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華文問答 > 健康

能不能給我推薦一些偽骨科的小說,兄妹的那種?

2020-09-12健康
我是霍家收養的女兒,而霍言深作為霍家的正牌少爺卻痛恨我的存在。
他那張俊俏的臉在面對我時永遠是冷的,他不願與我同桌吃飯,拒絕和我同乘一輛車上學,甚至在我初中時,他再也容不下我與他同住在一個屋檐下,說服父母把我送到國外念書。
這麽多年,我一直以為他討厭我,直到我在國外意外失聯。
獲救時,他和救援人員一起出現,硬生生地說句:「還以為你真死了。」
可我卻註意到他身側的手在微微發抖。

【已完結】【哥哥】by林安眠

1

「大小姐終於回國啦!闊別八年,再次踏上祖國的土地心情有沒有很激動哇?」

剛下飛機,閨蜜橙子就打來電話。

我微微嘆了口氣:「激動是有一點,但不多。」

橙子奇怪:「為什麽?你就不想念祖國母親嗎?」

我繼續嘆氣:「你忘了?我這哪裏是留學呀,是流放啊!」

我頓了頓語氣帶上自嘲的意味:「得不到大少爺的青睞所以被流放八年,我這回了國,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要怎麽過呢!」

「流放?」身後突然出現這麽冷冰冰的一句。

我聽了整個人都僵了一下,不用想也知道說話的是誰,於是壓低了聲音對橙子說:「我先不和你說了。」

而後急忙掛斷了電話。

「既然有這個自知之明,以後就少出現在我面前。」

霍言深的眼睛隱藏在墨鏡後,冷峻的表情直讓人心生寒意。

聽他這麽說,我的心沈了沈,莫名其妙有些想哭。

其實,從小到大我曾不止一次問過霍言深,問他為什麽討厭我。

可他從來不回答,只會用銳利的目光盯著我,直到我脊背發寒。

假如他是一個性格惡劣的紈絝子弟,那麽他討厭我就讓他討厭去好了。

可他偏就優秀得要命:接人待物大方得體,性格成熟穩重,彈得一手好鋼琴,學生時代成績永遠名列前茅,接手家族企業後又輕而易舉地成為廣受稱贊的青年才俊。

這樣一個在人前完美到無可挑剔的人,卻是如此討厭我,這只會令我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就那麽惹人討厭。

還記得在留學前曾有那麽一段日子,我努力地想要他能喜歡我。

我討好他,追在他後面叫他哥哥,攢了大半年的零花錢,只為在他生日時送他最愛的航空模型給他。

可是,面對我,他永遠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冷得我心底直發苦。

記得最後一次討好他時,我親手為他做了生日蛋糕,不想換來的卻是他的冷嘲熱諷:

「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

那天,我跑回房間哭了很久,下定決心再也不去討好他,卻不想第二天媽媽就找到我說要送我出國念書……

「你是打算住在機場嗎?」

霍言深的話令我忽然回神。

我深吸口氣,拖著行李箱跟上他的腳步。

「其實你不用親自跑一趟。」我對他說。

大學畢業後,我沒有直接回國,而是和朋友在各國旅遊,因為我沒有勇氣回去,我不知該如何面對霍言深。

卻不料,我和朋友一行人在山區旅行的時候遭遇了雪崩,人雖沒受傷,卻被困在了山區。

不過好在有朋友在出行前,將我們的旅行計劃告訴了同在國外的親屬,所以在我們失聯後沒多久救援隊便出動了。

只是沒想到,霍言深會大老遠地從國內趕過來和救援隊一起搜救。

想到這,我忽然察覺出了不對:

我們從遇險到獲救也不過才一天的時間,如果霍言深是在國內得到我失聯的訊息,他就算是搭最近的一班飛機,也不可能和救援隊一起出現在我面前。

我試探著問:「你是碰巧到我所在的國家出差嗎?」

話音未落,他犀利的目光便朝我掃了過來,卻最終也未答一言。

我不懂他為什麽沈默,更不懂他的眼神究竟是什麽意思。

獲救時看到他的手隱隱發著抖,我還以為生死關頭他還是在意我的,但現在看來他對我的態度似乎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走出機場,霍家的車已在等候,我跟著霍言深上了車。

迷迷糊糊間,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自己的童年。

我的親生母親在生我時大出血,沒能救回來。

父親是名警察,在一次綁架案中為了保護人質犧牲了。

那年我才七歲,而那個被爸爸用生命救下的人質便是霍言深。

霍言深的父親霍玄是全國數一數二的富商,為了報答救命之恩,霍家收養了我。

之後的這些年,養父母對我視如己出。

唯獨霍言深,他從見到我的第一天起就討厭我,我真的不懂為什麽。

霍言深明明知道當時救他的是我爸爸,按照情理來說,他就算真的不喜歡我這個人,也不該對我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敵意。

2

車子在霍家大宅門前停下,我剛下車站定,霍言深便丟給我一串鑰匙:「吃過飯就趕緊走。」

我楞了一下才明白他的意思:這是另給我安排了住處,不準我住在霍家了。

不過這也算是在我意料之中,我並沒有生氣,大概是因為這麽多年,我已經習慣了被霍言深討厭。

邁進家門,溫暖而又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我的眼睛不自覺有些濕潤。

因為見不得霍言深在面對我時的那張冷臉,過去八年裏我回國的次數,用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我雖只是霍家的養女,可這裏畢竟是我長大的地方,不可能沒有一點感情。

媽媽一點也沒有富太太的架子,親自下廚做了一大桌子我愛吃的菜,霍言深竟也破天荒地願意與我同桌吃飯。

我的一顆心又酸又軟,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

我用手背抹著淚,哽咽著和媽媽說著我沒事,卻在不經意間看到坐在對面的霍言深攥起了拳,手背上青筋凸顯,像是在隱忍什麽。

我大概又惹他討厭了吧……

這樣想著我努力壓下喉間的哽咽,繼續吃飯。

「初初啊,這麽多年留學在外,今晚就先在家裏住下吧,媽想和你說說話。」飯後,媽媽忽然來了這麽一句。

我心裏一突,下意識看向霍言深,只見他的動作微微一頓,但很快便恢復如常。

我猶豫了一下,終還是和媽媽說:「好。」

和媽媽聊完天回到自己房間時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了,旅途的疲憊一下子湧了上來。

我打著連天的哈欠,朝自己的房間走,不想半路卻碰到了霍言深。

我有些膽怯地從他身邊經過,他忽然沒來由地說了句:「鎖好房門。」

他這句令我覺得有些奇怪,我卻還是順從地「嗯」了一聲。

回到房間,我鉆進了被子。

我因為怕黑,所以有開燈睡覺的習慣。

因為太過疲憊,我剛一沾枕頭就沈沈地睡著了,可是睡到半夜我卻像是感應到了什麽,忽然驚醒。

眼前的景象嚇了我一跳:

霍言深穿著一身深藍色睡衣,直直地站在我床前,不說話也不動。

我的心臟砰砰砰地直跳。

我下意識按住胸口,低低地叫了聲:「哥?」

霍言深沒有任何反應,我更加不安,掀開被子下了床,站在他面前。

我踮起腳湊近看才發現,他的眼神是迷離的,但眼睛裏像是有淚。

我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難道是……夢遊?

可我怎麽從來都不知道他有夢遊的毛病?

難怪他讓我鎖好門……

我想起自己出於興趣,曾看過這方面的書,說是人在夢遊時所做的事一般都是重復自己清醒時的日常。

可是他那麽討厭我,來我房間怎麽會是他的日常呢?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卻忽然聽到他深呼吸的聲音,我下意識擡頭去看,竟發現霍言深他……哭了!

他眸子裏化不開的悲傷是我從未見過的,那悲傷是那樣深那樣重,甚至感染了我的情緒。

我看著他的眼淚一串一串地掉下來,心裏就像是被針紮一樣難受,可我不敢吵醒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時候,他忽然俯下了身子。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下子擁進了懷裏。

我太過震驚,僵著身子一動不敢動,就這麽任由他抱著。

此時此刻,我感覺時間都仿佛停止了,四周寂靜得可怕,我們兩個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被無限放大。

霍言深是身上帶著若有似無的草木香氣,而他的擁抱很溫柔,懷抱很溫暖,令我有一種被森林懷抱的感覺。

於是我忽然鼻頭一酸:如果霍言深在清醒的時候也能這麽對我就好了,我真的很希望能被他溫柔對待。

想到這裏,我下意識的回抱住他,輕輕撫著他的背。

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才會令他這樣悲傷地掉眼淚,於是忍不住有些替他心疼。

也只有在這午夜分時,在這再無第三人知曉的此時此刻,我才敢承認:我其實一直都默默地喜歡著霍言深,哪怕他一直以來都很討厭我。

3

後來不知過了多久,霍言深輕輕放開我,邁著緩慢的步子離開了我的房間,臨走時甚至還不忘替我將房門關上。

而余下的後半夜我自然再也沒睡著。

清晨七點,我晨跑回來,路過霍言深的書房,發現房門虛掩著,裏面傳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若是換作以往,我一定會裝作沒聽見,可這次不知怎的,我鬼使神差地推開了房門。

出乎意料的是,書房裏的人並不是霍言深,而是養父霍玄。

他在霍言深書桌的各個抽屜裏焦急地翻找著什麽,投入得竟沒發現我進了門。

書桌上零散地放著他從書桌抽屜裏翻找出的東西,有一沓沓的檔、零散的票據和很多照片。

仔細一瞧,我整個人都楞住了,那是我的照片!

看照片裏的背景和我的衣著,那些照片明顯是在我留學期間拍的,而我自己卻毫不知情!

其中幾張甚至還是大半年前我畢業那天拍的!

為什麽?

為什麽霍言深會有這麽多我的照片?

我留學這八年幾乎完全和霍言深斷了聯系,難不成他其實一直偷偷關註著我?!

我朝書桌走近兩步,進而發現那些散落的票據中有好幾張是機票,目的地無一例外都是我留學所在的城市!

「看夠了嗎?」

霍言深陰沈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我從那聲音裏隱約聽出些許隱忍的情緒,但那究竟是怎樣的情緒,我卻分辨不出。

還不及我反應,霍言深就像拎小雞一樣我把拎了起來,而後丟到門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我心中有無數的疑問,不甘心讓這件事就這麽過去,於是轉動門把手,卻發現門鎖了。

剛要擡手敲門,卻聽見門內傳出爭執聲:

霍言深不帶一絲感情:「你怕不是老糊塗了,那麽重要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放在家裏?」

霍玄的聲音帶著怒意:「你為什麽偏要和我過不去,你可是我親兒子!」

我才剛聽了兩句,門忽然就開了。

霍言深的表情比平時更冷,他對霍玄說:「我和你沒什麽話好說。」

霍玄臉色很難看,視線卻慢慢轉移到我身上。

霍玄雖是我養父,可不知為什麽,我從小到大都覺得這個人有些陰森可怖,明明我和他之間並沒有發生過任何的不愉快。

而此時此刻,霍玄落在我身上的眼神很奇怪,讓我心底有些發毛,似乎有什麽深藏在我腦海深處的東西蠢蠢欲動,我一時之間竟有些恍惚。

我還在發楞,霍言深卻一下子擋在了我面前,像是在護著我。

「你想做什麽?」霍言深緊繃著聲音質問霍玄。

霍玄沈默片刻,似是話裏有話:「你最好別把事做得太絕。」說完便下了樓。

霍玄離開後半晌,霍言深依舊保持著將我護在身後的姿勢,他握著我手腕的手有些用力,手心似乎出了些冷汗。

我不明所以,試探地叫了聲:「哥?」

他終於回神,目光沈沈地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雖然霍言深從小和他父親的關系就不好,但我還是不知道霍玄和霍言深剛剛在爭執什麽,不明白我為什麽隱隱覺得他們的爭執和我有關。

以及霍言深的書房抽屜裏,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我的照片?

這些所有的疑問令我一整天都心事重重,直到我的手機響起:「餵?」

橙子大聲控訴:「你個死丫頭,不是說了回國之後要和我不醉不歸?你人呢?我都等了整整一天了,你也不聯系我!……」

4

我恢復意識的時候,只看見霍言深一臉冰霜地抱著雙臂站在醉成一攤爛泥的我面前。

「啊,初初你醒了呀!」橙子連忙扶了扶我,對霍言深陪著笑:「你看,我就說吧!她其實也沒有太醉。」

我腦子裏一團漿糊,只記得和橙子蹦迪喝酒,其他的都不太能想起來了。

我想站起來,可剛一動就頭暈得不行,又倒回了沙發裏。

「那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哈!」橙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又朝霍言深揮了揮手,而後逃也似的走了。

我現在的樣子可能是不太好看,因為我看見霍言深在打量過我之後便皺起了眉頭。

「能走嗎?」他問。

我抱著自己的腦袋掙紮了數次,人不但沒站起來,還差點吐了。

我委屈地撅起嘴哼唧:「頭好暈……」

霍言深聞言,臉更黑了。

但他大概是不想再浪費時間,於是便抱起我。

「不準吐。」他警告完,便抱著我往外走,把我放進他車子的副駕駛。

他替我系好安全帶,剛要退後關車門,我叫住他:「霍言深。」

或許是第一次聽到我這麽連名帶姓地叫他,他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復如常。

「為什麽?」我帶著鼻音問。

他瞧了我一眼,大力將車門關上:「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而後坐進駕駛室。

他不懂?他怎麽可能不懂?

他明明知道那些照片和機票我都看到了!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有些沖動:「我在你眼裏是白癡嗎?你能不能不要再糊弄我?!」

說完我就不受控制地紅了眼。

他的語氣依舊不帶任何溫度:「不準哭。」

我見他這個樣子,心知他是不會告訴我答案了,於是便倔強地下了車。

「你鬧什麽?」霍言深的話裏帶了怒意,卻還是下車來捉我。

我掙紮起來:「你放開,你放開我!」

眼淚也不爭氣地掉了下來。

我指著他的鼻子:「你不是不想看見我哭嘛,那你走好了,你走!」

我說著,重重地推了他一把,不想他紋絲未動,我自己卻腳下一軟失去了平衡。

他條件反射地伸手拉我,但卻用力過猛,我一頭栽進了他懷裏,他也因為慣性,背重重地靠在了車身上。

他喘著氣,語氣卻莫名其妙變得柔和,是我從未聽過的溫柔:「你撒什麽酒瘋。」

我擡起頭看他,止不住哽咽:「霍言深……」

或許是因為湊得太近,就連他眼底那轉瞬而逝的慌亂也被我捕捉到了。

我腦子一團亂,不明白他為什麽會有那樣的眼神,只自顧自地流著眼淚問他:「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麽?」

霍言深的聲音低低的:「什麽?」

「我是不是對你做過什麽罪無可恕的事?」我再也抑制不住情緒,話裏都帶著哭腔。

聽我這麽問,霍言深的眼神一下子變得深不見底,令我捉摸不透。

我見他沈默,實在是氣急了,雙手搖著他的肩膀:「你說話啊!你為什麽不說話?

為什麽每一次我想和你好好談一談的時候,你只會沈默?」

可是哪怕我話說到這個份上,他卻依舊緊繃著一張臉,半晌才說:「沒有,你沒有做錯什麽。」

「那是為什麽?你為什麽那麽討厭我?」我湊到他臉側絕望地問:「是我爸爸救錯你了嗎?是他不該救你嗎?」

聽我這麽問,他的表情總算有了變化,那是一種悲戚得令人心碎的神色:「別說傻話。」

「那是為什麽,為什麽從小到大你對我永遠都是冷冰冰,根本不願正眼看我?」

我忽然覺得疲憊,低下頭,將額頭抵在他胸口,繼續喃喃:「為什麽?」

恍惚之間,我發現這個人的心臟跳的好快、好響。

「對不起……」

是我真的醉了嗎?

我怎麽聽到霍言深在道歉?

憑他往日裏對我的態度,他怎麽可能會跟我道歉?

我迷迷糊糊地環住他的脖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醒著還是在做夢。

我湊到他耳邊,委屈巴巴地說:「你能不能對我好一點,就只要一點點就好了。」

我本以為自己是不可能聽到他的回答的,卻不想,片刻的沈默之後,他說:「好。」

我的眼淚也因此掉得更兇:「真的嗎?你答應了就不可以反悔。」

他慢慢握住我的手:「我答應你。」

他認真地望著我,眼睛亮得像夜空中的星星。

我欣喜之余,叫他的名字:「霍言深……」

「嗯?」

我勾著他的脖子:「作為你承諾的交換,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他的眸光一閃:「是什麽?」

我又湊近了些,近到我能看清楚他的睫毛,而後鼓起勇氣:「我其實,一直都很喜歡你。」

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我說完那話,忽然又覺得悲傷:「所以你就該知道,你那麽冷著我,我得有多難受……」

他慢慢垂了眼簾,隱藏了眼中的情緒。

沈默半晌,我忽然如夢初醒:「我是在做夢吧?」

他重新擡眼看我,眼裏帶著一絲不解。

「現實中你哪有這樣過,每次見面你對我說的話都不超過三句。

而我呢,擔心會惹你討厭,每次都盡可能快些從你面前消失……」

第二天我是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的。

我頭疼欲裂,抓過手機胡亂點了好幾下才接通電話,放到自己耳朵邊,卻不想我不小心點開了喇叭,橙子的聲音震耳欲聾:「怎麽樣怎麽樣?計劃成功了嗎?!」

她聲音太大,嚇得我條件反射地把手機甩到了床下,但橙子還在那頭追問:

「怎麽不說話呀?你不是說要裝醉套他的話,問他是不是這些年都在偷偷關註你嗎?」

我掙紮著想從床上爬起來去撿手機,卻有人搶先一步把手機放回了我面前。

看到霍言深那張沈郁的臉,我突然一下子就清醒了:

剛剛橙子說的話是不是都被他聽到了!?

想到這我立刻掛了電話。

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5

我咬了咬牙,又咬了咬牙,最終還是把心一橫,有話直說:「你剛剛都聽到了吧?」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會:「嗯。」

只他這一個字,我的心臟便咚咚咚地狂跳了起來。

我壯著膽子:「昨天晚上我說的話不是醉話。」

他的薄唇動了動:「我知道。」

「那你答應我的事呢?」我不安地望進他的眼睛。

他的聲音低低的:「還作數。」

「Yes!」我高興得拍拍手,而後又覺得自己有點得意忘形,連忙抿起嘴唇,藏了笑容。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準備了早餐。」

如果我沒記錯,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對我笑。

我下意識地捂住胸口,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腦子一熱,話便脫口而出:「我昨天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

卻不想,他的表情一下子又沈了下去,再次沈默。

我雀躍的心情也一下子沈入谷底:「那個問題就那麽難回答嗎?」

他冷了臉:「不難。」

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朝我望過來的動作都帶著幾分決絕:「這些年我確實一直在關註著你……」

我的心一下子又重新提了起來,滿含期待地等著他的後半句:

「但你是不是太過自作多情了。」

我的嘴唇微微發起抖:「什麽?」

「是我把你趕出去的,所以至少要確認你在外面能過的下去……」他說著,冰冷而銳利的眼神直深入我心低:「不然,我擔心你爸的在天之靈不會放過我。」

這一刻,我忽然覺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有些喘不上氣。

他繼續補充:「答應說以後對你好一點,也是同樣的原因。至於你說你喜歡我……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你依舊像過去一樣莫名其妙,沒有半點長進。」

說到這,霍言深上前了兩步,將我逼到墻角:「明知道我討厭你,卻還非要一直貼上來……你,都沒有羞恥心的嗎?」

震驚之中,眼淚模糊了視線,我只覺得自己被抽幹了力氣,一點一點地蹲跪下來。

就在霍言深要開門離開的時候,我深吸口氣,直接問出我的疑問:「昨天你和爸爸的爭執和我有關吧?」

聽到我這麽問,他一下子就定在了原地。

看來我真的猜對了。

我從地上站起來,擦幹眼淚,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把自己多年來藏在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霍言深,我已經說了我喜歡你對吧?

我喜歡你,所以我無時無刻不在觀察你。

我很清楚,我認識的霍言深不是會罔顧救命之恩,無緣無故對人惡語相向的。」

霍言深的眼裏閃過驚慌的神色,眉頭也皺了起來。

我又上前了一步:「其實起初我還不那麽確信,但是我看到你和救援隊一起趕來,看到那些照片,發現你每年至少兩次出國探望我,卻偷偷地不敢讓我知道……我就越發肯定,你一定瞞著我什麽。」

我深吸口氣,聲音帶上些許疲憊:

「回想我們見面之初,你就表現出對我異乎尋常的反感,反倒讓我覺得你的反感太過刻意。

相比之下,從小到大你對爸爸的抵觸反而更真實。

這讓我很難不把你對我的態度,和你對爸爸的態度聯系起來。

而今天上午,在他面前,你護著我的樣子讓我更加確定。

所以,一直以來你對我的冷冰冰的態度都是裝出來的,對不對?」

我死死地盯著霍言深,生怕錯過他一絲一毫可能表現出的破綻。

而他早便側過了臉,回避著我的視線。

「你瘋了。」他說。

我無奈地笑:「是嗎?那麽既然你不願意告訴我答案,我就只能從爸爸那邊入手尋找答案了。」

這次,聽我這麽說,霍言深眼中一閃而過的神色變成了驚恐。

他垂了眼簾,很快復又擡起:「你別胡鬧。」

我堅定道:「你不告訴我答案,那我只好自己去找。」

6

霍言深走了。

我慢慢地跪坐到地板上,大口地喘著氣。

不得不承認,我剛剛其實是強裝鎮定和他對峙。

我其實對自己說的話沒有幾分確信,我只不過是從他和爸爸的爭執中覺察到了一些不尋常,結合從小到大霍言深和爸爸疏離得不像父子的關系,我就越發覺得可疑。

至於那不尋常是什麽,我並不清楚。

然而,霍言深剛剛的一系列反應,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印證了我的猜測。

霍言深明顯是很不希望我和爸爸有過多接觸。

那麽既然問題的關鍵在霍玄,那我從他身上入手就好了。

我猶豫再三,還是聯系了我在國外時認識的一個中國朋友,他門路很多,能幫我調查一二。

三天後,他給我發來了兩張新聞的截圖。

截圖的內容是兩起少女失蹤案件的新聞報道,其中出現了霍玄的名字。

我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在網路上搜尋關鍵詞,並沒有查到這兩則新聞。

「當年,這兩條新聞釋出沒多久就被刪除了,我是運用特殊手段查到的。

我順勢查了一下這兩家媒體,他們在爆出失蹤案新聞之沒多久,皆因‘侵犯新聞當事人私密’被調查,之後再也沒有發出過任何新聞報道,就像是從此消失了一樣。」朋友解釋道。

我的眉頭越皺越緊。

將新聞截圖放大,繼續研究:

新聞很簡短,大意是有兩位少女分別於十年前和八年前失蹤,至今仍下落不明。

兩個女孩失蹤時的年齡分別是十二歲和十四歲。

而這兩起失蹤案的報道中之所以會出現霍玄的名字,是因為這兩個女孩都是霍氏基金會的資助物件。

我想了想,問朋友:「能否驗證新聞的真實性?」

朋友:「很難,不過我覺得這兩則報道不會是電洞來風,不然那兩家媒體不至於就此銷聲匿跡。」

的確如此。

我沈思片刻,順著新聞中的線索,我找到了霍氏基金會的官網。

霍氏基金會是由霍氏集團董事長霍玄於17年前創立的慈善基金,致力於幫助因家庭變故失學的青少年。

在官網的首頁,有一張現有資助物件的合影。

看著這合影,我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

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

基金會所有的資助物件無一例外全都是十幾歲的女孩子,而且五官長相各個都漂亮得像洋娃娃!

一陣寒意悄無聲息地爬上我的脊背,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腦海中逐漸成形。

我一下子從電腦前站了起來,拿起外套便下了樓。

霍氏基金會位於三環附近。

我想好了說辭,便走進了基金會所在的大樓。

我雖不在霍氏集團工作,但也曾不止一次在霍家舉辦的商務晚宴上露臉,所以基金會的人一眼就認出了我。

我編了個借口:「我最近剛回國,哥哥說打算安排我接手基金會這邊的工作,今天正好有空,就過來熟悉一下基金會的基本情況。」

接待我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職員。

他聽我這麽說,笑容有一瞬間的不自然:「原來如此,那我為您介紹一下基金會的概況。」

他說完,朝另一個女職員使了個眼色。

我假裝沒看見,表現出感興趣的樣子,隨他朝接待室走。

在貴賓室坐定,我提出了第一個要求:「能否給我看看基金會十年前的資助物件資料?所有。」

我的語氣在最後兩個字上加重。

男職員的眉頭明顯皺了一下。

見他如此表情,我有了不好的猜測:難不成十年前真的有基金會的資助物件失蹤了?

男職員勉強維持著微笑:「我能問問您為什麽對十年前的事感興趣嗎?」

我故作輕松:「哦,其實沒什麽,只是據我所知慈善自助計畫在實施初期一般都能落實得不錯,可時間一久就未必了。」

男職員:「可是十年過去,那些資助物件早已邁入社會,不在資助名單中了。」

我笑得更加溫和,話卻是直擊重點:「那就當我是想做個回訪調查好了,看看她們現在過得怎麽樣。」

此話一出,我明顯已經能看到男職員額頭上冒出的冷汗,心底不禁有些發冷。

「十年前的資料,早就歸入檔案室封存了,找起來恐怕……」男職員越發沒底氣。

「沒關系,我有的是時間。」我說。

「那好。」

男職員說著,當著我的面給下屬打了個電話,按我的吩咐調檔案。

四十分鐘後,檔案取了來。

十年前的資助物件一共有八名,也無一例外全是女孩子,年紀都在12至14歲之間。

失蹤案的報道為了保護受害人私密,並沒有公開具體姓名,所以我無法判斷這八個人中,哪一個是失蹤的女孩。

當然,這些檔案的真實性有待考證,不過,我還是留了個心眼,悄悄記下了檔案中的聯系人電話。

「沒想到這麽久之前的資料也依舊保留的如此完好,真是辛苦了,」我假裝寒暄幾句,而後找了個借口:「我還有事,先走了。」

走出基金會大樓,我在街上慢慢地走著,腦中默默復盤這剛剛得到的資訊:

這麽多年,資助物件的性別、年齡、甚至外貌特點都保持著高度的一致。

與其說是資助失學青少年,倒不如……倒不如說是在刻意尋找這些滿足以上標準的貧困家庭的女孩子。

這背後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那兩則的新聞內容是否屬實?

如果屬實,那兩個女孩的失蹤是否真的和基金會,哦不,確切地說是,女孩的失蹤是否和霍玄有關?

腦子裏似是有千頭萬緒,有什麽答案就快要呼之欲出,可我偏偏又抓不住,越想越頭疼。

苦惱之下,我撥通了霍言深的電話,開門見山:「你了解基金會的運作嗎?」

「你幹嘛忽然問這個?」霍言深異常緊繃的聲音讓我覺得更加蹊蹺。

我:「我剛從基金會的大樓出來。」

這下,他再也維持不了平靜:「你去基金會做什麽?那不是你該過問的事!」

我的心一沈:「我猜對了是不是?!基金會是不是有問題?那些女孩子……」

我話還沒說完,便覺得頸後一麻。

我不受控地驚呼一聲,失去意識前最後聽到的,是霍言深驚慌地在電話那頭叫我的名字。

7

我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恢復意識的時候,我正躺在車後坐上,手被反綁在背後,車子有些顛簸。

眼睛偷偷張開了一條縫,發現車上除了我和司機,還有一個男人坐在副駕駛。

我這是……被綁架了?

在這個時間點,我很難不懷疑我被綁是和我毫無征兆地到基金會做調查有關。

那麽,綁我的目的是什麽呢?

據我所知,雖然集團的大多事物都轉交到了霍言深手上,但基金會的管理仍在霍玄手裏。

所以,大概是基金會的人向霍玄說了我前來調查的事,那麽綁我的人大概是霍玄。

這樣看來,基金會必定藏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難怪霍言深聽說我去了基金會會那麽慌張。

我還在暗暗推測著,副駕駛的男人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沈默地聽了一陣,只說了一個字:「好。」

電話掛斷,男人對司機說:「停車。」

我心裏咯噔一下:「這是要幹嘛?」

然而還不及我反應,車子已經停了下來,我只能以不變應萬變,繼續裝暈。

根據聲音判斷,副駕駛座的男人開啟了右後車門。

他把我從車上拖了出來,放到地上,解開綁我的繩子,然後上車,關車門,車子發動,駛離。

我人傻了。

走了?這就走了?

不是要綁我嗎?

怎麽把我丟在路邊就走了?

搞什麽?

我試探著睜開眼,發現早已沒了車的影子,於是便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我前後左右望了望,老天,這是哪?

摸了摸外套口袋,可惡,手機不見了。

於是我只能到公路上去,看能不能攔一輛順風車。

等了半天,才開過來一輛卡車,司機是個熱心腸,答應把我載到市區。

我借了司機的手機,第一時間給霍言深打電話。

我算是把霍言深這人給摸清了,他哪裏討厭我,明明關心我關心得要命。

我被人襲擊的時候,他叫我名字的聲音都變調了。

但是很奇怪,霍言深的電話一直沒人接。

我又開始覺得事情不太對:

為什麽綁匪忽然改變主意放了我?

如果我去基金會的舉動真的觸及了霍玄一直想要隱藏的秘密,那麽他應該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我,畢竟說到底我和他並沒有血緣關系,嚴格來講也沒有特別深厚的親情。

那麽,他臨時改變主放過我的契機是什麽?

是什麽樣的變數讓霍玄收手了?

變數……變數!?

我靈光一閃。

知道我被綁的,除了霍玄這個主謀,就只有霍言深。

難道是霍言深做了什麽,逼迫霍玄收手了!?

忽然,霍言深和霍玄爭執時說的話在我耳邊回響:

「你怕不是老糊塗了,那麽重要的東西,我怎麽可能放在家裏?」

莫非……霍言深手裏有霍玄切實的把柄,他以此為交換,要求霍玄放過我?

不對,不一定……也可能是霍玄為了逼迫霍言深交對他不利的證據,才綁的我。

我越想越頭疼,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又一次撥通霍言深的電話,依舊沒人接。

我心中越發不安,想了想,果斷打給橙子。

聽到我的聲音,橙子就像是炸了毛:「你手機呢?我都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了!你要急死我嗎?」

我心裏頓時咯噔一下:「出什麽事了?」

橙子的聲音在抖:「你哥!你哥出事了!」

我腦子嗡的一聲:「什麽!?」

橙子:「你快看新聞,你哥的新聞到處都是!」

我有些慌:「你快說到底怎麽了!」

橙子:「新聞上說,你哥到警察局自首,說霍氏基金會表面做慈善,其實背地裏做著違法的勾當……誒呀我一兩句說不清楚,你快看新聞!」

我急忙掛了電話,抖著手搜霍言深的名字。

但那三個字還沒打出來,車載廣播裏便已報出了新聞:

「今天下午二時許,霍氏集團繼承人、霍氏總公司執行總裁霍言深召開線上媒體會議,自爆其為滿足私欲,多年來以慈善之名在全國範圍內征集未成年少女,並表示幾年來的多起少女失蹤案也與其有關……」

什麽?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十年前,霍言深才十七歲,況且我了解他的為人,失蹤案不可能和他有關!

客車司機將我帶到了市區內,而橙子早已按照與我的約定等在那裏。

答謝過司機,我立刻上了橙子的車,前往霍言深所在的警局。

然而遺憾的是,審/訊期間禁止探/視。

我六神無主地坐在警局門口的台階上,閉目凝思,思緒卻亂成一團。

忽然,四周變得嘈雜起來,我一下子睜開眼。

只見霍玄被一眾記者簇擁著朝警局去走來。

「霍先生,霍氏基金會是否真的涉嫌不法勾當?」

「您在這件事中扮演了什麽角色?」

「您作為父親,對於霍言深的犯罪行為是否知曉?」

……

霍玄面色鐵青,對記者的提問一概不理,路過我身邊時,視線短暫地在我身上停留。

那眼神滿是憤恨。

三天之後,霍言深獲準離開警局,但不可離開本市,要隨時接受警方問詢。

而霍玄後續將被押入看守所。

霍言深被釋放的那天,是我去接的他。

他明顯憔悴了不少,看到我時,眸子裏湧起我看不懂的情緒,他卻垂了眼,將那情緒很好地隱藏了起來。

看到他下巴上青色的胡茬,我有些想哭。

我深吸口氣,走過去,剛想開口,卻被他搶先,口氣依然是冷漠的:「我現在很累,不想說話。」

我仰頭望著他,有些想掉眼淚。

這個傻瓜,他還在假裝冷漠。

可我全都知道了,我知道了他為什麽這麽多年以來對我都是冷冰冰的,知道了他當年為什麽把我趕到國外。

所以現在他對我越是冷漠,我就越心疼。

我嘆了口氣,心知媽媽在等著他,而且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所以眼下不是拆穿他偽裝的時候。

於是只能點點頭,跟在他身後上了車。

「媽怎麽樣?」半晌,他才開口,聲音有些啞。

我不受控制地有些哽咽:「不太好……」

我忽然想起什麽,追問:「那些事都是霍玄做的吧?這些年媽是不是都不知道?你是什麽時候查到那些證據的?」

他幽深的眼神直直地朝我望過來,壓得我有些喘不過去。

我放棄:「你要是不想回答的話……不告訴我也行……」

他大概是看到我紅了眼睛,嘆了口氣,妥協:

「找到確切證據是最近半年的事。媽一直不知道,但我給她打過預防針。」

我點點頭悄悄把眼淚擦了:「哥……」

霍言深的手微不可查地顫了一下,卻沒應我。

「那麽多事,你不用自己一個人扛的。」我說著,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

他眸光一閃,偏頭看向窗外,語氣又變得冰冷,卻顯得有些刻意:「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我含著眼淚:「你懂的,你懂我在說什麽。你心裏藏了那麽多事,該有多累啊……」

他忽然回頭看我,眸子裏帶著訝異。

我勉強擠出一個笑:「好了我不說了,你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到家了我叫你。」

回家之後,霍言深簡單洗漱用餐之後就進了書房和媽媽談事情去了,這一談就是一晚上。

淩晨3:01

我確認完時間,剛放下手機,我的房門就開了。

霍言深如我預期一般,慢吞吞地朝我走過來。

看著他有些呆呆的樣子,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原來真就像我所猜測的那樣,他會有夢遊的毛病也是因為我啊!

我深吸口氣,很配合地起身站走到他面前給他抱,輕撫著他的背,低聲在他耳邊說:「不哭啦,不哭啦,初初在呢!」

他的鼻尖短短地發出一個氣聲,像是在說:「好。」

我將臉埋在他胸前,眼淚怎麽也止不住,小聲對他說:

「你回來之前,我問過媽媽了。

她說,我出國之後,你幾乎每天淩晨三點的時候都會來我的房間,一動不動地站在我的床前掉眼淚。

為什麽呀?嗯?」

我擡頭看向他,他卻依舊是那副呆呆的樣子。

我繼續自顧自地說:

「你這個人真的好固執,如果我當面問你這些,你一定不肯說的。

可我偏又有好多話想和你說,所以只有趁這個時候了。」

我輕輕撥開他額前的劉海:

「到底發生過什麽?

淩晨三點到底發生過什麽,會讓你這麽擔心我?

擔心到你就算是睡著了,也放心不下,要來我的房間看看我?」

「對不起……」霍言深的囈語幾不可聞,可我還是聽見了,因而眼淚掉的更兇。

我深吸口氣,努力說下去:

「你可能不知道,我從出國前的那段時間起,開始反反復復地做著同一個噩夢。」

說到這裏,我有點不受控制地發抖,卻還是堅持著繼續:

「我夢到霍玄在半夜的時候,悄悄摸到我房間,在一片漆黑中對我……對我……」

我說著說著,腦海中便出現了夢中的場景:

霍玄伏在我身上,而我的睡衣早被撕扯成破布丟到了一邊……

或許是霍言深感受到懷中的我在發抖,慢慢將雙臂圈緊,但綿長的呼吸證明他依舊沒有醒來。

我的聲音發著抖:「我一直以為那是噩夢,可那夢太真了,結合這些年發生的所有事:

霍玄和那些失蹤的少女、你的夢遊,還有我從初中某個時間起,莫名其妙地再也不敢關燈睡覺,以及你毫無來由地求媽媽送我出國念書……」

我用盡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顫聲說出了我幾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的猜測:

「那不是夢,對不對?那不是夢,那就是我親身經歷過的。

只不過那段經歷太可怕,可怕到我的記憶都錯亂了,才會誤以為那是夢,對嗎?」

「對不起……對不起……」霍言深含糊地重復著這三個字。

我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

「但是你來救我了,對不對?

可是你也被嚇到了,所以從那以後才會在每天的淩晨來我的房間,確認我的安全,哪怕我人已經出國了。」

我再次抱住他,輕輕拍著他的背:「不哭了……不哭了……初初現在很安全。

多虧了你,初初很安全。不要再替我擔心,安安心心地睡一覺,好嗎?」

8

清晨的陽光順著窗簾縫隙照了進來。

身邊的人依舊沈沈地睡著。

他的睫毛又長又密,一簇一簇地斜織在一起。

他左眼的外眼角有一顆小米粒大小的痣,都說有淚痣的人深情敏感又愛哭,他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他明明年紀不大,卻因為心裏藏了太多事,成熟得像個小老頭,讓我好心疼。

忽然,他睫毛抖了抖,而後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到我,霍言深先是一楞,而後將我一把攬入懷裏。

我還在發懵的時候,他竟低頭在我額頭吻了吻。

他似乎是想要吻我的眼睛,卻是發現了我震驚的表情。

他如夢初醒,一下子坐起身,有些驚慌:「我……我怎麽?」

見他這幅樣子,我既好笑又心疼,定定地望了他一會,我啞著聲音說:「我都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

他震驚地瞪大了眼,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卻被我搶先:

「你不要說,讓我來說:

從前有個小男孩家境很好,是真正的富家小少爺。

但是有一天小少爺發現他的爸爸有奇怪的癖好,他爸爸喜歡和十幾歲的姐姐‘玩’。

他覺得很厭惡,就再也不喜歡爸爸了。

後來小少爺被綁架了,救他的警/察因/公/殉/職了,所以這家人就收養了警察的女兒。

但小少爺很害怕,很害怕這女孩長到十幾歲的時候,也會被他爸爸盯上。

所以第一次和女孩見面,小少爺就裝成很兇的樣子,他想把她嚇走。

可是事情並沒有如他所期望的一般,女孩留了下來,和他們一起生活。

但是在女孩十三歲的一天,還是發生了小少爺最害怕的事情。

他看到自己的爸爸對女孩……」

說到此處,霍言深擡起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淚如雨下。

霍言深眸子裏一片灰敗,他不說話也不動。

終於我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裏抱住了他:「天底下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傻瓜?」

他的嘴唇在我的耳側發著抖,一聲聲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退開些許,看到霍言深的眼淚一串一串地自下巴滑落。

「我應該保護好你的,我明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我不該讓你遭遇那些的……」霍言深的聲音發著顫:「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我就應該報警的,可是媽她心臟不好,我那個時候很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心疼地捧住霍言深的臉,他下意識地握住我的手腕,繼續道:

「我不是要故意把你趕出國的,是因為當時再過幾個月我就要去上大學了,我不敢把你一個人留在那個家裏,所以才那麽不管不顧地用最快的速度把你送了出去。

那時你不懂外語,你是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獨自一個人生活、第一次不得不去適應國外的環境……你會面臨很大的挑戰,甚至可能會覺得在外面過不下去。

我知道,那些我都知道,可是我沒有辦法,我沒有辦法……」他的嘴唇發著抖,每一個字都自責得令人心碎。

我泣不成聲,只能點著頭。

他深吸口氣,情緒平復了些許:

「我一直冷著你,的確就像你說的那樣,是想把你嚇走。

生活在霍玄的家裏,還不如在福利院長大。

畢竟那時我也還是個孩子,我真的什麽都做不了,我救不了那些女孩。

可是你……我無論如何也想要保護好你。

後來長大了也還是冷著你,是不想你對這個家有任何的留戀。

只有這樣,當你有能力獨立,有能力去過你自己的生活的時候,你才能毫不猶豫地離開這個危機四伏的家。

離開了這個環境,你就再也不會想起來那晚發生的事了。

可是我沒想到,你還是想起來了。」

霍言深的眼睛紅得駭人,他輕輕地摩挲著我的手:

「那件事對你的沖擊很大。

你被嚇得發了三天三夜的燒,做夢的時候都在哭喊。

後來你燒退了,似乎把這整件事也都給忘了。

當時你痛苦的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所以我反倒慶幸你不記得了。

我不是要故意瞞著你,也不是因為討厭你才把你趕出國,更不是真的想冷著你。

對不起,對不起!」

我啞著聲音說:

「不要說對不起,你一直在保護我啊!」

他苦笑了一下:「可我做的並不好。」

我無聲地掉眼淚:「哪裏不好了?」

他的眼神又灰暗了幾分:「那天晚上,我雖然及時阻止了他,但還是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傷害。

還有這些年,你因為我,一直都過得不開心……」

我再次捧起他的臉:

「不要這麽說,雖然你的方法笨笨的,但我只要一想到你從我們第一次見面起就在默默地守護著我,我就……我就……」

我哽咽得說不下去。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用這麽不討好的方式默默地保護著我。

我深吸口氣,努力壓下哽咽:

「霍言深,你給我聽好了:你把我保護得很好!

如果不是你,我恐怕也早就像那些女孩子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所以你不要再自責了,晚上要安安穩穩地睡覺。

不要連睡著了也要擔心我的安全,還要來我的房間看看我,知道嗎?

我也並沒有因為你這些年故意裝出來的冷漠刻薄而傷心,」我想了想又改了口:「好吧,傷心還是有一點點的,但不多,真的不多!

哪怕在我不知道這一切的時候,哪怕你每次見我都擺出一副萬年不化的冰山臉,我都還是喜歡你。

現在就更不用說了,知道嗎?」

霍言深點著頭,他嘴角帶著笑意,可是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

我看得實在是心疼,於是滿滿地抱住他:「這些年真的辛苦了,以後換我來保護你,好不好?」

他聽我這麽說,眼淚反倒掉得更兇了,我也只能把他抱得更緊:

「初初已經長大了,初初現在很安全,過得也很好,不要再擔心啦!」

霍言深輕輕握住我的手:「嗯。」

沈默片刻後,我擦了擦眼淚,深吸口氣:「我現在要問你一些正事。」

霍言深:「你說。」

「霍玄他喜歡12至14歲、長相精致的少女,他成立基金會也是為了滿足他變態的欲望,對嗎?」

聽了我的話,霍言深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對。相關證據我已經都交給警方了。」

我心中稍安,繼續:「那些被他……‘資助’過的已經超過14歲的女孩,他會怎麽處置?」

霍言深沈默了很久,才說:「我有調查過,全都……下落不明。」

雖然我心裏早有預感,可真正在聽到答案時還是脊背發寒。

「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麽新聞只報到了兩起失蹤案?」我問。

「很多資助物件都是孤兒,其余的女孩基本都只有一個親屬,而且這個親屬不是癱瘓在床,就是有精神疾病……」由於事實太過沈重,霍言深說話的語調也了無生氣。

我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半晌才抖著聲音說:「那那些女孩……還活著嗎?」

最後幾個字我甚至莫名地不敢說出聲。

霍言深慢慢地擡眼朝我看過來,眼睛裏布滿血絲:「不確定,但她們大概不會太好……」

我倒吸了口氣。

我曾翻閱過那些女孩的資料,那一張張照片清晰地在我腦中浮現。

照片上的她們大多洋溢著笑容,可她們哪裏知道,等待她們的是何種命運!

一陣強烈的憤恨猛地湧上心頭。

同樣在年幼時失去父母的我,完全能夠體她們對愛和溫暖的渴望,因而也更為她們的遭遇而心疼。

我有些痛苦地抱住腦袋。

霍言深有些緊張,一把握住我的手腕:「你還好嗎?」

我冷靜了片刻,抹掉自己不知何時又流出的淚,用盡量平胡的語調說:

「那天要綁我的是霍玄?」我的聲音裏帶著疲憊。

霍言深的眸子又晦暗了幾分:

「嗯,他以你為要挾,要我交出證據。

我勸他自首,他不肯。

還說,他之所以這麽多年都沒被發現,是因為有官員在暗中為他保駕護航。

我雖不清楚那個人有多大的權勢,但那人既然能和霍玄形成聯盟,職位必定不低。

這樣一來就算我舉報霍玄,最後也有可能被那個人大事化小。

所以……」

聽他這麽說到這裏,我猜測:「所以你召開線上媒體會,把罪行都攬在自己身上。

你畢竟是他的親兒子,還是集團未來的唯一繼承人,你這麽做能逼他認罪。」

霍言深苦澀地笑:「對。」

「媽媽呢?媽媽知道多少?」

因為媽媽一直心臟不好,所以我很擔心。

霍言深的眼神再次變得晦暗:「你可能不記得了,你初中時候那件事發生的那天,媽媽去外地探望朋友不在家,所以她對這件事一點也不知道,我也不敢讓她知道。」

我點點頭:「那霍玄做的那些事、基金會的事,媽媽知道嗎?此次事發之後,我看她還算鎮定。」

霍言深:「她一直知道基金會不太對勁,但霍玄不準她插手公司的事。後來我調恰奇金會有了眉目,有給媽打過預防針。

現在事情已經鬧大了,她也有了心理準備,所以昨天晚上我都和她說了」

我的心揪了起來。

「初初。」

「嗯?」

霍言深拉起我的手:「後面還有很多事要處理,我沒辦法一直在家,你能多陪陪媽媽嗎?」

「嗯,我知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我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

霍言深眼神微滯:「你說。」

「不論再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再瞞著我,我想陪你一起分擔。」

聞言,他眼神漸漸變得柔和,一眨不眨地望著我,沈默片刻才說:「好,我答應你。」

9

接下來的一個月,全國範圍內的視線全都聚焦在了霍家。

霍家的事在各大媒體的法制新聞、經濟新聞、社會新聞板塊輪流霸榜。

霍言深從警局回來的第二天,警方到霍宅上門取證,鑿開了地下室的墻壁,發現了兩具未成年女屍。

經DNA比對,確定她們正是十年前和八年前失蹤的那兩個女孩。

屍檢結果顯示,兩人皆是被人扼住脖頸,窒息而死。

我和媽媽都還在不寒而栗之時,案件調查又有了新的進展:

警方查出霍玄十多年來一直與東南亞一夥涉嫌人口販賣的犯罪集團有資金往來,進而查出基金會的那些女孩在被霍玄傷害過後,便被販賣至東南亞,此後就再難以查詢到她們的蹤跡。

根據以上種種,我猜測,那兩個慘死的女孩大概是被霍玄失手掐死的。

進而推斷出,霍宅的地下室便是霍玄的犯罪現場。

他擔心轉移屍體會讓事情敗露,所以便將兩個女孩砌在了墻內。

由於霍宅是案發現場,為方便進一步調查,警方封鎖了霍宅。

我和媽媽只能被迫搬進了我的房子裏。

搬家之後沒多久,房子外面就開始有記者蹲守,所以我和媽媽只能被迫待在家裏。

而霍言深則是被圍困在了公司。

但公司那邊的情況也很不好。

霍玄的罪行曝光後,霍氏集團股價暴跌,公司面臨重大危機。

由於資金極度短缺,霍言深已遣散多家分公司,力圖保住霍家的核心產業。

但即便是如此,公司還能撐多久依舊是個未知數。

整整一個月,我都不曾和霍言深見過面。

哪怕是打電話,也只是匆匆說上幾句便掛斷。

我聽的出,他很忙,也很累。

他一個人背負了所有的重擔,我真的擔心再這麽下去他會垮掉。

於是在橙子的幫助下,我避開記者,到公司去見他。

為了縮減開支,原本忙碌的公司大樓已經空了一半。

我敲開他辦公室的門的時候,他正仰靠在辦公椅裏,疲憊地揉著眉心。

我鼻頭一酸,顫著聲音叫了他一聲:「哥。」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擠出一個笑,朝我伸出手:「你怎麽過來了。」

我走過去,靠在他辦公桌的桌沿:「擔心你,還……很想你。」

他幽深的眸子裏蕩漾起漣漪:「我還好,就是有些累。」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會,語氣帶著幾分猶豫和克制:「我能……抱抱你嗎?」

我湊近過去,伏在他肩頭。

他低沈的聲音響在我耳畔:「這些天,好像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我心疼不已:「哥。」

「嗯?」

「回家休息幾天吧,你這麽下去,身體會出問題的。」我不受控制地紅了眼。

「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候,還要再撐一陣子,熬過去就好了,」他輕撫著我的背:「媽怎麽樣?」

「媽還好,有我照顧著,不用擔心。」我回答。

他慢慢退開些許,眸子裏濃烈的情緒就像是要將我淹沒,可語氣卻依舊克制:

「還好有你。」

他慢慢握住我的手:「警察去家裏了吧?有沒有被嚇到?那種情形我應該在的,但公司這邊實在是抽不開身。」

我用力地反握住他的手:「沒關系的,家裏我會照顧好。」

我說著,卻察覺出一絲不對:「你的手怎麽這麽燙?」

他的表情有些疑惑:「有嗎?還好吧。」

我擡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發燒了!我們去醫院!」

我拉起他就要走,他卻又把我扯了回來:「明天早上有很重要的會議。霍氏能不能活,全看會議結果。我這個時候不能走。」

我急得想哭:「會議再重要也沒有你的身體重要!」

他低低地笑:「你別急。」

「我怎麽能不急?你燒了多久了,你是不是自己都不知道?你還笑得出來?」我說著說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他的笑帶上一絲苦澀:「你這麽緊張我,我心裏甜。」

「你!」我氣急,深吸口氣才又說:「你這有退燒藥嗎?」

他濃烈的視線黏在我身上:「休息室裏有。」

聞言我便朝他辦公室裏的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個大塑膠袋,裏面裝著應急藥物、泡麵、壓縮餅乾和幾瓶礦泉水。

看到這些,我的一顆心都揪緊了。

我把塑膠袋提到他面前,生氣地質問:「你別告訴我,你這一個月就是吃這些過來的。」

說完,眼淚吧嗒吧地掉。

他輕輕嘆了口氣:「特殊時期。」

他說著把我拉到近前:「別哭,好嗎?」

我吸著鼻子:「我去給你燒點熱水吃藥。」

他依舊拉著我:「喝礦泉水就行。」

我態度強硬起來:「你在發燒,不能喝涼水。」

他有些無奈:「那好吧。」

我盯著他吃了藥,依舊不放心:「如果三個小時以後燒還是不退,必須跟我去醫院。」

他好脾氣地答應:「好。」

我指著休息室的床:「現在,去睡覺。」

他:「明天會議要用的材料……」

我瞪他。

他妥協:「好吧。」

見他乖乖躺下,我這才安心。

他猶豫著問:「你要回去了嗎?」

我扁扁嘴:「你不聽話,我要看著你。省的我一走,你又要去工作。」

他低低地笑:「那你過來。」

我坐過去坐在他床邊,握住他的手:「不要再想亂七八糟的事,好好休息一下,知道嗎?」

霍言深沒有回答,沈默一陣才說:「初初。」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保不住公司,你會怎麽辦?」他目光沈沈地問。

我怔了一下,想了想說:「那就不要公司好了。」

「你真這麽想?」霍言深有些不安地同我確認。

我俯下身捧住他的臉,認真道:

「真的,我真這麽想。可能是因為我是收養來的吧,我從來沒覺得霍家的錢和我有關系。

而且,如果我們是在普通家庭長大,也不會經歷這麽多不好的事。

所以,真的沒必要為了保住公司透支自己的身體,知道嗎?

你、我,還有媽媽,我們三個人都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霍言深聞言,眼睛裏湧動著溫柔細膩的神采,滿是動容地說:「好,我明白了。」

10

由於霍玄的案件的涉及面太廣,所以整個審判過程要花相當長的時間。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民眾的註意力也慢慢轉移。

我和媽媽、霍言深慢慢地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在同我和媽媽的商議下,霍言深清算了公司的資金,將之套用於貧困地區的學齡女生的教育與發展。

霍氏基金第一次在真正意義上發揮了效用,算是替霍玄贖罪。

此外,霍氏集團的大部份產業全面停業,只余下西點產業繼續經營。

霍言深給蛋糕店起名「草莓屋」,我問了很久他才總算告訴我:「你小時候不是最喜歡吃草莓蛋糕?」

我聽了,心裏甜滋滋,臉頰也發起燙。

大半年後的一天,我陪霍言深視察完甜品店後,一路沿著月光鋪就的路,悠悠地走回了家。

因為媽媽由小姨陪著到國外散心去了,所以家裏只有我和他。

「早點休息。」他摸了摸我的頭,溫聲說。

我有點不太高興:「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他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什麽?」

還能是什麽,明天是我生日啊!你個笨蛋!

而且現在離零點也沒剩幾個小時了。

雖然他從來沒給我過過生日,但他至少應該記得才對呀。

我只覺得氣悶,扁著嘴:「沒什麽,我回房間了。」

輕輕轉動門把手,房間裏暖橘色的燈光慢慢傾泄出來。

我的心一顫,房間裏的粉紅色裝飾令我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床前的地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禮盒,看起來有幾十個。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麽。

霍言深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傻瓜,還真以為我忘了?」

他拉起我的手,用掌心輕輕摩挲著:

「這些年,欠你的所有生日禮物,我全部補上。去看看,喜不喜歡。」

我淚濕了眼睛,卻依舊倔強:

「你這禮盒,少說也有五六十個,我才剛23歲,一年一個生日禮物,哪用得了那麽多。」

霍言深無奈地笑:「本來是打算準備23份禮物的,但我不管看到什麽都想買給你,五六十個,已經算是很克制的了。」

我有些哽咽,卻還是忍不住玩笑:

「你以為你還像以前一樣有錢啊,花錢也不知道省著點。」

他靠近過來,刮了下我的鼻子:「喜歡嗎?」

看著他眼裏蕩漾著的情緒,我有點情不自禁,踮起腳,在他唇邊吻了一下。

他一下子楞住了,那表情有些奇怪。

我忽然不安起來,有點不敢看他:「怎麽了嘛?」

「初初……」他的語氣變得嚴肅:「你真的想好了嗎?」

我擡眼看他:「想好什麽?」

他直直地盯著我,就像是生怕錯過我的任何一個細微表情:「我們的事,我們的關系,你真的想好了嗎?」

看著他眼睛裏的質疑與不贊同,我的心忽然變得空落落的。

「你什麽意思,我不懂。」我越發膽怯。

他明明就是喜歡著我,藏也藏不住的喜歡。

可為什麽此時此刻的他滿是一副拒絕的樣子。

他沈吟片刻,終於開口:

「現在家裏的狀況你也清楚。公司也好、案子也好,後面一定還有不小的挑戰。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於是接話:「我懂的。所以事發後的這幾個月我一直都沒說什麽不是?

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忙,不想讓你因為我們之間的事再多操一份心。

可是我不提,並不代表我沒想法。

我們明明相互喜歡,為什麽不能各自向對方再多邁出一步呢?」

霍言深定定地望著我,眼睛裏情緒滿是動容。

我繼續補充:「我沒有要逼你的意思,也沒有心急。就像你說的,後面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但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想法。」

他的眼睛微微泛紅,氣息也有些不穩:「可是……可是如果我們在一起的話,你就永遠也擺脫不了那人帶給你的陰影了。

再怎麽說,我是他兒子,這一點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改變。

而如果你選擇離開我,離開這個家,去過完全屬於自己的生活,去尋找一個能夠治愈你的人,你便能更快地擺脫那段滿是陰霾的記憶,午夜夢回時也不會再被噩夢纏結。」

我楞住了,他居然會這麽想!

我怔怔地望了他片刻,問:

「那你呢?你是怎麽想的?

你永遠都在保護我,永遠都在考慮我的感受,那你呢?你自己呢?

你不也是那段噩夢的受害者嗎?你要怎樣才能走出來呢?」

他淺淺地笑了一下:「我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快樂,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喜歡你,但我不太確定和我在一起對你來說是不是最好的……唔……」

我聽不下去了,我再也聽不下去了。

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傻的人,只知道想著我,卻一點也不考慮自己的感受。

我莽撞地吻上他的唇。

他的身體就像是觸電了一樣,微微一顫,而後含糊地叫我的名字:「初初,你……」

他明顯是有話要說,可是我不準。

我再也聽不得他說那些傻話,於是再次堵住他的嘴,同時跳起來,手腳並用地攀住他。

他擔心摔到我,就只能一把抱住我。

我感覺得出,他一開始有些抗拒,但慢慢地,他似乎把一切都忘了,把他的隱忍與克制全都拋在了腦後。

可是在最後的最後,他還是喘息著退開

「不能再繼續了。」他說著,尾音發著顫。

我有些意亂情迷,紅著臉,說著不知羞的話:「你不想嗎?」

「初初,我們還是先……」

我聽得出,他說話有些費力,於是壞心思地摟上他的脖子:「可是我想,我真的……好想……」

他又是一顫,再開口時,那話幾乎是他咬著牙說的:「初初,我不是不想,我……需要做些準備,你明白嗎?」

我忽然委屈起來:「我不明白,有什麽好準備的。」

他費力解釋:「要準備的,我怕你會不舒服,還怕太倉促了你會不喜歡……」

我看他滿是顧慮的樣子,有些泄氣。

這家夥該不會是對自己沒自信吧?

我撅了撅嘴:「那我睡覺去了。」

我這邊剛躺下,浴室那邊就響起了水聲。

足足四十分鐘之後,他才從浴室出來。

他一邊擦著頭發,一邊朝床邊走過來,掀開被子看見躺在被子裏的我,有些哭笑不得:「你……」

我假裝無辜:「我睡不著。」

他沈默地盯著我,不說話。

他的眼神深重,看得我有些不安。

我暗暗嘆了口氣,妥協:「好吧,我回房間。」

他長舒了一口氣。

可看了他這反應,我卻不高興了,一把抱住他的,像個無賴一樣就是不看松手:「我對你一點吸重力也沒有嘛?飯都送到你嘴邊了你都不吃,我好傷自尊啊!」

他有些哭笑不得:「初初你別鬧。」

鬧?

我哪有心情跟他鬧,我是真的生氣好嘛?!

於是我的手不老實起來,湊過去胡亂地親他。

他有些退卻,我卻步步緊逼。

可是折騰了大半天,都是我在主動,我漸漸委屈起來:「我好傷自尊!」

說完站起身就要走。

他終於從身後抱住我:「別不高興。」

我還委屈著:「哼。」

他貼在我臉側:「傻丫頭,你以為我不想嗎?」

我哭唧唧:「那你為什麽?」

「我們的事還沒有和媽說,我們的關系也還不確定,我不想就這麽不明不白,你懂我意思嗎?我怕你會委屈。」

我吸吸鼻子:「我不委屈。」

霍言深:「乖,聽話。」

我妥協:「那我要和你一起睡。」

他有些猶豫。

我補充:「反正就算不一起,你半夜也會跑來我房間。」

他有些無奈:「那你老實一點。」

我連連點頭:「好!」

我答應的很好,卻還是忍不住鉆進他被窩,像八爪魚一樣抱住他。

「你……」他說話有些費力。

我一臉無辜:「我想抱著你,不可以嗎?」

他心軟:「那……那你抱著吧,但別亂動。」

他越不讓我,我就越想亂動,悄咪咪地蹭著他。

我壞心思起:「你們男生和喜歡的女生躺在一起,都會這樣的嗎?」

他的聲音有些緊繃:「什麽?」

我臉紅了:「啊……就是你的……」

我壯著膽子,手目的明確地朝某處抹去。

他猛地喘了口氣,翻身起來,氣急敗壞:「講不聽是吧?」

我被他嚇到了:「我我我……」

他喘著氣,把我圈進懷裏,眼睛裏流轉著滾燙的情緒:「你知道的吧,你沒有反悔的機會。」

我:「我不要…」

他向我確認:「不要了?」

我顫聲說:「我是說,我不要反悔的機會。」

霍言深的瞳孔微微一縮:「這可是你說的。」

他不容許我再多說一個字,一邊親我,一邊順手摸了個什麽東西。

我驚了:「你你你!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我話還沒說完,嘴再次被堵上。

好家夥,這人嘴上說不要,實則是早有準備啊!

11

回歸理智的霍言深變得有些沈默,但手下的動作卻是前所未有地溫柔。

他小心翼翼地把我裹進浴巾裏,就好像我是個瓷娃娃一樣。

我窩在他懷裏,一點力氣也沒有,任由他把我抱進被窩。

他在我耳側輕輕地吻著:「其實真的不該這麽快的。如果不是你撩撥,我們至少不會這麽倉促。」

他又吻了吻我的額頭:「是不是還是不太舒服?」

我的聲音有些發飄:「沒有,挺舒服的。」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麽,羞得我直往被子裏鉆。

他低低地笑:「又害羞了?」

他剝開被子,捧起我的臉:「別躲,讓我好好看看你。」

我不敢看他:「剛剛還沒看夠?」

他有些壞笑:「剛剛還真沒顧上仔細看。」

我的臉更紅了,伸手去推他,手卻被他不容抗拒地按在了胸口。

兩個人忽然都沈默了,耳畔只有響如擂鼓的心跳聲。

「喜歡你,」半晌,他認真地說:「很喜歡你。想好好保護你,想把我的一切都給你。」

他拉起我的手吻了吻:「初初。」

我的心砰砰直跳:「嗯?」

他將鼻尖湊到我的頸邊:「我好喜歡你身上的味道,也好喜歡你的身體。」

他說著,竟然情不自禁地在我的肩頭輕輕咬了一下:「如果能把你變成我身體的一部份就好了……」

我的心顫了顫,不知道為什麽,聽了他那麽多句告白,唯獨這句最令我招架不住。

我顫聲道:「我一定是瘋了。」

說著又一次主動吻了過去。

番外-霍言深

死/刑執行這天,是極為普通的一天。

按照規定,執行前,刑/犯可再見親屬一面。

監/獄傳來訊息,霍玄想見我,且只想見我。

我作為他唯一的兒子,並不覺得意外。

我依舊記得當時接到通知時的心情:沒有悲傷,沒有難過,只有一種一切都塵埃落定的悲壯。

「我可以拒絕嗎?」我沈聲問。

工作人員怔了一下:「你確定嗎?」

我輕輕點頭:「我確定。」

工作人員再次確認:「那家裏其他人,有沒有想要再見最後一面的?」

我無聲地搖頭。

工作人員盯著我看了好一陣,才又道:「好。」

之後監獄再聯系我,便是去領骨灰。

初初一直都很擔心我,但她不知道,我其實一點也不難過。

因為早在我第一次看見霍玄做的齷齪事時,我就已經當他是個死人了。

最初發現不對時,我十歲。

當時我其實並不清楚爸爸究竟在做什麽,因為我從未親眼目睹過,只是偶爾會在午夜分時聽到地下室傳來女孩微弱的哭聲,我只能隱約猜到爸爸對那些女孩做的事,大概是不好的事。

但究竟如何不好,我不知道。

大概是因為那時的我年齡太小,而父親曾經一度在我心裏都像是神一樣的存在,所以我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都不太能分辨是非善惡。

或許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呢?

爸爸那麽了不起的人,怎麽可能會做錯的事?

我曾經不止一次這麽想。

然而,綁架事件顛覆了我的整個世界。

我被關在黑暗裏三天三夜,最後被一個警察叔叔救了出來。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在一個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了父親一般的力量,可那種感覺太過短暫。

砰地一聲槍響,有什麽熱燙的東西濺了我滿頭滿臉。

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凝視死亡。

我生了一場大病,痊愈之後我便見到了初初。

她雖然臉上掛著淚,可她穿著公主裙的樣子就像一個小天使。

她因為我,沒有了爸爸。

我很想走過去替她擦幹眼淚,卻又害怕她會恨我,因為她爸爸是因我而死。

「楞著幹什麽?快帶妹妹進去。」霍玄微微笑著,眼神若有似無地在她身上打量。

我顫了顫,想起了地下室傳來的哭聲。

不可以,不可以!

這樣的聲音在我的心底吶喊。

我把心一橫,走上前,一把將她推倒在地:「你走啊,走啊!」

可是最後,她還是留了下來。

霍玄一直都很小心,那些年,我雖有各種猜測,卻從未親眼見過霍玄到底對那些女孩做過什麽。

而沒想到的是,我第一次親眼目睹的受害者便是初初。

那種滅頂的憤怒我平生只體會過兩次,一次是在那晚,另一次是我得知初初被他綁架。

送初初出國後,我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都是渾渾噩噩的。

在大學裏,不管是醒著還是睡著,腦子裏都是她。

就這麽過了大半年之後,有一天我忽然驚覺,我對初初的感情似乎根本不是正常兄妹該有的。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我對她的感情變了質?

我想不起來。

難道說,從一開始我對她的感情便不純粹?

那我豈不就是和霍玄一樣變態?

我迷茫惶恐,坐立難安。

於是我辦了護照、簽證,想去偷偷看看她。

也許我見到她人,就能搞清楚我對她究竟是怎樣的情感了。

我這麽自欺欺人地想著,可是我每見她一次就會更迷茫一些。

我不懂自己的心。

我變得驚慌、恐懼,因為我去國外看過她幾次之後,開始不斷夢到那晚的情形。

但不同的是,那個紅著眼睛的、粗魯暴力的、不顧一切的施暴者不再是霍玄,而是變成了我自己。

我痛苦著、掙紮著,卻最終不得不承認,在我最隱秘的內心深處,我想要占有她。

我抗拒不了這樣的欲望與沖動,於是再與她見面便只能愈發刻薄冷酷。

我的想法是,如果我沒有辦法克制自己想要占有她的沖動,那麽就讓她對我產生抵觸和恐懼好了。

這樣,她便能逃我逃得遠遠的。

可是,她回國之後,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期。

這麽多年,我明明一直在故意傷害她,可她卻說她喜歡我。

我一邊欣喜若狂,一邊卻又感覺到自己心中住著的那頭野獸快要沖破束縛了。

時至今日,我不得不承認,血脈上的傳承是我無論如何也抵抗不了的。

我曾不止一次想要用最粗魯、最暴力的方式占有她,我想這大概就是霍玄傳承給我的基因。

我或許多少也繼承了他的陰暗與暴力。

所以在和她互通心意之後,我很忐忑。

我擔心克制不住自己而傷了她,更擔心被她發現真正的我是這個樣子。

所以在她提出希望我們的關系更進一步的時候,我再三向她確認,問她是否真的想好了。

當她在親密的事上主動時,我表現得非常猶豫。

我真的非常擔心在那種時刻,我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但神奇的是,她的親吻、她的擁抱仿佛馴化了我心裏的那頭野獸。

時常跳躍在我神經線上的暴力與沖動輕輕松松便被她化解。

處理完霍玄的事,我回到家。

初初聽到響動,急忙迎出來。

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滿臉的擔憂。

「事情都辦完了。」我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再也不想提起霍玄這個人。

她走過來仰頭看我:「你還好嗎?」

我輕輕彎了彎嘴角,卻擠不出半點笑意:「還好。」

她卻越發擔憂:「真的嗎?」

「真的。」我說。

「我才不信,你這人最會口是心非了。」她話裏帶著埋怨的意味,頓了頓又說:

「你傷心難過的話,可以告訴我的。」

她眨巴著眼睛:「你要是想哭也沒關系,不要憋在心裏。」

我本沒有什麽情緒的,可聽她這麽說,忽然覺得心口有些酸。

她仰著頭繼續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當著我的面哭鼻子,我就背過身。」

她說著還真就背過身。

我心裏半是苦澀,半是甜蜜,輕輕從身後抱住她。

「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這樣一個善解人意的小姑娘。」我輕聲說。

她卻還是擔心:「你真的沒關系嗎?」

我輕輕在她耳側蹭了蹭:「真的沒關系,只不過……」

她立刻轉過身看我:「只不過什麽?」

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只不過就是有些累。」

「這樣啊……」她想了想,張開雙臂一下子抱住我:「滴!您的專屬充電器已連線!」

我的心漏跳了幾拍,用力回抱住她:「謝謝我的小充電器。」

就在這時,媽突然開了門從她房間出來。

我和她都有些反應不及。

媽看見我們相擁在一起,只是微微楞了一下便恢復如常:「你們兩個過來,媽有話說。」

我和她對視一眼,這才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

在沙發上坐定,媽開了口:「阿深,事情都處理完了?」

媽也刻意回避霍玄的名字。

「是,處理完了。」我回答。

媽點了點頭:「他的事到此算是徹底結束了。」

她頓了頓,又說:「後面就該考慮你們的事了,怎麽打算的?」

初初一下子就臉紅了,無措地看向我,像是在求助。

我想了想,剛打算開口,媽卻說:「你們兩個,真以為我看不出?」

我楞了一下,隨後便恍然:沒有什麽能瞞過媽。

媽說著,拉過初初的手對她說:

「我雖不是你親媽,但好歹也把你養大成人了,你的心思,我看得很清楚。」

初初的嘴唇動了動,有些膽怯:「那您……會反對嗎?」

媽認真盯著初初看了一會兒:「初初啊,我們霍家對不起你。」

初初嚇了一跳:「媽你別這麽說。」

媽搖了搖頭:「你聽媽把話說完。你爸爸的事,就註定我們家永遠欠你,無論我們怎樣補償,都報酬不了。」

初初忐忑地看向我,我安撫地朝她點點頭。

媽繼續說著:「那人對你做過那麽過分的事,我這個當媽的竟然不知道,我就更覺得對不住你。

我作為他的妻子,本應該是最了解他的人,卻對他幹的那些事一無所知,白白讓你們兩個孩子受苦。我這個媽當的不稱職。」

我聽得揪心:「媽這不是您的錯。」

初初在一旁連連點頭。

媽抹了抹眼角的淚,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我的手:「你們能心意相通,媽很高興,也贊同。」

我和初初對視一眼,會心一笑。

媽繼續:「媽前陣子在你們小姨家住,覺得那邊環境好,跟她商量著,搬去她那裏住,等過兩天就動身。」

初初楞了:「怎麽這麽突然?」

我心裏也有些驚訝。

「這不你表弟上大學去了嘛,你姨夫又常年在國外,她忽然一個人住,有點不適應。媽想過去陪她一陣子。」

初初想也沒想:「可以把小姨接過來!」

我沈思片刻,忽然明白了媽這麽做的用意,於是偷偷捏了捏初初的手,讓她不要再阻攔。

初初一下子看向我,顯得有些迷茫。

我想了想說:「媽打算什麽時候過去,我開車送您。」

媽擺手:「不用,已經訂了票,你們忙你們的。」

初初明顯還是擔心:「可是……」

「媽沒事,別擔心,」媽說著,站起身:「好了,我休息一會,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初初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我朝她點點頭,兩人一起退了出去。

我和初初一起走進院子,此時夕陽正好,血色的晚霞迎在初初的臉頰上,令她顯得格外可愛。

「媽真的沒事嗎?我有點擔心。」初初走過來環住我的腰,側臉貼在我胸口。

我輕輕順著她的頭發:「別擔心,媽只是想換個環境。」

她仰頭看我:「怎麽說?」

我微嘆:「這座城市見證了她和那人的太多過往,她留在這裏,不開心。」

聽我這麽說,初初的微微紅了眼:「那我們也去吧!我們去陪她一陣!」

我捧起她的臉:「她大概是想回避我們,才選擇去小姨那裏的。」

初初更加不解:「為什麽?」

「媽你還不了解嗎?在我們面前,她永遠都是完美的母親形象。但最近她承受了太多。我們給她一點空間和時間。」我解釋。

初初恍然地點著頭:「有道理。」

她環住我的脖子:「我發現……」

我微微彎腰湊近她:「什麽?」

她的眼裏蕩漾起漣漪:「你好細心啊!媽媽的情緒、我的情緒,你都能很好地捕捉到。」

我微笑:「那你喜歡嗎?」

她歪著腦袋想了一會,竟搖了搖頭。

我驚訝:「不喜歡?」

她撫上我的臉:「你既要照顧媽媽又要照顧我,你什麽時候照顧一下你自己的情緒?」

我親了親她的額頭:「那是因為你和媽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兩個人。」

她聽了,一下子把臉埋在我胸口,不再說話。

我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輕聲問:「哭了?」

她吸著鼻子:「我只是替你委屈。」

我覺得有點好笑:「替我委屈?我哪裏委屈了?」

她含著淚:「我以前一直覺得我對你的感情一定比你對我的感情要深,畢竟你以前總是對我愛搭不理。

可後來才知道,你為我做的,遠比我為你做的多太多。」

我放輕了聲音:「誰說的?這些年你也為我做過很多。」

她抹著眼淚:「哪有……」

「我對你態度惡劣那麽多年,你卻還一直追著我,喜歡我,就是為我做過的最重要的事。」

我說著與她十指相扣:「初初。」

「嗯?」

「謝謝你,」我說:「謝謝你這麽多年,從來都沒在心裏放棄過我。」

她留著眼淚:「也謝謝你這麽多年一直一直保護著我。」

「初初。」

「嗯?」

「什麽時候我們去看看你爸爸好不好?」

「我還想說呢!」

「什麽?」

「我留學那些年,你是不是都要定期去看我爸爸?」

「……你怎麽知道?」

「我拜托橙子偶爾替我去看看我爸,她說墓前總是有鮮花。我之前以為是我爸的同事去的,現在想想警察工作那麽忙,怎麽可能總去。」

「確實是我。」

「經常去嗎?」

「每周一兩次算經常嗎?」

「!!!你去得這麽頻繁嗎?」

「嗯,有心事的時候,就去跟嶽父大人嘮叨嘮叨,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吵到他老人家。」

「那肯定吵到了!」

「啊,那……對不起。」

「以後不準在跟他念叨。」

「……好。」

「跟我念叨。」

「嗯?」

「聽到沒?」

「聽到了。」

「你保證?」

「我保證!」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