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團長,我們離婚吧。」
重生第二天,我打了離婚報告他無法理解:「為什麽?就因為我要領養念識?」
「對,就因為他,因為他是我死去的表姐,你心上人的孩子!」
上輩子,我閃婚嫁給了大我10歲的老男人
婚後,他雖然年紀大但會疼人
我們一直相敬如賓,恩愛幾十年。
還生了一個優秀的兒子,眾人都說我嫁了一個好歸宿。
所以當重生回來時,我也做好了再來一世幸福的準備。
直到那天,我在封存的樟木箱裏找到一本日記。
裏面寫滿了他和相愛的人過去,還夾著我早已死去的表姐照片
原來,我只是一個替代品
而現在,他還要我這個替代品做他心上人孩子的後媽!
我的真心錯付兩世。
這輩子,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纏結了。
表姐是獨一無二的,我亦然如此。
「啪」地一聲。
顧駱洋的旱煙桿,掉到了地上。
他有些慌亂:「小溪,那……都過去了。」
「那你可以忘了她嗎?」我苦笑地看向男人。
我多希望他能肯定地說早就忘了
可是他卻沈默了
我崩潰搖頭:「真可笑,我一個活著的人卻不及一個死去的人重要?」
還沒說完,顧駱洋騰地起身厲聲呵止:「請註意你的用詞!」
只是一個死字,就讓他失控了。
我心裏陣陣發寒,繼續開口:「那你娶我,是因為我和表姐長的像?對我好,是因為無法彌補對表姐的虧欠所以讓自己心安?」
顧駱洋像被踩住尾巴的貓,橫眉豎目:「夠了!你怎麽什麽傷人話都說得出口!」
我縮著肩膀,滿腔的難過:「其實念識就是你跟表姐的孩子吧?」
顧駱洋呼吸一僵。
我扯了扯嘴角,苦澀至極:「算了,不用回答了,就這樣吧,離婚。」
這麽明晃晃的情意,自己上輩子怎麽就沒想到過呢?
我不想再多說,轉身進屋,我的腿軟發顫,靠在門框上,無力又難受。
第二天。
我早早來到部隊,沒找到顧駱洋。
便單獨到上級辦公室,打了離婚申請
來時還想若是見了會不會不舍。
現在想了想,不見更好,不見我就不會再有任何留戀。
辦完一切手續,我回到家屬大院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打算去深市。
院外,表姐兒子念識的嬉鬧聲響起,隨之還有姨媽嚴肅的囑咐聲。
「念識,你記住,小姨不喜歡你沒關系,顧爸爸才是做主的人。」
「只有顧爸爸能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乖孩子,你千萬要巴結好你顧爸」
一字一句的囑咐,像利劍戳進我的胸膛,鈍痛極致。
我想沖出去跟姨媽對峙,可很快又忍了下來。
剛剛已經簽了離婚協定,現在計較這些有什麽意義?
我背著包袱不動聲色,等院子裏沒了聲才出門,偏偏還是跟姨媽二人碰了個正著。
姨媽驚著了,老臉煞白。
「小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我收了視線,攏了攏包袱就要走。
剛走兩步,姨媽卻慌得趕緊來拽我:「你別走啊,我是跟娃說著玩的,小溪,你這樣姨媽心裏怎麽過的去啊?」
我的手被「親切」的姨媽攥的生痛,可跟心裏的痛比起來,卻是不值一提
我真以為,姨媽是好人,是真的關心自己。
可卻不曾想,她存著心思竟是那樣的狠,我理解卻不接受。
姨媽為外孫打算,我也為自己打算
人立在這世上,靠別人憐憫是過活不起來的,唯有自己立起來。
「挺好的,恭喜你們一家團圓了」
而我也要去謀自己的幸福了。
我一寸一寸抽回自己的手,力道很輕,姨媽卻跌到了地上。
她摔個結實的屁股墩,「咚」地一聲聽得就痛。
我瞳孔一震,連忙伸手去拉她。
倏地,卻被人猛地推倒在地:「宋小溪,你做什麽?」
聲音我這輩子都忘不了,是顧駱洋我狠狠地摔在地上,小腹的鈍痛讓
我啞然失聲。
顧駱洋扶起姨媽,轉頭放狠:「這裏已經不是你家了,請你離開———」
話未說完,地上是一片鮮紅,他瞳孔驟然一縮!
我跌坐在一灘鮮紅的血跡裏,身體蜷縮成蝦米環抱著。
「痛,好痛」
我抑不住地喊痛,拼了命地護著肚子想讓血不往外流。
姨媽大驚失色:「這,這像是流產啊!」
流產!?
顧駱洋大駭,抱起了我就往外跑。
我的小腹像被人生生撕成兩半,疼得全身發抖,
我混沌的意識清晰地感覺到還沒有三個月的孩子正跟自己剝離
………
病房裏,剛下手術台的我,做了個夢。
夢見兒子跟我說他要離開了
我伸手想去抱住他,可什麽都沒抱到,卻把自己抱醒了。
消毒水彌漫的病房裏只有醫生,不見顧駱洋的身影。
聞聲趕到的醫生先開了口:「醒了就沒事了,好好休息吧。」話落要走。
我一把拉住了人:「醫生,我孩子沒事吧?」
醫生眉心一緊,語重心長:「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以後還會有
那現在呢?我撫上已然平平的小腹,現在沒了!
猩紅的望著天花板,淚水蓄滿眼眶,悲痛淹沒了全身,我死死地咬著唇。
不會再有了,我那麽聽話聰明的兒子,不會有了。
這結果在我被顧駱洋推倒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
剛剛那個夢,是他來跟我道別的。
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下一秒,我直接拔掉了自己手上的輸液針。
下了床,我一步一步走出醫院。
南下廣州的長途巴士在醫院門前停下,售票員扯著嗓子喊:
「廣州,要去廣州的上了哈,今年最後一趟了!」
我捏了捏口袋,我全部的家當八百四十三塊二毛錢的家當還在。
我沒有絲毫猶豫,踏上了長途巴士
從今以後,我要為自己而活!
……
病房外,繳完費的顧駱洋剛剛趕來
愧疚的情緒累積讓他太陽穴發緊,道歉的話又醞釀了一遍,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擡手推病房門,輕輕一碰卻發現房門虛掩。
心口猛然一緊,顧駱洋大力將門一
推。
「宋小溪!」
房門大開,病床上空空蕩蕩,而人早已沒了蹤影……
……
1983年12月,軍區部隊。
「營長,嫂子沒回家,還在辦公室,說你不來她不走!」
狹小的辦公室外傳來警備員尊敬的聲音,一輕一重的步伐在緩緩靠近。
宋小溪顫抖著手將日記本合上,卻怎麽也合不住。
「哢嚓」一聲。
門在背後推開,宋小溪手摁在好不容易關上的箱子上,心跳格外的快。
「小溪,不舒服嗎?」
清澈的男聲在靠近,腳步也愈發有力量。
宋小溪咬著牙強行平復了情緒,才堪堪轉過身,笑著說:「沒事,可能是沒睡好。」
眼前剛滿三十三歲的顧駱洋,軍綠色的衣服在身,眉眼俊傲,修長的身軀站的筆直,一絲不茍的面容下已經有了上位者的氣息。
宋小溪的心裏泛起漣漪……
直到真正看見顧駱洋時,她才接受自己真的重生了,重生到嫁給他的第三年。
望著男人平靜如水的面孔,宋小溪心裏混亂一片。
上輩子,嫁給顧駱洋時,他30歲,自己20歲。
母親說他是軍人,當兵耽誤了婚姻,雖然年紀大點但會疼人,更何況還是個營長,未來前途一片大好。
婚後顧駱洋確實如母親說的那樣,對她很好。
她們一直相敬如賓,恩愛幾十年。
還生了一個優秀的兒子,眾人都說她嫁了一個好歸宿。
所以當重生回來時,她也做好了再來一世幸福的準備。
直到今天他送資料,意外發現這個樟木箱,看到了自己上輩子沒見過的日記本。
裏面寫滿了他和相愛的人過去,裏面還夾著她早已死去的表姐照片……
見她沈默,男人一貫妥協:「生氣了?」
宋小溪回過神,搖了搖頭。
她生氣什麽呢?
表姐已經死了,可是悵惘如鯁在喉。
「下次不會再讓你等這麽久。」顧駱洋摩挲了下她的雙肩,語氣更是柔和,「你這麽著急,肯定是有事,你說我聽。」
……
回家的車上,宋小溪面無表情地看著車窗外。
再等幾天就是過年,街邊熱鬧非凡。
行人提著豬肉和年貨行色匆匆,臉上掛著即將要團聚的喜悅。
來時她也是這般興高采烈的,可現下卻怎麽都提不起情緒,總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他的日記,想到表姐。
顧駱洋見狀,開口安慰:「你別急,蘇鶴雲兩口子不會離的,他們就是嘴上吵,說不定等我們趕過去,他們已經和好了。」
是的,她就是為好閨蜜姜嘉瑞吵架的事著急去找他的。
蘇鶴雲是顧駱洋的戰友,姜嘉瑞是自己的好閨蜜。
他們二人也是在自己的撮合下認識結的婚,到現在也結婚兩年了。
兩口子也恩愛,可就在一個月前姜嘉瑞意外收到蘇鶴雲初戀女友來信。
上面寫著初戀女友嫁人後被婆家人虐待,後悔當初沒有反抗家裏人,應該等蘇鶴雲從部隊回來。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點,最重要的是姜嘉瑞追問蘇鶴雲的時候,蘇鶴雲全然不覺自己跟那女人通訊有錯。
他還對姜嘉瑞諷言諷語:「我只是跟她通了個信,連面都沒見,你有必要上綱上線嗎?」
當時姜嘉瑞哭著跟自己說的時候,不覺嚴重。
可此時此刻,當事情落到自己的頭上,宋小溪才感同身受地明白。
姜嘉瑞受不了的不是蘇鶴雲回的那封信,而是蘇鶴雲心裏還有那個人。
宋小溪眸子晦暗不明,望向認真開車的男人,聲音不輕不淡在車裏響起:「駱洋,如果你的初戀女友也受到傷害找你求助,你會理會嗎?」
顧駱洋淡定地看著前方,不作思考脫口道:「我不會。」
宋小溪心下一喜,握緊的指尖也隨之松開。
下一秒,卻又聽顧駱洋堅定開口:「因為我會娶她,不給旁人任何傷害她的機會。」
第2章
冷空氣順著車窗縫隙鉆進宋小溪的脖子裏,她錯愕地看著男人,下意識問:「那你當初為什麽沒和我表姐結婚?」
脫口而出的話被顧駱洋按喇叭的動作和急剎聲掩蓋。
車子猛地往前傾,慣性讓宋小溪的額頭重重地磕在了副駕駛台上。
擡起頭瞬間,就見顧駱洋已急匆匆下車,抱起了路邊的孩子。
宋小溪快速跟著下去,就聽見顧駱洋溫柔地關切響起:「你們來這裏怎麽也不提前通知我,我好去接你們。」
提前通知他?是熟人嗎?
宋小溪愕然望去,快步走近才發現是多年沒見的姨媽吳水紅一家。
而他手裏抱著的孩子,正是表姐的兒子。
「姨媽。」宋小溪緩緩叫了聲。
顧駱洋側頭才瞧見宋小溪撞紅的頭,伸出手想去揉:「小溪,你沒事吧?」
急切的姨媽卻一把拉過顧駱洋:「駱洋,我們不知道人民醫院在哪裏,你快帶我們去吧,孩子燒了兩天!」
顧駱洋迅速縮回手:「小溪,你先去鶴雲家,我送完他們去醫院再來接你。」
宋小溪站在路邊看著飛速開車離開的男人,心裏悵然至極。
顧駱洋一直和表姐家有聯系,她卻是今天第一次知道。
……
來到姜嘉瑞家,家裏一片狼藉,鍋碗瓢盆全被砸完。
姜嘉瑞坐在床上哭紅了眼睛,蘇鶴雲卻不見人影。
「小溪,這次我是真的要離婚了。」姜嘉瑞見到宋小溪,堅決開口。
宋小溪小心翼翼地撿起地上碎了的結婚照,聲音微顫:「可你不是很喜歡他嗎?」
姜嘉瑞吸著通紅的鼻子,鼻音重得很:「喜歡是一回事,可他心裏有別人,我膈應。」
宋小溪抖著婚紗照上碎玻璃的手一顫,倏地被割了一下,指尖冒出血來。
耳畔的姜嘉瑞哭聲又響起:「小溪,我真的好羨慕你,顧營長心裏只有你,對你這麽好,結婚三年了還是這麽恩愛。」
宋小溪捏住血口,忍不住內心回答:可是他心裏好像也一直有別人。
姜嘉瑞哭了好一會兒才停住,昔日泛著光的眸子只剩絕望:「小溪,我後悔當初嫁給他賣了廠裏的工作,現在要離婚,人財兩空,我以後可怎麽辦啊?」
宋小溪放婚紗照動作一怔,若是自己和顧駱洋也是如此,她還是從村來的,能在城市立足嗎?
可嘴上卻勸著姜嘉瑞:「蘇鶴雲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會同意離婚的。」
心也跟著說:那都是過去了,自己不能胡思亂想。
宋小溪又勸了姜嘉瑞好一會兒,見夜色已晚,那孩子的燒也不知退了沒有,顧駱洋怕是在醫院忙,所以才沒來接她。
於是一個人踩著冰涼的夜色回到了軍區大院。
快到家門口時,宋小溪瞧見家裏亮著燈,時不時有笑聲傳來。
顧駱洋回來了?
宋小溪揣著淩亂的心疾步走近,輕輕推開門,顧駱洋抱著表姐的孩子逗弄,那孩子活潑得不像燒了兩天不退該有的樣子。
顧駱洋聽到門響,抱著孩子起了身:「小溪,你回來了。」
宋小溪剛要答,卻被顧駱洋懷裏的孩子出聲打斷:「爸爸,她是你給我找的後媽嗎?」
第3章
宋小溪呆楞在原地,呼吸一窒:「他叫你什麽?」
「爸爸?」
難道這個孩子是顧駱洋和表姐的?
話哽在喉嚨。
這時,姨媽吳水紅正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打斷:「宋小溪回來了?快進來吃飯吧。」
宋小溪卻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吳水紅見狀連忙走上來歉疚道:「小溪你不要誤會,小孩亂叫的。」
話落,她又輕瞪了眼顧駱洋懷裏的孩子:「念識,以後不準亂叫聽見沒?」
念識?
宋小溪心猛一顫。
念識念識,思念駱洋……
這麽明晃晃的情意,自己上輩子怎麽就沒想到過呢?
一旁的顧駱洋卻是開口護道:「沒事,小孩子不懂事,叫什麽都可以。」
話落,又看向呆滯的宋小溪求認同:「小溪,你說是吧?」
宋小溪木然地點了點頭,呼吸有些困難。
顧駱洋卻是視若罔聞,高興地舉起念識轉身:「小姨跟你開玩笑的,吃飯咯!」
飯桌上。
念識吃東西的時候很安靜,最喜歡吃的東西是血腸,吃的時候還愛吃兩口飯就喝一口水,這副樣子幾乎和吃飯時候的顧駱洋一模一樣。
以前顧駱洋也有這個毛病,但宋小溪怕長此以往他的胃會壞,花了好久才讓他改掉這個習慣。
宋小溪抿著唇,心裏亂做一團,竟不知道該怎麽下筷。
世上有這麽巧合的事嗎?兩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人,吃飯習慣卻出奇相像。
「念識,這些都是你最愛吃的菜。」
「多吃點念識,你看你現在都瘦了。」顧駱洋一口一個念識,叫得格外親切。
宋小溪如鯁在喉,特別是看著念識和表姐長了張一樣的臉,更是味同嚼蠟。
她不經看向顧駱洋,心裏忍不住去想:他看到念識時,心裏想到的人是表姐嗎?
喊這個孩子名字的時候,想到的是不是也是表姐?
睹物思人,愛屋及烏這些個詞挨個從腦海裏蹦出來。
吳水紅輕蹙眉頭,夾菜送進顧駱洋的碗裏:「念識他姨夫,你別光顧著孩子,自己也吃。」
顧駱洋回過神:「吃。」
隨後伸出手夾了筷子臘肉遞到宋小溪碗裏:「你不是就惦記這口?姨媽帶來的,你多吃點。」
宋小溪咬碎心裏的酸澀,道了聲謝。
……
飯後,宋小溪洗完碗,習慣性給顧駱洋燒了壺熱水泡腳,他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
拎到門口,宋小溪剛準備推開門,就聽見了屋子裏姨媽哽咽的聲音:「駱洋,你是個好男人,是我女兒沒福分,你對念識比他那個混蛋爹還好,但你可千萬不能讓小溪知道你跟念識媽的事。」
宋小溪一楞,手裏拎著的暖水壺差點掉到地上。
什麽事是不能讓自己知道的?
屋子又傳來姨媽堅定的勸聲:「小溪要是真的知道了念識媽和念識的事,你們這家非散了不可!你千萬要答應我!」
什麽叫做這個家就非散不可?
難道念識真是他和表姐生的孩子……
宋小溪忍不住地渾身發冷,想去推門的手都跟著打顫。
她的手好不容易落在門把手上,顧駱洋斬釘截鐵的聲音隨之響起。
「如果她知道了會介意,為了念識,我可以離婚。」
第4章
可以離婚?
宋小溪邁開的腳步猛地虛浮了下,用力擎緊了那壺熱水才沒摔倒。
她咬著唇,目光晦暗。
下意識地就想沖進去質問,可自己又該如何開口?
表姐都不在了,她的質問有用嗎?有意義嗎?
晚上,臥室。
顧駱洋洗漱完時,宋小溪還在疊衣服。
他走近問:「鶴雲和姜嘉瑞勸好了嗎?」
宋小溪手停了下來,看了淡然的男人一眼,聲音低沈:「他們決定離婚了。」
顧駱洋點頭上了床,表情沒有多大變化:「離婚也好,鶴雲心裏有別人,人又活著,再續前緣也是一段佳話。」
再續前緣……
若是表姐還活著,他和表姐才是那段佳話吧?
頓時宋小溪的手僵得厲害,強迫自己鎮定把衣服收拾完才躺下。
顧駱洋翻了個身,手落在了她的腰間:「小溪……」
宋小溪身體一頓,她知道顧駱洋想和她歡好的動作。
可一想到他說「為了念識,我可以離婚」那話,宋小溪撥開了顧駱洋的手:「我今天身體不舒服。」
男人收了手,嗯了一聲沒多問,只當她來了月事,便翻了個身睡了過去
宋小溪卻一夜沒睡著,望著透進來的夜色,清冷又孤寂,復雜又惆悵。
第二天,宋小溪頂著烏青的眼睛起床。
屋子寂靜得很,她匆匆出了臥室,卻發現沒有一個人,餐桌上擺著一盤餃子,還有顧駱洋留下的紙條:
餃子是姨媽早上包的,我帶他們去醫院復查。
宋小溪盯著已經徹底冷掉的餃子,渾身不是滋味。
去醫院復查而已,為什麽不願意叫醒自己,到底還是怕自己發現什麽嗎?
宋小溪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用臘肉包的餃子油水很多,可她吃得索然無味,像失去味覺。
剛洗完碗就瞧見姜嘉瑞紅著眼睛來了家裏。
「怎麽了?」宋小溪疑惑不解地看著姜嘉瑞。
姜嘉瑞拉著宋小溪的手,聲音哽咽:「我發現我根本舍不得他,離了婚我又沒地方去,我不想離婚。」
她完全舍下了面子,為難的拜托道:「小溪,你能不能讓駱洋去部隊找找鶴雲,我給他部隊打電話他都不接,去部隊也不見我。」
姜嘉瑞邊說邊哭,哭得宋小溪慌亂無措,只能出聲安慰:「小瑞,會沒事的,我等駱洋回來就讓他去找鶴雲回來。」
舍不得嗎?
自己若是也到了這境地,會舍得和顧駱洋離婚嗎?
宋小溪捏緊指尖,更加迷茫難受了。
姜嘉瑞渾然不覺,一抽一抽的忠告:「小溪,你要好好珍惜駱洋這樣的男人,別跟我一樣,弄成如今這個地步。」
宋小溪更加沈默:顧駱洋心裏也裝著別人,真的會打心眼裏會珍惜自己嗎?
那本日記的真相就像是一場雨,淅淅瀝瀝在心裏一直下個不停。
還會有雨過天晴的那天嗎?
姜嘉瑞又說了好幾句話才離開。
宋小溪在家裏等到晚上,等到爐子裏的火都燒盡了,顧駱洋才回來。
他抱著念識,提著一堆東西,進院子就沖著走出屋子的宋小溪喊:「小溪,幫忙提一下東西,這都是過年回去要帶的。」
宋小溪恍惚地走過去接過:「回去的東西可以回去再買啊。」
顧駱洋一笑:「這些都是給念識的,他一個孩子在鄉下,難買城裏的東西。」
宋小溪看著手上的新衣新鞋,起碼花了一百多塊錢,心裏有裂縫正在慢慢產生,滿口的苦澀竟然無法言說。
上一世她的兒子都沒有這些待遇,反而是被教育勤儉節約,有時候買件新衣服都會說小孩子長身體,浪費錢。
可現在卻眉頭都不皺大手筆地給念識買……
宋小溪心裏關於念識的問號正在默默地變成感嘆號。
叮裏哐啷收拾好細軟,直到上了床,宋小溪才把姜嘉瑞今天過來的事情告訴顧駱洋。
「姜嘉瑞今天來找我,想讓你幫忙跟蘇鶴雲求求情,這婚也不是非離不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說呢?」
可顧駱洋卻只是瞥了自己一眼,聲音清冷:「他不會回去的,沒有感情的婚姻就是折磨。」
第5章
宋小溪沈默了,只是折磨嗎?
那他對自己有感情嗎?
那他娶了自己於他而言也是折磨嗎?
「你記得幫念識也收拾一下,姨媽年紀大了,讓她歇歇吧。」顧駱洋卸下滿身疲憊上了床,沒發現她的異樣。
宋小溪掐著指尖,看著男人合上眼平靜的面容,終究沒忍不住:「你為什麽對念識這麽好?」
顧駱洋怔了下,聲音帶了些情緒:「他年紀那麽小就沒了媽媽,可憐。」
宋小溪聽出來他聲音裏藏著的難過。
上下兩輩子,嫁給他幾十年,她一眼就能瞧出他的不對勁,更是能從他的語氣裏分辨出具體情緒。
顧駱洋眉眼一皴,似乎悲傷湧上心,翻身從床上起來:「我資料忘在部隊了,回去一趟。」
宋小溪張了張嘴,卻沒出聲。
她怔怔地看著顧駱洋頹然的背影,一身的可憐。
表姐去世,他很難受吧?
……
第二天,宋小溪剛剛起床,就瞧見半夜才回來的顧駱洋向自己走來:「我要帶著念識和姨媽去瀛湖公園玩。」
瀛湖公園……
宋小溪松懈的眼眸微怔,思緒飄遠。
瀛湖公園有海市修的第一座旋轉木馬,很出名,上輩子她的兒子興奮想去,求了顧駱洋好多次。
顧駱洋卻以玩物喪誌的理由打發了他。
後來念識過來借住的時候,顧駱洋卻帶著他在海市逛了一圈,還帶著他去了兒子最想去的肯德基,吃了他心心念念的漢堡包。
念識拿著漢堡回家的時候,兒子說他也想吃。
顧駱洋卻淡漠開口:「你在海市吃的都是好東西,念識沒吃過,你得讓著他。」
可明明她的兒子從來沒去吃過,每次想吃都是一句「垃圾食品」打發了。
那個時候,宋小溪看著眼淚汪汪的兒子問她:「爸爸是不是不喜歡他,只喜歡念識哥哥?」
那時她不明白,只是說:爸爸有爸爸的道理,讓他聽話。
原來,愛與不愛在那時,在那些小事裏早已分明。
自己上輩子也根本想不到,念識就是思念駱洋,而顧駱洋對待心愛人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
而他不愛自己,便也不甚在意她的兒子。
見她沈默,顧駱洋又自顧自開口:「念識在農村玩不到這些,正好瀛湖公園裏面有旋轉木馬可以嘗嘗鮮。」
「小溪,你去嗎?」
宋小溪被男人的聲音拉回現實,卻止不住的難受。
宋小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暗自傷神:「我就不去了。」
顧駱洋斂眉點頭:「那我們去了。」
話落,轉身就帶著念識和姨媽走了。
……
下午,醫院婦產科人滿為患。
來往的孕婦身邊皆有男人悉心作陪,唯有姜嘉瑞一人獨坐長椅,形單影只。
宋小溪上前在她身旁落座,她伸手握住十指緊攥人流單的姜嘉瑞,柔聲勸慰:「沒事,我在呢。」
姜嘉瑞臉色蒼白,跟其他喜氣洋洋的孕婦相比,愈顯可憐。
宋小溪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當初結婚的時候,姜嘉瑞他們連孩子叫什麽都想好了。
短不過兩年,她以為他們會幸福一輩子的。
姜嘉瑞反手握住她,吸了吸鼻子,輕聲問:「你把你懷孕的事跟你男人說了沒有?他是不是高興壞了。」
宋小溪嘴角抽了下,顧駱洋現在的眼裏只有念識,她根本沒機會說。
她下意識地略過這件事:「那你真的想好流掉嗎?這可是你的第一個孩子。」
姜嘉瑞無力地指著流產同意書什麽的字,聲音哽咽酸澀:「他都簽字了,一點猶豫沒有。」
宋小溪心驚,她是見過蘇鶴雲對姜嘉瑞多好的,家裏的活幾乎都是他包攬的,姜嘉瑞即使沒工作也能睡到中午再醒,醒來鍋裏的飯都是熱的。
晚上蘇鶴雲也會早早回來做飯,若是遲了就從部隊帶飯,那個時候大家都羨慕她。
宋小溪想不明白,為什麽這麽好的男人絕情起來,會是這麽絕情。
姜嘉瑞苦澀地笑,像看透了世間一般:「自寬自解,他心裏裝過其他人,就裝不下其他了。」
「咱跟人白月光爭不贏。」
說到這裏,她語氣又堅定起來:「我不是放過他,我是放過我自己,他守他的白月光去,我也去奔我的新生活。」
「全世界能只有他一個男人?」
這番話說得決絕,宋小溪不禁恍惚。
若是顧駱洋也這樣,自己也能看的這般明白嗎?
宋小溪目送姜嘉瑞獨自走進手術室,陷入沈思。
自己真要繼續糾結和自我懷疑下去嗎?
她是不是應該去找顧駱洋問清楚,若是他和蘇鶴雲一樣,心裏有表姐,永遠忘不了。
自己就另做打算?
安頓好術後的姜嘉瑞,宋小溪很快回了家。
剛一進門就撞見了抱著念識要出門的顧駱洋。
他一瞧見自己,表情松了幾分。
宋小溪剛想說話。
豈料,顧駱洋搶先開口:「小溪,回來得正好。」
「快去拿你的身份證明,我要收養念識。」
第6章
宋小溪不可置信地看著顧駱洋,上輩子他並沒有提過收養念識的要求。
這輩子怎麽……
「念識有自己的爸爸,你為什麽要收養他?」宋小溪咬緊牙關,語氣裏夾雜著質問。
顧駱洋脫口道:「他爸爸剛剛入獄了。」
宋小溪身子晃了下,這個理由她覺得可笑,周圍的冷風刮過顯得格外的淒涼:「他爸爸入獄了,他還有爺爺奶奶,有外公外婆,有叔叔嬸嬸,輪得到你來收養嗎?」
顧駱洋緊了下眉頭似在思考,卻又很快松開,聲音清澈:「我是為你著想,三年了,咱們都沒孩子,收養了念識咱就不用生了。」
這話阻得宋小溪眼眶發酸,原來他都這麽盤算好了。
盤算好自己生不出孩子,盤算好把念識留到自己身邊。
她憋住想要冒出來的眼淚:「我不同意收養念識,我不會替別人養孩子!」
更何況,還是上輩子奪走了她兒子父愛的孩子。
話落,吳水紅從屋子裏匆匆跑出來:「小溪,你別聽駱洋的話,他就是心腸軟可憐我念識,你千萬別吃心!」
宋小溪瞧著姨媽臉上寫著的愧疚,再想著男人堅定的目光,思緒紊亂的理不清:生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會喜歡的……
「嗚嗚嗚~」
「爸爸,等你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會喜歡我嗎?」顧駱洋懷裏的念識緊緊的抱著他的脖子,哭出聲來。
吳水紅厲聲打斷:「念識,你閉嘴!」
念識哇哇大哭,哭軟了顧駱洋的心腸:「小溪,收養這事我已經決定了,就這樣。」
話落,他抱起念識輕哄出門去:「念識不哭,爸就你這個孩子。」
宋小溪如墜冰窟,忍不住摸向小腹,難受積滿了胸腔。
寶寶,你爸爸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期待過你的到來。
他早就有了自己最愛的孩子。
對不起,上輩子媽媽沒能看出來你爸爸是真的不喜歡你。
宋小溪心一沈追了出去,沖顧駱洋背影喊話道:「顧駱洋,我不同意!」
顧駱洋腳步一頓,在他錯愕的目光中疾步進屋。
臥室外,念識嗚咽的哭泣聲斷斷續續傳來:「爸爸,小姨是不是很討厭我?」
「沒有的事,爸喜歡你。」顧駱洋的聲音溫柔的不像話。
宋小溪捏緊手,她的眼淚斷了線,啪啪往下落。
這麽溫柔的爸爸,她的兒子卻從來不曾擁有過。
「駱洋,你這樣做,宋小溪會被人戳脊梁骨的!」吳水紅勸慰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宋小溪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卻還是還存了最後一份期待。
但卻被顧駱洋接下來的話徹底打碎:「那就說是我不能生。」
宋小溪臉愈發蒼白,他竟然可以為念識做到這種份兒上,自己卻隔了兩世才看清楚。
她真是個傻瓜。
姜嘉瑞的話此時此刻又像魔咒一樣在她耳邊響起。
「我不是放過他,我是放過我自己,他守他的白月光去,我也去奔我的新生活。」
「全世界能只有他一個男人?」
一句話直擊宋小溪天靈蓋,她猛地站起身來,紅腫著雙眼推門而去。
客廳裏大三元震驚的眼睛同時望向她,她握緊手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顧駱洋:「顧駱洋,你既非要收養念識。」
「那你帶他單過,我們離婚!」
第7章
這話一出,顧駱洋愕然楞住。
吳水紅急得起身,拉住她的手勸:「小溪,你亂說什麽呢,駱洋就是隨口說說,我第一個不答應!」
「婚姻不是兒戲,何況你們還是軍婚,怎麽能說離就離呢?」
吳水紅語重心長,拍著她的手:「快把話收回去!」
宋小溪斂眉,抽回自己的手,看向有些懵的男人:「顧駱洋,我沒和你開玩笑。」
「你想養念識,而我不想,離婚就是我的態度。」
顧駱洋微微擰眉,他有些煩躁開口:「小溪,念識已經七歲了,你說的話他都懂,你這樣傷一個孩子的心,有意思?」
宋小溪的眼淚差點因為這句話落了下來,她咬緊唇拼命把眼淚憋回去:「那我呢?你想過會傷到我的心嗎?」
上一世她的兒子比念識還小,卻什麽都懂,可做爸爸的顧駱洋從來什麽話狠說什麽,什麽時候考慮他的感受。
她那時候只以為顧駱洋是軍人,鋼鐵性格如此。
沒想到是分人而已。
愛屋及烏,愛誰便更偏愛誰的孩子。
「宋小溪,你先冷靜一下吧。」顧駱洋額頭皺起。
宋小溪吸著通紅的鼻子,眼裏剩下絕望:「該冷靜的人是你。」
宋小溪越過顧駱洋,擦肩走出了這個曾經溫暖,現在冰涼的軍屬大院。
身後是吳水紅的叫喚聲。
宋小溪不理,抹著淚消失在風中。
離開軍屬大院,宋小溪只身一人朝著姜嘉瑞的家裏而去。
她發現自己在這裏除了認識的好閨蜜姜嘉瑞外,竟是無處可去。
若是換做上輩子,自己離了顧駱洋好像真的無法活下去。
可自己是重活了一輩子的,不能落得一個如此淒涼的下場!
宋小溪抹掉眼淚,眸子逐漸堅定:要做改變,就必須要從現在開始!
八幾年經濟還在恢復,她廚藝好,她要開一家飯店養活自己!
宋小溪在旅社對付了一宿,第二天直接去了醫院。
進了婦產科室,她緊了緊手拖出想了一晚艱難的決定。
「醫生,我想做流產手術。」
醫生擡頭看了她一眼,毫無情緒地拒絕:「流產手術要丈夫簽字,一個人不能做。」
一夜的心理建設就這樣被打發了。
她不是狠,是不想孩子跟著自己吃苦,這個年代沒爹的孩子,歧視和偏見能壓死人。
她可以吃苦,但不能讓自己孩子跟著吃苦。
可眼下醫生不同意,又該怎麽辦?
宋小溪疲憊地走出產科。
她摸著自己的肚子,眼神迷茫起來。
「宋小溪,是你嗎?」
低頭的一瞬,耳邊傳來溫柔的詢問聲。
宋小溪詫異側目,面前是一個穿著灰色西服,頭戴巴拿馬草帽的男人,五官俊俏,笑得爽朗,和顧駱洋的硬朗完全不一樣。
仔細一看,眉眼還有些熟悉。
她怔了下:「你是?」
男人淡淡一笑,聲音清爽:「你忘記我了?我是張弛啊,小時候我們還一起玩過泥巴!」
宋小溪仔細思索了好久,記憶深處那張滿身泥巴咧著一口白牙朝自己笑的稚臉,跟眼前男人重合了!
她露出一抹牽強的笑容:「是你啊。」
她記得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村子,現在看來,他過的很好。
老友相見,張弛也分外激動,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你,你怎麽臉色這麽難看,是生病了嗎?」
宋小溪心裏一暖,又立馬反應親熱行為過界,但走廊盡頭的人影卻讓她眉心一跳。
是一臉嚴肅朝著自己走來的顧駱洋。
第8章
顧駱洋為什麽會出現在醫院?
男人臉上布滿了黑線,是生氣的預兆。
宋小溪無比熟悉,愛一個人把他的點點滴滴全都記進了腦海中,無法抹去。
想到這裏,她神色晦暗。
他生什麽氣呢?
氣自己和別的男人有肢體接觸,讓他丟面子嗎?
顧駱洋走近一把拽起宋小溪的手腕。
「你到底是想跟我離婚,還是想和別人生孩子?」
宋小溪愕然一瞬,正要張口反駁,卻被一道脆生的童聲打斷:「爸爸,你去哪裏了,怎麽不帶念識一起?」
念識從不遠處跑了過來,抱住了顧駱洋雙腿。
宋小溪表情一僵,她掙開被拽的得生疼的手:「顧駱洋,你以為人人都和你一樣,想養別人的孩子?」
話落,她顧不得還在的張弛,略過顧駱洋,頭也不回地離開。
顧駱洋怔楞的目光對上同樣愕然的張弛。
兩相互看,張弛皺眉也朝反方向走了。
顧駱洋想去追宋小溪,卻念識纏住:「爸爸,別走。」
「爸不走,爸就陪著念識。」
身後的男人的回應讓宋小溪唇角發白,離開的步伐變得更加急促。
離過年還有短短十天,往日裏涼風四起的天空罕見地出現了太陽。
宋小溪卻覺得無比得冷。
街上鬧哄哄的,遠處一家三口正在買年貨。
「爸爸,我想吃糖葫蘆!」小孩依偎在爸爸懷裏。9
男人笑逐顏開,抱起小人兒乖哄:「好,想吃爸就給買!」
宋小溪不由自主地停下,回憶浮現。
「爸爸,我想吃糖葫蘆!」兒子小心翼翼地指著糖葫蘆。
可顧駱洋嚴肅拒絕了他:「沒什麽好吃的。」
兒子的落寞小臉在眼前清晰,心跟著抽痛。
可憐的,她的兒子,連念識腳趾縫裏的泥都不如。
宋小溪拼命地吸著鼻子,硬生生把眼淚憋回去。
她不要再當菟絲花,只靠顧駱洋而活,為了兒子,她要自己立起來!
她沒回家,轉身往姜嘉瑞家方向走。
那天陪她做完流產手術到現在,還沒去看過她。
姜家屋子裏靜悄悄的,擔心姜嘉瑞沒吃飯,宋小溪快步推門進去。
卻神色一凝,床上的姜嘉瑞滿臉淚痕,坐在床邊的,是神色嚴肅的蘇鶴雲。
姜嘉瑞的臉上少了以往的盛氣淩人:「蘇鶴雲,我不會跟你復婚的。」
復婚?
他們不是才離婚沒幾天?
「小瑞,對不起,我鬼迷心竅,離了婚才知道你有多好。」蘇鶴雲神色愧疚,低著頭就差給姜嘉瑞跪下。
姜嘉瑞一臉無動於衷,求助的目光看向宋小溪,遞眼色求她幫忙趕人走。
可不等她進門,蘇鶴雲的情緒又再次高漲:「小瑞,我向你保證,我跟她真斷幹凈了,你原諒我吧。」
姜嘉瑞無瀾的眸子閃過一抹恨意:「那你的心呢?也回來了?」
屋子裏陡然沈默,是蘇鶴雲低下頭的無言的回應。
宋小溪心狠狠一抽,沈默就是變相的答案。
姜嘉瑞疲憊地閉上眼睛:「你讓我怎麽跟你重新過,看你躺在我身邊,心裏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嗎?」
蘇鶴雲一怔,抓緊姜嘉瑞配的手,急切道:「小瑞,我人在這裏,你為什麽總要糾結什麽心不心呢?」
他力氣很大,疼的姜嘉瑞皺起臉:「你放開我!」
宋小溪急忙上前拉開蘇鶴雲:「你這是做什麽?她剛剛流產你不知道嗎?」
蘇鶴雲擰眉,看著擠開自己的宋小溪:「這是我和姜嘉瑞的事情,你一個外人插什麽手?」
強迫自己平靜的姜嘉瑞終於崩潰:「你才是外人,你滾!」
抱著姜嘉瑞的宋小溪忍不住發顫。
「你簡直不可理喻!」蘇鶴雲甩袖離開。
等他一走,姜嘉瑞終於哭了出來,宋小溪抱緊她,也想努力抓緊點什麽。
她忍不住在想,自己也能閉著眼,跟顧駱洋過安穩的日子嗎?
直到進了自家門,宋小溪也沒想出個答案。
可有人已經擺開了架勢,要跟她定下一件事。
顧駱洋在院門外坐在,抽著旱煙。
這煙是姨媽從老家帶來的,城裏人多少年都不抽這個了。
「小溪,你不想養念識,是嫌棄他爹是勞改犯,嫌他根不好?」
他吧嗒吧嗒地抽,煙圈一個一個地吐。
「其實他是個好娃,是個好的……」
他話音未落,一直忍而不發的宋小溪打斷了:「因為他是我死去的表姐,你心上人的孩子。」
「啪」地一聲。
顧駱洋的旱煙桿,掉到了地上。
第9章
四目相對,宋小溪倒不想哭了,可身體卻還是控制不住顫抖。
女人在冷風中單薄的身體瑟瑟,讓顧駱洋有些慌亂:「小溪,那……都過去了。」
他沒想過這個秘密她會知道。
「那你可以忘了她嗎?」宋小溪苦笑地看向男人。
她多希望他能否定自己。
可是他沈默無言,和蘇鶴雲一模一樣。
宋小溪崩潰搖頭:「真可笑,我一個活著的人卻不及一個死去的人重要……」
還沒說完,顧駱洋騰地起身厲聲呵止:「宋小溪,請註意你的用詞!」
只是一個死字,就讓他失控了。
宋小溪心裏陣陣發寒,繼續開口:「那你娶我,是因為我和表姐長的像?對我好,是因為無法彌補對表姐的虧欠所以讓自己心安?」
顧駱洋像被踩住尾巴的貓,橫眉豎目:「宋小溪,夠了!跟著姜嘉瑞不學好樣,什麽傷份話都說得出口!」
宋小溪縮著肩膀,滿腔的難過:「反正你不是早就打算好了,為了這個孩子要和我離婚嗎?」
顧駱洋的憤怒滯在臉上。
宋小溪神色懨懨:「其實念識就是你跟表姐的孩子吧?」
顧駱洋呼吸一僵。
宋小溪扯了扯嘴角,苦澀至極:「算了,不用回答了,就這樣吧,離婚。」
話落轉身進屋,她的腿軟發顫,靠在門框上,無力又難受。
她的真心錯付兩世。
這輩子,她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纏結了。
表姐是獨一無二的,她宋小溪亦然如此。
第二天。
宋小溪早早來到部隊,沒找到顧駱洋。
便單獨到政委辦公室,打了離婚申請:「曲政委,既然顧營長不在,就麻煩您將這份離婚申請轉交給他。」
來時還想若是見了會不會不舍。
現在想了想,不見更好,不見她就不會再有任何留戀。
曲政委沈默了一瞬,開口試探:「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宋小溪堅定搖頭:「考慮得很清楚了。」
曲政委看著說完就起身出門的宋小溪,無奈搖頭。
轉頭撥通了顧駱洋辦公室的電話,聲腔帶著怒氣:「顧駱洋,你媳婦找我打了離婚申請,你小子做任務的時候縝密果斷,怎麽到了感情上,這麽拎不清!」
電話那頭的顧駱洋鼻音很重:「政委,她真把字簽了?」
「簽了!顧駱洋,宋小溪這麽好的丫頭不珍惜,你又想像十年前一樣,再次失去?」
顧駱洋端坐在椅子上,握著政委憤怒掛斷的電話,神情復雜凝重。
政委的話像尖刀刺進他的胸膛,刺的得生疼。
軍區大院裏,宋小溪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打算去廣州。
院外,念識的嬉鬧聲響起,隨之還有吳水紅嚴肅的囑咐聲。
「念識,你記住,小姨不喜歡你沒關系,顧爸爸才是做主的人。」
「只有顧爸爸能讓你過上最好的生活,乖孩子,你千萬要巴結好你顧爸。」
一字一句的囑咐,像利劍戳進宋小溪的胸膛,鈍痛極致。
她想沖出去跟姨媽對峙,可很快又忍了下來。
剛剛已經簽了離婚協定,現在計較這些有什麽意義?
她背著包袱不動聲色,等院子裏沒了聲才出門,偏偏還是跟姨媽二人碰了個正著。
姨媽驚著了,老臉煞白。
「小,小溪,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宋小溪收了視線,攏了攏包袱就要走。
剛走兩步,姨媽卻慌得趕緊來拽她:「你別走啊,我是跟娃說著玩的,小溪,你這樣姨媽心裏怎麽過的去啊?」
宋小溪的手被「親切」的姨媽攥的生痛,可跟心裏的痛比起來,卻是不值一提。
她真以為,姨媽是好人,是真的關心自己。
可卻不曾想,她存著心思竟是那樣的狠,她理解卻不接受。
姨媽為外孫打算,她也為自己打算。
人立在這世上,靠別人憐憫是過活不起來的,唯有自己立起來。
「挺好的,恭喜你們一家團圓了。」而我也要去謀自己的幸福了。
宋小溪一寸一寸抽回自己的手,力道很輕,姨媽卻跌到了地上。
她摔個結實的屁股墩,「咚」地一聲聽得就痛。
宋小溪瞳孔一震,連忙伸手去拉她。
倏地,卻被人猛地推倒在地:「宋小溪,你做什麽?」
聲音她這輩子都忘不了,是顧駱洋。
宋小溪狠狠地摔在地上,小腹的鈍痛讓她啞然失聲。
頓時,後背的冷汗就下來了,連同身下一陣汨汨……
顧駱洋扶起姨媽,轉頭放狠:「這裏已經不是你家了,請你離開——」
話未說完,地上是一片鮮紅,他瞳孔驟然一縮!
第10章
宋小溪跌坐在一灘鮮紅的血跡裏,身體蜷縮成蝦米環抱著。
「痛,好痛……」
宋小溪抑不住地喊痛,拼了命地護著肚子想讓血不往外流。
經過人事的姨媽大驚失色:「這,這像是流產啊!」
流產!?
顧駱洋大駭,甩開姨媽,抱起了宋小溪就往外跑。
「別怕,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宋小溪臉色毫無血色,像個掛件縮在顧駱洋懷裏。
小腹像被人生生撕成兩半,疼得全身發抖,宋小溪混沌的意識清晰地感覺到還沒有三個月的孩子正跟自己剝離……
顧駱洋語不成調,他拼了命地跑,大聲地喊:「醫院快到了,宋小溪再忍忍,馬上就到了!」
可痛感越來越強了,宋小溪無力地伸出手想去摸自己的肚子……
忽的腦海一片白,曲起的手臂緩緩垂下,徹底昏死了過去。
……
醫院繳費台,排著長長的隊伍。
顧駱洋失魂落魄等在原地,宋小溪蒼白又絕望的眼神浮現眼前,耳邊是醫生那句:「人保住了,孩子沒保住。」
她懷了他們的孩子,三個月了,又知道了過去他和裊裊之間的事情。
所以她才會在收養念識這件事上這麽的抗拒。
是他錯了,沒整理好過去的感情並徘徊不定,沒瞧出她的不對勁,還說了那麽多令她難過的話,甚至失手一推導致這個親生孩子的死亡……
她定然是委屈難過極了,才那麽決絕的要和自己離婚。
她真的要離開自己,不跟自己過了。
想到這裏,顧駱洋緊握繳費單的手就收緊,不想再想下去了……9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幸好還來得及,還來得及……
等繳完費,跟還昏迷的人道歉認錯。
他要告訴宋小溪,自己心裏有她!
病房裏,剛下手術台的宋小溪,做了個夢。
夢裏,五歲的兒子正趴在凳子上畫畫,她立在旁邊看著。
「媽媽,好看嗎?這是阿瑾畫的你。」兒子笑意盈盈,把畫舉得高高的,眼裏的期待亮晶晶的。
「阿瑾畫什麽都好看。」
宋小溪揉著兒子柔軟的發,滿臉溫柔。
還好,兒子還在。
她暗暗松了口氣,兒子的小臉卻凝重了起來。
他稚聲稚氣地說:「媽媽,要是你見不到阿瑾了,別傷心別難過,媽媽要過自己最幸福的日子。」
宋小溪臉色一僵,立馬打斷:「你胡說八道什麽呢?別說不吉利的話!」
她急著去抱兒子,可一碰,兒子便消散成煙。
宋小溪崩潰了:「阿瑾,別離開媽媽!」
她伸手去抓,抓啊抓,什麽都沒抓到,卻把自己抓醒了。
消毒水彌漫的病房裏只有醫生,不見顧駱洋的身影。
聞聲趕到的醫生先開了口:「醒了就沒事了,好好休息吧。」
話落要走,宋小溪卻一把拉住了人:「醫生,我孩子沒事吧?」
醫生眉心一緊,語重心長:「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以後還會有……
那現在呢?宋小溪撫上已然平平的小腹,現在沒了!
猩紅的眼望著天花板,淚水蓄滿眼眶,悲痛淹沒了全身,她死死地咬著唇。
不會再有了,她那麽聽話聰明的兒子,不會有了。
這結果在自己被顧駱洋推倒在地上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
剛剛那個夢,是他來跟自己道別的。
一行清淚從眼角滑落,下一秒,宋小溪直接拔掉了自己手上的輸液針。
下了床,她一步一步走出醫院。
也好,也好,成全別人,不如成全自己。
南下廣州的長途巴士在醫院門前停下,售票員扯著嗓子喊:「廣州,要去廣州的上了哈,今年最後一趟了!」
宋小溪捏了捏口袋,她全部的家當八百四十三塊二毛錢的家當還在。
「宋小溪,你特意來送我的嗎?」
身後,姜嘉瑞的聲音開心響起,宋小溪回頭一看,她背著比她人高的行李包,兩手滿滿當當。
四目相對,宋小溪眼裏燃起希望。
她拉過姜嘉瑞手,毅然道:「我跟你一起走!」
……
病房外,愧疚的情緒累積讓顧駱洋太陽穴發緊,道歉的話又醞釀了一遍,終於下定了決心。
他擡手推病房門,輕輕一碰卻發現房門虛掩。
心口猛然一緊,顧駱洋大力將門一推。
「宋小溪!」
房門大開,病床上空空蕩蕩,而人早已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