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结】
我是个孤儿。
高三一整年都生活在班主任巨大的阴影之下。
她故意让我在班里出丑，讽刺挖苦我，甚至还让我不要在她面前装可怜。
填报志愿的那刻，我想离开得越远越好，
但另一个念头又忍不住冒出来：
我一定要让她家破人亡。
1
我从小就是一个人。
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得了癌症没钱治，去世了。
爸爸身体也不好，熬了没几年也走了。
唯一待我好点的姥姥，拉着我的手声泪俱下，
『佳佳啊，别怨姥姥，姥姥没本事。』
我不怨，
我知道姥姥也是靠舅舅养活，每天在舅妈的眼色下讨生活。
于是六年级的我扛着家里还能用的东西，住进了福利院。
这里的人挺好的，除了没有正常人。
大概因为是小城市吧，福利院的孩子并不多，
不是智力有缺陷，就是身体有缺陷，
总之就我一个健全人。
我靠着政府的资助勉强读完了初中，成绩还不错，考进了一个比较好的高中。
福利院在我入学时会和学校对接，告诉所有任课老师班里有我这号人，于是所有老师对我都会格外关心一些。
这些年我学会最精妙的本事有两个，
一是看人眼色，二是假装快乐。
当同学偶然得知我是孤儿时，我都会给出相应的反应。
我看出同情时，就会表现得无所谓，让他们觉得我很坚强。
我看出鄙夷时，就会表现得很可怜，让他们觉得良心过不去。
但大部分时候我都是笑着的，
因此大家背后都在夸我乐观。
直到遇见高三的那位班主任，
她叫谭娟。
2
高三刚分好班，她昂着鼻孔站在讲台上，无比牛气地开口，
『要不是评职称需要连着带三年高三，我才不会接手你们班。』
随后她下令每人交50元当做班费。
要知道像我这样的孩子每个月是没有生活费的，除了福利院每月往学校的饭卡里打上几百块钱才勉强能顾得上吃饭。
午读时谭娟双手撑在讲台上，凌厉的眼神扫视我们所有人，
『班长，班费谁还没交，把名单给我看看。』
她把那张纸拍在桌子上，震出好多粉笔灰，
『这十个人，明天早上务必交齐。』
座位上的我攥攥手指，不敢抬头。
晚自习前我急忙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福利院的阿姨拨过去，但没人接。
『同学你好了吗？马上晚自习了，我也想打一个。』
我赶忙退后，生怕耽误了同学跟父母通话，
『不好意思啊，我好了。』
第二天一早我战战兢兢，
直到谭娟点了我的名字。
『刘佳，起立。』
我站起身，低着头。
『大家都交了，就你一个人没交，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我比谁都知道。
『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就你特殊？』
我涨红着脸，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微微发颤。
我想张嘴说话，但嘴巴像封了胶，怎么也张不开。
紧接着最后一句话让我濒临崩溃。
『就因为你是福利院来的吗。』
心里好似有什么崩塌了，我本来以为能在新同学里瞒住这个不怎么光彩的背景，谁知还是败露了。
无数道眼神瞬间刺过来，
强烈的自卑感让我呼吸困难，我的脑袋快埋到桌子底下了。
我好怕，
我怕抬起头又是那些眼神。
安静几秒，谭娟似乎是觉得我耽误了她的时间，很不屑地说，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下午必须交上，听明白了吗？』
这一上午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还好，室友梁灿偷偷替我交上了，虽然她没告诉我，但是班长说漏嘴了。
3
从此以后我很怕和谭娟对视，但她上课时霸道的不像话，
还总是有意无意的针对我。
『刘佳，你的眼睛往哪看呢？为什么不抬头。』
『刘佳你要是不想学可以滚出去。』
『如果你再这样的话我就要跟你们福利院负责人聊聊了刘佳。』
有天我一个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发呆，
刚从隔壁班下课的历史老师经过我，又退回来，
她问我想不想去操场上聊聊，
我说可以。
我问出了缠绕在心里很久的话，
『老师，为什么我们班主任这么讨厌我呢。』
她怔住了，随后用尽所能来宽慰我，
只是用力太猛了，好明显。
『不是的，谭老师一定不是讨厌你，你这么棒这么坚强，老师们喜欢你还来不及呢。』
我报以微笑，没有出声。
随后她又说，
『老师特别佩服你，也特别心疼你，以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或者是解决不了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好吗？』
我点点头，看着我俩的影子靠得很近。
历史老师大概是怕我乱想，开始给谭娟找补，
『谭老师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的，我们办公室里的老师都了解，你别招惹她就是了。』
可我从没有招惹过她，巴不得躲她远远的。
我何错之有呢。
怎么？
就因为她老公是学校的副校长吗？
我在心里嗤了一声。
4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我每每在学校见到谭娟都不自觉绕道走，
直到有天她牵着在隔壁读小学的儿子，我们迎面撞上。
『妈妈，是她吗？她就是那个孤儿？』
『孤儿没有爸爸妈妈，她是怎么出生的？』
『孤儿是不是都不正常啊，妈妈？』
谭娟漫不经心说了儿子一句，随后牵着儿子经过我，什么也没说，
就连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
我不懂，一个语文老师怎么能教育出这样的孩子，
难道上课给我们讲的大道理全是伪真理吗？
老天啊，
难不成这个身世是我向你求来的吗？
是我自愿的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开始控制不住的在脑海里想像一个画面，
她在家里的饭桌上把我当做笑谈，不停地提起那个词，以至于她儿子张口闭口都是孤儿。
也许，还给他们看了我的照片。
心被狠狠掐了一把，
从此以后，
我彻底不爱笑了。
我的胆子越来越小，就连谁大声喊我名字都会让我一颤，好久才能缓过神。
我觉得这样的日子真没意思，不如死了。
还好有梁灿。
她是那段时间支撑着我生活的全部力量。
她总在周末带我去家里吃饭，不让我落单。
我的印象好深刻，
有天她带我看了一场电影，还给我买了杯奶茶。
天呐，
电影院好大好神奇，那杯奶茶也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东西。
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5
入冬的一天，风雪交加。
我看黑板有点模糊，眼睛疼疼的，结膜炎又犯了。
实在忍不了了，
我鼓起勇气走向办公室跟谭娟请假。
『去旁边的人民医院正好，我只给你两节课的假。』
我稍作犹豫但又不得不说，
『老师我只能去第二医院，福利院可以免费在那里看病。』
『这我不管，耽误了课可不是小事，走吧。』
我急得想争取，但她又露出不耐烦的眼神，不再看我。
可我哪来的钱去人民医院啊！
那刻急得我眼泪扑簌簌掉落，惊动了划手机刷淘宝的她。
谭娟翘起二郎腿，皱着眉毛，好整以暇看向我，
『你别在这儿跟我装可怜。』
后来我哪个医院也没去，硬生生挺过来了。
那天晚上我破天荒第一次主动约梁灿去操场走走。
『梁灿。』
『怎么啦佳佳。』
她左蹦右跳，在跑道上踩影子玩，
无忧无虑。
我用最最平淡的语气讲给她请假的过程，结束在最后一句，
『她说让我别装可怜。』
梁灿气急败坏，嘴里不断替我咒骂，什么老太婆、老巫婆、神经病、自私狂、没有同理心、蛇蝎心肠、不配为人师等等等等。
我抬头小声对星星说，
『如果我有爸爸妈妈撑腰，她是不是就不敢这么对我了。』
话落，
梁灿定住了，她的眼泪喷涌而出，泣不成声。
我递给她一张纸，小声安慰别哭了。
谁知她竟转身死死抱住我。
这也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流了好久。
梁灿呜咽着说她爸妈就是我爸妈，我顺从着点点头。
傻灿灿，真会开玩笑。
6
离高考不足两个月，我唯一的精神支撑回家了。
那天中午梁灿在校门口那家店预定的米线没做，耽误了一点时间，
所以她没能在午休时间回教室。
谭娟当时规定午休时间一律得趴在桌子上睡觉，
好巧不巧她那天中午来检查了。
下午上课前，谭娟拿出以往那张鼻孔瞧人的姿态，慢慢开口，
『梁灿，你午休时间为什么不在教室？』
灿灿把原委都讲清楚后，只得到了一句讽刺，
『你心思从来没用在学习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吃shi吧！』
很明显，谭娟认为灿灿这番解释是在挑衅她制定的规则，
于是气急败坏。
此言一出，班里人全部瞪大双眼，仿佛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搞得谭娟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
她翻了翻眼皮，
『你，别上课了，让家长来一趟。』
灿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思索半分钟扔出句，
『我不来学校了，我回家自学。』
『回家跟你爸妈商量商量吧，看看他们是不是跟你一样不懂事。』
我知道的，灿灿的爸妈一定会同意。
果不其然，
电话里传出来的是，
『我同意我女儿的决定。』
结果就是从那天起，梁灿再也没来学校。
我对谭娟恨之入骨，
如果说我之前是怕她，那么现在恨她占上风。
这件事彻底打破了我的防线，没有灿灿的陪伴我如同行尸走肉，
过一天，赚一天。
7
高考成绩出来了，灿灿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我她如愿考上了一个一本，
『你呢你呢佳佳，你怎么样！』
我拿着自己的成绩单，扯扯嘴角，
『我也还行，勉强能上个二本。』
那边叹了一口气，
『咱俩的成绩一直都是差不多的，你是不是失误了？』
『可不是嘛，失误了。』
灿灿还是那个开朗的小女孩，
『没关系！人生还长着呢！你以后肯定比我有本事！』
『好~』
我笑着回应。
我真替灿灿高兴，
于是双手合十，在心里默默替她祈愿，希望往后的日子里所有好运都落在她身上，希望她开心顺遂。
报志愿时我本想离这个城市远远的，永远不再回来，
但有一个念头一直叫嚣着，
『不能走。』
我最终还是选了本地的一个二本，
只因我想让谭娟也尝尝生不如死是个什么滋味。
8
我先是去打了两个月的工，买了部二手手机。
那段时间里，我夜夜都在想像谭娟的窘态，甚至有点刺激地兴奋。
像是暴风雨前夜，
只不过这个暴风雨是我。
我站在学校门口的优秀教师宣传栏旁，轻轻摸上谭娟的照片，面无表情。
定睛一看，最下角有一行小字，
『如有疑问请联系杨校长：185xxxxxxxx』
当夜我就给这个号码发送了几条短信。
『还记得我吗？老杨』
『好久不见，很是想念。』
手机叮咚一声，
『请问你是哪位？』
我没有回复。
接连几天我一直坚持发送暧昧短信，越来越露骨，越来越放肆，
而对方也似乎是想到了心里的某个人，把我对号入座了，
言语间柔软不少。
等待的日子很有盼头，他总是跟我追忆往昔，说当年他有多喜欢我，只不过阴差阳错娶了谭娟，这让他后悔了一辈子。
这天对方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跟我倾诉起烦闷，以期得到我的安慰。
他说妻子很霸道，蛮不讲理，总会因为一些小事发脾气，从来不会体谅他，根本不懂他，简言之就是他早就对谭娟厌倦了。
又说儿子很淘气，不爱学习，总在学校欺负同学，如果不是他这层关系，学校早就开除了。
没关系，我照单全收。
也许是我表现得太符合他心中那个通透且体谅的形象，
下一秒竟收到邀约，
『明天有空吗？我们见一面？』
我牵起嘴角，手上飞速打字，
『不了，知道你心里有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只是想见见你。』
我强忍着对这个秃头老男人的恶心，回复道，
『所以，你也没忘了我，对吗，你想我了是吗？』
那边沉思良久，发来一句，
『是的，我想你了。』
鱼上钩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除了聊天内容还需要更加刺激的剧情才能让谭娟崩溃。
毕竟这个女人在我心里是个强劲的对手，我可不想因为剂量没加够而失手，
我必须一击毙命，
把她一直一来引以为傲的副校长丈夫推入泥潭。
9
我又低头连续打下几句话，
『我真的很开心，因为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但我一直以为你过得很幸福，所以不敢打扰。』
『我的心被你融化了。』
那边火速传来几句回应，
『娇娇！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最美好的女人。』
『我现在很激动，我太想见到你了，我们重续前缘好吗？』
我又回复，
『可是……我们还是再好好想想吧，毕竟你和谭娟这么多年了，我实在不忍心……』
『不不不！我对她早已经没有感情，每天面对着这样一个女人简直快要得精神病，我们见一面吧好不好娇娇！我去找你好不好！』
那边迫切的心情震耳欲聋，我却始终没给出确切回复，
因为欲拒还迎始终是搔动人心的法宝，男女都适用。
当你把主动权拱手于人的时候，
其实你才是那个拥有主动权的人。
『我想了想，唉……还是算了吧。』
写下这句话后我就再也没回复。
三天内我不仅收到了上百条言辞恳切的短信，还发现他进一步起了贼心，
那几个电话就是证明。
时机差不多了，
我打下字，
『好吧，明天下午三点，我们xx酒店大堂见吧。』
他守在手机旁边，
『好！』
『你记得穿一件白色衬衣，再给我带束红玫瑰好吗？』
『好！我记得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娇娇，我做梦都想见到你！』
我快吐了。
随即换上另一个电话卡，把这段时间所有聊天内容转手发给谭娟，除了最后这几句话。
并在最后附上一句，
『我是她老公。』
谭娟半信半疑，
『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爱信不信，随你，反正我劝你先别捅破这层窗户纸，最好再观察观察是不是确有其事。』
随后发去最后的约定信息。
我不能让她立马发飙质问对方，如果他圆回来了呢？
我躺在床上闭眼沉思，
夜里的福利院静得吓人，但此刻我的心里汹涌滚烫，
因为我无比期待明天那场好戏。
10
帽子口罩齐全的我看见旋转门里进来的杨校长。
头上一共就没几根毛，整得像狗舔过似的，
他不停地抖搂白衬衣领子，生怕出现一丝褶皱，
手上捧着那一大捧红玫瑰倒是娇艳欲滴。
现在是两点半。
『好你个杨洪伟！我真没想到你是个畜生！』
看来谭老师比我想象得更沉不住气，
我还怕她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谭娟张牙舞爪冲进来揪住他耳朵，咒骂声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前台几位姐姐慌了，想上前又被谭娟的泼妇气质吓住，生生不敢说话。
她一把夺过男人手里的玫瑰，声音尖利，
『红玫瑰是吧？你什么时候给我送过红玫瑰，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男人尴尬的脸上夹杂着不耐烦，涨红着脸吐出几个字，
『不知道！』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好家伙，还有意外收获。
杨校长甩开谭娟的手大声呵斥，
『那又怎么样，你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我早就对你没感情了。』
谭娟突然不说话了，
她双目失神，嘴里不停喃喃着，
『离婚，我要跟你离婚……』
一直到杨洪伟迫于羞耻逃离现场，谭娟还在蹲着小声念叨离婚。
没想到这杨洪伟还是个有心人，情急之下还能给我发送预警短信，
『我今天突然有事，你千万别来了，我们另选日子约吧娇娇。』
我坐在一旁用手机录下了全过程，
以便今后怀念。
11
第二个目标是她儿子。
谁也别想跑。
我一连几天都在小学门口守着，摸清了她儿子杨毅的时间规律和习惯。
真是什么根出什么苗，
小小一个孩子竟然会用那么恶毒的话张扬自己的优越感。
他被谭娟牵着手，在校门口指着一个内敛的小女孩大喊，
『妈妈，她像个哑巴，因为老师上课提问的时候她一直不回答。』
谭娟点了点头，显然心思不在儿子身上。
女孩脸上迅速染红，跺了跺脚跑进学校，
只留下杨毅得逞的奸笑。
『嘿！小矮子！还不跑快点，腿太短小心迟到哦。』
『你长得好像一只青蛙啊哈哈哈哈。』
『穷鬼，我这儿有刚喝完的瓶子可以给你，你爸爸不是收废品的吗！』
凡是他认识的同学都会被奚落一番，
而这些孩子唯一的共同点是，没有父母接送。
我想起那天他指着我说孤儿，又想起他以前嫌弃我的眼神，简直跟他妈一模一样。
你们娘俩都喜欢揭人短是吗？
好。
见杨毅进校门之后，我温馨提示了所有跟他接触过的孩子，
『杨毅你认识吗？我听说他爸出轨，而且他爸妈快离婚了。』
『真的？』
每个听见我爆料的孩子脸上都惊喜万分，
这很好，
他们一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当然了，我还知道杨毅天天晚上尿床。』
『天呐！』
『我偷偷告诉你哦，杨毅最喜欢芭比娃娃了~』
娃娃脸的小男孩用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瞪得溜溜圆，
他放狗屁，这么可爱的孩子哪里像青蛙。
『哦对了！他最喜欢吃便便！』
我在他马上进校门时又添上一句，算作替梁灿补的刀。
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等他放学。
欢天喜地往外冒的人群里挤出一个臊眉耷眼的小男孩，
很符合我的想象。
『哈哈哈杨毅爱吃便便~』
『而且他还尿床呢，咦好恶心。』
『呕！丢人丢人！我很早就不尿床了哦！』
『你们在说什么呀？』
更多的小朋友加入讨论中。
『喂，你知不知道杨毅快没爸爸了？』
『真的吗哈哈哈，让他天天拿他爸爸吓唬人。』
『好耶！！』
看起来这个杨毅还是个风云人物呢，
路过的狗都想凑上来聊两句。
杨毅被周围的同学三言两语刺激地快要崩溃，
他忍不住大喊，
『瞎说！我不是！』
事实是什么无所谓，重要的是大家都愿意相信这个欺负他们的人真的如传言那样不堪。
这是他应得的。
接受不了指指点点和讽刺，杨毅扑进谭娟怀里大哭，
『妈妈，你和爸爸真要离婚了吗？』
周围的孩子们不走了，等着看好戏。
谭娟不知道这件事怎么会捅到儿子面前，显然没做预案，急忙掩饰，
『怎么可能呢？爸爸妈妈好着呢。』
『那为什么爸爸好几天都没回家？』
谭娟顿了顿，不敢正面回答，
『咱们晚上吃你最爱的大龙虾好不好。』
『我想和爸爸妈妈一起吃。』
谭娟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蹲下来安抚杨毅，
『爸爸今天忙，咱俩吃。』
杨毅仿佛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同学面前得到准确答案，于是开始撒泼打滚，
『我就要爸爸！我就要爸爸！坏妈妈！』
谭娟深吸一口气，脑袋快爆炸，想来也是，她这几天一定没睡过好觉。
眼见面前的儿子越来越烦人，
谭娟咬咬牙大喊，
『你没爸了！你爸死了行了吧！赶紧给我起来！』
口罩下，我的表情无比舒畅。
孩子们蹦蹦跳跳各自回家，唯独剩杨毅还趴在地上耍赖，
最后被谭娟痛打了一顿才不情不愿地跟在屁股后面回家。
12
小仇都报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直指剑锋。
我坐在健身器材上苦思，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受到重击，痛不欲生，生无可恋。
人无非就是家庭、孩子、事业……
事业？
我眼睛一亮，
对啊，她不是在评职称吗，不是老拿老师的姿态看不起人吗，
事情有了眉目后我拍拍屁股上的灰，屁颠屁颠准备回去，
还没走出两步，我就看见不远处那辆车旁站着杨洪伟。
他愁云满面，心思全在手机上。
下一秒我就收到了一条新消息，
『娇娇，理理我好不好，我已经和谭娟提离婚了，虽然她暂时还不同意，但我会去起诉离婚的。』
我眼眉一挑，有点惊讶这个男人的狠心。
『求求你了娇娇，我想你想的睡不着觉，我现在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爱你了。』
我抬头嫌恶地看看那个低着头大腹便便的油腻男人，再看看手机里的露骨短信，
一激灵又心生一计。
眼前的这个副校长，不就是阻碍谭娟事业的最大力量吗？
『可我听说你和谭娟在一起工作，难免再续……』
他一看我终于回复，高兴的呲着两排大黄牙急忙回复，
『不会的不会的，既然要离婚，那我肯定不会让她在学校继续待下去。』
末了又添上一句，
『我可以把她调走。』
调走？
这可不行。
『我也不是非要让她走，毕竟你俩还有一个孩子，复合的几率太大了，其实谭娟是个好女人，我也不忍心让她太难受。』
『娇娇你还是这么善良，但是这次我心意已决。』
『那你准备怎么做？』
杨洪伟抓了抓几根毛的头发，潇洒说道，
『让她滚蛋，仅凭她受学生家长的礼，我就足以让她待不下去。』
好好好，好戏赶快上演吧，
我快等不及了。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随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我什么也没做。
但事情似乎有了新变化。
谭娟那边风平浪静，甚至快要回归正常生活。
我皱皱眉，
『怎么样了？』
『对不起娇娇，我不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
什么意思？
冷静思考了一会我才明白，
这个姓杨的也不干净。
他们夫妻俩一定是经过一番谈判，最终决定谁也不揭穿谁，互相牵制。
『但她同意离婚了。』
好在我唯一的成果是把他们成功撺掇离婚了，
想来以谭娟的人品和人缘，现在没了副校长撑腰，不知在办公室会被怎么奚落和排挤，
日子估计也合我心意。
我笑着摇摇头，
『没用的东西，还得我自己来。』
13
第二天我定制了一个写着『最美教师』的锦旗，
敲门进了办公室。
经过谭娟时我重重翻了个白眼，差点让她骂出声。
随后走到历史老师面前，我郑重地将锦旗递给她。
『老师，感谢您的关心和教育，我永远也不会忘。』
门边传来酸酸的一句话，
『合着就赵老师教育过你呗？』
我微笑着与她对视，
『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
『没教养！』
我笑得更深了，淡淡开口，
『彼此彼此。』
办公室其他老师全都单手握拳，放在嘴边，偶尔有几个没憋住的笑出了声。
下午我从打印店出来，手上拿着厚厚一坨印着短信内容的照片。
我一路走一路掉，不小心掉在市长信箱，不小心掉在教育局门口，又不小心分别掉在学校门口和学生的面前，最后不小心掉在了门卫手里。
说来门卫可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学校里的大事小情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相反，学校里的每个传言他也都别想摘干净自己。
隔天一早，
我如愿以偿见到公职人员带着他们夫妻俩上车，想来一定是抽丝剥茧捅出了更多事。
出轨是给大家看着玩的，更重要的是谭娟收礼这件事，
她被咬，一定会第一时间怀疑杨洪伟，哪怕回过神来想明白这根本不可能是杨洪伟搞的鬼，她还是会拉上杨洪伟当垫背的。
本来我是想给她评职称的路上使个绊子，没想到现在可以一招制敌。
心里终于畅快，我特别想找个地方大喊。
『灿灿，我替我们报仇了。』
正要离开，历史老师叫住我。
『佳佳！』
我摘下口罩莞尔一笑，
『老师。』
她还是那么温柔，
『我听说你考上了一个本科，真不错！』
『只是一个二本。』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觉得有点愧对于老师的夸奖。
『二本怎么了，我以前也是二本，后来不照样努力读了研究生，你也要读研好不好！』
我轻轻点头，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哪怕是为她这句话，我也会拼一拼。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过目标，反正也不会实现，能活着就不错了，
过一天算一天。
但是我现在有了。
老师小心翼翼问我，
『佳佳，学费福利院会出吗？』
我摇摇头，也在发愁要找个什么兼职才能负担得起这几千块钱。
『我出。』
我猛地抬头，强撑着抿了抿嘴，没让眼泪掉出来。
她摸摸我的头，带着怜惜，
『佳佳，答应老师，从今以后勇敢做自己，别被外人影响好吗。』
我转过身重重擦了一把眼泪，背对着老师嗯了一声。
我没要老师的钱，而是找了个包吃包住的工厂待了一个月，学费总算是赚够了。
但老师还是硬塞给了我几千块钱，
她笑嘻嘻着说，
『以后出息了要还我的哦！』
谢谢老师这么保护我的自尊心，我收下了。
其实我在投诉谭娟的时候，也匿名向教育局写了封感谢信，对象是历史老师。
看着公众号里晒出的照片，
老师欣喜着接受记者的采访，戴上了大红花，
我又了结一个心愿。
14
走着走着就到了学校门口，
我被一只手紧紧扣住肩膀，转身一看居然是谭娟。
她显然是刚送完孩子，往日那副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
此刻的她蓬头垢面，
就连脚上的拖鞋也没换。
『是你！我看了监控，就是你对不对！』
眼睛泛着红血丝，她恶狠狠地张口，像是要把我拆骨入腹。
我甩开她的脏手，嫌弃地拍了拍肩膀上刚才她碰到的那处，
『就是我。』
她提高分贝，又想上手，
『就是因为你！我的工作没了！』
我躲开她，接上她的话，
『是不是家庭也没了？儿子怎么样啊？在学校待下去吗？』
谭娟先是呆愣几秒，随后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两只手掐向我脖子。
『王八蛋，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我杀了你！』
我情急之下一脚踹在她腿上，收起脸上的所有表情，
掏出一个小本子，俯下身凑近她，
『看见了吗？我有精神病，弄死你都没事，哦对，还有你儿子。』
『万一哪天我一激灵想起你们母子，我可是会去找你们的哦，谭老师。』
随后我又摆出笑容，
『所以，你最好一辈子都祈祷我们别再碰面。』
谭娟盯着我手里的小本子，缩着往后挪，想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她显然是怕了。
大概是怕我会突然精神失常，做出些什么举动吧。
我满意地把头撇到一边，重新站起身，
居高临下着开口，
『你不配当老师，也不配当母亲，更不配过好日子，从今天开始，我要让你一辈子都生活在恐惧中。』
随后我转身潇洒离开，
头也不回。
【我一定会去看你的，谭老师。】
回到福利院，我把证件放回小胖枕边，
还偷偷给他带了一大袋零食。
『姐姐，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
小胖嗦着棒棒糖，歪头问我。
我坐在他旁边，撕开了另一个糖衣，
『姐姐今天重获新生了。』
『什么是重获新生啊？』
我噗嗤笑出声，摸了摸小胖的脑袋，
『就是有了新生命。』
虽然他还是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但看到我开心，他猜想一定是好事。
小胖蹦蹦跳跳，
『重获新生喽！耶！姐姐有新生命喽！』
我答应明天给他买更多好吃的，小胖喊得更卖力了。
15
几天后我顺利入学，
顺利读书，顺利通过各项考试，
虽然得到一些男生的青睐，但我都拒绝得很坚定。
一个人惯了，还没做好接纳别人的准备。
更何况我怕他们哪个心地善良，会被我的背景绑住，到时候没了感情也不好意思抽身，耽误别人。
『佳佳你知道吗，谭娟被开除了！』
『是吗？』
我啃着雪糕，假装很惊讶。
『对啊，听说她现在精神失常了，离了婚，丢了工作，儿子哪个学校都不接收。』
『我这个挺好吃的，给我尝口你的呗。』
灿灿把她的雪糕递过来，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听到啦听到啦，她活该。』
『可不是嘛，老天有眼呐~』
大学的日子过得极快，加上我不是去兼职就是在上课，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充实。
这天我刚从自习室出来，
『喂？灿灿。』
那边声音掺了糖，
『佳佳！我有男朋友喽！』
听见她这个小精灵的声音我嘴角就不自觉展开，
『恭喜呀。』
那边迫不及待，
『他人超好的，最重要的是对我也特别好！』
『我明天带着他去找你玩，顺便给你考察考察好不好。』
我带着笑意，
『我又不是你妈。』
『哎呀，我还没敢告诉我妈，到时候她又问东问西。』
第二天见了这个男生后，我放心很多。
趁着灿灿去卫生间的空档，我放下筷子直视他，
『佳佳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勇敢、善良、喜欢打抱不平，这些时刻希望你能保护好她。』
『除此之外，灿灿从小就被保护的很好，希望你们交往的时候不会让她感受到落差。』
我一字一句，
『用尽全力对她好，好吗，灿灿值得最好的爱。』
对方没有拍着胸口跟我打包票，更没有当做玩笑话随口答应，
他也放下了筷子，漆黑的眼睛直视我，
『相信我，我会尽我所能去爱她保护她，我也认为灿灿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
我俩都笑了，
实话实说我放心了很多。
她那个傻样子，即使被骗也乐呵呵的，真的让我很担心。
『聊什么呢？』
灿灿坐回来，把湿漉漉的双手递给男生，
对方也非常自觉，习惯性马上抽出两张纸巾擦干那双小手。
『夸你呢。』
『是吗！夸我什么呢！』
一听被夸，灿灿立马星星眼。
我继续吃起来，故意酸溜溜地说，
『你们小两口有点太腻歪了嗷。』
灿灿嘿嘿傻笑，
『佳佳，我给你介绍个男朋友吧！』
『我可不要，男人只会影响我进步。』
她努努嘴，
『好吧，等你考完研我再介绍给你。』
16
怀着激动的心，我在电脑上那个『接受录取』的按钮处重重按下鼠标键。
我终于读上研究生。
我立马将这个喜讯告诉了历史老师，
她比我还高兴，
不停地说要请我吃饭，当做庆祝。
灿灿也要请，
灿灿爸妈也要请，
我躺在草坪上不知该先同意谁的饭局。
突然手机叮咚一声，
好友添加申请：
『哈喽，我是梁灿的哥哥，梁裕。』
又叮咚一声，
灿灿：『我把我哥推给你了，你务必拿下他，做我嫂子！』
我无奈地笑着揉揉眉心，
看来这第一顿饭是非梁家不可了。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