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來臨之際，我的夫君杜雲青不顧危險，非要沖進洪水裏去救他的小青梅姜楚楚。
我死死抱住他，「洪水已經爆發，你去了也是一起送死啊。」
我苦苦哀求同村的壯漢把夫君綁到安全的地方。
後來，姜楚楚被洪水沖走， 屍骨無存。
杜雲青因此恨死了我，在我和孩子身上綁上石頭，扔進河裏活活淹死。
他神色猙獰，「要不是你，楚楚怎麽會死，你和你生下的賤種都不配活著，去死吧！」
再次睜眼，我回到了他要去救姜楚楚的時候。
1
「快，快跑啊，洪水來了！」
「跑！快往山上跑！」
一聲聲大喊將我從夢魘裏拉了出來。
看著奔襲而來的洪水，我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此時我剛從洪水裏出來往山上走，身旁是抱著孩子的夫君杜雲青。
「救命啊！救命啊！雲青！」遠處突然傳來熟悉的求救聲。
剛剛還抱著女兒的杜雲青立馬停了腳步，他轉頭看了一眼後，頓時慌了神，大喊，「楚楚！楚楚！」
聽到杜雲青的聲音，那邊的人叫得更是大聲，「雲青，雲青，快救我！」
我轉頭一看，姜楚楚在洪水中央，正抱著一棵樹的樹枝，一副隨時要被沖走的模樣。
姜楚楚是我相公的小青梅，兩人從小一起長大。
姜楚楚本來和他約定好，長大了就做他的新娘子的。
可是長大後的姜楚楚，在看到同村的林秀才之後，嫌棄杜雲青只是個山裏刨食的獵戶，一心想做那秀才娘子。
姜楚楚剛和林秀才成婚那幾日，杜雲青還是和她鬧了一陣的，可是沒過多久他就被姜楚楚給哄好了。
杜雲青平日裏最是護著姜楚楚，在成親時就給我立下規矩。
不許對他照顧姜楚楚的事情有意見，否則就休了我！
果然，一看姜楚楚出事，杜雲青一把將孩子塞到我手裏，「楚楚快被水沖走了，我要去救她！」
我立即拉著杜雲青的衣袖，攔著他，「不能去啊，太危險了。」
身旁經過的村民們見我們停下來，一邊往山上跑，一邊勸我們，「快跑啊，洪水漲得特別快，這裏一會兒也要淹到了。」
見有人看過來，我立馬委屈大喊，「我相公非要去救人，攔都攔不住，可洪水兇猛，太危險了。」
杜雲青根本就沒聽我說了什麽，他不耐煩地推開我。
一邊拿掉身上多余的雜物，一邊緊緊盯著姜楚楚的方向。
見我和旁人說話，他不耐地把衣袖從我手中扯出來，立即要下水朝姜楚楚的方向奔去。
恰好此時，公公婆婆見我們遲遲沒有到山洞裏和他們匯合，來找我們。
一見到杜雲青要往洪水裏跑，公公當即生氣地喊，「雲青！不許去！你糊塗了嗎？現在過去就是送死。」
婆婆沖過來死死拽著杜雲青，不肯放手，杜雲青只能先安撫他們。
「啊！」姜楚楚的尖叫聲傳來。
我轉頭看去，原是姜楚楚抱著的樹枝折斷了。
她正抱著一塊浮木，在洪水中苦苦掙紮。
杜雲青目眥欲裂，他一下子掙脫他娘的手臂，就要往水裏去。
我忙拉住他，哭喊道：「夫君不要去啊，水流太急了！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我和孩子怎麽辦啊！」
見不遠處村裏最八卦的嬸子們都看過來了，我更是急得抱住杜雲青的大腿哭了起來，「求你不要去啊，夫君！」
而杜雲青一直緊盯著姜楚楚的情況，對我更是不耐，一腳把我踹開，「滾開，你這個賤婦，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做主！」
我被踹倒在地，而他迅速往洪水裏沖去，任由我和婆婆怎麽喊都喊不住。
我掙紮著站起來，想要追上去抓他的衣服。
卻被腳下的石頭絆倒，摔倒在地。
我只能抱著女兒望著他的身影低低啜泣。
可無人知道，我低頭只是怕自己臉上的笑被他們發現。
他根本沒有踹到我，我只是順勢倒了下去而已。
看著在洪災面前毫不猶豫去救姜楚楚的身影，我只覺得諷刺。
上一世，我死死抱住杜雲青，還求路過的族親把他拖走，不讓他去救姜楚楚。
杜雲青掙紮著被幾個大男人拖到山上綁起來。
一路上他先是不斷掙紮，然後對我破口大罵：
「阿秀，你這個賤人，憑什麽不讓我去救楚楚？」
「你心思如此歹毒，我真是後悔娶了你。」
「要是你今天不讓我去，楚楚出事，那就是你害的。」
「我就知道你這個賤人不懷好意，你就是見不得我對楚楚好。」
「阿秀，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真的不放我去救人嗎？」
我不回應他，只忍著滿心酸澀，給他餵饅頭。
可杜雲青卻趁機狠狠一口咬住我的手指，惡狠狠地威脅，「今日你若是不讓我去救楚楚，等我被松綁了，我一定要休了你這毒婦。」
我將鮮血淋漓的手指從他嘴裏奪回，族親也無視他的破口大罵。
他又軟下了語氣，一遍遍哀求我們放他去救姜楚楚。
只是那時，我一心為他的安全考慮，寧願他記恨我一時，也不願意他去涉險。
一直到洪水退去，他才被松綁。
一被松綁，他就迫不及待沖下山去尋人。
可不幸的是，洪水沖擊的地方，均是斷壁殘垣。
姜楚楚早已不見了蹤影，連屍骨都尋不到。
杜雲青在廢墟裏徒手挖了一天一夜，卻連姜楚楚的一片衣角都沒有找到。
他紅著一雙眼回家，我見著他血淋淋的手，想要上前為他包紮傷口，卻被他一腳踹倒在地，
「滾！你這個害死楚楚的殺人兇手！」
洪水退去了，但是杜雲青的心結沒有過去。
他在姜楚楚的喪禮上哭得撕心裂肺，仿若自己才是姜楚楚的夫君一般。
姜楚楚的喪禮之後，他喝得爛醉，在深夜綁了我和孩子，將我們丟到河裏。
生怕我們死得不夠快，還在我們身上綁上了石塊。
我們也曾哭著求他，可他神色怨毒地看著我，「要不是你攔著，楚楚怎麽會被洪水沖走，連俱屍身都沒有留下來，你做下的孽，現在就讓你和你生的賤種一起償還！」
「我的楚楚在水裏掙紮的時候一定很痛苦，現在這滋味，我也要你們來嘗一嘗。」
想起他當時的狠厲，我不禁渾身顫抖。
如今，我不攔著他，這在水裏苦苦掙紮的痛苦，溺水的絕望，我不與他搶。
婆婆見杜雲青已經沖進洪水，無力跌坐在地。
又見我不說話只在一旁抹眼淚，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我破口大罵，
「你這個沒用的賠錢貨，怎麽連自己的男人都拉不住！」
「我們裴家怎麽娶了你這麽個喪門星。」
婆婆從來不待見我，當時下聘娶我，也只是為了斷了杜雲青想纏結姜楚楚的心。
她沒有想到的是，杜雲青即使已經成婚了，心思還是在姜楚楚的身上。
見我生的是女兒，她更是經常對我冷嘲熱諷。
怨我生不出一個帶把的，斷了他們裴家的香火。
如今杜雲青沖進洪水救人，她半點舍不得責怪自己的兒子，便來怪我沒有拉住她的兒子。
我掩下眸底神色，只裝作委屈抹眼淚的樣子，一句也不反駁。
只演好一個在婆家不受待見的小媳婦的模樣。
2
抱著孩子撤到安全的地方之後，我往洪水的方向看去。
剛才我們撤離的時候，水尚且不深，水流也沒有這麽湍急，勉強還能在水中行走。
因而，杜雲青能艱難移到姜楚楚身邊。
可如今水流湍急，無數房屋已經被沖塌。
洪水裹挾著浮木，碎石來勢洶洶。
他想要回來，卻是難於登天了。
遠遠看去，他們二人不知何時爬上了一棟房子的屋頂，一個將另一個攬在懷裏。
他們像是一對在災難中不離不棄的愛侶。
我冷笑一聲，跟著公公婆婆到了暫時避難的山洞。
許多村民早已到了，面色疲憊地在原地休息。
人在天災面前，總是弱勢而又無助。
公公婆婆時不時看向山洞外的暴雨，著急得原地打轉，「怎麽辦？怎麽辦？怎麽去救雲青？」
「誰去救救雲青？」
他們一邊說一邊希冀地看著村裏的青壯年們。
可惜，大家都回避他們的眼神，只當作沒有聽到。
暴雨加洪水，在這個情況下，沒有人敢，也沒有人願意去冒險救人。
終於，他們忍不住扯著我和孩子到了村長的面前，「村長，求您派人去救救雲青吧，我們就他這麽一個兒子啊！」
她說著把我和孩子往村長面前一推，哭喊，「雲青的媳婦還這麽年輕，孩子還這麽小，他要是出了什麽事，這娘倆可怎麽辦啊？」
我和女兒也順勢跪在了大家面前，「求求你們救救我夫君吧。」
大家的討論聲頓時此起彼伏地響起：
「怎麽救啊，水這麽急這麽深，你家雲青的命是命，我們夫君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我剛才都看見了，大家都往山上跑，就杜雲青自己往洪水裏紮，他這是自己送死啊。」
公公神情尷尬，卻還梗著脖子反駁，「雲青是為了去救人，是大義，他現在被困在洪水裏，作為同村人，大家都應該去救他！」
婆婆直接一拍大腿坐在地上哭喊起來，「真是沒人性啊！我們雲青平日裏幫襯了那麽多人，現在他出事了，一個個都當縮頭烏龜了，一個個都是白眼狼啊！」
眾人忍不住「哼」了一聲，齊齊朝他們翻了個白眼。
杜雲青平日裏幫的只是小忙，現在讓大家去救他可是要冒著生命危險。
如果她好好說，求求大家，大家或許還能動惻隱之心。
可她一上來就罵大家是白眼狼，直接用道德綁架大家，自然更沒有人願意幫她了。
只可惜，婆婆平日裏跋扈慣了，她在家裏的時候，就是這樣逼我事事順從她。
她自然想不到，其他人根本不吃她這一套。
一些男人受不住公公婆婆這麽說，憤恨地想要上前理論，卻在看到我和女兒時停下了腳步。
因為我和女兒，正在一旁不停地磕頭：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夫君吧！」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爹爹吧！」
見我們這可憐模樣，村長嘆了口氣，拄著拐杖上前，「不是我們不想救，你也看到了，洪水勢頭兇猛，連磚瓦房都能沖垮，更何況是人啊，我們實在無能為力啊。」
公公婆婆聽到這話，臉色慘白，婆婆的哭喊更是哽在了嗓子眼。
而我聽到他這句話，終於放心了。
只是我的面上卻好像失了血色，踉踉蹌蹌地往外走，一副失了主心骨的樣子，喃喃道：「我得去救他，我得去救他！」
說著我就要沖出山洞去找杜雲青。
可好心的嬸子們下一刻就把我拽住了，她們紛紛勸慰我：
「你可別犯糊塗啊，你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雲青吉人自有天相。」
「你去了你的孩子可怎麽辦？瑤瑤還這麽小，你忍心拋下她嗎？」
我本來還在掙紮的動作，似乎聽到這句話才停了下來，轉而跑向女兒。
直到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裏，我才開始放聲哭泣。
3
公公婆婆還想纏結，可村長一錘定音，「只能等洪水退去了，現在可沒有人敢下水。」
想到杜雲青他們暫時躲避的房子，我的心情卻是大好。
他們可真是選對了，這房子我記得，年久失修，房梁都已有了裂痕，根本經不住湍急的洪水。
我悄悄從空間拿出兩個饅頭，假裝是從包袱裏拿出來的，和女兒一個人一個。
這空間是在洪災出現前一天出現的，我還未來得及在裏面囤很多食物，只將當天買的十幾個饅頭放了進去。
不過幸而，這已夠我和女兒在這場天災裏保命了。
在山洞裏等了兩天兩夜，洪水終於退去了。
公公婆婆迫不及待催著村裏的青壯年們出去尋找杜雲青。
作為他的好媳婦，我把孩子托付給鄰居之後，自然也得跟上。
很快，杜雲青和姜楚楚就被找到了，他們躲在一處老房子的廢墟裏。
被發現時，他們緊緊抱在一起。
杜雲青覆在姜楚楚的身上，人已經昏死過去。
他的衣服被大片血色浸染，尤其是腰部，更是破了一個大口子，不斷有鮮血湧出。
姜楚楚只是受了點輕傷，聽到動靜，她很快悠悠轉醒。
見十幾雙眼盯著她，她驚呼一聲，剛想起身，卻發現了身上的杜雲青。
她毫不猶豫立馬推開了身上的杜雲青。
她推開的時候，完全沒有顧及杜雲青。
杜雲青的頭重重磕在旁邊的石頭上，鮮血一下子流了出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所有人都看到了兩人緊緊抱在一起的場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