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結】放棄化療的那天,我看到了顧墨最新的一段采訪。
主持人問他,過往人生中最幸運的一件事是什麽。
他說:「被最愛的人背叛吧。」
全場嘩然,他淡笑著,沒再解釋。
我也笑了。
這下,我終於能安心的走了。
1
放棄化療收拾東西回家的那天,顧墨的電話打來了。
我看了一眼,但沒有接。
事已至此,我已經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的聯系了。
但他似乎並不打算放過我。
在我對著病房的鏡子,小心的戴上與我原來頭發沒有什麽差別的假發的時候,顧墨發了條訊息過來。
「妍妍明天晚上生日宴,她想要你來。」
我看著手機螢幕上的白底黑字,內心一片平靜。
許久,我拿起手機,平靜地回復了一個「好」字。
拖著行李箱走出醫院,我在路邊攔下了一輛的士,報了目的地之後,便靠在椅背上,低頭摸出手機,再度點開那條采訪視訊。
視訊裏的顧墨一如既往的好看。
眉眼之間依然是我熟悉的那般,只可惜……
「被最愛的人背叛吧。」
他笑著,淡淡的說出這句話,我微微垂了眸,無聲無息的笑了笑。
是啊,不管放在任何人的眼中,都是我背叛了他。
接下來,主持人繼續問了顧墨一個問題。
「那你現在還會難過嗎?」
顧墨搖了搖頭,眼神溫柔繾綣的看向台下第一排坐著的女人,而鏡頭也恰到好處的給了她一個大特寫。
「當然不會,現在我的身邊已經有了妍妍。」
慕枝欣迎上顧墨的眼神,害羞的紅了臉。
我關掉了手機,低著頭慢慢閉上眼睛。
顧墨是比我大一歲的,鄰居家的哥哥。
慕枝欣則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
在得知父親有私生女的時候,我媽媽氣急攻心住進了醫院,可他不僅不去關心我媽媽,甚至還趁媽媽住院期間,將私生女帶回了家。
或許我還應該慶幸一下,他沒有把那個小情人也一並帶回家。
那個時候我十五歲,遭遇了如此大的變故,我猛然間不知所措。
還是顧墨出面,幫我安置好了媽媽,並接我住進了他家。
顧阿姨和顧叔叔都是很溫柔的人,他們很歡迎我,給了我充足的關心,顧墨每天陪著我上學放學,就算會偶然遇上慕枝欣,他也從不會分給他一個眼神。
可……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呢?
大概是媽媽在醫院裏住了半年院,堅定地要和父親離婚,帶著我重新找房子搬家之後吧。
新家離我原來的學校太遠,媽媽也不希望我每天能碰上慕枝欣,於是給我轉了校。
從那之後,我就沒有見過顧墨了。
直到我十八歲成年那年。
我考上了藝術類的院校,而顧墨,則是被星探挖掘,進了娛樂圈。
那次見面,是他跟著劇組一起來我學校裏采景拍攝。
我依然記得,並且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時候,十九歲的少年,看向我的眼神,如此的驚喜與熾熱。
只是。
就算是太陽,終究也會有落下的那一刻。
2
開啟家門,冰冷的氣息席卷而來。
摁開燈,看著蜷縮在沙發上的媽媽,調整好了心態:「媽,你怎麽又睡在沙發上了?」
說著關掉了陽台的窗戶,進臥室拿著薄被給她蓋上。
媽媽紅著眼眶,抓著我的手,就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顆稻草,瘋狂又執拗。
「漾漾,媽媽只有你了,千萬不要離開媽媽。」
紅腫的眼睛,哽咽的聲音,微顫的身體,有些涼。
我溫柔的把媽媽抱在了懷裏,和往常一樣的安撫著:「不會的,媽媽,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又安撫了好一陣子,媽媽才在我懷裏睡著,我抱著她回了臥室,給她撚好了被子。
媽媽很輕,一米六卻才八十近不到,可是卻也讓如今的我腰疼。
盤坐在床邊上,在漆黑中看著媽媽熟睡的面容,舍不得移開眼睛。
怎麽辦?
我走了媽媽怎麽辦?
忽然胃裏一陣痙攣,疼痛的我差點暈厥過去,顫抖著從口袋裏掏出了藥瓶,倒出了三顆潔白的小藥丸。
曾聽說,吃藥一定要服用水,不然黏在喉嚨裏會死。
死倒是誇張了,但那苦澀的味道卻真的很難忍受。
直到身體慢慢知覺,我才攙扶著床沿起來了。
關好門,開啟客廳的電視,把聲音調到最低。
顧墨是真的很火啊,淩晨電視台還在重播著他采訪的新聞。
「被最愛的人背叛吧。」
我按下暫停,一遍一遍的反復聽著。
笑著笑著眼淚就從眼角劃過了。
我怎麽會背叛我的太陽呢?
他可是我絕望世界裏的一道光啊。
醫生說過,絕望的時候一定要聯系朋友,不能獨處。
我回頭看著緊閉房門的臥室,媽媽安詳的在裏面睡著,又側頭看著廚房,大理石櫥櫃上那把明亮又鋒利的刀,可真好看。
忍住內心的悸動,我給閨蜜打去電話。
電話響了一秒就被掛了,接著閨蜜發視訊過來了。
這麽晚了她還在工作室加班,臉上的妝容雖然精致卻掩蓋不住疲憊:
「漾漾,我剛想聯系你呢,晚上我們出來喝一杯吧?」
如果說顧墨是我人生中的一道光,那麽她就是我的救贖吧。
3
樓下的燒烤店,閨蜜直接上了一箱啤酒,老板都有些驚訝:
「小姑娘啊,你們倆喝得了這麽多不?」
閨蜜笑的爽朗:「當然,今天我妹妹失戀了,得陪她不醉不休。」
我吃著炒飯,有些無語道:「明明我比你大三天。」
閨蜜聳肩:「所以呢?你就是空長年齡不長腦子嘛。」
我抿了抿唇,繼續低頭吃飯。
每次和她拌嘴我就沒贏過,我懷疑她是覺得我好欺負才和我當好朋友的。
而她也親口承認了。
「你那麽軟軟糯糯的,一看就很好欺負呀。」
以前我會氣呼呼的,現在反倒很慶幸,自己這性格遇到她真的是太好了。
閨蜜先喝了三杯啤酒,整個人都舒坦了些。
「今天新聞我都看了,顧墨這狗東西和那個小三專業戶在一起了?」
她不喜歡顧墨,以前是覺得他把我搶走了,現在則是覺得他眼睛瞎了。
至於那個小三專業戶,指的就是慕枝欣,因為她媽媽是小三,而她也是小三上位。
以前我會反駁,但現在卻覺得她真是火眼金睛。
輕笑了聲:「嗯,應該是公開戀情了。」
閨蜜有些恨鐵不成鋼道:「你啊,真是像虐文女主角一樣,長了嘴卻不會說話,看著就窩囊,來氣。」
我舉起酒杯和她輕輕的碰了一杯。
冰冷的啤酒讓我渾身顫抖。
自嘲的笑了笑:「對啊,我還真是窩囊啊。」
其實我有說過的。
但是顧墨不相信。
還記得我們最初在一起的時候,沒有慕枝欣,還真的是挺幸福的。
我有空就陪著他去趕通告,或者他不忙的時候來學校陪我上課,有一次還熬夜陪我趕作業,他在寫,我在睡。
那時,他寵溺又無奈道:「多虧了你,讓我系統的學習了服裝設計的理論知識。」
然後又頂著個熊貓眼去外地拍網劇。
可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呢?慕枝欣就頻繁的出現在了我們的世界裏面的?
哦,好像是顧墨有了經紀人後,談的第一部男二的電視劇。
慕枝欣是女主,她仗著爸爸的權勢在娛樂圈混的順風順水,真白富美人設很吃香。
從此之後,他們倆的名字就被各種聯系在了一起,還有cp名——墨欣cp。
4
誰說喝酒一定要配花生米的?
閨蜜靠著罵他們兩個人下酒,而且還越喝越清醒。
她問我:「漾漾,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我咀嚼著嘴裏烤的太老的牛肉,實話實說:
「醫生說我身體已經對化療免疫了,現在只有開刀做手術還有希望。」
閨蜜眼眶紅了:「漾漾,活下來好不好?」
聲音裏帶著哽咽和懇求。
我伸手把她摟在懷裏,我好像很擅長擁抱和安慰。
下巴蹭著她的腦袋,淡淡的茉莉香味,讓我不由的心安了許多。
時間能改變很多事情,但我和她的感情,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改變。
「我再想想吧。」
「畢竟,活著真的很累呀。」
閨蜜哭的稀裏嘩啦:「如果你走了,我和阿姨怎麽辦?阿姨沒有你可活不下去。」
我揉了揉她的頭發:「所以,你才是我姐姐呀。」
接下來她沒有勸我,因為她能理解我的感受。
我們認識了十年,見證我們友情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比如說,現在陽光開朗的她曾被校園霸淩過,在她絕望站在天台的時候,我拉住了她。
在她父親因為欠了高利貸當著她面跳樓的時候,是我把他護在了懷裏。
那時,她曾站在絕望的懸崖底下,所以明白我的感受。
閨蜜嘆息了聲,擦拭幹凈眼淚,從包裏拿出相機對著我。
「記錄下我們漾漾最美的樣子吧。」
我有些緊張的捋了一下假發:「哪有喝多了拍的嘛。」
她咯咯輕笑:「所以這才最真實嘛。」
也最有可信度。
每年給媽媽發段視訊,這樣她才會相信我只是去國外工作了。
5
窗外的陽光很刺眼,胃裏一陣泛酸,爬起來去廁所嘔吐。
看著鏡子裏自己慘白的模樣,瘦弱的身體,光禿禿的頭發,這就是化療的後遺癥。
這就是很多人放棄治療的原因吧。
或許當時,我選擇放棄會更好吧。
那時我為什麽會選擇化療呢?
好像是因為顧墨說半個月後就殺青了,有五天的假期,可以帶著我去馬爾地夫旅遊。
我喜歡陽光,喜歡海灘,喜歡他。
可是,說好的旅遊沒有實作,反而還吵了一架。
那時,鋪天蓋地的新聞全都是他和慕枝欣緋聞的新聞,被爆出各種情侶衣物和小飾品,還有在片場上甜蜜的花絮。
她在他臉上抹蛋糕,他笑的又寵溺又無奈。
她惡作劇把他鞋子綁在一起,害得他差點角力,他也只是笑著嘆息。
……
那個時候自己真的很生氣,質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他解釋說:「這都是導演要拍的花絮,我和她真沒什麽關系,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接著,他給經紀人打電話說一定要澄清,可是經紀人那邊拒絕了。
我是第一次看到他發這麽大的火,那時我都自責是不是自己太過分了。
可是緊接著慕枝欣釋出了澄清,而他給她打電話道謝的時候,真的很溫柔。
那一刻,我徹底爆發了,氣沖沖的離開了。
他攔住我,把門反鎖,不讓我出去。
我憤怒的給了他幾巴掌,他的臉腫的和饅頭一樣。
「分手吧!」
這句話徹底惹怒了他,他抓著我的肩膀使勁的搖晃:「漾漾,你憑什麽不相信我,你難道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你才相信嗎?我真的不喜歡她,和她只是普通的好朋友。」
普通的好朋友。
我歇斯底裏大叫:「顧墨,你真的惡心!」
說著,我就吐了出來,吐在了他的身上,他好似看出了我的厭惡,松開了我。
我趴在馬桶上嘔吐,他站在旁邊。
聲音有些顫抖:「我真的讓你這麽惡心嗎?」
那時我多生氣啊,把世界上最難聽的話都說了出來。
「對,你和慕枝欣都讓我覺得很惡心。」
6
接到醫院的電話,讓我去復診。
雖然不用住院了,但是每天都要去醫院檢查,病情惡化的很快,雖然醫生沒有明說,但是他的臉色卻讓我明白時日無多。
路過婚紗店的時候,我被櫥窗裏潔白的婚紗給吸引了。
導購員熱情的邀請我進去試一試,說可以拍照。
我問:「能拍姐妹照嗎?」
導購員說可以。
我給閨蜜打電話,她很快就來了。
我換了上婚紗,瘦弱的身體撐不起這麽大的禮服,導購員好心的和我說:「小姐,你要多吃點飯哦,這麽瘦不健康的。」
我笑著頷首,很平靜道:「生病了。」
導購員這才恍然大悟:「那一定要好好吃藥,你這麽漂亮,等胖一點穿婚紗肯定特別漂亮。」
我對著全身鏡轉了個圈,可真漂亮啊。
閨蜜拿著攝影機記錄著,誇贊:「漾漾,你性別別卡那麽死,考慮一下我。」
我被她逗笑了,拎著裙子小跑到她面前,嘬了一下她的臉,惹得她直笑。
她嚷嚷著:「我不清白了,你要負責。」
過了會兒閨蜜試探性的開口:「漾漾,要不你穿著婚紗去找顧墨吧,把他搶回來。」
我拿著腮紅補著妝容,臉太白了,很吃腮紅。
「不用了,他已經開始了新的人生,我希望他幸福。」
閨蜜聲音有些顫抖:「那你呢?你的幸福呢?」
我回頭看著她,發現她還舉著攝影機。
「你不累呀。」
她搖搖頭,很認真的質問我:「那你呢?從小到大為了阿姨活著,好不容易又遇到了顧墨,你不是說他是你黑暗人生中的一束光嗎?你為什麽要放棄。」
因為她很認真,所以我也認真的回復著。
「因為光穿透了我,並不是只屬於我。」
「我很愛顧墨,但是又能怎麽樣呢?他不相信我,只相信慕枝欣。」
「我媽媽也很愛我爸爸,可得到的是拋棄,到了現在媽媽還在等著爸爸回去接她。」
「寶兒,我也曾很努力的追尋光,也曾很努力的想活著,也曾努力的經營好身邊的一切,可是真的好累哦,現在身體也特別特別的疼,我熬不下去了。」
「人活著太累了,下輩子我想當一朵雲。」
↓結局直通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