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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錘40k】裏面,帝皇為什麽對人類抱著那麽天真而愚蠢的期望?

2022-06-27遊戲

總有些人就是那麽傻,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

+已行之事,後必再行。日光之下,並無新事。然而,人類滅亡的慘烈程度連靈族之隕都相形見絀,因為我們正在前進演化成為一個更加強大的靈能種族。不可控的靈能力量將會把現實世界撕得粉碎,而亞空間生物們則會在銀河的屍體上大快朵頤。鐵腕是必須的,我必須掌控一切。+

「掌控一切……」拉喃喃道。 如此龐大的野心……

+必要之舉。如若不然,人類將會像靈族一般覆滅。他們的靈魂在亞空間的潮汐中如同火炬,讓邪魔們趨之若鶩。不久之後,所有人類的靈魂都會像燈塔一般耀眼。+

你, 拉的疑問越來越多。 你怎麽知道?你究竟預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未來?前進演化本身又該如何控制、操縱?

+我預見了一切,拉。正如我們所認為的那樣,亞空間是現實世界的倒影。它就像一面鏡子,映出我們的一思一念,一舉一動。每一分憎恨,每一次死亡,每一場夢魘,都在裏面永遠地回響。現實世界中曾出現過的每一個男人、女人和孩子,他們經受過的創傷和苦難都將流淌在這片國度。人類依賴亞空間,航行其中,穿越星海,是因為我們別無選擇。但如今,我們得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網道。」寂靜的夜空中,只聞拉的一聲呢喃。

+網道。人類正在昇華,拉。人類正處於飛升為靈能種族的最後關頭。而不受控制的靈能者則令亞空間垂涎不已。人類之中如果充斥著這種生物,像靈族一般在這一步失足,那將萬劫不復。我不會讓人類遭受同樣的命運。靈族曾手握命運的鑰匙——網道,但它們太天真,太自負,錯失了良機。它們從來沒有切斷自己與亞空間的聯系,靈魂之火招致的詛咒摧毀了整個種族。+

拉知道這些。但過去,他只把這些看作是縹緲的預言,從未與自己聯系起來。有了網道,人類就不再需要導航者。不必依賴星語者不可靠的夢囈進行通訊。船只再也不用冒死闖過亞空間的驚濤駭浪,擔心自己被惡魔群起攻之。但靈族不也曾是這麽做的嗎?

+不。它們雖然不需依賴亞空間,卻從未切斷自己與它的聯系。為了人類,我將完成這一壯舉,一勞永逸。+

拉在虛無之中顫抖著,他轉過頭去,眼裏映著遠方的點點星光。他再次面朝泰拉,他並不記得它的確切方位,只是下意識地知道它在那。每一粒星星都是那麽渺小,太陽一定就在其中,那麽地遙遠。

+為了成為一個靈能種族,我們正在邁出最後一步。我征服人類的搖籃世界,接著是整個銀河,就是為了給人類保駕護航。我們的種族中沒人能夠置身事外,以免某些人的無知招致整個物種的淪陷。如今,我們已經從人類的頭腦中鏟除了信仰和恐懼,徹底清理了宗教,以免它們為亞空間生物的入侵大開方便之門。接下來,我將引導人類,讓散落在宇宙中的人們不需要蓋勒力場也能穿梭群星,不需要星語者的詭異夢境也能自如交流。帝國治下的和平,帝國境內的法律是這個物種的堅強保護。當人類在我的保護下擺脫了亞空間,我就能最終帶領它成長為一個靈能種族。+

原體, 拉的腦海激蕩。 雷霆戰士、統一戰爭、大遠征、星際戰士軍團、帝國真理、網道計劃。由寂靜修女監視,裝滿靈能者的黑船。這全都是為了——

+掌控一切。暴政並不是我最終的目的,拉。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實作絕對掌控的必要之舉。+

如此狂妄…… 異端思想在拉的心裏潛滋暗長,無法抑制。他是如此地渴望,想要窺視主人掩藏的無窮野心,哪怕只是冰山一角。那股純粹的,無與倫比的傲慢。

+必要之舉。+皇帝的聲音冰冷如鐵。+既非傲慢,也非自負。而是審時度勢,因勢利導。我曾告訴過你,拉。人類需要統治者,相信你已經明白了這一點。這是一場漫漫長征,一頭是一樁萬年以前的謀殺兇案,另一頭是統治者帶來的無上秩序。整個種族的希望就在那遙遠的終點。因為我——人類的統治者——將帶來救贖。+

拉出神地望著遠方的泰拉。一種陌生的感覺,仿佛恐懼,沖擊著他的心靈。他感覺到的,究竟是震撼,還是感動?他也說不清楚。

+你在流淚,拉。+

禁軍驚訝地用他包著金甲的手指擦了擦紋著刺青的臉。在遙遠太陽的微光下,指尖上的水光瑩瑩可見。

「我以前從未這樣。」

+此言差矣。在你母親去世的那個晚上,你哭過。只不過你現在忘記了。+

拉怔怔地看著指尖上的淚水, 真是奇怪。 「恕臣不敬之罪。」

+這沒什麽。凡人永遠無法理解我的雄心壯誌,即使是那些和萬夫團一樣永生不朽的凡人。+

拉的腦海中劃過又幾聲低語,眼前浮現出叛亂的陣陣回憶。 現在,整個計劃都受到了動搖,它根基處的裂紋在一點點擴大。

+原體,+皇帝肯定道。+見證他們。+

拉抽了一口涼氣。他馬上做出戒備,緊握著長矛,鷹隼一般的目光一寸寸觀察著周圍,以備不測。但引入眼簾的無非是毫無特色的空曠,太過平坦,絕不是自然形成的。無論他望向何處,都只能看到一條蒼白的地平線,上接無雲空曠的天穹,下連貧瘠裸露的大地。甚至他的視網膜掃描器也沒有捕捉到什麽有用的東西。這要歸功於機械教和他們的大陸改造引擎。

靈光一閃,他知道了自己身處何方。

「烏蘭諾。」他的低語帶著奇怪的回音,順著微風漂流而去。他不禁想,也許他是這世界上最後一個活人。

「烏蘭諾,」緊接著是皇帝的回答。拉猛地一轉身,只見他的君主披掛著一身黃金鎧甲,由上至下散發出黃銅樣的燦燦光芒。甲胄上點綴著帝國雙頭鷹,仿佛遠古時代的薩滿,將對抗黑魔法的紋樣刺滿自己的身體。「還記得你上一次來到這裏是什麽時候嗎,拉?」

他哪裏會忘?那是一場偉大的凱旋,皇帝即將從大遠征中抽身,返回泰拉。在這之前的最後幾個小時裏,成千上萬的軍佇列陣以待,向皇帝致敬告別。就在那一天,整整九個——九個!——原體在此聚首,簇擁在他們的父親身邊。

也是在這一天,荷魯斯被任命為戰帥。

瞬息之間,拉的眼前又開始閃回。單調的鹽沼翻騰著一片色彩的海洋:紋章,旗幟,士兵,坦克,泰坦。雖百手而不能明指,雖百目亦不能盡視。火星機械教平整了整片大陸,移山填海,重塑了星球表面,只為了籌備這場大遠征中最宏大的盛典。

啊,聽,多麽熟悉的聲音。成群戰爭機械的虎嘯龍吟。戰士們帶著他們的赤誠和驕傲,向天空呼喊著他們的勝利。遠遠地聽去,泰坦的腳步聲就像罕見的、有節奏的陣陣滾雷。一個戰鬥群的龐大引擎,就像一場恐怖的風暴,足以將整座城市連根拔起。而這裏,它們的數量得乘上三,再乘上三個三。這些火星的巨獸在軍陣旁大步走過,腳踝處密集了數百萬士兵。它們巨大的腳印甚至構成了這片平原上新的地貌。

影月蒼狼軍團是這次遊行的排頭兵,盔甲上漆著高貴的珍珠白,而不是他們墮落為荷魯斯之子軍團後,渾身糊著的銹蝕綠色。

緊隨其後的,是無數來自各個軍團的士兵方陣。並非所有人都擁有來自原體的饋贈,但在沙漠的陣陣熱浪中,他們依然飽含驕傲,屹立在獵獵鼓動的戰旗之下。

原體們心性迥異,面貌不同。他們相距甚遠,登上了宏偉的觀禮台。他們所處的高度甚至能俯瞰元首型和好戰者型泰坦,更不用說其他戰爭機器了。原體,善戰的猛將,每一位都是皇帝基因技術的傑作,沐浴著,或是忍受著高台之下士卒們有組織的陣陣歡呼。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向台上走去,向齊整的方陣致意。安格隆,高舉著武器,士兵們山呼海嘯,頌揚著他的偉力。他仿佛又成為了當年,努凱裏亞的競技場上,為歡呼和吶喊所鼓舞的角鬥士安格尼烏斯,無敵的紅沙之王。

洛迦·奧瑞立安,皇帝的傳令官,張開雙臂,鼓動著台下數百萬忠誠的靈魂發出越來越高的聲浪。他是個絕妙的煽動家,收獲了一陣陣崇敬的呼喊。

終於。輪到了聖吉列斯,皇帝那生著雄鷹之翼的子嗣,新生帝國活著的象征。此時的他多情、不忿,帶著些不情願。他收獲的呼聲是最為響亮的,而台下聚集的成千上萬男男女女太過遙遠,看不見他們近乎虔誠的信仰如何在天使的眼睛裏不安地閃爍。盡管如此,當人們呼喚他,懇求他時,他還是拔出長劍,向平原上列隊的人們致敬。目睹他展開雙翼,令士兵們的喉嚨因歡呼而嘶啞。一根羽毛脫落,在風中緩緩地飄蕩。擁有它的那支帝國軍隊將其視為神聖的遺物,白色羽毛的圖案將會永遠繡在戰旗上,作為他們榮譽的象征。

原體們逐一在台上亮相。終於,萬眾期待的人類之主,登上了這世界的焦點。

霎時間,仿佛整個星球都安靜了下來。那個偉岸的金色身影吸走了所有人的註意力。而那些離遊行中心幾公裏的人們,則死死地盯著高高聳立的,連線著伺服顱骨的顯示器。

皇帝站在原體們前方,全副武裝,但人們都知道他不會再加入戰爭了。無數男女仰視著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在遠征型和鋼鐵型頭盔的遮擋下,許多軍團士兵基因改造過的臉上也淌滿了淚水。

宣旨,正式任命荷魯斯為戰帥。高台之下,歡樂的海洋翻卷著浪花,人們慶祝著帝國的無數勝利。榮耀歸於帝國,榮耀歸於皇帝,榮耀歸於戰帥。

儀式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所有人都知道,皇帝不會在凱旋儀式結束後講話了。畢竟,他又能講些什麽呢?聚集在此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皇帝接下來的計劃。他將從大遠征中脫身,把殺伐大權交予他的兒子們,回到泰拉,為這個不斷擴張的帝國繼續謀劃各種工程和大計。當然,就算他說了什麽,也沒辦法減輕人們因他離去而感到的失落。

然而,在一切行將結束時,他還是向他的子民開口了。

「我必須離開,」在擴音器和通聯網路的輔助下,他懇切的聲音傳遍整片平整的大陸。「我情非得已,只因情勢催人。我的人民們,請接受我的歉意,我只想告訴你們,即便返回泰拉,我也將繼續為帝國,為人類的福祉而奮鬥。」

講台上簇擁著禁軍的隊伍,其中一排位於原體們的身後,兩個拉的身影在佇列裏穩穩挺立,默默地註視著一切。第一個戴著頭盔,全神貫註,帶甲的手牢牢抓著禁軍長矛。他正是一個完美的映像,對映著身邊站立的另一個自己。第二位沒戴頭盔,臉上掛著淺淺的微笑,激動人心的一幕幕正在他的眼前生動地閃爍。

皇帝從人群中轉過身,穿過他周圍的半神們。原體們已經開始用一種全新的戒備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待父親和彼此。他們之中的一個人占據了頭把交椅——不是受到普遍贊許的平等兄弟,而是皇帝欽定的 群臣之首 。就像任何一個家庭,面對這種變化,他們現在的反應可以說是——各懷鬼胎。

「拉,」皇帝招呼著。他們周圍的顯貴們繼續交頭接耳,不再留意兩人的存在。

「這一切,」禁軍問道。他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拂過原體們的虛影,掠過覆蓋著星球的大陸,穿梭著飛船的天空,歡呼著、蠕動著的人群。「為什麽,主公?雖然我從未提起,但從那之後,我就一直想問這個問題。這所有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榮譽,」皇帝回答。「那些自命為我兒子的生物,他們需要滿足自己的虛榮心。我需要榮譽來填飽這些趁手的工具們,仿佛這是什麽果腹的飼料。這些那些個光榮戰功,和古代的王公們沒有什麽不同。他們大概從來沒想過,這些榮譽對我來說都是浮雲而已。只要我願意,史前時期,我就可以從這個種族的陰影中現身,輕而易舉地奪去統治一整個星球的光榮。他們之中只有三個人曾問過我,為什麽要精心選定現身的時間。」

拉又看向了講台上薈萃的濟濟群英。他沒有問起是哪三個人。事實上,他並不在乎,這些故事無關緊要。

「所以我幹脆給了他們烏蘭諾,」皇帝繼續說道。「他們渴望自己的榮譽和成就獲得認可,而這場勝利無疑是對他們赫赫戰功的至高獎賞。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恰似人們所描述的,奧林波斯山上的亞卡亞諸神們。」

拉對這些傳說自是耳熟能詳。宙阿斯,雷霆之父神;雅文娜,戰爭使者;赫爾謬斯,如風行者;赫拉克魯斯,偉大的半神英雄。這些吵嚷不休,愛好暴力的的神明,仗著自己的神力在信奉他們的凡人中肆意妄為。

「古往今來,人類對神祗的看法在不斷變化,」皇帝沈吟片刻。「古代神話所描述的,更像是一群天生擁有神力,而不必付出任何代價的凡人。喜怒無常的雷神,敲破戰鼓才能請出來的戰神,和那些墮落又瘋狂的暴君。他們身上折射出的,正是神力對凡人心智的影響——構成人的要素都被竭力地放大,令人異化和扭曲。是不是很熟悉?就像那些我親手造出的神——原體?」

拉模模糊糊的咕噥了一聲。「不,陛下,這不是我想問的。我的意思是……為什麽這場背叛事先竟毫無征兆?為什麽您沒有預見到這場悲劇?」

在拉的記憶中,皇帝第一次猶豫了。他不禁懷疑,也許自己是第一個以禁軍——甚至是帝國子民——的身份,提出這個問題的人。但在萬夫團內部,這個話題被翻來覆去地嚼爛了,而他們從沒得出一個令人信服的解釋。禁軍只知道恪守本分,盡忠至死,就算有些疑慮,也會讓它爛在肚子裏。

「你的問題直指向遠見的本質,」皇帝說。「聽你的用詞和口氣,你似乎覺得預言和回憶沒什麽兩樣,就像回想自己走過的路,兩旁的風景、碰見的行人都會像放電影一般歷歷在目。」

拉沒法將他的目光從原體身上移開。福格瑞姆,一如既往,掛著個大大的笑臉;馬格努斯一本正經,笨拙地掩飾著自己的心煩意亂。即使是在這榮耀的時刻——尤其是這一刻——接近他們也讓禁軍從裏到外犯著惡心。他多麽想親手宰了他們。

「難道不是嗎,主公?預言不就是為了完美地預知未來嗎?」

「你似乎在暗示些什麽。」

「臣雖鄙陋,然萬死不敢妄言。我只是想尋求您的啟迪。」

皇帝斟酌著他近衛說出的每一個字。「我明白了。」

「陛下,我絕無不敬之意。」

「我知道,拉,這沒什麽。想想看吧,我為他們準備了一切,這些自負的小神們堅稱自己為我的子嗣。我警告過他們亞空間的險惡,而他們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帝國呱呱墜地,它就需要導航者和星語者來聯系群星。失去了這些不朽的靈魂,帝國的建立根本無從談起。沒有哪個虛空海員和靈能者真正了解亞空間的兇險。船只總是失蹤於漫漫畏途。星語者為自己的力量所折磨。導航者常常在驚濤駭浪中發現種種恐怖。作為對濫用靈能的警告,我下令禁絕智庫的一切活動。我們最寶貴的技術之一,蓋勒力場,則讓船只免受亞空間汙染之苦。這些不是什麽機密,拉,而是只為少數人掌握的知識。連亞空間對生物的腐化也並非無人知曉。早在拉攏他的兄弟一同叛亂之前,十六號就親眼見過了。這片被我們稱為‘亞空間’的世界緊挨著我們的宇宙,其中每時每刻都沸騰著無窮、陌生的惡意。你看,原體們早就知道這些。那麽就算我換種叫法,把那些亞空間生物稱為‘惡魔’或‘邪神’,又能改變些什麽呢?」

「我不知道,陛下。我看不明白這其中的變化。命運的絲線亂作一團。」

皇帝沈默片刻。「你說要‘完美地預知未來’,」他再次開口,「卻不知道,凡事都有極限。」

一眨眼,烏蘭諾的勝利慶典無影無蹤。兩個心跳間,皇帝和拉站在了一片巖石海岸上,冰冷的鹹水漫過腳踝。屹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數百米高的懸崖——表面或陡峭,或傾斜。就在拉凝視的時候,松動的巖石不斷從懸崖上脫落,墜入離他們不遠的水裏,拍打出點點白花。

「把你現在站著的地方,」皇帝道,「當做‘現在’。看到崖頂了嗎?」

「是的,主公。」

「那就是‘未來’。你能看見它,也知道它長什麽樣,對吧?現在,登上去。」拉一頭霧水。「現在?」

「爬上去,禁軍。你向我尋求預知的本質,而我現在正要給你答案。」

拉慢慢地走上前去,端詳著斑駁的巖層,尋找著第一個立足點。他四處試了試,找到了一些足以承載他重甲的巖塊,小心翼翼地避開更脆弱的石頭。

不過十下心跳,他穿甲的手就捏碎了一塊石頭。拉猛地一滑,手馬上抓牢了另一塊;可惜這一塊石頭也不怎麽配合,伴著一片叮鈴哐啷,拉從幾米高重重地砸向了地面,揚起一片白色的粉塵。

「你把上面安全的地方挑了個遍,」皇帝的聲音傳來,「卻還是摔了下來。你沒想到那塊石頭是脆的。」

「可它看起來確實很結實。」

皇帝的嘴角輕輕上揚,這是拉有生以來見到的,最令他不舒服的一幕。表情像油漆一樣粘在一張人臉上,看起來像化裝舞會上的假面男女一樣虛偽。「對,」皇帝點了點頭。「看起來是這樣,而當你知道真相的時候已經太遲了。現在,再試一次。」

拉再一次遲疑了,這近乎反抗的神情出現在一個禁軍身上,實在是稀罕至極。

「不必了,主公。我想我現在明白了。」「是嗎?那麽好好看看這周圍的海面,拉。」

拉走回皇帝身邊,把眼光投向無邊的大海。海水輕輕拍打著岸邊的礁石,極目遠眺,在地平線的盡頭,隱隱有著大陸的反光。

「我看到了一片陸地,或許是一個島嶼。」

「這是千年以前的艾爾比亞,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你現在能看見海岸,知道它的方位,也知道該如何到那裏,比方說乘船、飛行或者幹脆遊過去。」

皇帝深色的眼瞳失去了焦點。在拉看來,他雖面朝遙遠的海岸,思緒恐怕早已飛向九天。「所以,你選定了旅途的終點。但你唯一能看見的只有目的地。你看不見水底吃人的怪獸,也看不見喜怒無常的海風。風又會將你送向哪?東?西?南?北?它會把你丟擲船只,還是幹脆將船扯個粉碎,揚長而去?水下或許還有暗礁,在它們磨碎你的船殼之前,你是絕對沒法發現它們的。就算歷經千辛萬苦上了岸,歡迎你的可能只有岸邊居民黑洞洞的槍口。」

皇帝轉過頭來看著拉,奇怪的是,他的眼神有些渾濁。「你能看見海岸,但此岸到彼岸的種種風險,恐怕你是不能一一看清的吧?」

「要是我早就料到了呢,主公?也許我算到了其中每一種可能。」

「也許吧。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情是根本無法預料的。每一個飛過的瞬間都飽含著無限的可能。為你造船的女工可能在完工前心臟衰竭,也可能出於某些原因——你多嘴失言,你用的是假鈔;或者她從頭到尾在撒謊,因為她是個小偷——你沒能拿到船。可能敵人在你起航前鑿爛了船,又可能航行到海峽中間時,你發現了一個更加誘人的地方。這一種接一種的可能,一條又一條的道途,伴著流逝的一分一秒,創造出了無窮變量,縱然你機關算盡,又能看得清其中的多少呢?」

皇帝面色蒼白,神態冰冷。他揚起手來,仿佛是要用金色的手甲捏碎那片海岸。「我能看到海岸,拉。我知道那裏有什麽在等著我們。但從這到那之間無數的可能,連我也沒辦法悉數掌握。」

最後,他垂下了手。

「這,就是預見,拉。預見將會出現的永珍未來,然後猜測實作每一種未來的無窮途徑。甚至要縷清導致每一種可能的可能。將每一個生命會做出的,影響他周圍每個人的決定都計算在內。這無止境的謀劃窮盡了我漫長的生命。但要想真切地看清這一切因果,只能……」

他慢慢踱步,指了指遙遠的海岸。「親自到那看看,」拉接過話頭。

皇帝點點頭。「當實驗室被襲擊,原體計劃遭到破壞時,我是應該將他們全部殺死,還是像後來我所做的,相信自己會將他們找回,驅使他們建功立業?如果我為了避免原體的流散,將之全部摧毀,帝國還會像現在這樣崛起嗎?沒有了這些大將先鋒,大遠征會不會最終夭折,甚至胎死腹中?這些現在還沒有答案,拉。我們現在正在海上漂泊,被意想不到的野獸和巨浪襲擾,但所幸還未偏離航線。」

「我絕不會辜負您,主公。」

以上節選自【人類之主】

他已經算盡一切,但還是沒法得償所願,人性只不過是其中一個小小因素,而且人性已經給他很大驚喜了,在沒有他的指引下人類撐了一萬年,這已經超出他和馬卡多的設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