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是在一個工地,
聽說是在海邊建造的一個建築群。
坐著公交車來到停車場,
陸續開來了幾輛旅遊大巴,
都是從內陸來的有錢人,
都是來看房子的。
看著這些人也沒有什麽三頭六臂,
豹額環眼什麽的。
但是他們兜裏就是有錢,
四處旅遊,四處看房,四處觀光。
這裏將要成為囚禁他們的一個拘留所。
我努力地想從他們的身上看出些富貴,
可惜,他們單薄的身形,慘白的臉皮,
讓我不解。
錢財只是一個數位,
他們擁有去撥動這些數位的權利。
而我,只有揮動我的手臂,去努力幹活的權利。
想起在來時,臨近的路上,
已經有好幾個工地在開工了。
到處都是一片坑坑窪窪,
臨時板房已經修好,那裏是指揮計畫部,
工人們一堆,一群地高聲喧嘩著,
好像是梁山好漢們在聚義。
我曾經在圍墻外多次經過,
始終也沒有能進入工地的大門,
只是混跡在周圍的商販場。
簡易的旅館,板子隔開,一間只能睡下一個人,
你輕輕一跳,就可以看到旁邊住的人。
旁邊就是按摩的大紅招牌。
一個搞水電的工頭也在旁邊辦公。
夜晚,工頭的房門被無數次地敲響,
都是來找按摩的,
工頭的憤怒辱罵,女人的呢喃,浪語,
讓我的耳朵比平時清澈一百倍。
清晨,在樓頂,
看著女人穿著超短裙,
挪著肥碩的肉身,下樓打掃清潔,
我的眼睛始終舍不得離開。
餓了,有飯攤,各種吃食都有,
只要你有撥動錢款的手指。
我勒緊褲腰帶,落寞地離開這個垃圾場。
這裏是如此的臟亂,
而我卻還沒有資格陷進去混一碗飯吃。
將來這裏都要被清理幹凈,
留下富貴的別墅區,
綠樹,紅花,白樓。
我只有去往更深處,希望能有機會。
聽說這裏叫龍城,
穿過一條普通的街道,
這街道還沒有我們村裏的繁華。
平凡,低廉的人生,
像黃昏一樣暗淡。
但是,前面又豁然開朗起來,
明澈的陽光照耀著一片淺水灘,
那水清澈的只怨我的眼力不夠,
否則,就可以看穿它柔紗裏面的肌膚。
這水比我們村的小溪都清澈,
比鄉裏的大河都溫暖,
當時,我並不知道,
它的那頭就連著真正的大海。
我只看到,圍著它建造起來各個建築群。
像一處處的小區,
什麽人都住在這裏?
吃啥?喝啥?工作啥?
我多慮了,因為我被帶入了工地,
飯點的時候,附近的村民都圍了過來,
想吃啥有啥,想買啥有啥,都是流動的,
無限量供應,想要更多,還有專車護送。
我住進了村裏的出租屋,
花光了我所有的錢,
工友都在賭博,
勞累了一天,這樣難道可以消累。
清晨,我沒有再上工,
獨自走出村子,
像在家裏一樣。
四處彌漫著濕漉漉的灰霧,
根本看不清楚遠處。
村邊已經沒有了路,
大海也沒有呼嘯的聲音。
只是一個模糊的看不清的身影,
因為全是水氣灰霧。
我不知道自己正真正地站在大海面前。
只感覺自己的面前沒有了路。
岸邊的溝壑和山裏的差不多,
只是山外好像充滿了希望,
而這裏只是把你逼回周圍的村子。
我坐著公交車離開,
看到了沙灘,
沙灘上好幾座高聳的五星級著名酒店。
遠處都是一片別墅群。
我又想起了那些有錢人,
他們被送到這裏關起來,
在海邊放完風,
還可以到酒店裏活動一下自己的身子。
大海仿佛是一個神秘的監獄看守長。
我需要做多少惡,
才有機會被關進這裏,
哪怕是很短的刑期。
回想起來,當時我站著的地方,
我走到了哪裏,仿佛就把哪裏踩塌陷了下去,
這難道就是愛因史坦說的重力曲面?
只有自己渺小的,看不到周圍的環境,
一切都好像要疊起來,把我淹沒,
即使我最輕輕地移動我的腳步。
我能看到的真正的大海,
是躲藏在陰暗迷霧中的巨人,
他呻吟著低沈的嘶吼,
仿佛在呼喊我跳進他的身體,
來減輕他的痛苦。
有錢人不一樣,
他們已經將大海馴服,
將清澈的淺灘交出來,
圍繞在別墅群的周邊。
富人們已經踩下了大海紗裙,
扔在柔軟的沙灘。
海風輕語,陽光明媚,空氣透徹,
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兩幅面孔。
我想結束這個現實的世界,
可是我卻找不到門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