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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之魂的世界觀究竟是怎麽樣的?

2018-06-01遊戲

以下答案首次發表於2017年5月steam評測,環印城DLC釋出後不久。在此之後,陸續看到一些文章和影片中也出現了類似的觀點。

一、遊戲的基本設定——停滯的時間線,割裂與短暫交錯的獨立時空

早在一代裏,我們初次遇到太陽騎士索哥的時候,他就已經告訴我們這個遊戲的基本設定。舉個例子,在三代裏,玩家會有疑問,一代的亞諾爾隆德怎麽變成和冷冽谷接鄰了?片頭就有答案:洛斯歷克叫做「漂泊匯流之地」歷代傳火薪王的故鄉。但黑魂的語言風格一向是既晦澀又曖昧,省略了無數細節,正常人看了這句話,不僅無法理解,反而有更多疑問:原來歷代薪王全部都是老鄉?

事實並非如此,而是法蘭要塞,冷冽谷,罪業之都,原本是不同時代的不同地方,在火焰將熄的末世,作為歷代傳火薪王的故鄉,由於時空的割裂錯亂,它們匯集到了洛斯歷克。在環印城DLC中,第一個地圖就叫「聚集地」,裏面有二代的堆土塔,道理是一樣的。

索哥還告訴我們,在羅德蘭,時間是停滯不前的。不死人為什麽會從篝火復活而且世界會重新整理?因為這是時間上的死迴圈,所謂的「不死人詛咒」,就是不死人被殺死後,會再次回到原來的時間線,重復經歷痛苦和死亡,在這一次又一次的無意義輪回中,喪失力量,人性和記憶,最終變成只有本能的活屍。只有少數運氣特別好的不死人(Chosen Undead)完成了改變世界的重大事件(敲鐘、打敗薪王)才會使時間線發生變化。

黑魂世界的獨特高明之處,就在於把遊戲性和劇情設定完美結合在一起。例如為什麽線上需要透過畫符、眼珠入侵等手段?因為時空是破碎割裂的,只能產生短暫的交錯,相當於每個玩家的世界都是一個獨立的副本。雖然平時可以看到身邊的虛影,在不死鎮、古龍頂也可以聽到其他不死人敲響的鐘聲,但這些都只是世界交錯的一瞬間,在單獨的碎片世界裏的行動,是不能直接影響到整體和其他世界的。

由於時空的停滯和割裂性,許多看似矛盾的情節其實是合理的。(1)古達的時間線:英雄古達是被打敗後變成灰燼守護者的,那麽火到底是滅了(黑祭祀場)還是沒滅(正常祭祀場?)答案是古達和玩家的世界是割裂的,都是整體時空的一個碎片,古達的世界由於遲到火已經滅了,玩家的世界滅不滅火取決於遊戲結局,整體世界最終的結局都是滅火。(2)為什麽祭祀場的帕奇和環印城的帕奇可以同時存在?因為環印城是接近時間的終點,是一切的結局,而祭祀場是我們自己的灰燼碎片世界,兩者是不同的時空,傳送到聚集地等於發生一次穿越。(3)由於同樣的理由,在環印城公主蛋碎之後,世界走向終點,化為荒涼沙漠,但透過篝火仍然可以傳回之前的時間線。

二、黑魂世界的根基——火焰是什麽

題主的問題問的很好,遊戲中展現的是世界的完全體嗎?為什麽沒有正常人類的生活,活動?而且從上節,我們知道不僅如此,整個世界連時空都是割裂破碎的,為什麽呢?

我們先來了解現實宇宙中的物理定律: 宇宙起源於大爆炸,在此之前,宇宙是一個奇異點,不存在時間和空間。宇宙中,封閉系統服從熱力學第二定律,即有序,低熵逐漸向混沌,無序,高熵變化,最終走向熱寂。 等等!是不是感到似曾相識?熱,就是火,寂,就是熄滅,就是說,宇宙最終的狀態就是火焰熄滅,和黑魂是完全一致的。

黑魂世界裏的火是什麽?一代的片頭就說了:「所有的差異,冷與熱,生與死,光與暗,皆因第一團火而生。」對照上述物理學概念,可見火就是維持世界與時空的有序性,「從黑暗中燃起第一團火」,就是從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的混沌中,宇宙大爆炸,誕生了初始的有序性,時間和空間。從黑暗中誕生的四王,就是大爆炸之中由於隨機性,產生的幾個特別特別強大的低熵聚集體,就是通俗說法中的神。

例如在黑魂遊戲的二代裏,主角做的事情是尋找和吸收強大靈魂,將它們匯集為一個更強大的靈魂用來傳火,這在物理學上就是「匯集特別強大的能量來維持世界的有序性」。三代裏打敗boss,都會提示「HEIR OF FIRE DESTORYED」,其中,"火之繼承者」就是「強大低熵體」,因為這些boss屬於強者,它們身上的靈魂都是火的力量的體現。環印城結局裏,費蓮諾爾公主在黑暗邊緣,距離火焰熄滅只有咫尺之遙,一旦觸碰蛋後,容顏瞬間幹枯老去,世界也變成一片沙漠,正是因為最後一點維持生機(有序性)的火焰已經熄滅,世界走向荒蕪的緣故,「沙漠」就是「荒蕪」的象征。

所以,黑魂世界裏,空間的割裂交錯,時間的停滯不前,就是由於火焰的力量已經衰弱,不足以維持時空的有序性的緣故。

回到題主的問題,黑魂遊戲裏都是「火焰將熄」也就是說,世界已經接近沒有任何生機,一片荒蕪的熱寂狀態了,因此,它們是所見到的這個樣子,只有活屍和怪物,沒有幾個正常人,也沒有生產和生活等活動。

三、死神永生——余灰與黑魂3世界的真相,不可避免的傳火終結

在魂3裏,主角是「無火之灰」,事實上,這也是整個世界的真相:魂3世界只是火之時代的完整世界燃燒殆盡後的一塊灰燼碎片。不同於一代和二代裏,火焰即將熄滅,不死人詛咒出現,但只要有強大靈魂願意傳火,火焰就還能燃燒下去,三代裏其實火已經滅了(火已漸熄,THE FIRE FADES的意象就是火滅了剩下星星點點的余灰),

「當傳承火焰熄滅之時,鐘聲將響徹四周」,灰燼主角就是聽到鐘聲後醒來的。由於時空的破碎割裂,每個灰燼世界裏也只有一名灰燼不死人主角。主角所做的,收集並獻祭薪王柴薪,不管是滅火還是傳火,都只能改變自己的這塊碎片,最多使余灰燃燒的更長一些,整體滅火的命運是改變不了的。修女芙利德正是由於看穿了這點(受深淵唆使?),所以選擇進入繪畫世界(相當於一個獨立小宇宙)而不去傳火。

魂3地圖有個有意思的地方:也證實了這點:從灰燼墓地到傳火祭祀場是一塊完整的地圖,而整個洛斯歷克和周邊是從篝火傳送過去的,其他無路可通。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是主角剛醒來時的世界其實只有灰燼墓地包括祭祀場(就像被火燒剩下的一點殘渣),當打敗古達,得到螺旋劍後,將其插入祭祀場篝火,余灰燃燒的更明亮了,於是從篝火的火焰中再生了往日完整世界的一塊碎片,即洛斯歷克。當然,碎片世界裏的薪王並不具備它們真實的完整實力,所以才能被玩家(灰燼,成不了薪的不死人)輕易打敗。打敗這些往日薪王的殘影和力量碎片後,玩家可以吸取它們的能量作為柴薪,使自己的碎片世界延續的更久一些。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火焰終會熄滅,世界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你,還聽得到我的聲音嗎?

但是有一天,在那黑暗之中,又將燃起一團小小的火苗。到那時,我和你再度相遇,一起走曾經走過的路。灰燼大人……

四、遊戲標題的解讀——人性、黑暗之魂與深淵

分得黑暗之魂的「不知曉名字的矮人」是誰?其實在遊戲裏,這種「不知曉名字,但起到至關重要作用」的角色,通常就是一名玩家控制的主角(Player Character)。因此,我們可以腦補他(她)作為【黑暗之魂0】的主角,與葛溫,魔女,尼特一起討伐古龍,分得王魂。玩家是誰?是人類。因此,分得黑暗之魂的矮人就是黑魂世界裏,人類的共同祖先,人性是黑暗之魂的碎片,而人性與黑暗之魂,指的是人類「有情」的特質,即情感,動機和欲望。

不明火焰者,不足以繪世;受火誘引者,亦不得繪世。之後蓋爾爺爺就會拿顏料來,人類的黑暗靈魂……

火焰,代表世界的規則,同時也是力量的象征。因此,創世首先要明了規則。但僅有規則和力量,創造的世界是單調的,是無色彩的。回顧歷代遊戲,是太陽騎士的堅定信仰、是聖女的純潔善良、是灰心哥失意掙紮的悲劇、是帕奇洞悉人性的狡詐陰險,更是我們玩家不死人對強大靈魂、對變強的貪婪欲望,給這世界染上了色彩。在環印城台詞裏,宮崎英高已經一改尿性,說得很明確了,還特地給遊戲名「黑暗靈魂」上加個定語「人類的」,生怕你看不明白。火,是代表著無情的神性,是世界運轉的動力,而世界還要有人性,才能豐富多彩。不死人看到發光的靈魂,就像飛蛾撲火一般,渴望著更強的武器,裝備,法術,即使知道那裏可能是致命的陷阱,或者可能只是一顆引誘骸骨,依然義無反顧。「再怎麽改朝換代,人類的欲望還是那副老樣子,可能這才是人類該走的路吧。。。」

【黑暗之魂】這部初代遊戲裏,主線是要尋找葛溫的王魂碎片,魔女的王魂,尼特的王魂來裝滿王器。但四個王魂還缺一個,遊戲的標題「黑暗之魂」呢?玩家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過,遊戲裏也沒有提到過它。是不是很奇怪?

其實,用來裝滿王器的「黑暗之魂」就在我們玩家不死人身上,因此,初始傳承的四王魂是全部齊備的。「黑暗之魂」指的既是不死人主角的人性,也象征我們玩家(人類)的欲望、動機和意誌。正因為擁有「黑暗之魂」,不屈不撓,屢敗屢戰的不死人才能最終找到三個王魂,這也是葛溫神族精心設下布局,選擇不死人傳火的原因,因為知道不死人身上擁有黑暗之魂的碎片。

所以,【黑暗之魂】這系列遊戲,講的就是人性的故事。講的是平凡的只會揮劍翻滾的不死人,靠著變強的欲望,不服輸的意誌,一次又一次忍受挫敗和痛苦,沒有消沈放棄,喪失人性,變得活屍化,而是從失敗中不斷學習,最終打敗看似不可戰勝的強敵的故事——如果王拋棄了使命,就把他的頭砍掉帶回來。如果神只是幻影,就打碎它,我們人類自己來延續這個世界。——當然,火總是要熄滅的,所以終究也並沒有什麽用處

人性有正面和負面,兩者是不可分割的,正如遊戲裏的人性是白黑相間。人性的正面是希望、夢想、勇氣和意誌,而深淵是黑暗靈魂的沈澱,象征的是人性的負面,即貪婪和欲望。 在一代中已經知道深淵有大量人性怪。在環印城中,米迪爾的使命是「吞噬黑暗」,即壓制深淵之力。吞噬的是什麽呢?在與米迪爾交戰中,第二階段它表現出被深淵侵蝕的樣子,其中一個標誌性技能就是釋放大量暗紫色的人性,可見這就是它吞噬的東西。在白面說客的台詞裏,可以看出,深淵是誘惑人沈湎於貪婪和欲望的,即「大啖食糧之時已到」,不過說客們自己由於沈湎太深,許多連話都嗦不出來了。深淵的本質是人性負面,導向的是混沌和無序,因此深淵在歷代裏是阻礙傳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