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家事不摻和,我可以告訴你一些去美國治病的事情。
我曾經在美國休斯頓的IMT at Medical Center住過一年多。得州醫學中心(Texas Medical Center)是全世界治療癌癥水平最高的地方,其中MD Anderson是最著名的癌癥治療機構。當年治好了一位沙烏地王子的癌癥,對方直接捐贈了1.5億美金蓋樓。
這裏是癌癥治療的終點站,這裏治不好的,就沒必要去別處試探了。(允許中醫粉對這句話反駁一下)
IMT at medical center 是距離醫學中心非常近的一個小區,也主要是為醫學中心工作和看病的人服務,小區裏甚至有定時往返於醫學中心的shuttle(小巴士)。所以這個小區住的人,不是醫生學者,就是癌癥病人。
我在這個小區裏見過了太多癌癥患者,其中有多一半是中國人。
在IMT裏聽到的故事,都是傷感而直擊心靈,故事多到可以寫一本書。
關於看病,有三個情況:
第一,來這裏治病的,基本都是在國內無計可施被當地醫院判了死刑的。所以我認識的,大部份最終都沒有好訊息。
第二,來這裏看病的人,非富即貴,家底非常殷實。沒有保險在美國治病,費用真的極其誇張。光房租加日常生活,每個月兩萬人民幣起,而這卻是所有開支裏最小的一部份。去醫院隨便一個檢查手術用藥,賬單都是幾千美金甚至上萬美金,如果有幸用到最新的臨床靶向藥,那價格不敢看:
第三,來這裏看病的人,歲數都不大,很少超過六十多歲的,大部份都是中年人,也有小孩。
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大叔,浙江的一個老板,肺癌晚期國內治療無望過來的,他的女兒陪著。家境殷實,剛來就買了豪車,出手闊綽,經常給周圍認識的病友買東西。人非常好,長得高大,非常熱情,盡管癌癥晚期,說話底氣十足,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在美國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病情得到了穩定,每天固定時間在小區裏悠閑散步,他說他就想能把病情穩定了回國操持生意。一段時間後病情惡化,他女兒各處尋求臨床靶向藥,曾經找我們幫忙看英文資料,我才知道那些藥價格高到普通人難以觸及。他求生欲望很強,後來臉漸漸變黑了,整個人耷拉了下來,還是定時散步,但走得很慢。最後一次見他,已經坐著輪椅,他女兒說已經沒法子了,打算回國了。一個月以後,從他女兒那裏聽說還沒回去,只是很少出來了。最終還是回去了,以後就沒有聯系了。
我們有時候也會在家裏說起這個老板,會感嘆人的求生欲望,也會覺得,與其結局已定,不如和家人朋友一起度過最後時光。
見過最樂觀的,是山東一個女鄉長,夏天來的,全家祖孫三代,熱鬧得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組團旅遊。他們確實也是邊治病邊玩樂,還把孫女直接放進附近的幼稚園學起了英語。暑假結束,兒孫全都回去了,就留了鄉長一個人。她說是她主動讓其他人回去的,她自己一個人能對付。她自己確實能對付,結識了好多病友,有一次聽說古巴有一種神奇的藥,打一針就能治愈,她自己一個人就往古巴跑了一趟。順便說一句,她完全不會英語。
後來也不知道治的如何,說是該回去了,一個人拉起行李就回國了。
最讓人痛心的,至今每次想起來都會不忍的,是一個三歲小女孩,得了子宮癌,全家湊錢來美國治療,姥姥整日以淚洗面,想不通小小的孩子為啥會得這病,她的媽媽神色恍惚,經常聽不到別人說話。小女孩頭上埋了管子,帶著紗網,但是很活潑,每天要玩水,要玩各種東西,姥姥在後面跟著,不停地喊著要小心,別碰到管子。有一次小女孩被火蟻咬傷,本來就體質弱,非常痛苦。我給他們拿了afterbite和penatrex,稍稍緩解。
小女孩在美國待了小半年,後來就沒有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