手槍,周圍都是戰士。戰士們緊張,個個一身大汗。娃也不管,只顧低頭去親槍上的雙頭鷹,親完就掏褡褳,一掏掏出些電線,和一個什麽機器,都連在褡褳裏電池上。機器上還亮個綠燈,意思是有電。
「時辰到了」娃就叫黑胡子爺們打電報。
爺們就按那機器,一按就看出,這機器也有年頭。他一邊按,嘴裏還念叨:
「帝皇保佑我們今天行大運吧」「帝皇的天使可別遲到呀」、
「阿斯塔特說話就沒有不算話的」娃說。「他們說要來,肯定來」
娃說話,邪教徒也不閑著。他們現在改跳踢踏舞,一邊跳,一邊尖起嗓子叫,越叫越跳,越跳越叫,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快到人的眼睛都跟不上他們胳膊腿的運動了,可見一個瘋子跳舞,十個正常人都欣賞不了。這些邪教徒也不總是邪教徒,他們也正常過,現在跳舞的這些裏頭,就有不少娃他們的街坊鄰居,比如村裏打鐵的,做生意的,還有便利商店老板,總之是臥虎藏龍,各種職業,濟濟一堂,盡顯人生百態。
可是人只要中了邪,就一輩子是混沌的奴才,永不能翻身,六親都不認,街坊就更別提了。而且混沌也像人似的,要吃飯,可是不吃五谷雜糧,專吃中邪的人拜它的這片心。只要有人拜,混沌就能長大,拜的人越多,長得越快,越大,拜混沌的人也不是全因為腦子有病,他們又唱又跳又發瘋,還殺人當供品,也是想從混沌那得保佑,拿好處。現在這些跳舞的人雖累,但臉上卻是一副抽大煙抽到了好處的表情,大概就是落到的好處之一。
可奴才們雖得了好處,星球可受了委屈:地上的那片黑現在更黑了,還往上一鼓一鼓的,動彈的厲害了。要是還拿鍋燉菜來比喻,那就是廚子覺得燉的差不多,把火開大收汁,準備出鍋了。
為什麽說是燉菜,不是燒水?因為這地不是白冒泡,地裏頭有東西。這東西呆不住了,想拱破地出來,但現在力氣還不夠,所以不管怎麽折騰,都只能暫時露出來個尖,就好像是從井裏往上蹦,但蹦不出來,只能從井口露個頭,就又掉下井底那樣。又像是個大鯊魚在海裏遊,時不時往上一躥,水面上就顯出個魚翅來。這東西不管是啥,都不是好東西。它一拱,地面就冒土,好像土也嫌乎他,看他起來,就想躲開,兩邊沒處躲,就朝上噴出來。
可物以類聚,這東西不是好東西,邪教徒也不是好人,所以不光不躲,還十分喜歡。邪教徒們一看這東西發芽了,簡直是如獲至寶,那個如癡如醉的樣子,不像個人樣了,有的當場就抽了過去,有的趴在地上,作五體投地狀,頭磕的咣咣響,還有些搞聲樂的,一個高音上去就下不來,最後把脖子上的血管都唱爆了,血噴的到處都是。那些大個穿盔甲的混沌大概見得世面多,就冷靜些,也不跟這些邪教徒摻和,只是看他們鬧。不過他們也得伴唱伴舞,他們手裏拿著的刀劍,非比尋常,都發五顏六色的光,他們就一邊跺腳,一邊拿刀劍敲護胸,敲出些動靜,就算做貢獻了。壞人們就這麽一直折騰,地也就一直動,而且不光是地,就連頭上的天,現在也發黑了,就像天地都知道自己要死,提前就穿上件壽衣,準備入土一樣。
娃遠遠看著這天地,和天地之間的邪教徒,不能不有些怕,因為畢竟是妖術,可是娃的怕壓不住娃的恨,他和混沌的大仇,還沒有報。戰士們就檢查兵器,嘴裏還念叨,有的人做了炸彈,就給炸彈裝炮撚,拿槍的,就數槍梭子裏的子彈。上文已經說過,這些人什麽都缺,沒飯吃,沒家夥,還沒澡洗,可是他們服從命令聽指揮,這會都等著娃下令。
「還行,我到底是把隊伍拉起來了,看來我還行,有那麽點帶兵打仗的意思」娃尋思。
不長時間以前,娃還就是個野孩子,盡管野,可就是個孩子,跟一般的孩子沒二樣。那會,佩雷肯的天還藍,樹還綠,菜是剛摘的,肉是現殺的,水是舀起來就能進嘴的,還有爹。可是娃這會都不記得了,因為娃已不是從前的娃,佩雷肯也不是從前的佩雷肯了。那個有吃有喝,有家還有爹的娃雖不像個死人,可卻已像是個別人,是個外人了。現在的娃,只記得山上燒的火,地上妖術造的黑霧,還有殺人,打仗,害怕。
但還有個人,娃卻記得清楚。那人是個阿斯塔特,他舍了自己的命,就為了救娃。
這幾個月裏,娃也開心過一回。是為了樣東西,當時娃在城裏,找著一台老掉牙的電台,就和那塔台上的差不多,居然還好使。娃一看綠燈亮,高興的是大腦一片空白,美得冒泡泡。更巧的是,隊伍裏有位老頭會古代電碼,還教了娃。娃就往天上發電報,然後星系那頭就有人回信,是從船上回的,雖說就是條電報,可娃和遊擊隊員只當是帝皇本人下指示。
佩雷肯上的老百姓本來沒準備打仗,所以槍一響,就被打的流離失所,四散奔逃,不知出路何在,可現在電文來了,大家都知道混沌蹦跶不了幾天了,就覺得有了指望,娃拉隊伍也容易了些。想當年,娃的隊伍才開張,不知有沒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只能東躲西藏,到處流竄,而現在條件雖然困難,倒總算能挺直腰桿打一下了。今天,他們就要主動出擊,把佩雷肯從混沌的臟手裏奪回來。
奪回來,這就是娃的打算。
娃本來趴在地上,可褡褳突然響了,娃就站起來。
天上來了電報,這就是時候到了。
娃笑一笑,張嘴大喊。
「打!」
大夥憋了很久了,一聽娃下令,都拼命放槍。
邪教徒跳舞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可娃偏偏就打了,而且一打,就打趴下小一百個。這就不僅是不能跳舞這麽簡單了,邪教徒們有些發楞,有些望天,有些亂跑,有些大叫,還有嚇毛了的,但總體看來,是怒了。可是光放槍還不算完,娃一揮手,就帶著大夥沖了上去,跑道全炸爛了,都是大坑,但娃帶著大夥,一邊喊口號,一邊猛打猛沖,看準邪教徒紮堆的地方,就殺了過去。邪教徒們本來都圍著地上那團黑,剛才讓娃們一通排子槍,打死了不少,心裏有點慌,現在娃一沖鋒,就把那一圈邪教徒,沖開了一道口子,圈不圓了。
可是邪教徒人多。不一會,西邊那些空降倉後面,就湧出黑壓壓一片邪教徒,怎麽也有好幾百個。他們一路狂呼大喊,略略擺了個陣形,就朝娃這幾十人掩殺過來。盡管大夥現在要以一當十,還是好幾十,娃也不慌張,他用跪姿踞槍,仔仔細細的瞄準,一次打兩三發,也不多大。兩邊打了一會,邪教徒的隊伍就有點散亂,但壞人和壞人也不一樣,那些大個的壞人就不慌,還把邪教徒往娃這邊趕,趕不動的就地槍斃。
快。娃想。現在就是定勝負的時候了。
突然,天亮了。
自從佩雷肯的天和地中了妖術,宇宙港附近就一直是暗無天日,煙熏火燎,可是這會卻有一道亮光,從天上直插下來。這光那麽亮,根本就沒法拿眼睛看,地上的魑魅魍魎,讓這光一照,無所遁形。還有聲音,像雷電轟鳴,震得佩雷肯的群山搖搖晃晃。然後一聲霹靂巨響。
要說為什麽響,原來卻是天上又掉下個東西,砸得破跑道土石四濺,水泥飛舞。這東西有幾十米高,戳在地上,也算雄偉壯觀,外面刷了藍漆,有棱有角,面上卻也畫著雙刃大斧。它從天上掉下來,也不挑落腳的地方,正掉在一群邪教徒中間,直接被砸到的,自然是屍骨無存,其他離得近的,也是磕著一點就死,碰上一些就亡,有些幹脆就被震得淩空飛起,三魂七魄,自然也就出了竅。
可是這還不算完,天上又亮了光,又發了聲音,又是一個空降倉,兩個,三個,許多個——仿佛天降無數鋼鐵壁壘,在佩雷肯的大地上紮根。
空降倉的門突然發一聲響,就開了,象山花開放。大鐵門拍到地上,崩起許多水泥石子,還有邪教徒的筋頭巴腦。可裏面的人也不管,就順著鋪在地上的門走出來。出來的人不是一個,也不是幾個,各個空降倉裏都走出好多人,匯成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
這些人都是藍盔藍甲,手裏不光是大槍,還有許多沒見過的兵器,都不停的放,教徒陣中立刻現出一條血路。這些兵器有的象噴火槍,卻不噴火,可拿來朝著鋼鐵一放,立刻就化成水,又有一種長槍,裏頭裝著發亮的東西,一團團噴出來,也是無堅不摧,還有種器械,裏頭飛出的子彈能追著壞人飛,把他炸死。在這些藍盔藍甲的人中間,還有無畏機甲,就和葛黑蘭一樣。這些機甲都勇往直前,專奔邪教徒隊裏穿盔甲的壞人去,找到了就用大鐵手抓起來,捏的骨斷筋折,再摔在地下。他們還會還會噴火,跑不及的邪教徒,身上就著了火,盔甲也不頂用,火苗一過,連人帶盔甲,全燒成黑炭,皺巴巴的。
地上打得熱鬧,天上也不消停。一架大飛機飛過,扔下好多炸彈,正落到佩雷肯的癤子上。這可是一劑去痘猛藥。炸彈一炸,就看見火光中現出一個妖物的形狀。這妖物長得醜惡,胴體也極大,但這一頓炸彈下去,不光吃不了,而且兜著走也兜不住,只好扭扭身軀,發出一陣嚇人的叫喚,嗚呼哀哉,又沈下地裏去。說來也怪,這地上的黑印,本來翻騰冒泡,沒完沒了,吃了這一通炸,倒正常了。現在地皮雖黑,但已是煙熏火燎的黑,和當日妖法作出的黑比,已是兩碼事了。邪教徒沒日沒夜的作法,折騰了幾個月,不知害了多少人命,終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能得逞。
此時周圍上已是槍林彈雨,硝煙遮天蔽日,好像這一仗打得太厲害,天地也裝不下,快要炸裂了。可娃卻不放槍了,只是呆呆的看。遠處有人放炮,炮彈飛得太快,飛過的地方,空氣都起大風大浪,就像快艇後頭的浪花。娃的肺裏也有空氣,炮彈一過,就也跟著咣當,可娃不動。炮彈落了地,卷起硝煙烈火,娃離得近,頭發梢都讓煙火燎了,可娃還是不動,就跟個木頭人似的。
可娃是人,不是木頭,混沌毀他家的時候,他沒有哭,現在混沌終於遭了報應,他的眼裏卻有眼淚打轉轉。
仗還在打,阿斯塔特的隊伍正在進攻混沌的陣地,簡直說不出他們有多氣派,多勇敢,就好像什麽艱難困苦,也擋不住他們,更別提幾個混沌了。娃都看在眼裏,心裏卻平靜,只剩一個念頭:
「我也要像這樣,我也要當阿斯塔特」。
暗黑獵手戰團的阿斯塔特幾經波折,終於帶著殺盡星球上混沌勢力,和接皮埃特歸隊的任務,殺回了佩雷肯:
兩個任務,都成了。

根據戰錘40K lexicanum的最新說法,暗黑獵手戰團(Dark Hunter、現在譯名為黑暗獵手戰團)的母團是以亞洲文明的刻板印象為特色的白色傷疤戰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