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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中富商沈一石為什麽穿布衣食粗糧,用粗碗喝開水?

2019-07-29影視

因為沈一石大魚大肉吃膩了,所以他更註重風雅的調調。

再有錢的人也只有一張嘴,一頓飯也吃不了一萬只龍蝦鮑魚。

【大明王朝1566】裏,沈一石作為當時的江南首富,在炫富上早就「脫離了低階趣味」,炫的就是「高端大氣上檔次,低調奢華有內涵」的調調。

沈一石一登場,就向楊金水、鄭泌昌、何茂才三人「裝窮」,但從他的住處之一的客廳和送給上級官員的茶葉,就能看出他有多富:

一個穿著藍色粗布長褂,腳蹬平底黑色布鞋的商人模樣卻又透著儒雅的人正微笑著陪著三人在通道中邊走邊看。
「老沈。」楊金水望向陪著他們的那個商人,「像現在這樣織,每天能出多少匹。」由於織機聲大,他那提高了的嗓門便顯得更加尖利。
那個被稱作老沈的便是當下專為江南織造局織供絲綢的江南第一富商沈一石。聽楊金水問他,也提高了聲調,答道:「現在是十二個時辰換兩班織。一張機每天能織六尺。」
「天天這樣織,一個這樣的作坊一年撐死了也就八千匹?」楊金水又尖聲問道。
「是。我二十五個作坊,就這樣織,每年也到不了二十萬。」沈一石做著手勢引領著三人,「請大人們去客廳談。」
一行人走進大廳,沈一石拍了一下掌,立刻便有無數的仆人端著茶具從兩側的小門裏輕步走到每個茶幾後擺設茶具。
這個客廳大概也算當時蘇杭一帶最大的客廳之一了。北墻上方隔著一張鑲大理石面的紫檀木茶幾,兩旁各擺著一把紫檀木雕花圈椅,東西兩向卻一溜各擺著八把配著茶幾的紫檀木座椅。最難得的是地面,一色的大理石,每塊上面還鑲著雲石碎星!
沈一石微欠著身子,一伸手:「鄭大人陪楊公公上座吧。」
鄭泌昌:「你陪楊公公說話,你們坐上面吧。」說著他已然在左邊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何茂才便在右邊上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楊金水在正中左邊的椅子上一坐,接著手一擺:「恭敬不如從命。你是主人,就坐這兒吧。」
沈一石笑著又欠了一下身子:「好,我好向各位大人說事。」說著也就在正中右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同時出來四個幹練的男仆,提著四把鋥亮的銅壺,輕步走到各人背後的茶幾邊,揭開蓋碗,銅壺一傾,幾條騰著熱氣的水線同時註進了各人的蓋碗裏。
一旗一槍碧綠的芽尖慢慢浮上了蓋碗水面,都豎著浮在那裏。
楊金水的鼻子將茶碗裏飄來的茶香深吸了一下:「這茶不錯!」
沈一石笑著:「今年第一茬的獅峰龍井,趕在夜裏露芽的時候采的。」
楊金水和鄭泌昌何茂才都端起了茶碗輕輕啜了一口。
「好。」鄭泌昌贊道。
「是頂尖的上品。」何茂才跟著贊道。
沈一石歉意地笑笑:「產得少,給呂公公和閣老小閣老各準備了兩斤,各位大人委屈點,每人準備了一斤。」
楊金水去端茶碗,卻發現沈一石的茶碗裏是一碗白水:「你自己呢?」
沈一石笑著道:「老習慣了,喜歡喝白水。」
「你看是不?都是跟自己過不去的人。」楊金水將茶碗又放向茶幾,笑望向沈一石,「二十五座作坊,三千架織機,十幾萬畝桑田,還有上百家的綢緞行、茶葉行、瓷器行,整天喝白水吃齋,還穿著粗布衣服。你這個窮裝給誰看?」
沈一石:「賣油的娘子水梳頭。我的這些織機綢行可都是為織造局開的。哪一天楊公公瞧著我不順眼了,一腳踹了我,我照舊能活。」

至於花20萬兩銀子買蕓娘(【大明王朝1566】裏,一個五口的農民家庭一年所有開銷約為10兩銀子),又給蕓娘留下了至少幾萬兩的銀票和張三豐的血經之類的事,也能說明沈一石有多富。

但是,在【大明王朝1566】裏貪腐橫行的環境下,即便只論有錢程度,江南首富沈一石和大奸臣、大貪官嚴嵩、嚴世蕃父子相比,那也差得遠了。

沈一石隨手就把「今年第一茬的獅峰龍井」送給上級官員,嚴世蕃隨手就把一套價值連城的「文房四寶」送給即將出任杭州知府的下屬高翰文:

從一個翰林院的編修一下升任杭州知府,又蒙嚴世蕃在嚴府召見,高翰文心中除了些許欣喜之外,更多的還是一些隱隱的忐忑。
嚴世蕃這時顯然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滿意的杭州知府而高興,因高興而生喜愛,竟然露出了那種求才若渴、禮賢下士的模樣來,而他這種和藹的態度也拂去了高翰文心中的忐忑,臉上的笑容也比剛走進嚴府時要松弛了許多。
嚴世蕃親手從一個紅木大櫥裏捧出一個盒子,走到高翰文面前。
高翰文連忙站了起來。
「坐,坐。」嚴世蕃一邊親熱地叫高翰文坐下,一邊便去開那盒子。
羅龍文和鄢懋卿會意地對望了一眼。
盒子開啟了,盒子裏還套著四個小盒子。嚴世蕃先掏出了那個長條形的盒子,輕輕揭開,從裏面拈出了一支毛筆。
那毛筆一看便感覺非凡:
筆桿和普通毛筆一般粗細,卻是青裏透著星星黑點的斑竹;沿著筆桿看下來,那筆套卻是晶瑩的和闐玉鏤空磨尖做成的!
嚴世蕃先將筆桿筆套示給高翰文看:「這支筆桿是成祖爺派鄭和下西洋帶回的犀角做的,之後再沒有這麽大的犀角了。筆套平常些,是藍田玉雕的,取個口彩而已。」說著又拔起了筆套,露出了紅裏透亮的筆毫:「最難得是這筆上的毫!是嘉靖三十年雲南的土司套了一條通體紅毛的黃鼠狼的尾毫做的。給很多人看了,都說一千年只怕也只有這一只。這支筆不是送給你寫字的,世第書香人家,傳個代吧。」
那高翰文已經看得眼睛發亮。
嚴世蕃這才又將筆套上,放回長條盒中:「這一盒共四支,全是一樣的。你拿著。」說著將盒子遞給高翰文。
高翰文木木地接過盒子。
嚴世蕃又一把捧起那個大盒:「還有三樣,墨是宋朝的,有米南宮的款;硯也是宋朝的,有黃庭堅的款,這叠紙,是李清照燕子箋。都給你,拿回去自己慢慢看吧。」說著,雙手捧過去,見高翰文手裏還拿著那個長條盒在發楞,便又說道:「擱進來,擱進來。」
高翰文這才將手裏的長條盒放進大盒,卻不敢接那大盒:「恩師,這麽貴重的東西學生不敢受。」
嚴世蕃:「我給你的,你就受下。」
那高翰文還在猶豫。
鄢懋卿說話了:「寶劍贈壯士!在我大明朝後進的翰林裏,能受用這套文房四寶的人可不多。這是小閣老對你的賞識。還不收下?」
高翰文只得雙手接過了那個盒子。

至於花20萬兩銀子買了個昆曲戲班子送給嚴嵩,鄢懋卿等嚴黨官員透過南下巡鹽至少貪汙了兩百萬兩銀子之類的事,也能說明以嚴嵩為首的嚴黨貪官有多富。

但是,在【大明王朝1566】裏,帶頭搞腐敗的是嘉靖帝,即便只論有錢程度,大奸臣、大貪官嚴嵩、嚴世蕃父子和自稱「四季常服不過八套,換幹洗濕,推衣衣之藩王使臣官吏將士,節用用之祿餉軍國之需,無時不念國步之艱,民生之難」的嘉靖帝相比,那也差得遠了。

從嘉靖帝洗腳,就能看出他有多驕奢淫逸。

「洗腳水」是六十年的茅台:

少頃,殿門輕輕開了半扇,呂芳在門後出現了,臉上也淌著汗。
兩個太監連忙跪下:「老祖宗,這壇酒有好幾十斤呢。孫子們搬進去吧?」
呂芳:「我還沒有那麽老。」
兩個太監幾乎是同時答道:「是。老祖宗還得陪著萬歲爺一萬年呢。」說完這句又都爬了起來。捧酒壇的太監捧起了酒壇,隔著門遞了過去,呂芳接過酒壇走了進去。少頃又折回門邊,接過木盆:「你們待著去。」
「是。」兩個太監退著往後走去。
由於門窗關著,屋子裏點的香便散發不出去,加之神壇前的青銅盆裏剛剛燒完的青詞紙也在散著煙,寢宮裏煙霧彌漫。
嘉靖居然還穿著一件厚厚的淞江印花棉布袍子,只是這時敞開了衣襟,露出了裏面那身白色細棉布的短衣長褲,腳下趿著一雙淺口的黑色緞面布鞋,坐在那個明黃色的繡墩上。正如太監們所說的「神仙之體」,他竟然臉上身上一滴汗都沒有。
呂芳臉上流著汗,將木盆端到嘉靖腳前放下,接著揭開了酒壇上的蓋子,一陣濃郁的酒香撲鼻而來。
嘉靖也聞到了:「是茅台?」
呂芳:「六十年的茅台,剛從酒醋面局地窖裏找出來的。」
嘉靖:「比我還大幾歲呢。」
「也只有這種陳釀堪稱五谷之精,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備,才能配上主子的神仙之體。」邊說邊捧起酒壇仄靠在木盆邊上,將酒倒進了木盆。
將酒壇放在一邊,呂芳又順手拿起了一只矮凳,放到嘉靖身邊,坐了下來,便給他卷褲腿。
兩條細長的腿露出來了,白白的,上面卻長出一顆顆紅腫斑點。
呂芳捧著他的左腳慢慢放進了木盆的酒裏,擡起頭:「主子,不疼吧?」
嘉靖剛才還皺了下眉頭,這時又渾然無事地說道:「洗你的吧。」
呂芳:「是呢。」便輕輕地用酒在他的小腿和腳面擦了起來。
一只腳擦了一會兒,呂芳便輕輕捧起,將這只腳擱到木盆邊上,搬起矮凳坐到嘉靖的右側,又捧起他的右腳慢慢放進酒裏,輕輕擦了起來。
嘉靖關註地望向自己的左腳,奇怪了,左腳上的紅斑點立時便沒有剛才那麽紅,也沒有剛才那麽腫了。

洗腳盆是剛刨好的松木板做成的:

一只木盆,竟是新伐後晾幹之松木做的,沒上漆,連桐油也沒抹過,白白的,下腳的那一半高約一尺,帶把的那一半高有兩尺,兩尺的木板這邊又在上面鑿有兩個圓圓的洞,讓搓腳的人好將手從洞中伸進去。
一把好大的銅壺在通道的火爐上燒著,黃錦閉上眼伸手在銅壺邊上一摸,便知道溫熱恰到好處,右手提起了壺,左手伸進木盆的一個圓洞,拎著一壺一盆,向精舍走去。
史載,嘉靖帝洗腳的木盆一律用剛刨好的松木板做成,既不許上漆也不許抹油,原因是嘉靖喜聞熱水倒進松木時透出的木香。一只木盆只用一次,第二次沒了這股木香便賞給了宮裏有職位的太監。
嘉靖還是那身寬大的便袍盤坐在蒲團上,厚重的淞江棉布袍服罩著盤腿也罩住了整個蒲團,見黃錦一手提壺一手提盆走進精舍,臉上竟露出了孩童見到糖葫蘆那般的笑容。
黃錦將木盆下腳的那邊擺向嘉靖的蒲團前,拖著長音說道:「主子,松柏常青!松香味要起嘍!」一邊喊著,銅壺裏粗粗的一線熱水沿著木盆內部的木板周圓射了進去,熱水激出木香氤氳騰起。
嘉靖早吐出了腔腹中的那口氣,這時微閉著嘴,用鼻子細長地深深吸著,熱水泡著新木那股松香味慢慢吸進了他的五臟六腑,在他的龍體中遊走。如此往復,嘉靖一連吐吸了好幾口長氣,一直把松木的香氣吸得漸漸淡了,便不再吸氣,眼睛也慢慢睜開了。
黃錦這才到木盆邊蹲下:「主子,咱們熱腳嘍!」喊了這句,伸過手去輕輕捏著嘉靖身前的袍服往自己這邊一撩,整個袍服恰好蓋住了腳盆,搭在高出一尺的木盆邊上。

李妃誕下世子,嘉靖帝隨手就送給李妃娘家10萬匹絲綢(【大明王朝1566】裏,一匹上等的絲綢,在內地能賣到6兩銀子,在西洋諸國能賣到10兩銀子以上)。

這還只是冰山一角,江南織造局多年來生產的絲綢,被上下其手分去了大半:

一筆好工整的楷書,一點也不像一個明知大限將到的人所寫。楊鄭何三人不禁立刻同時想起了這個曾經和自己密切往來多年的大商人。沈一石那不露聲色的身影仿佛慢慢從那封信上浮現了出來。接著,那個影子開口說話了,那曾經慣聽的聲音在三人的耳邊響了起來:「從嘉靖二十一年到嘉靖四十年,二十年間,這是沈某上交織造局和浙江官府最後一批賬冊。四任織造,五任巡撫,唯胡部堂胡宗憲與沈某無賬目往來,亦唯胡部堂一人未取沈某一分一厘。浙江三司衙門唯胡部堂堪稱國朝大吏,其余袞袞諸公皆不足道也。」
楊金水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鄭泌昌何茂才這時的尷尬卻掩飾不住了,目光同時碰望了對方一下,接著又趕緊望向那封信。
鄭泌昌何茂才的眼有些花了,似乎看見沈一石的身影慢慢飄離了信封,就像平日在這間房裏那樣,時而踱著,時而坐下,那聲音也就隨著身影在房間四處響著:「沈某布衣粗食凡二十年,織綢凡四百余萬匹,歷年上繳織造局共計二百一十萬匹,各任官員分利一百萬匹,所余之九十萬匹再買生絲,再產絲綢,使沈某艱難維持至今。每日辛勞,深夜亦不敢稍歇,將各項開支一一記錄在賬,即諸公所見之賬冊也。」

又豈止是江南的絲綢,以皇帝為首的貴族、貪官汙吏,魚肉百姓,揮霍無度:

「無非是我海瑞辦事認真而已。」海瑞也激昂起來提高了聲調,「從三月到浙江,現在也就不到半年,我看到的知道的只能用四個字來說,那就是觸目驚心!鄭泌昌何茂才和他們的前任官員僅在織造局沈一石一處貪墨受賄就達幾百萬之巨!還有田土賦稅,還有鹽鐵課稅,還有運河堤壩工程,查起來貪墨更不知多少!不錯,他們都是嚴黨的人,不只浙江,兩京十三省還有更多他們這樣的人。他們為什麽就能夠二十多年貪墨橫行愈貪愈烈?是因為在他們的前面還有比他們更多揮霍無度之人!大明朝開國至今,親王郡王皇室宗親遍於天下。按規制,一個親王每年就要供米五萬石,鈔二萬五千貫,錦緞四十匹,纻絲三百匹,絹五百匹,紗羅一千匹,冬布一千匹,夏布又一千匹。其余各種開支更不勝繁舉。你們算沒算過,一個親王耗費國帑便如此之巨,大明朝那麽多皇室宗親耗費的國帑又是多少!至於皇室宗親宮中宦官各級官吏所兼並之田莊占天下之半皆不納賦,小民百姓能耕之田地不及天下之半卻要納天下之稅,這些更是人人皆知人人不言。就以浙江而言,每年存留糧米只有六十二萬九千石,可供給皇室宗親和府衙祿米就要一百二十三萬石。以兩年存留之糧尚不能供皇室府衙一年之祿米。而北方俺答年年侵犯,東南倭寇年年肆虐,危及天下,將士軍餉糧草卻要東挪西湊!這些事如果只參劾嚴嵩參劾嚴世蕃能夠說得過去嗎?像譚大人剛才所言,歷來參劾嚴黨者都因牽涉皇室反罹其禍。我看恰恰相反,就是因為他們只敢參嚴不敢直言天下大弊,才使得嚴黨能夠藏身大弊之後肆行貪墨而不倒。天下大弊不革,就算倒了一個嚴黨還會再有一個嚴黨!嚴黨要參,皇上要諫,致君父為堯舜,免百姓之饑寒。孟子雲‘君為輕,社稷次之,民為重’!這樣的道理我不明白為什麽就不敢向皇上進言?譚大人適才說我偏激,這就是我的偏激。請譚大人把我的話轉稟趙中丞,也可以轉稟裕王和徐閣老高大人張大人。倘若因此獲罪是我海瑞一人之罪,與你們皆無幹系。我海瑞無黨!」

嚴黨倒台後,嚴嵩等貪官被抄家,抄出來的財產多達上千萬兩銀子,但嘉靖帝不念民間疾苦,不顧軍國大事,執意要花巨資修宮殿和道觀:

連夜,還是日間在內閣值房的那四個人都被緊急召來了。
四個人知道一定是有了大變故,雖在書房,卻每個人比白天在內閣值房還緊張,站在各自的椅子前都沒有坐下,全望著中間坐著的徐階。
徐階面容凝重,語調卻依然平靜:「坐吧,先請都坐吧。」
李春芳在他右邊上首,高拱在他左邊上首,趙貞吉挨著李春芳,徐璠挨著高拱這才都坐下了。
那摞票擬還是擺在徐階的膝上,他慢慢望向四人:「剛接到的旨,皇上命我們明日巳時把這些票擬帶到玉熙宮去批紅。」
高拱立刻接言:「皇上準了這些票擬?」
徐階輕嘆了一聲:「準了還要我們去玉熙宮幹什麽?」
四個人又都沈默了。
徐階:「再告訴你們一個訊息。呂芳呂公公已經發配到南京給太祖高皇帝去守陵了!」
四個人都是一驚,睜大了眼望著徐階,幾乎不敢相信。
徐階:「陳洪陳公公接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子,明天的紅都該他批了。」
四個人全都默在那裏。
徐階:「不能再猶疑了。今晚我們就把票擬重新算一遍,從另外幾項裏撥一百五十萬給工部,立刻進料,立刻修那幾座宮和那兩座道觀!」
李春芳這一次主動接言了:「兵部可以分出去五十萬,俞大猷戚繼光那邊兵部給他們發文,今年先不要主動出擊了,守住了幾個要塞,先防住倭寇。」
徐階:「準擬。肅卿,欠官員的欠俸這次能不能少補發些?」
高拱:「還有什麽能不能。在京各部堂官,外省巡按使布政使按察使一級的官員今年都先不領俸祿。四品以下的京官補發一半,四品以下的地方官全部補齊,要不然他們就會放開手去貪。」
徐階:「這樣能分出多少銀子?」
高拱:「也該有四五十萬吧。」
「那就還差五六十萬。」徐階望向了趙貞吉,「這可牽涉到受災地方的百姓和苛政賦稅地方的百姓了。戶部有辦法嗎?」
趙貞吉:「我想辦法。先從這塊分出六十萬吧。」
徐階:「那就趕快重新擬票!」
玉熙宮大殿上,兩張紫檀大案又一左一右擺好了。
左邊還是站著司禮監,卻已經沒有了呂芳,陳洪身上的袍服也換了,是呂芳原來穿的那一級品服。緊挨著他的竟依然是黃錦,沒有受牽連,身上的袍服反而換上了首席秉筆太監的品服。再就是原來兩個秉筆太監,還增加了一個,是個生面孔。
右邊還是站著內閣,第一個當然是徐階,身邊有一個繡墩,他卻沒坐。挨著下來依次是李春芳高拱。再下來便是列席的趙貞吉和徐璠。
「徐閣老。」陳洪首次掌印,對徐階十分尊禮,欠著腰說道,「把內閣的票擬分部報上來吧。」
「好。」徐階先望向了李春芳,「李閣老,兵部先報吧。」
李春芳:「是。」答著拿起了自己面前案上的票擬。
隔壁的精舍裏,嘉靖又坐在了蒲團上,那只銅磬又擺在了他的身邊。閉著眼,聽到這裏豎起了耳朵。
外面傳來了李春芳的聲音:「兵部昨天一日一晚又重新細算了一遍,原來所算的銀子眼下用不了那麽多,可以減出五十萬兩,供工部修萬壽宮永壽宮用。」
嘉靖睜開了眼,左手慢慢伸到銅磬中拿起了那根磬杵,卻停在那裏。
大殿裏,陳洪立刻向末位那個新來的秉筆太監示了個眼色,那太監急忙走到對面拿起了李春芳遞過的票擬送到陳洪面前。
陳洪拿起了那支紅筆,用眼睛聽著那一聲磬杵落下。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那一記銅磬聲。
精舍那邊銅磬聲終於響了,陳洪運筆如飛,很快便在兵部那張票擬上批了紅。
徐階:「吏部!高大人報吏部的票擬吧。」
高拱:「兩京的各部堂官都願意暫不領欠俸,許多家境尚好的官員也可以暫不領欠俸,因此吏部也能減出四十萬兩,以解君父之憂,撥工部修宮觀用。」
末位太監立刻走過來了,拿起那份票擬送給了陳洪。
這一次精舍那邊的銅磬聲很快響了,而且特別脆響,傳出了看不見卻聽得出的嘉靖此時心中的欣慰!
陳洪飛快地批了紅。
「該戶部了。」徐階望向趙貞吉,「趙貞吉,戶部的錢牽涉到百姓,你想好了辦法沒有?」
趙貞吉立刻答道:「已經想好了。今年受災的省份和征稅過重的省府必須安撫,該撥的錢一文不少都要撥足。」
陳洪立刻望向了他。
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蒲團上嘉靖的眼中犀出了一線光,那根磬杵慢慢放到了膝上。
趙貞吉朗朗的聲音清晰地傳來:「歷來天之道是損有余補不足。我大明兩京一十三省,也有富庶的省份。戶部已經跟南直隸、浙江還有湖廣行文,叫他們從各自的藩柯瑞拿出一些余款,或從各自的官倉裏撥出一些余糧,接濟受災和征稅過重的省份。這樣,戶部也可撥出六十萬兩款項給工部。」
嘉靖的眼睛慢慢睜開了,一片祥和,卻沒有立刻去拿那根磬杵,而是更加專註地等聽趙貞吉那清朗悅耳的聲音。
接下來是徐階的聲音:「戶部這樣安排甚是妥當。只是南直隸浙江和湖廣有無異議?」
接下來才是趙貞吉那好聽的聲音:「回閣老,一個月前屬下就已經跟這幾個省份公文商量了。昨天他們的回文都來了,都願意撥款撥糧接濟,還都說了,上解君父之憂,下蘇災民之困,義不容辭。」
嘉靖立刻拿起了那根磬杵在銅磬上連敲了三下!
陳洪批這張紅時便掩飾不住格外的激動,立刻在心裏告誡自己,要穩住,於是放慢了筆法,工工整整地換用楷書在這張票擬上慢慢批紅。
這張紅批了,最後該報工部的用款了,陳洪竟不再讓徐階去問,直接望向徐璠:「徐侍郎,這樣擬下來,原定為宮裏修殿和修仙觀的款項便有了四百萬兩。四百萬夠了嗎?」
徐璠大聲答道:「回陳公公,天下一心都為的君父,工部一定將這四百萬好好用在工程上,保證在今年年底全部竣工,恭奉皇上居有定所!」
再也不用等裏面的嘉靖敲磬,陳洪大聲地說道:「那就把工部的票擬立刻拿來批紅!」
徐璠不待對面的太監來拿,親自將工部的票擬送了過去。
陳洪這回簡單,飽蘸朱砂只在票擬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準」字!
塵埃落定了,所有的目光全都望向徐階,等他如何結束會議。

對這樣的君王,曾經還抱有幻想的海瑞終於忍無可忍,他用一篇【治安疏】,扒下了「皇帝的新裝」,將嘉靖帝驕奢淫逸的惡行大白於天下:

嘉靖接過那份賀表拿在手中定定地看著,陳洪站了起來準備接回那份賀表放到禦案那一堆賀表上去。
嘉靖卻沒有給他,刷地撕開了封口,抽出了裏面厚厚的那叠紙註目看了過去。
「治安疏」三個標題大字刷地紮進了他的眼中——「戶部雲南清吏司主事臣海瑞謹奏:為直言天下第一事以正君道、明臣職,求萬世治安事!」
誰也沒有看到,誰也不會想到,海瑞上的並不是什麽賀表,而是被後世稱為「天下第一疏」的一道前無古人直斥君非的諫疏!
一個字一個字看下去,嘉靖的臉色陡地變了!治安疏上的那些工楷,一筆一畫已經不是文字,而像一把一把錐子從他的眼中直刺向五臟六腑:「……自陛下登基初年,亦有之而未甚也。今賦役增常,萬方則效……天下因即陛下……曰:嘉靖嘉靖,言家家皆凈而無財用也……」
嘉靖已然面色鐵青,兩眼充血,卻咬著牙接著往下看去。終於,那句使他一直深埋在心底唯恐後世史書寫他的那句話在他生前出現了:「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
海瑞將這個自以為帝身道身已修煉合一的嘉靖帝一下子拉下了神壇,提前寫進了歷史!
他的腦袋「轟」的一聲響了,滿大殿都是那句嗡嗡作響的聲音:「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天下之人不值陛下久矣……」

【大明王朝1566】裏,嘉靖帝親自審問海瑞,海瑞再次對嘉靖帝說出了一番肺腑之言,竟讓嘉靖帝無言以對,羞愧得口鼻流血:

幾個人的腳步聲在牢門外停住了,卻沒有一個人說話,海瑞又聽見了一群人的腳步聲離開了牢門走向了通道的那端。牢門外突然又安靜了下來,接著是一個人極輕的腳步聲走進了牢房。海瑞眉頭略抖了一下,感覺到這個人不是剛才那個石姓秉筆太監,只知他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好久沒有聲音,顯然在一直盯著自己。
「就要審你了。」終於出聲了,果然是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語調十分緩慢,十分陰沈,卻有一股莫名的巨大氣場壓來,海瑞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定了定神,慢慢睜開了眼向那人望去。
那個人端坐在椅子上,那雙眼像兩只深洞果然正在盯著他。五月初已接近半夏,這個人裏面卻穿著厚厚的棉布大衫,外面還罩著一件青色的袍子,顯不出他的官階,也看不出他的身份。
從來沒見過,海瑞當然不認識,這個人就是他在奏疏裏痛斥奏諫的當今皇上,君臨天下四十五年卻二十多年不上朝的嘉靖帝!
嘉靖又望了一眼披著鎖鏈箕坐在亂草上的海瑞:「那麽多人審你一人,諒你也不會心服口服。皇上叫我事先將這些人駁你的話告訴你,想聽你是怎麽回他們的話。」
「既然有旨意,該回的話我都會回。」說到這裏,海瑞突然對這個身形高瘦長眉長須的人有一種說不出的預感,倏地問道:「大人能否告訴我在哪個衙門任職?」
嘉靖的目光依然望在奏本上:「和你一樣,在大明朝任職。你回話就是。」
海瑞:「那就請問吧。」
嘉靖看著李清源那道奏本:「國子監司業李清源問你,‘我華夏三代以下可稱賢君者首推何人?’」
海瑞:「當首推漢文帝。」
嘉靖依然看著奏本:「文帝之賢,文景之治,後世莫不頌之,你卻在給皇上的奏疏裏參照狂生賈誼之言,求全苛責,借攻訐漢文帝以攻訐當今聖上。如此賢明之君尚且如此攻擊,你心目中的賢明之君是誰?」
海瑞:「堯、舜、禹、湯!」
嘉靖目光一閃刺向了他:「李清源問的是三代以下。」
海瑞:「臣的奏疏裏已經說了,三代以下漢文帝堪稱賢君。」
嘉靖又把目光望向了奏本:「李清源問‘你既認漢文帝為賢君,為何反責文帝優遊退遜,多怠廢之政’,這話是不是影射當今皇上?」
海瑞沒有回答。
「為什麽不回話?」嘉靖的目光依然在奏本上。
「此言不值一駁。」海瑞回道。
「不值一駁還是無言回駁?」嘉靖的目光終於又望向了海瑞。
海瑞:「我的奏疏他們沒有看懂,也看不懂,因此不值一駁。」
嘉靖:「好大的學問。有旨意,你必須回駁。」
「那我就說。」海瑞提高了聲調,「漢文帝不尊孔孟崇尚黃老之道,無為而治,因此有優遊退遜之短,怠廢政務之弊。但臣仍認文帝為賢君,因文帝猶有親民近民之美,慈恕恭儉之德,以百姓之心為心,與民休養生息。繼之景帝,光大文帝之德,始有文景之治。當今皇上處處自以為效文景之舉,二十余年不上朝美其名曰無為而治,修道設醮行其實大興土木,設百官如家奴,視國庫如私產,以一人之心奪萬民之心,無一舉與民休養生息。以致上奢下貪,耗盡民財,天下不治,民生困苦。如要直言,以文帝之賢猶有廢政之弊,何況當今皇上不如漢文帝遠甚!」
嘉靖拿著奏本的手僵在那裏,臉色也陡地變了。
海瑞依然大聲說道:「大明朝設官吏數萬,竟無一人敢對皇上言之,唯我海瑞為皇上言之。我如不言,煌煌史冊自有後人言之!請大人轉問李清源,轉問那些要駁斥我的百官,他們不言,我獨言之,何為影射?我獨言之,百官反而駁之,他們是不是想讓皇上留罵名於千秋萬代!」
嘉靖卻兩眼虛了,望著牢房上方的石頂,良久從腹腔裏發出了幽深的聲音:「照你所言,我大明君是昏君,臣皆佞臣,獨你一人是忠臣賢臣良臣?」
海瑞:「我只是直臣。」
嘉靖:「無父無君的直臣!」
海瑞看見了那人眼中寒光裏閃出的殺氣,依然鎮定答道:「大人能將我的話轉奏皇上否?」
嘉靖:「說!」
海瑞:「我四歲便無了父親,家母守節將我帶大,出而為官,家母便諄諄誨之,‘爾雖無父,既食君祿,君即爾父’。其實豈止我海瑞視皇上若父,天下蒼生誰不視皇上若父?無奈當今皇上不將百姓視為子民,重用嚴黨以來,從宮裏二十四衙門派往各級的宦官,從朝廷到省府州縣所設官員更是將百姓視為魚肉。皇上深居西苑一意玄修,幾時察民生之疾苦,幾時想過我大明朝數千萬百姓雖有君而無父,雖有官而如盜!兩京一十三省皆是饑寒待斃之嬰兒,刀俎待割之魚肉,君父知否?」
這番話海瑞說得心血潮湧,聲若洪鐘,將一座鎮撫司詔獄震得嗡嗡直響!
但見那人的臉一下子白得像紙,牙關緊閉,坐在凳子上一副要倒下去的樣子,偏用手抓緊了桌子。
海瑞也發現了,關註地望著那人。
就在這一刻,海瑞發現那人的臉由白漸漸轉紅,又看見他的鼻孔裏慢慢流下了鮮血,緊接著嘴角邊也流出了一縷鮮血。

回到這個問題:【大明王朝1566】裏,富商沈一石為什麽穿布衣食粗糧,用粗碗喝開水?

因為驕奢淫逸的權貴和富豪們,連炫富都要裝出一副風雅的模樣。他們一邊揮霍無度,一邊還要標榜他們的「節儉」。說白了,這就是一種作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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