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個人是不太認同高贊回答裏,把這句話解讀成「想要聽霙說:我喜歡希美的長笛」的說法。
我認為兩人的心情是相互的,決斷也是雙向的。霙的決斷是在與老師交談後,用完美動人的演奏呈現出來的;而希美的決斷,正是霙深情告白後緊接著的這句「我喜歡霙的雙簧管」。
雙簧管是霙的翅膀,她曾收起翅膀去等待希美,後來她決定要好好飛翔,於是在列斯面前試飛了一次。列斯領悟到了她的心意,但也陷入了自責與悲傷。
但最後,列斯還是開啟了籠子,對青鳥說:
「我喜歡你的翅膀(去展翅高飛吧)」
對上文的詳細分析與解釋:
(本來想寫一篇相關的文章,邀請到我了就在這寫了吧,嫌太長只看上面的結論就夠了)
二人的感情遠比列斯與青鳥更復雜,樂曲背後的故事的讀者只會有一種代入,而現實的雙方則有著各自的理解。電影主要從霙的視角呈現,霙認為自己是列斯,希美是青鳥,自己沒法把喜歡的人主動推開。
但事實上,希美也有著不同的考慮。她也曾認為自己是霙的青鳥,認為「被列斯放飛的青鳥,想見列斯再飛回來不就行了嗎」,後來,她才領悟到,也許情感上、人際上,希美是青鳥,但音樂這條道路上,霙才是青鳥。她們互為各自的青鳥,需要互相決斷,互相解放。
要理解希美的言行,就要結合劇情與細節進行分析。
在霙用雙簧管演奏出決斷之意之前,希美與優子、夏紀在一起,聽到了高黃兩人練習的第三樂章。
這裏要聯系誓言的終章裏的情節。在麗奈心中無比重要的久美子與秀一成為情侶,麗奈對此表現得很大度,甚至用扔洗手液來警告秀一不要接近其他女生。
以「高阪的風格」,依然維持了「很開心的樣子」,這正是希美做不到,而又覺得霙也做不到,卻又期待著的結局。要知道她此前多次強調過自己喜歡happy end,因而此情此境給了她很大的觸動。
隨後,霙與「人生導師」進行對話,明確了自己的心意,而希美也在夏優的陪伴下反思自己。
霙:因為列斯這樣說了(指讓青鳥飛走),所以青鳥才接受了,青鳥無法阻止列斯的選擇,因為青鳥最喜歡列斯了,就算再傷心,也只能飛走。希美是一個開朗活潑的人,不希望別人傷心。更何況自己曾經的退部已經讓對方傷透心了,因而不敢做出決斷。
霙:(青鳥是不幸的)但是青鳥衷心希望列斯能變得幸福,唯獨這點,絕不會有錯,那就是青鳥表達愛的方式:只能飛翔。自此,霙領悟到開啟鳥籠的方式,就是相信青鳥的愛,可以無私到無視自己的決斷,照樣展翅高飛。於是就有了那段催人淚下的演奏。
這次的演奏讓希美難受至極,讓她在間歇時不得不握住長笛強忍淚水,最後的樂句也已經難以完成(氣息混亂、漏風、不連貫)
希美對自身的定位,在此刻才徹底明確:自己才是那個約束青鳥才能,讓青鳥收斂翅膀迎合自己的「十惡不赦」的列斯。
對於後來兩人獨處這段情節,我覺得可以從肢體動作來分析希美的心理。
正如霙經常用手捋另一側的頭發一樣,希美經常叉腳,經常把手反握在身後。
當霙上前詢問時,希美將雙腳並攏,在交流越來越激烈時,把手放到了背後。
通常,獨處時腳踝相扣意味著有心事、猶豫、甚至消極、害怕;而熟人交往時叉腳則意味著放松、無需設防。交流時手的位置、動作也很重要,將手藏於身後多表示隱藏內心、害怕被看穿。
隨著兩人對話情緒的起伏波動,霙的手多次放下又拿起,但始終在身後。
對於霙的真情表露,希美無論言語(「別說得那麽誇張啊」、「抱歉,我不太記得這些事情」)還是肢體動作都在表示抗拒,這正是決斷前的反應。
聽著霙堪比戀人的告白,希美眼球一直在抖動,卻始終處於後仰、抗拒的狀態中。她知道,雙方都有對青鳥的「戒斷反應」,必須克服。
霙沒有哭,也沒有松開希美,她理解希美的用意,知道希美看似草率的決斷有多麽困難。
希美按住霙的肩,連說了三句謝謝。
感謝霙的態度,讓自己成功做出了決斷,讓自己的決心沒有被浪費,讓故事有了happy end。
如果霙還像當初退部風波一樣哭泣,不願放下,希美大概也會難以決斷,繼續困彼此於籠中,或者帶著釀造bad end的愧疚而飛走吧。
倘若帶著天分不及霙的自卑,渴望獲得反向的認可,希美是絕不會以這種態度收尾的。
這一段情節真的值得反復觀看,還有很多沒提及但值得解讀的細節,如希美腳尖的朝向、兩人的眼神等。
希美做出決斷後的片段照應了影片開頭。但奇怪的是,明明兩人已經放手,一個邁向走廊左邊,一個邁向走廊右邊;一個向左翻頁,一個向右翻頁;一個在圖書館書寫青春,一個在音樂室吹奏理想,看似人生由重疊變成分道揚鑣,卻會把「不相交」的「不」字劃掉?
回到影片開頭,霙等來希美後,跟在她身後的情景。明明步伐不一,卻還要亦步亦趨;明明習慣不同,卻還要刻意迎合。(希美用水漱口,霙不用漱口卻也跟著開啟水龍頭;希美上樓更快,霙跟不上,希美俯頭等待)。這一段,就已經在暗示她們表面上彼此要好,實際上不能走到一起的關系了。
更有細節帝研究了開頭結尾的步速:
電影開篇便是一個5分鐘長的場景,幾乎沒有對話,鏡頭聚焦於主角的行走上。一開始的不和諧—— 霙每分鐘60下的腳步聲和希美的每分鐘110下的腳步聲 ——為她們不對等的關系奠定了基調,與此同時,劇情開始向前推進。等到她們 seeing eye to eye ,一個類似的場景再次出現,霙每分鐘100步,而希美已經稍微放慢了她的節奏,在99和101之間波動——依然是兩個互質數,再次將她倆連線。兩人步調一致的時間只有僅僅四秒, 這就證明了兩人要做到真正的同步是多麽的困難。所以,將為迎合對方的需要而互相按住對方翅膀的局面打碎,才算是由不相交轉變為相交, 對她們而言,愛不是擁有對方,而是成全對方。 開啟心靈的桎梏後,才是以心相交的起點,以心相交者,方能成其久遠。
題外話
結合列斯與青鳥的劇情,才更能體會到誓言的終章裏,失敗的慘痛與分別的遺憾。
故事終究沒能擁有圓滿的happy end,正如生活永遠不是由個人的情緒與意誌主導,即使你已經受夠了掙紮,做足了犧牲。這或許就是京吹的魅力所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