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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打脸的高考文?

2023-06-12娱乐

高考第一天,我堂哥带着混混把我拖进暗巷。

他告诉我,就算你死了,你爸都不会让我坐牢。

堂哥被抓后,

全家长辈在考场外给我跪了一排,

只求我别让堂哥坐牢。

想的真美。

不但堂哥要坐牢,他们也别想好过。

1.

每次家族聚会,长辈们总是满脸同情的对我父母唏嘘。

「可惜了,你们俩为了工作,只要了一个女儿。」

大伯父在这时就会说:「我们家宝荣是男丁,以后也能给你家摔盆!」

摔盆,在我老家是死人出殡时的一个重要环节,只有儿子才能有这样的「殊荣」,若是没有儿子,就得求亲戚家的男丁来做。

我爸每次听了,都会对大伯充满感激,看着堂哥的眼睛都在发光,溢满我没见过的喜爱之情。

深夜,我偶尔听过我妈担忧而怯懦地向爸爸埋怨。

「让宝荣摔盆,那咱家东西不是都归他了吗?」

我爸嘶哑屈辱的低喝砸在我的心口。

「你懂啥?闺女都是给别人家养的媳妇,你还指望着女孩能给你养老啊?咱以后就指望宝荣了!你对他好点!」

女孩怎么就指望不上呢?

我比堂哥差在哪里了?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解答。

2001年春节,又一次全家大聚会。

大伯和大伯母满面笑容带着堂哥坐上主桌,爷爷奶奶恨不得把堂哥抱在怀里稀罕。

我看着我爸脸上掩饰不住的羡慕,再看看我和我妈坐着的小板凳,面前的掉漆炕桌。

「我也要坐主桌!」

全家人都朝我看过来。

那一刻,明明所有人都相貌不同,却又像是所有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写满了惊讶、嘲讽、责怪、鄙夷的一张脸。

我妈连忙拽住我的胳膊,坐在板凳上极力弯着腰,额头快要点到地面。

「这孩子瞎说呢,小屁孩子啥也不懂!」

爷爷和奶奶脸拉得老长,盯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大伯母啧啧撇嘴:「你家丫头心挺大啊,还想跟全家长辈平起平坐啊?」

我指着堂哥:「那他凭啥可以?」

大伯母呵呵直笑,像是只刚下完一窝蛋的母鸡,骄傲得尾巴翘上天。

「我儿子是咱家唯一的男丁!你是男孩吗?」

堂哥坐在桌边,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

他摇头晃脑地问:「你们家,有——儿——子——吗?」

拉长的音调里有种古怪的恐怖感,我爸妈脸色瞬间惨白,整间屋子都寂静无声。

「砰!」

我爸手里的饭碗像一颗炮弹,砸到我头上,打破屋里的寂静。

「我今天就打死你!」

我脑子嗡嗡作响,被拌着肉汤的米饭糊了满头满脸,又被调料刺得眼睛很疼。

我爸的拳脚落在我身上,我妈抱着我惶然惊叫。

大伯母嚷嚷:「哎呀,小丫头片子不懂事,我们也没怪你没教好啊!」

爷爷气的拍桌:「就该打!死丫头没规矩,以后嫁出去要给咱们家丢人!」

只有我妈在哭着求饶。

「别打了啊!你要打死孩子吗?」

那一刻,我想,他是真的想打死我的。

因为他盛怒中高喊着。

「打死正好!打死我再要个儿子!」

2.

我爸最后还是没能打死我。

因为奶奶劝他,真闹出人命,他和我妈工作就没了。

他们俩都是老师,我爸教高中,我妈教小学,是外人眼里的「体面人」。

而我爸这个体面人,在大年三十,把我打到送医院急救。

脑震荡,左小臂骨折,其余小伤到处都是。

大伯和大伯母追着一起来了医院,并不是因为怕我被我爸打死,而是为了他们的宝贝儿子。

他们想让堂哥占用我家学区房的上学名额。

我妈对此很为难。

她小声说:「学区房五年内只有一个名额,宝荣跟思雨就差三岁,以后我家思雨也要上学的啊。」

大伯母白眼翻到天上去。

「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啥好上的?以后还不是要嫁人,给别人做媳妇!哪像我们宝荣,是老张家唯一的男丁,以后是要给你们摔盆的!」

大伯呵斥了她一声,而后端着长兄的架子,跟我爸妈推心置腹。

「这事儿是宝荣不争气。可是你们也得想想,咱们家就宝荣一个男孩。他要是出息了,肯定记你们的恩,往后对你们和对亲生父母一样好。等思雨嫁了人,婆家有兄弟撑腰,不是也更有底气?」

这番话让我爸脸色缓和许多,就连我妈都明显动摇了。

又是底气。

我是小,又不是傻。

一个抢我东西的人,还能给我底气?

医生走进病房,狐疑的视线从几个大人脸上掠过。

「这孩子是被打的吧?你们家怎么回事,虐待孩子我可是要报警的!」

在我面前重拳出击的爸爸,被这句话吓得慌张摆手。

「不是,不是……」

大伯适时出面,打圆场说:「我弟和弟妹都是老师,是体面人,咋可能做那种事情?」

我发现爸爸对医生的畏惧,忽然抓住了一根浮在水面的稻草。

我从病床上挣扎爬起来,放声大喊。

「就是我爸打的!」

「他们要抢我上学名额给堂哥,我不愿意,他们就要打死我!」

3.

我妈冲上来捂住我的嘴,我爸他们开始不断在医生面前辩解。

可惜,他们刚才说话一点都没避开人,病房里其他病人和家属,七嘴八舌将他们刚才的对话告诉了医生。

大伯母眼看局面不受控制,嚯地扭头,双眼发红的指着我骂。

「你这死丫头,白眼狼,你爸妈生你养你,你就这么害人!」

我想骂回去,可我妈死活捂着我的嘴不肯松手。

「思雨,别闹了!」她流着泪哀求我,「你咋能这么不懂事?」

我在心里疯狂大喊,我不要懂事,我只要属于我的东西!

无论我爸怎么狡辩,医生还是报了警。

警察来后,我爸信誓旦旦说我是和别的孩子打架受伤,又反复强调绝不会把我的上学名额让给别人。

监护人咬定不是虐待,又没有其他证据,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大伯和大伯母怒气冲冲走了。

我爸在同房病人和家属的指指点点中,狼狈掩面而去。

他们走后,我妈一再劝我,以后不要这么不懂事,那毕竟是我爸。

我躺在病床上,身上的伤口很疼,但心里很高兴。

我守住了自己的东西。

我要好好上学,有好成绩,出人头地,让爸妈明白,女儿绝不比儿子差!

十岁的我完全没想过,挡了别人的路,是会被报复的。

4.

为了达成目标,我一直是同学中最努力的那一个。

我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考清北的天才,我能做的,就是别人玩的时候我在努力,别人努力的时候我在拼命。

尤其高中三年,不管上学还是假期,我每天睡觉不超过六个小时。

做过的试卷习题装满一个又一个箱子,就连上厕所都抓着单词卡抓紧时间背单词。

我爸像是个反复无常的精神分裂患者。

心情好了,他会塞给我几块钱零花钱,或者饭桌上给我夹菜夹肉。

心情不好,他常常会喝了酒,找出晾衣杆把我痛打一顿。

打我的理由有很多,多到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妈永远是等我爸打完了,再来给我上药。

「思雨,你爸打你也是因为你太要强了,你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女孩子就是要温柔听话才招人喜欢,你这样以后咋找对象,谁敢要你?」

我想起小区里以前有条老黄狗,它的主人每次拿着皮带往死里抽它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一条狗连听主人话都不会,我今天必须让它长记性!」

「土狗还敢跟别人雪橇犬打架,咬死了我赔得起吗?」

后来,那条老黄狗变得很听话,谁打它、踢它都不敢叫唤,也不敢咬回去。

附近的狗都喜欢欺负它,它身上的伤越来越多。

某个夏天,它带着满身溃烂流脓的伤口,被主人扔在外面,很快就死了。

主人每每提起都很是庆幸。

「还好只是土狗啊,不值钱,要是品种狗被咬死了,我得心疼死。」

我在晚自习下课后,拖着臭烘烘的老黄狗到小区花园角落,把它埋了。

那天我爸又打了我一顿,抽断了一根晾衣杆。

理由是我多管闲事。

他不知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人来多管闲事。

在我被打死后,能把我埋了。

不过我现在不那么想了。

我要好好活着,让老黄狗知道,土狗并不比雪橇犬低贱。

5.

高考那天,我爸是送考老师之一。

学校安排了大巴车接送考生,我和他一前一后坐着,全程没有交流。

直到下车的前几分钟,他忽然走过来,沉默着帮我检查东西有没有带全,有没有违禁物品。

把东西整理好,他认真地看着我说:「好好考,明天考完,爸爸给你过生日。」

我的生日刚好是高考第二天,十多年没过过生日,我爸居然在这时候想起来了。

我没回话,甚至感觉这场景有点好笑。

第一天考完后,带队老师告诉我,我爸临时有事离开,让我在这等他。

如果不等,多半回家要吵起来,我妈又要跟着哭,我只好抱着东西在树荫下一边坐着一边看书。

我没等到我爸,只等到被高中开除,开始混社会的堂哥。

他身边站着几个流里流气的杀马特,随着他抬手指向我,那几个男人的目光,像是滑腻的舌头在我身上舔过。

比高温天考场里出的满身汗,更让我恶心一万倍。

堂哥笑着说:「思雨,你爸让我来接你。」

6.

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

大伯一家这些年恨死了我「抢走」堂哥的上学名额,全家都认定,都怪我不懂事,才害得堂哥不学好,被开除。

这样的人能好心来接我?

不管是不是我爸让他来,我都不可能和他走!

有什么东西带着破风声从身后砸过来,后脑传来尖锐的刺痛,我脚下踉跄,紧接着被人扑倒在滚烫的水泥地上。

「草你妈的!你再跑啊?妈的贱货,给脸不要脸!」

堂哥骑在我身上,一连甩了我几个巴掌,我顿时眼前发黑。

考场周边的人早已散去,我喊出求救,只惊飞了树上小憩的麻雀。

我被他们拖拽进路边暗巷,书包拉链被扯开,东西撒了一路。

一个花臂杀马特放声大笑:「这小婊子长得可以啊,比你女朋友好看!你欠那两千给你免了!」

堂哥谄媚接话:「这就是个贱货,骚的很,大哥随便玩!」

盛夏暑气蒸腾,而我如坠入冰窟。

两千块钱。

就为了两千块钱,张宝荣就把我给卖了!

在我高考这天,要毁我一生!

我拼命挣扎,喊得声嘶力竭:「张宝荣,你想坐牢吗?!我一定会报警的!」

张宝荣「呸」了一口,抬脚踹到我头上。

「坐个屁的牢!你死了你爸都不会让我去坐牢!」

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和多年前春节时的记忆重叠。

是啊,我又不是男孩。

我爸巴不得我死呢。

我胸腔里像是塞了一把碎冰,冷得浑身发抖,扎得心口生疼。

可是,我凭什么要死?

凭什么因为是个女孩就该死?!

7.

混乱中,他们冲上来按着我的胳膊和腿,不知是谁的手隔着校服在我身上乱摸。

张宝荣死命按着我的右手,嘴里不停骂我「骚逼」「贱货」,把我的伤口往沙土上碾,想要让我老实点。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挺起上半身,死死咬住张宝荣的耳朵。

张宝荣顿时嚷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我任由身体跌回地面,紧咬的牙关没有松开。

我听到了仿佛我妈裁剪布料时那「哧」的一声。

很轻的一声。

鲜血喷了我一脸,眼前的世界是血红色的。

「啊……啊啊……我的耳朵!啊啊啊……救命啊!她把我耳朵咬掉了!」

张宝荣五官扭曲,瘫坐在地上嚎啕惨叫,比我刚才呼救的嗓门都大。

杀马特们下意识松开按着我的手,花臂先吐出一句:「草,这婊子疯了吧?」

我从地上捡了一块拳头大小,满是尖角的石头。而后扶着墙站起来,把被我咬下来的大半个血淋淋的耳朵扔到张宝荣怀里。

张宝荣跟见鬼似的在地上踢着腿后退,身下留着一片水痕,他胡乱挥舞手臂,不断发出无法分辨内容的尖叫。

我嗤嗤地笑,真想让我爸来亲眼看看。

这就是老张家唯一的男丁。

这就是他们口中,我未来的靠山和底气。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举着手里沾满鲜血的石头,看向那群吓傻了的杀马特。

「不是要上我吗?」

「来啊?!!」

不是想毁了我,想让我死吗?

那就谁都别想好好活!

8.

警车鸣笛声打断了暗巷中的对峙。

几个杀马特全都被警察扣住,我坐着警车被送到附近医院。在车上警察告诉我,是有人路过报的警。

后脑伤口缝合四针,左肩脱臼,右手拇指骨折,全身大面积擦伤,淤青难以计数。

我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抢救室,第一个见到的人是我爸。

但是,第一个扑到我面前的,是大伯母。

她满眼猩红,像是讨债的厉鬼,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

肥胖的手指陷入我的皮肤,像是一团要生生勒进我气管的寄生虫。

「你这臭婊子!你居然敢咬掉宝荣的耳朵!你他妈怎么不去死,怎么不让人轮奸到死!」

医生和护士迅速反应过来,拉扯着让她松手。

空气重新涌入肺部,我趴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咳嗽,嗓子到胸口,疼的像是要着火。

大伯母被拉开后,还含怨带恨地对我不断咒骂,抬腿踢蹬着想要踹翻病床。

「好了!闹什么!」

大伯不耐烦地甩了她一巴掌,警告道:「现在是闹这个的时候吗?先让思雨回病房!」

大伯母在他的怒视中渐渐熄了火,不甘心的瞪着我,带着恨不能生啖其肉的恨意。

「建武啊,你先送思雨回病房,和孩子好好谈谈。」

大伯拍着我爸的肩膀,对着这位从头到尾只是站了起来的被害者父亲,每个字都说得语带深意。

9.

回到病房,我爸很自然的开口。

「思雨,宝荣那个样子,已经够惨了,都是一家人,那是你亲堂哥,咱们出一份谅解书,你没意见吧?」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不像是我父亲,更像是一个我从未熟悉过的怪物。

「张宝荣找人要轮奸我,你跟我说,要我出谅解书?」

我爸急切辩解:「宝荣也没想到会那样,是那些人骗了他!」

「他要是真坐牢有案底了,往后就彻底毁了啊!」

他苦口婆心的教育我:「思雨,你懂事一点,别总是那么冷血,你以后想孤家寡人一辈子吗?」

我死死盯着他,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怪物。

「张宝荣说是你让他去接我,是你让他把我两千块钱卖掉的吗?」

我们的对话里涉及太多震撼内容,以至于旁边病床的家属朝我们看了好几眼。

我爸额头冒出虚汗,飞快反驳:「你胡说啥?我是你爸,我能让人对你做那种事?!你这孩子丧良心!」

「是你妈怀孕了,我没空去接你,宝荣说正好要路过,我才让他去的!」

后面这句脱口而出,我爸显然有些后悔,但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还找到了一个更好的道德制高点来压制我。

「你妈这岁数怀孕,高龄产妇最危险了,你再瞎闹,是想要你妈和未来弟弟的命吗?」

啊,原来是这样。

我心里有一块石头轰然落地。

原来是他们盼了半辈子的儿子终于要来了,所以,我这个早就该死的女儿,也就无所谓了。

高考当天差点被轮奸又怎么样呢?

这事哪有老张家的男丁重要,即便未来张宝荣不一定是唯一男丁了,可他是个男的啊!

而我,就该像那条老黄狗,早早死掉,免得让他们累心。

我冷眼看着他,忽然发现,我连一声「爸」都喊不出了。

因为恶心,太恶心了。

「张建武,你以后就守着你老张家的宝贝男丁活着吧!」

「我绝对要让张宝荣坐牢。」

「你那么心疼,可以去牢里陪他!」

10.

警方办案效率很快,当天调取到学校门口的监控,确定我是被张宝荣强行带人拖拽进暗巷。

而我一身的伤口,也很能说明当时的惨烈情况。

张宝荣和那几个杀马特全部被抓,警察来医院做笔录的时候,我无比庆幸,自己的生日是高考第二天。

这案子本来就性质恶劣,再加上我卡线未成年,又是高考生,警方很是重视。

警察一来医院,我就明说我爸想逼我原谅张宝荣,还说了大伯母差点掐死我的事情。

有医院的工作人员和其他好心人作证,即便我爸是监护人,也依旧被警方「请」出了我所在的病房。

做完笔录,我向主要负责和我交流的女警提出了请求。

「阿姨,你们看到我的准考证了吗?明天能不能麻烦您送我去考场?」

那四十岁左右的女警,姓宋,她听了我的话,先是无比愤怒,紧接着就震惊了。

「你这样子……明天怎么考试?」她看着我做了包扎固定的右手,语气里还有惋惜同情。

「我能考的,我已经考完第一天了!」我迫切地向前倾着身体,「宋阿姨,我真的可以的,求求你,帮帮我吧!」

在我的一再恳求下,女警答应第二天由她送我去考场。另一位同事回单位,把从现场捡到的准考证送了过来。

进考场的时候出乎意料的顺利,没有任何人来拦路。

我们学校带队的老师震惊于我的惨状,过来和女警问了几句,安慰我尽力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我没看到我爸,这让我心里很没底,总觉得有更大的事情在等着我。

再次坐在自己的考试位置,全考场的人都在看我。

大概是没看到过满身是伤,鼻青脸肿,居然还身残志坚来高考的考生。

他们怎么能知道呢,从昨天到今天,我还能坐在这里,是从地狱里滚了一遭,被人一脚踩进泥潭,又豁出命才爬出来的。

试卷发下来,我闭着眼做了三次深呼吸,摒弃掉一切杂念,专心考试。

右手拇指骨折,我只能用右手拇指和中指固定手中的笔,写字慢且难看,时不时牵动到拇指,就会有钻心的疼。

所有试卷都是卡着交卷时间写完,连检查的时间都没有。

一天考试下来,我整个人几乎虚脱,右手克制不住的不断痉挛抽搐。

考场外,除了送我过来的女警宋阿姨之外,我爸妈,大伯和大伯母,甚至连我爷爷奶奶都到齐了。

长辈们齐刷刷跪在考场门口,所有家长和考生都在围观。

我把痉挛的右手揣进兜里。

跪断了腿都没有用。

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着老张家的宝贝男丁进监狱!

11.

我妈一看见我满身是伤的样子,眼泪就涌了满脸。

「思雨,思雨你怎么会这样了?!」

她一边说一边想来拽我,我爸赶忙像保护太后老佛爷似的扶着她,生怕她一不小心摔了。

我后退一步,避开她伸过来的手。

「你为什么跟他们一起来?」

我妈愣了一下:「你受伤,妈妈来看你啊!」

「哦,我妈这么爱我啊。」我睨着她矮了半截的高度,微笑着问,「所以你一定不会劝我放过张宝荣,是吧?」

汗水掉进我眼睛里,模糊的视线中,我妈那副母爱喷涌到顶点的表情诡异的扭曲着。

「思雨,妈妈怀孕了你知道吗?你马上就要有弟弟了!」

她甩开我爸的搀扶,紧紧攥住我的手,亢奋得犹如中了上亿彩票。

「你乖一点,给宝荣写谅解书,到时候把你户口迁到大伯家里,妈妈就可以把弟弟生下来,你以后也有个依靠了啊!」

她骄傲地挺着平坦到什么都看不出的腹部,对我的不满压不住她眉梢的喜色。

就像是我印象中,大伯母每一次说出「我们宝荣可是个男孩」一样的骄傲,一样的面目可憎。

她压低声音,做贼似的告诫我:「思雨,那事儿不光彩,你一个女孩,闹大了以后还怎么有脸活?妈妈是为你好,你要懂事啊!」

那双握着我的手上满是汗水,她过分激动下的手劲儿让我右手骨折的伤口疼到钻心。

我用力扒开那只如藤蔓般勒紧我的手。

「我不愿意过继。」

「你把孩子打了吧。」

我妈如遭雷击,僵在那里。

我奶奶老当益壮地猛然跃起,指着我鼻子破口大骂。

「我老张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脏心烂肺的东西!大伙儿都给评评理啊,谁家闺女把自己亲堂哥送进局子里,逼着亲妈打胎!」

「张思雨,你那点事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以后还要不要脸了!」

老太婆阴毒的朝我冷笑,认定自己捏住我的命门。

可她完全没看到,我爸一直在给她使眼色。

周围的人对我指指点点,我无动于衷。

「张宝荣为了两千块赌债,找人在高考当天想轮奸我。」

「你们就算是跪断腿,我也不可能放过这个人渣。」

满场哗然,喧嚣鼎沸。

老张家所有人面色泛绿,我爷爷更是瘫在地上,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了。

他们威胁不到我。

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我就是要让老张家,断、子、绝、孙!

12.

我爷爷被送上了给考生准备的救护车,其他人全都被维护考场秩序的武警给押走,送去宋阿姨他们片区派出所。

从那次之后,我的病房他们不允许探视,等出院了,宋阿姨把我接到她家。

她已婚,丈夫常年出差在外,家里也有一个女儿,是个大气爽朗的小妹妹,叫徐佳。

徐佳对我的遭遇气愤不已,会把网上那些骂我家人的新闻找给我看。

这时的网络还没充满震惊体,每一条新闻标题都凝练中带着耸人听闻。

「女生高考当天险被轮奸,全家人跪求原谅嫌疑人」

「女生出考场要求亲妈打胎」

「十八岁女生高考后送堂哥进局子」

我全家人的信息都被人扒的一干二净,我爸和我妈任教的学校很快就出了停职调查通知。

我大伯家开的小店面被网友堵着门怒骂,还有人倒泔水、送花圈,很快就闭门歇业。

至于我爷爷奶奶,据徐佳打听,已经不敢出家门了。

徐佳插着腰愤愤怒骂:「活该,这就是他们的报应!」

我在心里想着,这才哪儿到哪儿?

他们的报应还在后头呢。

我得再加把火。

13.

趁着徐佳去上学,我去了一趟爷奶家。

看到是我,两个老的当场就急赤白脸要抄家伙打死我。

「我同意给张宝荣写谅解书,但我有条件!」

全家长辈又一次齐聚爷奶家,我第一次坐在了属于长辈和男丁的高桌边,我妈凭借肚子里的「男丁」也得以上桌。

大伯和大伯母被挤到了以前只属于我们母女的小炕桌。

短短一周,大伯母瘦了三圈,眼下青黑,再看不出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她矮着身子,头压得低低的,快要点到地面。

「思雨啊,你快说啥条件,大伯母就是命不要了也给你办到!」

我爸咳嗽一声,振振有词的教育我:「你既然回家了,也得考虑往后一家人的关系,别太过分!」

「我妈把孩子打了,我就写谅解书。」

整个屋子里乱成一锅粥。

我爸涨红着脸骂我讨债鬼,骂我不懂事。

爷奶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我妈哭喊:「凭啥要我打掉孩子?我儿子凭啥比不过宝荣那个祸根?!」

大伯母疯了似的扯着她就要去医院打胎,拳头巴掌全落在她单薄瘦小的身上。

「你个婊子丧门星!你肚子里是个啥还不知道呢!再生个丫头片子出来还不得搅和散了这个家!」

大伯看似不参与,实际上却在这时按住我爸。

「建武,这事闹的大,你俩真要这孩子可就俩人都得丢工作,以后咋活?」

我爸摔坐回椅子里,脸色惨白。

我喝着奶奶亲自倒的热茶,只觉得眼前这一幕和十岁那年的春节无比相似。

我妈最后还是被拖去了医院。

她被推进手术室之前,看我的眼神如同累世仇人。

八年前我进急救室,八年后我出考场。

她可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伤害我的人。

我爸的脸比死了亲爹还难看,爷奶气得不轻根本没来,只有大伯和大伯母喜气洋洋。

大伯母眉开眼笑:「好了,思雨,你赶紧写谅解书!」

我笑的比她还灿烂:「我反悔啦!」

大伯母脸上肌肉都拧抽筋了,我爸和大伯更是暴跳如雷。

我扭头就冲进护士站。

「阿姨,救命啊!」

谅解书?

做梦!

14.

我被几个护士拉着躲在护士站里,医院的保安和医生挡住了为各自儿子几近疯魔的我爸和大伯。

闹腾了有十来分钟,我爸才陡然想起手术室里的我妈。

「我们不打胎了!快把我老婆带出来!」

往日里温润儒雅的高中老师,如今头发凌乱,面孔狰狞,半点体面人的体面都没有了。

没拍几下门,我妈就出来了。

捂着肚子,面色发青,和坐在高桌上的志得意满判若两人。

我爸声音颤抖:「孩子呢?」

十几年都逆来顺受的女人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我妈凄厉的哀嚎在医院里回荡。

「张建武,你还我儿子!!!」

我是被宋阿姨接走的,不管我爸他们怎么说我要写谅解书,我一概不认。

今天我就是回家偷偷看我妈,被他们拖到医院,拿我妈打胎换我写谅解书。

没有人相信他们的话。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我妈在我走时扑上来,眼睛亮得吓人。

「思雨,妈妈只有你了啊!」

她被警察拽住,我走的头也不回。

她只有我了?

可我早就没有妈妈了。

解决了我妈肚子里那个,还剩下在拘留所的张宝荣。

我早就想好,该怎么收拾他了。

15.

张宝荣从初中开始早恋,交过好几个女朋友。

我爸妈作为老师不认可他这样,但大伯和大伯母觉得这是儿子厉害,反正不吃亏,玩玩小姑娘又怎么样,没准还能泡到有钱人家的女儿呢。

他最近一个女朋友,我记忆深刻。

因为他和我炫耀过,是个初二学生,就是我毕业的那所初中。

也就是说,很可能未满十四岁。

我身上的伤在司法鉴定里只能达到轻微伤,他们所有的犯罪行为都是未遂,宋阿姨跟我说过,判刑可能不足三年,甚至可能直接缓刑。

那我只能另找办法,让他在牢里多待几年。

要找张宝荣的那个女朋友很容易,我在贴吧和QQ群混了几天,就有了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

因为我家的事情,她这位强奸犯前女友成了学生中的讨论热点。

这女孩叫齐明月,两个月前从学校休学,没人知道具体原因,只有零星几个人提起,她休学前状态非常不好,精神恍惚,一惊一乍。

我想,我知道原因了

高考第一天跟着张宝荣去堵我的花臂说过,我比张宝荣女朋友好看。

他能把我卖两千,那么,他女朋友呢?

16.

加上齐明月QQ后,我直接把一切都摊开了说。

我就是想报复张宝荣,想要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齐明月考虑了两天,约我去她家,说她父母想见见我。

齐家条件很好,两夫妻做生意买下城北一个高价小区的别墅,平时也给了女儿最好的生活条件。

唯独缺少的就是陪伴,张宝荣利用这一点,骗了齐明月。

齐明月休学是因为怀孕打胎,重度抑郁症多次自杀。

齐家父母为了留住女儿的命,扔下所有生意,两个人一起在家里守着她。

也是和他们对话我才知道,齐明月一直不肯说出张宝荣的身份,不是因为虚无缥缈的爱情,而是张宝荣威胁她,说会散播她的不堪照片和视频。

「我不能让害了小月的人逍遥法外,我们会去报警。」

齐父说得斩钉截铁,如果此时他手里有把刀,可能他更想直接去砍死张宝荣那个畜生。

「可是,照片……」齐明月憔悴不堪,整个人在沙发里缩成一团,毫无安全感。

齐母心疼的抱住女儿,用温柔的,给人无限安全感的嗓音说出他们的打算。

「小月,我们可以送你出国读书,以后回国你可以换一个城市工作生活,爸爸妈妈会和你在一起。」

在父母的安慰和保证中,齐晓月痛哭失声。

「我想要他坐牢!我要让他遭报应!」

走出齐家,艳阳高照。

我逆着光看向太阳,哪怕什么都看不清也没关系。

我知道,我眼里盛满阳光。

17.

因为齐明月的报案,张宝荣身上又扯出来一连串的案子。

数罪并罚,连我都没想到,他最后直接判了无期。

判决下来那天,刚好是我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日子。

也是在那天我爸通过警察辗转给我送来一封信。

我没打开看,直接烧了。

虽然我没再回去那个家,但是网上的消息灵通得很。

我爸妈都被学校开除,大伯和大伯母每天去家里闹死闹活,爷奶甚至带着棺材打上门,要他们为张宝荣坐牢这件事赔偿大伯家三百万。

三百万,就算把我家房子卖了,再加上他们夫妻俩存款也不可能凑的出来。

这时候联系我,除了拖着我下水给老张家「赎罪」,不做他想。

我考上的是南方一所双一流大学,即便是正常状态,我的成绩也不会比这个再好了。

齐明月父母主动联络我,提出资助我读书,我没有接受。

很早以前我就在网上查过,大学生有助学贷款、贫困生补贴,还可以做兼职打工,我能自己供自己读书。

我爸妈他们找过我很多次,给学费,给生活费,我一概没接。

发现我铁了心不肯回去承担老张家的烂摊子,这两个曾经的体面人,彻底翻了脸。

在他们嘴里,我是无情无义的白眼狼,我是祸害亲妈的狗东西,我是老张家断子绝孙的大罪人。

有人帮我痛骂他们一家子都有病,也有人对我指指点点,说我这么狠心,没准反社会。

我靠着自己读完大学,申请到了出国留学的名额。

出国那天,宋阿姨和徐佳一起到机场送我。

飞机起飞,我透过舷窗看着阳光从绵软层叠的云层中迸射出来。

那一刻我无比明确的意识到,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用活在阴云之下。

未来波澜壮阔,世界晴空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