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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平凡的世界】中潤葉跟少安不顧一切在一起,故事的結局會是什麽樣?

2018-12-16影視

長文預警。

沒興趣看長文的,可以直接看結果。

如果兩人結婚了:

1,潤葉不會後悔。

2,兩人會幸福。

3,田福堂最終會原諒潤葉並接納少安。

4,將極大的改善少安的家庭情況。少安會提前成為農民企業家。

5,蘭香將還是那個蘭香,少平卻不會再是那個少平。

6,少安會成為下一任村長。

7,秀蓮會在當地找個人嫁了。

8,秀蓮不會早亡。

少安愛潤葉嗎?

答:愛。

少安一到結婚年齡,首先想到的就是潤葉。

可是,他立刻就想到了潤葉。盡管他對她早已死了心,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考慮過他和她結合的可能性,但一旦他自己要找另外一個女人的時候,他就以無比痛苦的心情又想到了潤葉。他傷心地認識到,他是多麽地熱愛和留戀她。是的,他和她的感情本來就象蘋果樹上完整的一枝,在那上面可以結出同樣美麗的、紅臉蛋似的蘋果來;現在卻要把自己的那一部份從上面剪下來,嫁接到另一棵不相同的樹上——天知道那會結出什麽樣的果實來。生活的大剪刀是多麽的無情,它要按照自己的安排來對每一個人的命運進行剪裁!

都要結婚了,還惆悵這段感情的無疾而終。

孫少安走過石圪節的小橋時,一顆熱騰騰的心突然冰涼了下來。觸景生情,他立刻又記起春天,在這小橋上面的公路上,他手裏捏著潤葉給他的「戀愛信」,兩眼淚蒙蒙地站在那裏的情景。此刻,潤葉那含著羞澀的、紅撲撲的笑臉又浮現在他面前,耳邊似乎又傳來她那熟悉的、令人溫暖的笑聲和說話聲……噢,這一切將永遠地過去了!他將馬上要和秀蓮在一塊過日子,組建起一個地道的農民家庭來。少安垂著頭離開這小橋,邁著沈重的腳步向家裏走去。不知為什麽,他感到自己眼窩裏熱辣辣的。他也沒什麽可惋惜的,因為命運就該如此。但他此刻仍然想跑到一個沒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哭一場!

少安為什麽不娶潤葉?

答:理性戰勝了感性。當前的生活困境強迫少安選擇了秀蓮。

詳細可分為五個原因。

1,少安與潤葉階層不同;

2,少安不想拖累潤葉;

3,秀蓮更符合少安的娶妻標準;

4,相比較而言秀蓮更懂事;

5,潤葉家庭反對。

下面逐條分析。

一是客觀條件:階層限制,這是主因。少安對此有清晰的認知

溫暖而幸福的激流很快就退潮了。他立刻就回到了自己所處的實際生活中來。一切簡單而又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是的,不可能。一個滿身汗臭的泥腿把子,怎麽可能和一個公家的女教師一塊生活呢?盡管現在說限制什麽資產階級法權,提倡新生事物,也聽宣傳說有女大學生嫁了農民的,可這終究是極少數現象。他孫少安沒福氣也沒勇氣創造這個「新生事物」。

對此,年輕的少平也看的明白。

(潤葉結婚那天)少平的確累了。但他不想參加這個婚禮,更主要的是,他心裏隱隱地有些難受。他現在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本來,潤葉姐應該是他哥的媳婦。但是兩個家庭貧富的差別,就把兩個相愛的人隔在了兩個世界。他們是不得已,才各自找了自己的歸宿。人生啊,有多少悲哀與辛酸。

透過秀蓮的想法也側面說明了階層差距的事實。

田福堂把潤葉的禮物放下,就告辭走了。
秀蓮馬上奇怪地問丈夫:「潤葉是個什麽人,怎給咱送這麽重的禮物?」
少安盡量輕淡地說:「她是剛來的田大叔的女兒,她和我小時候同過學……」
「肯定和你相好過!要不送這麽貴的東西?」秀蓮敏感地追問。
少安承認說:「是相好過……」
秀蓮突然不言語了,背過身把頭低下摳起了手指頭。少安一看她這樣,就很快轉到她面前,開玩笑說:「你們山西人真愛吃醋!」
秀蓮反而沖動地撲在他懷裏,哭了,說:「你再不能和她相好了!」
少安手在她頭上拍了拍,說:「人家是個幹部,在縣城工作著哩!」
秀蓮一聽送被面的潤葉是個幹部,馬上揩去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笑了。這她就放心了——一個女幹部怎麽可能愛她的農民丈夫呢!

二是少安對現實看的很透徹,他不想連累潤葉。

他越來越清楚,他要是答應了潤葉,實際上等於把她害了。象她這樣的家庭和個人條件,完全應該找個在城裏工作的人。 一切都毫無辦法。對於一個普通人來說,只好聽命於生活的裁決。這不是宿命,而是無法超越客觀條件。在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願望存在或者實作。

三是主觀條件:少安對秀蓮更滿意一些。從現實考慮,他也想找個農村姑娘。哪怕心裏有潤葉,少安看到秀蓮也是一見鐘情。

至於他個人的婚姻,他這兩年並不是沒有考慮——他終究已經二十三歲了,象他這個年齡的農民大都已結了婚,沒結婚的也基本都有了物件。他想他要找一個能吃苦的農村姑娘,和他一起創立家業。但並不是眼下就解決——這不是說現在不想娶媳婦,而是現在還娶不起。 孫少安自己也決沒有想到,他一見秀蓮的面,就看上了這姑娘。這正是他過去想象過的那種媳婦。她身體好,人樣不錯,看來也還懂事;因為從小沒娘,磨練得門裏門外的活都能幹。尤其是她那豐滿的身體很可少安的心。

第四,再來看看我們親愛的秀蓮是多麽可愛與懂事,對少安的愛又是多麽真誠而熾熱。放著吃喝不愁的日子不過,非要去和少安過窮日子。

秀蓮對他也是一見傾心,馬上和他相好得都不願意他走了。賀耀宗和他的大女兒秀英、女婿常有林也滿心喜歡他,這親事竟然三錘兩棒就定了音。少安對秀蓮和賀耀宗一家人詳細地說明了他家的貧困狀況。但賀秀蓮對他表示,別說他現在總算還有個家,就是他討吃要飯,她也願意跟他去。賀耀宗家裏的人看秀蓮本人這樣堅決,也都不把這當個問題了——反正只要秀蓮滿意就行;既然她不嫌窮,他們還有什麽說的呢?賀耀宗甚至說:「不怕!窮又紮不下根!將來我們幫扶你們過光景!」 他和秀蓮從柳林坐汽車一路回來的時候,熬煎得象滾油澆心一樣。他不時把心裏的各種熬煎對秀蓮說個不停。他先不說以後的困難,只說眼前他們回家後就會讓秀蓮受委屈的。秀蓮坐在他旁邊,象工作人一樣大方地依偎著他,真誠地說:「沒住處,你先把我安排在你們生產隊的飼養室裏。」少安只好咧嘴苦笑了…… 在米家鎮的青石板街上,秀蓮深情地對他說:「兩個人只要合心,又不在幾件衣服上!我知道你們家光景不好,這錢肯定是你借人家的。何必這樣呢?借下錢,咱們結婚後還要給人家還……」 這姑娘和賀鳳英完全是兩碼事!臉雖然不太白,但人樣子十分耐看。黑眉大眼,一口白牙,身體發育得豐豐滿滿,正是莊稼人所夢想的那種女人。更叫人贊嘆的是,她到少安家的那個破墻爛院裏,沒有顯出一絲的嫌棄,而且第二天就幫助孫玉厚的老婆做上家務活了;還滿嘴奶奶、媽媽、爸爸叫個不停,把孫玉厚一家人都高興亂了!除過這些以外,最主要的是,還聽說她娘家連一個財禮錢都不要!啊呀,不要財禮錢?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事?孫少安這小子狗尿到腦上了,交了好運氣!

第五,潤葉父親田福堂對兩人感情的態度,可以說是打死也不同意。光這一條,少安和潤葉在一起的路就斷了。為了阻止兩人結合,福堂直接出手,讓少安受到公審批判臭了名聲。

田福堂都由不得失笑了。
但是一認真想這事,他便感到又震驚又慌亂。哈呀,他沒想到他女兒看起來靦靦腆腆,心膽倒挺大!哼,她憑什麽能看上個孫少安?而且還敢在光天化日下坐在村外面談戀愛哩!他現在才知道,潤葉這幾次回家來,慌慌亂亂,心神不定,動不動就跑出去了——原來她這都是為了孫玉厚那個大小子啊!
不行!他就是尋死上吊,也不會同意讓他的女兒進了孫玉厚的家門! (在台上接受批判的少安)他現在才一下子明確地意識到,正是田福堂把他推到這個台子上的。是的,他很清楚田福堂的做事和為人,也清楚這個強人的「棋路」。自從那次田福堂看見他和潤葉坐在河灣裏以後,孫少安就知道,不定什麽時候,田福堂就會用拐彎「馬」來將他一軍。……他沒想到,田福堂果然這麽快就給他下了如此厲害的一著「棋」。 話說回來,少安知道田福堂對他和潤葉那次的會面心中有氣。平心靜氣地想,這種「報復」也情有可原。是呀,他那樣體面的人家,自己如花似玉的工作女兒,怎麽能讓一個泥腿把子去沾染呢?
少安現在感到欣慰的是,他對潤葉的求愛采取了完全正確的態度。 田福堂現在又用鐵的邏輯進一步給他論證了這件事的不可能性……

甚至很多年後,當少安紅紅火火要富起來了,他仍不後悔。

他由此也自然想起了當年少安和潤葉的那些「瓜葛」。唉,現在這小子揚眉吐氣,前後溝踩得地皮響;而他可憐的女兒卻和一個殘廢人生活在一起……對於少安和潤葉最終沒有成親,田福堂即是現在也無半點懊悔之意。女兒的不幸是另一回事,而決不是說她沒有和孫玉厚的兒子結婚!孫少安再飛黃騰達,也是個泥腿把子。他有文化的女兒應該找個吃官飯的丈夫——當然不是缺胳膊少腿的!

如果潤葉和少安結婚,會怎樣?

沒結婚主要還是外部壓力。家庭貧困,弟妹眾多,現實逼迫少安放棄了潤葉。

實際上,他們兩個有濃厚的感情基礎,青梅竹馬,互相愛慕,本就應該結婚的,而且結婚之後會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1,婚後潤葉不會後悔。

潤葉對兩人的感情有著清晰的認知。

她最後一次和少安分手後,盡管少安在她的追求面前畏怯地向後退縮,但她自己並沒有死心。她理解少安的難處。盡管她的文化程度不高,但總還在縣城呆了幾年,相對而言,她並不認為愛情就要門當戶對。門當戶對不如兩個人有情有意。可少安哥和她不一樣,他一直在農村,家裏光景也不好,因此看來沒勇氣答應和她一塊生活。她想,也許過一段時間,他就會想通的。她知道他心裏也是愛她的。再說兩個人一塊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她堅信他最終一定會響應她愛情的呼喚的。

兩人絕對不會出現少安擔憂的那種「苦惱」

他越來越清楚,他要是答應了潤葉,實際上等於把她害了。象她這樣的家庭和個人條件,完全應該找個在城裏工作的人,她現在年輕,一時頭腦熱了,要和他好。但真正要和他這樣一個農民開始生活,那苦惱將會是無盡的。她會苦惱,他也會苦惱。而那時的苦惱就要比現在的苦惱不知要苦惱多少倍!

少安只看到了現在,沒看到將來。沒有以發展的眼光來看待生活。

現在窮並不代表將來窮,而且以後文少安成為農民企業家的結果來看,潤葉跟著他也不會受窮。

少安的這種擔憂,其實是一種自卑心理。打心裏覺得自己配不上她,也覺得自己不應該耽誤她,他的這種擔擾,是自欺欺人地給自己的軟弱和逃避找的理由。

少安完全沒有想過,在這段感情裏,潤葉付出的更多。潤葉都可以放棄一切跟他走,他卻沒有這個膽量接受。

是的,潤葉是個幹部,從哪一方面來說,找一個城裏的知識分子都是最完美的選擇。

但這理論上最完美的選擇,不是潤葉的選擇,她就是看上了一個泥腿子,願意嫁給他,吃苦受窮也不怕。

來看看可憐的潤葉在知道少安婚後心內的那一片冰涼

此刻,田潤葉的內心正如同洶湧的波濤一般翻騰著。少安的突然結婚,向前對她的沒命追求,她二媽徐愛雲和向前媽劉誌英的輪番圍困,現在又加了一個老將徐國強出馬……如果少安沒有結婚,不論有多少人進攻,她感情的陣地仍然會固若金湯。想不到,她在前方的戰壕裏拼命抵擋。但她為之而戰的後方卻自己燒成了一片火海……田潤葉坐在這河岸上,望著春日裏東去的流水,忍不住又勾起往日的情思來。她想起去年的現在,是她和少安兩個人坐在這地方。她當時心兒是怎樣嘣嘣地歡跳啊!可是一年以後的今天,她一個人坐在這裏,胸膛裏象裝著一塊凍冰。
在一剎那間,她真想拋開一切,奮不顧身地返回雙水村,去找少安,讓他把那姑娘打發走!哪怕尋死上吊鬧騰一番也要讓少安和她結婚!
但她畢竟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她很快知道不能這樣,不能!就是一個字也不識的農村婦女,也不會這樣做,更何況她還是個教師!
她一下子絕望了,甚至想找幾包老鼠藥一口吞下去,了卻此生。
但這也不能!她不是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她還有許許多多的親人。她活著,自己一個人痛苦;她要是死了,會給眾多的親人都帶來痛苦……從那天以後,她就睡不著覺,也吃不下去飯,就象一個得了絕癥的病人。十幾天以後,她都不敢對著鏡子看自己了。

結婚之前兩個人哪怕是異地,一個縣城,一個鄉下,兩人感情不見減少,反而更加濃郁熱烈。

哪怕是少安婚後,兩人再也沒有見過面,潤葉也堅持了七年,直到向前截肢才忽然看清了現實,也接受了現實。

人生有多少個七年?!

婚前二十多年,加上婚後七年,可以說,潤葉的上半生所有的愛情都是給少安的。

這種堅守,熾熱而無奈。

所以說,如果潤葉和少安婚了,潤葉不會後悔,以後也不會後悔。

不為什麽,因為愛情。

2,婚後兩人會幸福。

兩人幸福,這是每一個讀者都期望也願意相信的美好願景。

其實書中,路遙已經透過金強和衛紅的例項,側面把兩個人婚後的幸福生活展現給了讀者。

同樣是兩情相悅,知根知底。

人心是肉長的。久而久之,孫衛紅感到,世界上再沒有比金強更親的人了。金強幫她幹完活,她就又過去幫金強幹活。後來,他們實際上是一同在耕種兩家相鄰的土地。他們在勞動中建立起無比深厚的愛情。兩個人在山裏同吃各內建來的飯;休息的時候,衛紅給他補綴柴草掛破的衣衫,他給衛紅挑紮在腳心的葛針……

同樣是矛盾重重,「階級」差距。他們的階級差距,不是物質,不是精神。一個是罪犯之子,一個是根正苗紅的革命工作者之女。除了身份,還有父輩之間的恩怨情仇。

誰都知道,金家和孫玉亭家的矛盾極其深刻。兩個相愛的青年也都清楚這一點,但愛情的藤蔓可以越過任何籬笆而盤纏在一起。他們是雙水村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同樣是家長反對,絕不同意。

孫玉亭臉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夾紙煙的手指頭索索的抖著,別過臉不再看金俊武。賀鳳英也吊著個臉一言不發,低頭在鍋台上拿切菜刀砍一顆老南瓜。
黑窯洞一時寂靜無聲。
過了一會,孫玉亭紅脖子漲臉對金俊武說:「這事弄不成!我怎能把衛紅給了犯罪分子的後代?就是這話!你們是白日作夢!妄想把我的女兒拉入那個黑染缸?我一千個不答應!一萬個不答應!」

不同的是,對潤葉的主動,少安選擇了理性逃避。對衛紅的堅決,金強選擇了勇敢面對。

開鍋以後,衛紅站起來,低頭摳了一陣指甲,似乎鼓了很大的勇氣,開口說:「我想……到你這邊來過日子……」
這位十九歲的姑娘說完這句話,臉一直紅到了耳根旁。
金強又感動又激動,說:「你給你爸你媽說了沒?」「沒……」衛紅仍然低頭摳指甲,「最好叫個大人給他們說一說……」
大人?他家哪來的大人?大人都成罪人了!金強知道,玉亭叔革命性很強,他怎麽可能讓衛紅和一個「階級敵人」的子弟結婚呢?再說,那年為玉亭叔和他三媽王彩娥的事,兩家人結仇太深……
金強傷心地嘆了一口氣,對自己親愛的人說:「你先回去,罷了叫我想個辦法。」
衛紅走後,悲喜交加的金強先硬勸說著讓他媽喝了一碗米湯。
此後,他就一個人蹲在院墻角裏,困難地咽著吐沫,不知該怎樣給玉亭叔說他和衛紅的親事。
他突然想起了他二爸。二爸盡管和他們家、玉亭叔家的關系都不好,但這終究是個「大人」。他知道,二爸二媽對他一直都是好心相待,不象對父母和哥哥那樣心懷敵意。事到如今,也許只能依靠二爸為他作主……金俊武聽完侄兒給他敘說了他和衛紅的事後,震驚得目瞪口呆,一時倒不知說什麽是好。

金強與衛紅的未來,其實就是少安與潤葉的另一種可能性。

不管孫玉亭反對不反對,春節前,衛紅和金強相跟著地去石圪節鄉政府領了結婚證。鑒於金強家的狀況,懂事的衛紅不要金家舉行任何儀式,準備直截了當從田家圪嶗走到金家灣就行了。
在雙水村一片驚訝的議論聲中,孫衛紅和金強無聲無息地生活在了一起。

在後面的章節裏,並沒有金強和衛紅的更詳細的描述,但從書中零星的幾處小段落也可以了解到兩人的生活的幸福。

玉亭接受了金強。

在其他人紅火熱鬧的時候,金強尊照嶽父的指示,手裏提一桶漿糊,正和小學教師金成一塊沿路張貼標語。

金家接納了衛紅。

此刻,在這幾家院子裏忙碌的除過俊武的媳婦李玉玲和光亮的媳婦外,還有光輝的媳婦馬來花,海民的媳婦高銀花,金強的小媳婦孫衛紅和她的婆婆、正在監外服刑的張桂蘭。

兩人在村裏最好的位置有了自己的住所。

最後,孫玉亭提出了他女婿金強要地皮盤建新窯洞的「議案」。玉亭此刻私而忘公,提出了田家圪嶗這面一塊人人垂涎的好地皮;其理由是他沒兒,老了要靠女婿,兩家住近一些,好照顧他們。
沒有任何一個人反對玉亭提出的要求——盡管按各種條件論,這塊好地盤怎麽也輪不到金強。

金強一家在村裏受到當權派庇護。而且因為他們的聯姻,金王兩家從此握手言和。

大家不反對的原因既復雜又簡單。除過玉亭本人,田福堂不會反對玉亭;玉亭終究是「他的人」。金俊武更不會反對,因為金強是他的親侄兒。自從孫玉亭的女兒衛紅和他侄子金強聯姻後,金俊武就不可能再和孫玉亭過不去了。至於當年玉亭和他弟媳王彩娥的「麻糊事件」,也早已煙消雲散;那個風騷女人幾年前就改嫁,成了純粹的外人,而玉亭現在卻成了他的親戚!
在金強的地盤子問題上,金俊武、孫玉亭和田福堂都心照不宣地站到了一塊。金俊山和田海民怎麽可能向這個強大的臨時聯盟挑戰呢?

而這一切,都在側面地表明著一件事:小兩口走到一處不容易,兩個人很幸福。

這種幸福,就是潤葉和少安婚後的樣子。

3,婚後田福堂最終會原諒潤葉並接納少安。

看最終福堂對紅梅的態度就明白了。

同樣是沒法接受紅梅。

對田福堂來說,災難絕不僅來自女兒女婿,最使他老兩口痛心的,是他們視為掌上明珠的兒子,竟然鬼迷心竅,一心要和遠路上那個該死的寡婦結親。他們好說歪說,說是說不轉這小子。結果,不知是真的神經出了問題,還是裝瘋賣傻,這潤生整天哭哭笑笑,東轉西遊,幾乎快成了死去的田二的接班人。更為可怕的是,兒子在前幾天終於跑了——他給他媽留話說,他要去找那個寡婦,而且永遠不再回這個家來……
命運啊,如此殘酷無情!這叫他老兩口怎樣在這世界上活下去呢?

但紅梅生孩子後,想法就變了。

紅梅和潤生在外縣生下孩子後不久,田福堂終於徹底回心轉意,承認了這樁姻緣,把兒子兒媳婦和兩個同母異父的孩子都接回了雙水村。

福堂對紅梅的過去一無所知。在他眼裏,紅梅是寡婦,還帶個拖油瓶,沒錢沒權,曾經年輕而美好的相貌也早已是明日黃花。打心眼裏他覺得她是配不上潤水的。

但在紅梅和潤水成為既定事實後,福堂那顆石頭心慢慢也柔軟了,最終接受了她。

少安比紅梅的優勢大多了。他一表堂堂,有能力有想法,能幹能吃苦,和潤葉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福堂對他也知根知底。可以說,除了家貧導致他和潤葉有階級差這個因素外,少安從哪一方面看都是優秀的。

福堂能接受紅梅,肯定也能接受少安。

4,婚後將極大的改善少安的家庭情況。

首先,潤葉的高薪資可以保障少安一家的生活不再那麽淒惶。

潤葉是幹部,薪資穩定,可以長期有效緩解少安家的窮困。

書中並沒有提供潤葉準確的薪資數額。但從另幾個角度可以看出潤葉薪資不低。

[1],她父親是村主任,她二爸是縣委主任,她二媽是當地有名的醫生。有這幾層關系在,她找的工作薪資就不會低。

正在這時,他聽見外面有個女的和潤葉說話。聽見潤葉叫這人二媽,少平便知道這是田主任的愛人——聽說她在縣醫院當大夫,動手術非常能行,老百姓到縣醫院治病,都搶著找徐大夫。

[2],她兢兢業業,工作優秀。

我們的潤葉對自己本職的工作始終盡職盡責,甚至充滿了激情。她熱愛孩子和教師職業,為了給學生們教好書,備課常常廢寢忘食,有時直至夜半更深。至於工作中的一切規定、要求和任務,她更是模範地執行,兢兢業業地完成……

[3],她住在革委大院,附近住的都是當權派。不得不承認的是,她有很多爬上高位的機會,也有很多撈錢的機會。

他一路相跟著和潤葉姐進了縣革委會的大門。進了大門後,他兩只眼睛緊張地掃視著這個神聖的地方。縣革委會一層層窯洞沿著一個個斜坡一行行排上去,最上面蹲著一座大禮堂,給人一種非常壯觀的景象。在晚上,要是所有的窯洞都亮起燈火,簡直就象一座宏偉的大廈。

[4],潤葉知道少安家裏困難,托少平往家拿錢,一次給的金額不低。

孫少平請了半天假,來到城關糧站,拿潤葉姐給他的五十斤糧票,按粗細糧比例,買了二十斤白面和三十斤玉米面。這年頭,五十斤糧票可不是一個小數位啊!
潤葉姐塞給他的那個小紙包裏,還有三十元錢,買完這些糧,還剩了拾元,他準備拿這錢給祖母買點止痛片和眼藥水,然後再給自己換一點學校大竈上的菜票。

[5],潤葉請少安吃飯。點菜很多,卻不心疼。還舍得去買酒。

她買回來一堆飯菜,擺了一大桌子。
少安說:「買得太多了,別說咱們兩個人,就是四五個人也吃不完。」
「我已經吃過了,這都是你一個人的!」潤葉坐在他旁邊說。
他剛開始吃飯,潤葉又站起來,說:「噢,我忘了給你買點酒!」

[6],潤葉平時隨身帶的錢都不少。最少帶了5元。70年代,一塊錢可以買50斤大白菜。按現在的市值算,5塊錢也差不多500元了。身上平時帶著最少500元現金,側面說明她的資金應該是很寬裕的。

「五元……噢,五元四角六……」
她二媽正要給向前取錢,她已經從自己的衣袋裏把錢掏出,給了他。

就從以上這6點來看。潤葉薪資在當地應該算高的。

其次,除了潤葉的薪資,還有來自田福堂的支持。這種支持,可以透過福堂對兒子潤生的支持來側面證明。

田福堂拿出全部積蓄,向前和潤葉又支援了一千元,給潤生買了一輛四輪拖拉機,這小夥子現在走州過縣搞起長途販運……

另外,福堂對少安是很看好的。

田福堂承認,在農村,這孫少安就是個人才。

等少安娶了潤葉。相信福堂也會勉力扶持少安。

一方面,潤葉的錢可以維持一家人的花銷。

另一方面,福堂的扶持可以讓少安一展拳腳。

而且,很快少平就畢業了,如果少平參加工作,家裏又會多出一個收入來源。如果少平考上大學,家裏又會多出一個希望。

沒有了後顧之憂,又有了資金支持,相信少安擺脫貧困的帽子不是難事。

5,蘭香將還是那個蘭香,少平卻不會再是那個少平。

蘭香還是會上大學。但少平的生活軌跡會完全改變。

少平是考不上大學的。對此,少平是有心理準備的。

十月份,當報紙上發表了教育部關於今年大學招生的訊息後,少平象所有的青年一樣激動無比。「白卷英雄」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今後采取統一考試,地市初選,學校錄取、省級批準的辦法。少平胡他高中時的同班同學都去應考了,但一個也沒考上。他們初、高中的基礎太差,無法和老三屆學生們匹敵,全都名落孫山了。這結果很自然,沒有什麽可難受的。當年不正常的社會生活害了他們這一茬人。在以後幾年裏,除過一些家在城市學習條件好的人以外,大學的門嚴厲地向他們關閉了;當老三屆們快進完大學的時候,正規條件下的應屆畢業生又把他們擠在了一邊。
孫少平原來就沒有報多少希望,因此他對高考落榜心情是平靜的。

少平他們這一屆一個都沒考上大學。他們班只考上了一個顧養民、二班只考上了一個田曉霞。兩人城裏家庭條件非常優越,是在家人有能力支持復讀的情況下考上大學。

顧養民和田曉霞如同學們預料的那樣,去年秋天都考上了大學。養民如願地考進了省醫學院,曉霞進了黃原師專中文系。

少平可以去復讀嗎?難。

原因有三:

一方面可能沒有太多閑錢供他復讀。金波家庭條件比少平好得多,尚且沒有復讀。田潤生家庭條件是村裏最好的,也沒有復讀。

潤葉雖能改善少安家生活條件,但要支持他復讀,還是挺難的。

另一方面,也不敢肯定他復讀了能考上大學,他底子太差。

他每天都看課外書。

漸漸地,他每天都沈醉在讀書中。沒事的時候,他就躺在自己的一堆破爛被褥裏沒完沒了地看。就是到學校外面轉悠的時候,胳膊窩裏也夾著一本——轉悠夠了,就找個僻靜地方看。後來,竟然發展到在班上開會或者政治學習的時候,他也偷偷把書藏在桌子下面看。

而且學校裏也沒有好好教育,學生混日子,根本就學不到東西。

但這年代的高中極不正規,學習成了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整天鬧鬧哄哄地搞各種社會活動。學生沒有什麽學習上的壓力——反正混兩年高中畢業了,都得各回各家;再加上各種活動中接觸機會多,男女之間就不可避免會出現這種心心思思的現象。在眼前這樣的社會裏,又是十七、八歲,他們誰有火眼金睛望穿未來的時代?別說他們了,就是一些飽經滄桑的老革命,這時候也未必具有清醒的認識,許多人不也是一天一天混日子嗎?

如果讓他去復讀,更大的可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家人不敢冒著個險。

最主要的一方面是,少平不願意再去復讀。關於這一點,咱們首先來回顧下少平上高一時的心理活動吧。

可是這絕對不可能。家裏能讓他這樣一個大後生不掙工分白吃飯,讓他到縣城來上高中,就實在不容易了。大哥當年為了讓他和妹妹上學,十三歲高小畢業,連初中也沒考,就回家務了農。至於大姐,從小到大連一天書也沒有念過。他現在除過深深地感激這些至親至愛的人們,怎麽再能對他們有任何額外的要求呢?

少平理解家中的苦處,當他高中畢業後,他肯定要考慮「大後生不掙工分白吃飯」對家庭的影響,怎麽會舍得讓家人繼續為她付出呢?

而且他還要顧及家中的老人和孩子。

話說回來,就是家裏有點好吃的,好穿的,也要首先考慮年邁的祖母和年幼的妹妹;更何況還有姐姐的兩個嗷嗷待哺的小生命!

所以他不會選擇復讀,也就沒有了考上大學的可能性。

考不上大學沒關系,雖然他還是會遵循本意出去打工,但因為潤葉嫁入改善了家庭條件,他有了更多的生活方式可選擇。

他想成為一個老師,他有這個能力,卻沒有這個機會。

首先,他對教師這個工作很滿意。

少平感到欣慰的是,他自己終於能進入本村的學校當了教師。眼下對於一個農家子弟來說,這就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營生。這一年裏,他掙的工分和大哥一樣多;而且每月那幾塊錢的補貼,把家裏的帳債也償還了一部份。近二十年來,他都是向家裏索取。現在,他終於給家裏貢獻一點什麽了。他感到自己真正成了一個大人。

其次,他雖然能接受體力勞動(當農民或去黃原打工),但如果有更好的選擇(當老師),他還是脫離這種痛苦的生活的。

毫無疑問,對孫少平來說,在學校教書和在山裏勞動,這差別還是很大的。當老師不必忍受體力勞動的熬苦,而且還有時間讀書看報……雖說身在雙水村,但他的精神可以自由地生活在一個廣大的天地裏。如今,從早到晚天天得出山,再也沒有什麽消閑的時光看任何書報了。一整天在山裏掙命,肉體的熬苦使精神時常處於麻痹狀態——有時幹脆把思維完全「關閉」了。晚上回到家裏,唯一的向往就是倒在土炕上睡覺,連胡思亂想的功夫都沒有。一個有文化有知識而愛思考的人,一旦失去了自己的精神生活,那痛苦是無法言語的。

他能力是完全沒問題的。

他穿戴得齊齊整整,誰也看不出來幾天前他還是個滿身黑汗的攬工小夥子。象以前在中學演戲一樣,他在生活中也有一種立刻進入「角色」的才能。他很快把自己的一切方面都復原成了「孫老師」。
孫少平的確很勝任這個夏令營的輔導員。他教過書,演過戲,識簡譜,會講故事,還打一手好桌球。另外他又不辭勞苦——比起扛石頭,這點勞累算得了什麽!
他風度翩翩地給同學們教唱歌,排小戲;帶著孩子們在地委對面的二中操場上打籃球、做遊戲。他內心感慨萬分,時不時想起他光著脊背在烈日下背石頭拉水泥板的情景……幾天以後,孩子們把孫老師領他們搞的一切活動,都反映到家長的耳朵裏。家長們又反映到地委和團地領導的耳朵裏。各方面都對團地委書記武惠良搞這件事很滿意。武惠良起先並沒有重視這工作;聽到這些反映後,他很快讓潤葉帶著來看了一次孫少平,對他大加贊揚;並且感慨地對潤葉說:「咱們團委正缺乏這樣的人才!」

潤葉也適時推薦了他,可惜政策不允許。

潤葉乘機說:「把少平招到咱們團地委來工作!」武惠良苦笑著搖搖頭:「政策不允許啊!現在的情況就是如此,吃官飯的哪怕是廢物也得用,真正有用的人才又無法招來。現在農村的鐵飯碗打破了,什麽時候把城市的鐵飯碗也打破就好了!」
少平並不指望入公家的門。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少平是當不上公家人了(老師這個職業屬於公家人)。但是他也不需要再從底層苦苦掙紮。

來看一下少平的慘狀:

孫少平正背對著他們,趴在麥稭桿上的一堆破爛被褥裏,在一粒豆大的燭光下聚精會神地看書。那件骯臟的紅線衣一直卷到肩頭,暴露出了令人觸目驚心的脊背——青紫黑澱,傷痕累累!

即便他願意過這種生活,潤葉也不同意,曉霞也不會同意。

潤葉可以為小叔子徇私。

(潤葉)我已經好長時間沒上班了,想多少做點工作,團委領導就讓我在社會上找個人,把地委行署機關的中小學生組織起來,搞個暑期夏令營,免得孩子們在暑假裏無事生非。據說這也是地委秘書長的意思。
要找個有文化,又懂點文藝的人才,我正愁得找不下個人,曉霞就給我推薦了你。我也想起,你正是最合適的人了!

透過日常細節,可以肯定潤葉婚後會主動幫他找門路。這種主動性會帶來無數可能性,但無論那種可能性,找到的工作都會比少平背石頭拉水泥板來的輕松。

潤葉姐過一兩天就來看望他一次,詢問有沒有困難。她還給了他一摞地委大竈上的飯票;他不要也不行,潤葉姐硬往他口袋裏塞。

曉霞也願意為他徇私。

田曉霞雖然第一次操辦這樣的事,但「一招一式」看起來倒象個老手似的。當然,各個「關口」知道她是田福軍的女兒後,趕忙都開了「綠燈」,曉霞也不怕。她想,這又不是讓少平幹什麽好工作哩!下井挖煤,有多少幹部子弟願去?她的孫少平連這麽個「工作」都不能幹了?走後門就走後門!為了給少平辦成這事,她甚至故意讓「關口」上的人知道她是誰的女兒!

他至少會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可能會累,可能辛苦,但他的人生絕對比他一個人在黃原苦熬的日子要好的多。

從這一方面來說,少安對潤葉感情的軟弱與逃避,害了少平半生。

6,少安會成為下一任村長

一方面已經是一隊隊長,自身能力強。這可以透過當初的二隊隊長(後來的村領頭人)的想法來證明。

在村裏的強人中間,包括田福堂在內,俊武都有點不服氣,但他比較尊重和佩服比自己小好多歲的少安。這後生和他一樣,精明得誰也哄不了,而且一身男子氣,小小年紀就能獨當一面,把一隊搞得比他二隊還好。他盡管和少安關系不錯,但兩個人心裏也常在撬勁:看誰把自己的生產隊搞得好。一年下來,他往往都敗在少安的手下……

另一方面,是當時一把手田福堂也認可他的能力。

田福堂承認,在農村,這孫少安就是個人才。

最後一方面,是田福堂退休時的舉薦。這可以透過福堂對紅梅的舉薦看出一二。

福堂象城裏離退休的老幹部一樣。從領導崗位上下來的時候,理直氣壯地向組織提出:他可以退,但要安排他的兒媳婦在村中的小學教書。沒有人對他的要求提出異議。是呀,無論怎樣,福堂在村裏當了幾十年領導,現在他要下台,這點人情全村人都情願送他。這樣,紅梅就當了雙水村小學教師。

如果少安和潤葉結婚了,等福堂退休的時候,百分百會推薦自己的女婿作為自己的接班人。

而少安,至少九成的可能性會接班。

7,秀蓮會在當地找個人嫁了

在沒遇到少安前,她已經有自己的打算了。

眼看過了二十歲,她苦惱起來了。這時間,倒有不少人家向她提親事,但這些人她早已在腦子裏盤算過了,一個也看不上。……她幹脆給家裏人說:周圍沒她看上的男人!
她姐夫對她開玩笑說:「那到外地給你瞅個女婿!」她卻認真地說:「只要有合心的,山南海北我都願意去!……」
本來秀蓮只是隨便這麽說說;她並沒指望真能在外地找個合適的男人。她想,一定不行了,過兩年也就在本地挑選個人——反正不能一輩子老呆在娘家的門上。
可是,突然在她面前出現了個外地人孫少安!
秀蓮一見少安的面,就驚喜得心嘣嘣亂跳:天啊,這就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嘛!……

8,秀蓮不會早亡。

秀蓮死於肺癌。

孫少安在喧騰湧動的人群中站起來,扭過頭準備叫妻子,卻猛地驚呆了!他看見,剛立起來的秀蓮嘴裏鮮血噴湧,身子搖晃著向下倒去!
他大叫一聲,發狂地張開雙臂抱住了她……我們無比沈痛地獲悉,原西縣醫院對秀蓮的論斷結果是:肺癌。

她為什麽會得這個病?磚窯的灰塵,牲口窯的味道,苦難的生活。一想到懂事的秀蓮過的苦日子心裏就疼。

他們一家和牲畜住在一起。

她央求丈夫說:「咱結婚幾年了,又有了娃娃,一直和牲畜住在一起……自己沒個家怎行呢?我已經受夠了,我再也不願鉆在這爛窯裏!現在趁手頭有幾個錢,咱排排場場箍幾孔石窯洞。箍成窯,這就是一輩子的家當,要不,這一大家子人,幾年就把這錢零拉完了……你總不能讓虎子長大娶媳婦也像你一樣……」秀蓮說著便委屈地哭了。

她常整日整夜的忙活。

這天晚上一直弄到大半夜,才把最後的一切細節都安排好——明天早晨就要點火呀!
雞叫頭遍的時候,少安和秀蓮才回到一隊的飼養院。
秀蓮累得頭一挨枕頭就睡著了。

她天天「納命」到「熬苦得夢中都在呻吟」。

但是,外人並不知曉,孫少安的事業在大繁榮的後面,充滿了重重的困難。可以毫不誇張地說,每一分錢幾乎都是用血汗換來的。要維持一個燒磚窯,起碼得三四個好勞力。他們一家人既要種莊稼,又要侍候這個龐然大物,已經把力氣出到了極限。少平在家的時候,三個男勞力加上秀蓮,還能勉強兩頭應付,少平一走,父親一個人忙山裏的活已經力不從心。因此少安夫婦辦這個燒磚窯也到了納命的光景。挖土、擔水、和泥、打坯、裝窯、燒火、出磚……每一樣都是重苦活。兩口子天不明忙到黑燈瞎火,常常累得飯也吃不下去;晚上睡在被窩裏,連親熱一會的精力都沒有——熬苦得夢中都在呻吟……

全是為了少安。

她小時候沒有受過苦,有著優裕的生活,長的豐滿健壯。她從遙遠的地方來,撇下了父親姐姐,跟著少安來到這個窮困的鄉村,不圖錢,不圖權,就因為愛上了少安這個人。她跟著他吃了苦,她跟著他受了罪,她跟著他忍過饑,她跟著他受過冷,她跟著他沒過幾天好日子,她還為他生了兩個孩子,她無怨無悔,這就是秀蓮。

也許物質上她是窮困的,但是在精神上她是滿足的。

如果沒有碰到少安,秀蓮的命運會徹底改變,她不會早亡,會在當地隨便挑一個人嫁了,她心中會有遺憾,但會生活優裕,偕老白頭。

最後,忍不住想起一句話:「真是造化弄人……」

記得關註我。我是 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