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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沒有傲嬌又很愛吃醋,占有欲超級強的男主?

2024-03-29娛樂

我是京城第一美人,也是宮中最受寵的妃子。

陛下幾乎日日宿在我的鳳鸞宮。

只除了每月初七。

他偶爾去臨幸其他妃子。

我一直以為,是陛下為了平復其他妃子的怨言,才選在這日寵幸其他妃子。

直到後來,我才發現,陛下每月初七,去的都是一個答應那裏。

三年後,我和那名答應同時被反賊擄走。

二選一。

我被萬箭穿心時,陛下卻將那名答應護在懷裏。

他只顧著別人,卻忘了我最怕痛。

重生後,我侍寢都變得不積極了。

陛下照例寵幸我那日,我卻推辭,「陛下不如去其他妹妹那裏……"

重生後,我只想一心護住丞相府,全然無心宮鬥。

只任由他被妃子爭搶,卻一言不發。

那日,他哄我去獵場狩獵。

看來,前世的二選一的事件要來了。

在獵場,我被反賊擄走時,我忽地一笑,往反賊的刀刃上撞去……

我一心求解脫,跌落在他面前時。

他卻目眥欲裂,抱住我的屍體發了瘋,「你怎麽敢、你怎麽敢自裁?」

……

人死後,不該去陰曹地府嗎?

沐溪婷第一百零八遍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看向鏡中人,烏發雪顏,唇不點而朱,沐家嫡女的的姿容,早早便名動天下。

人人都說,沐溪婷合該成為宮裏的娘娘。

被人捧在手心,榮寵一生。

而皇帝秦波縛娶了她之後,也確實是這樣做的。

她說銅鏡照不清人影,秦波縛便大費周折從波斯給她找來罕見銀鏡,天底下僅此一面。

她說宮中無趣,秦波縛便將外邦的新鮮東西如流水般送到她手裏。

整個後宮最華貴的,莫過於她這鳳鸞宮。

秦波縛曾笑著對她說:「若不是朕富有四海,如何養得起你。」

他對她這樣好,怎麽會不愛她?

可他若愛她,又怎會親口叫她萬箭穿心!

上輩子死時的痛苦似乎還殘留著,沐溪婷輕輕捂住心口,只覺裏頭莫名傳來陣陣寒意。

這時,侍女吟霜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娘娘,這支鳳凰步搖就該戴在您頭上,襯的您越發雍容了。」

沐溪婷聽著,神色沒有半分波動。

吟霜又道:「娘娘可是還在生氣?依奴婢愚見,陛下很快就會來哄娘娘的,以往都是這樣,娘娘是天下第一美人……」

沐溪婷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她。

「長得美就能得到男人的心嗎?」

她死前看見了秦波縛懷裏的沈知竹,不過普通姿色罷了,可秦波縛臉上卻是她從未見過的小心翼翼。

沈知竹才是秦波縛放在心尖的珍寶,而她……

沐溪婷閉了閉眼,不願再想下去。

入夜,秦波縛果然來了。

他劍眉星目,龍袍上金絲銀線纏繞,顯得他氣質越發矜貴清華。

「溪婷,看朕給你帶什麽了。」

立刻有太監將一個精致的竹籃放於桌上。

望著他溫柔帶笑的眼,沐溪婷沈默一瞬,還是走上前去。

竹籃裏,裝著一顆顆鮮紅圓潤的荔枝。

秦波縛笑道:「朕令人從嶺南八百裏加急運來的,溪婷可還喜歡?」

沐溪婷心裏顫了顫。

她想起來了,前世,便是從這天起,天下人都傳她恃寵而驕勞民傷財,罵她是不知廉恥的奸妃……

在秦波縛的目光下,沐溪婷剝開一顆荔枝,將那晶瑩剔透的果肉送入嘴裏。

卻只嘗到了苦澀。

她停下了手,語氣淡淡:「臣妾不喜歡。」

秦波縛微微一頓,毫不猶豫的吩咐:「沒聽見嗎?貴妃不喜歡,拿出去倒了。」

「等等,」沐溪婷攔住他,輕聲道,「陛下不如分給其他姐妹嘗嘗。」

聞言,秦波縛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溪婷,你從前可不是這麽大度的人。」

沐溪婷指甲猛地掐進掌心。

從前她以為秦波縛愛她,所以不知好歹得貪戀「一心一意」,如今她重來一世,怎麽還會再知錯犯錯?

好在秦波縛也沒多說,按她的話去做了。

接下來,秦波縛自然是順理成章的留下過夜。

他屏退左右,伸手將沐溪婷拉進懷裏,意圖明顯。

沐溪婷擡手抵住他的胸膛,眉眼低垂。

「陛下,臣妾今日有些不舒服,不若陛下去其他姐妹宮中。」

秦波縛一楞,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還是第一次,生性霸道善妒沐溪婷將他往外推。

他眼中閃過一絲暗芒:「你這是要把朕往誰的宮中推?」

沐溪婷腦海中劃過一個人影。

「臣妾覺得,沈答應便挺好的。」

沐溪婷說完,一擡眼正正對上秦波縛驟然冰冷的眼。

第2章

「溪婷這是在試探朕對你的心意?」

沐溪婷沒想到秦波縛會動怒,她心中一顫,下意識下跪請罪:「臣妾錯了。」

秦波縛拉住她的手,不過片刻又恢復了往日模樣:「莫再吃這樣的飛醋,朕心裏只有你一個。」

沐溪婷沒有試探他的心思,她是真的想成全秦波縛和沈知竹。

但沒想到她的真心話,換來的卻是秦波縛這樣的反應。

沐溪婷擠出一抹笑:「臣妾只是怕陛下獨寵,引得言官進諫。」

秦波縛這才收回眼底的懷疑。

「溪婷,日後莫要再說這樣的話。」

他將沐溪婷抱起,往寢殿走去:「今年吐蕃獻上了不少好東西,明日朕拿單子來,你喜歡什麽盡管挑。」

沐溪婷靠著他胸膛,苦笑。

寢殿內,水聲四濺,浪潮沈浮。

沐溪婷指尖狠狠掐入秦波縛結實的臂膀中,可她心裏卻酸脹難當。

秦波縛在床笫間,從未叫過她的名字。

哪怕近在咫尺,她也看不清秦波縛的臉,更不知道,他是否將自己當成了別人。

雲月終歇,沐溪婷沈沈睡了過去。

翌日醒來,身邊早已空空蕩蕩。

她渾身如同被車輪碾過,又疼又酸。

吟霜進來為她更衣,嘴裏說著晨間聽到的傳聞。

沐溪婷輕聲問:「本宮讓你去打聽的事情,可有訊息?」

吟霜立刻美滋滋回道:「陛下果然聽娘娘的話,將荔枝都分了出去,沈答應那邊,的確也送了一份。」

沐溪婷手一頓,心裏除了刺痛,卻又有種果然如此的恍然。

她終於從層層疊疊的回憶裏看清了真相。

前世,宮裏分荔枝,沈知竹永遠會有一份。

如今沐溪婷明白了,原來愛吃荔枝的是沈知竹,秦波縛只不過是借著她的名頭興師動眾。

這樣一來,沈知竹如願以償,而罵名,卻是她一力擔了。

前世種種,如同一把生銹的刀在沐溪婷心裏來回切割,疼的她臉色發白。

許久,她才緩過勁來。

只是沐溪婷沒想到,她一個無心之舉竟讓眾嬪妃前來道謝。

沐溪婷坐在主位上,看著坐在角落絲毫不起眼的沈知竹,想起她的身份。

太傅之女,和她一同入宮,本不該只封一個小小答應。

沐溪婷只看了幾眼便收回目光,有些心不在焉地與其他妃嬪閑聊。

這時,門外傳來聲通傳:「陛下駕到!」

秦波縛的身影一出現,眾妃嬪皆是起身行禮。

沐溪婷註意到,他邁過門檻的第一件事,便朝沈知竹看了過去。

她心裏像被針尖狠狠紮了一下。

秦波縛轉瞬便收回了目光,扶起沐溪婷:「你身子需靜養,日後她們來,你只管回絕了就是。」

這話,讓一眾嬪妃臉上都有些掛不住。

沐溪婷笑也一僵:「臣妾……不覺得打擾,宮中無趣,有人陪著說說話也好。」

秦波縛眉一皺,擺了擺手:「都退下!」

眾人魚貫而出。

殿內頓時只剩他們兩人。

秦波縛這才放下帝王威嚴,拉過沐溪婷的手,語氣溫柔:「朕說過,這後宮之中你沒必要顧及任何人,朕會為你撐腰。」

沐溪婷看著他寵溺的目光,心卻顫了起來。

秦波縛這話,前世她信了,結果就是在後宮樹敵無數,成為眾人的眼中釘。

而後宮與前朝千絲萬縷,沐家在朝中也就越發舉步維艱。

沐溪婷沈默著。

秦波縛又將她拉入懷中:「溪婷,如今朝堂穩固,朕該立後了。」

沐溪婷猛地擡眸,對上秦波縛笑意盎然的眼。

「溪婷,朕只想讓你坐這個位置,但朕不能主動提起,只怕要丞相請命了。」

沐溪婷心裏瞬間被疼痛填滿。

上一世她聽了秦波縛的話,自然是欣喜無比,連夜傳信回丞相府。

可結果卻是她爹剛說完,便被朝臣彈劾,更被百姓唾罵,丞相府的名聲也是從這時開始一落千丈……

沐溪婷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發顫。

「陛下,後宮不得幹政,臣妾能做陛下的貴妃,已經是三生有幸,不敢再有他求。」

秦波縛看著她,眼裏飛快閃過一絲異色。

他向來順著沐溪婷,此事便不了了之,但當夜,他沒來鳳鸞宮。

沐溪婷難得睡了個好覺。

第二日起身,卻見吟霜興沖沖走進來。

「娘娘,奴婢聽說,相爺今日早朝時,為娘娘請命立後呢!」

第3章

沐溪婷豁然起身。

吟霜有些奇怪,撓頭問:「娘娘,您不高興嗎?」

沐溪婷沈默著,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下去,最終蒼白如紙。

她想起昨日自己拒絕後位時,秦波縛的神情,只覺得自己可笑至極。

他說著想讓她當妻子,實際上,她只是一顆棋子。

無論怎樣,棋子都拿在執棋人手中。

沐溪婷眼裏閃過一絲悲哀,隨即焦慮如同巨石壓在她心上,沈到了極致。

她該怎麽做,才能避免重蹈覆轍,保住自己和沐家?

此刻,偌大的鳳鸞宮,像極了囚籠,她是籠中鳥,半步不能離。

沐溪婷等了又等,終於等到了天黑。

她進了小廚房,做了幾道秦波縛愛吃的菜。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讓秦波縛打消立她為後的念頭。

熱騰騰的菜色香味俱全,可直到表層的油漬凝固,秦波縛依舊沒來。

沐溪婷派去打聽的小太監回來,跪在門外顫聲道:「娘娘,陛下……今夜歇在了沈答應那。」

吟霜神色擔憂,還是開口:「娘娘,您莫不是忘了,今日是初七。」

沐溪婷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心仿佛也空了。

她想起前世,每月的這一天,秦波縛都會去沈知竹那裏,從未間斷。

當時她以為是秦波縛為了自己堵住悠悠眾口。

但如今看來,大概這是沈知竹與他之間有過什麽約定。

沐溪婷瞧著滿桌涼透的菜,心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團浸水的棉花,悶的發慌。

半晌,她才道:「把這些撤下去吧。」

第二天,沐溪婷早早帶著吟霜等在沈知竹的翠玉軒。

等了片刻,她卻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遙遙一望,她才驚覺這裏雖然地處偏僻,但卻和太極殿遙遙相對。

沐溪婷心裏猛然一刺。

原是如此,鳳鸞宮再華麗,也比不得這裏,開門見太極,情人兩相應。

這時,墻內傳來腳步聲,秦波縛從裏走出來。

正正撞上沐溪婷情緒翻湧的眼。

沐溪婷看著秦波縛,他臉上神情,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愉悅滿足。

她心尖如同被什麽狠狠掐住,痛意瞬間蔓延。

在秦波縛驟沈的目光中,沐溪婷上前請安:「見過陛下。」

她字字堅定:「陛下,臣妾絕無染指後位之意,還望陛下莫將臣妾父親的話放在心上。」

秦波縛瞬間收斂神色,看著跪在他面前的沐溪婷,冷眸微瞇。

嘴上說著後宮不得幹政,可他的後宮中,誰的訊息有沐溪婷的快。

不過片刻,秦波縛便上前扶起沐溪婷:「溪婷,這點小事,也值得你這般作態?」

沐溪婷心裏一顫,卻聽秦波縛聲音淡淡,語氣卻不容抗拒。

「朕心意已決,這後位,非你莫屬,今日之事朕就當沒發生過。」

說罷,秦波縛不容置喙地道:「回鳳鸞宮歇著,朕要去上朝了。」

沐溪婷看著他的背影,心臟重重往下一墜。

她回到鳳鸞宮,讓吟霜註意著宮外動向。

果不其然,不過短短兩日,流言便漫天飛舞。

「沐家嫡女無才無德,怎配為後?」

「陛下就是對沐家太過寬厚,才放縱了他們的狼子野心!」

沐溪婷看著戰戰兢兢說著的吟霜,心瞬間跌入谷底。

這一刻,她總算懂得,何謂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如蒲草,如何對抗天下之主的雷霆?

沐溪婷失魂落魄地回了鳳鸞宮,只覺仿若由根無形的繩勒在她脖頸上,隨時間一點點收緊。

沐溪婷冥思苦想,給沐父捎去信。

……

「爹爹見字如晤……如今多事之秋,望父親勸誡族人謹言慎行,女兒在宮中一切安好,立後之事勿要再提。」

秦波縛念完,看向立於身側的大太監余逢,如閑聊般問:「你說,她這封信有何深意?」

余逢低下頭賠笑:「貴妃娘娘品性高潔,奴才庸碌,不敢妄加揣測。」

秦波縛唇角譏諷一勾:「品性高潔?她也配?」

殿內頓時死寂一片。

第4章

沐溪婷將那封信送出去之後,心裏總算是安定了不少。

她爹爹見著信後,自會審時度勢。

等到入夜,秦波縛便來了。

前世,秦波縛每回來鳳鸞宮,臉上總是帶著笑意的,他說,只有在她這,才能得片刻安寧。

沐溪婷因他這句話開心了很久。

可自從昨日見過秦波縛從沈知竹那裏出來的樣子,沐溪婷如今,唯有心涼。

秦波縛沒發現她的異常,自然的端起茶杯,說起了事。

「溪婷,秋獵之日,朕準備讓後宮眾人都出去散散心,此事,你安排好。」

沐溪婷手一頓,輕聲道:「所有後宮嬪妃嗎?」

「自然。」秦波縛笑看她,「你遲早是皇後,此次權當練手,莫要讓朕失望。」

沐溪婷心一顫,剛要開口,目光落在秦波縛袖口上,突然楞住。

在他的常服上,一處不起眼的地方隱約繡著一株綠竹。

秦波縛註意到她的目光,自然挪動了一下手臂,那竹子便看不見了。

他岔去話題:「秋獵之後便快入冬,溪婷,朕今年想要一個繡著臘梅的香囊。」

沐溪婷回過神,望著秦波縛與以往一般無二的模樣,也揚起一個如往常般嬌媚笑容,甜甜應下。

次日。

沐溪婷用過早膳,吟霜拿來針線籃子,討好道:「娘娘,奴婢去針線局找找臘梅花樣,一定能讓陛下對您刮目相看!」

沐溪婷一怔。

她最怕疼,學女紅時自然不上心。

針尖紮進指尖,她眼睛都疼紅了,但只要看見秦波縛露出的笑意,便覺得值得。

可如今回想,她做的東西秦波縛總是掛在最顯眼的地方,但他的裏衣卻刺的是綠竹。

如今想來,原來這些她忽略的地方,處處藏著秦波縛對另一個女人的愛重。

沐溪婷只覺空氣驟然稀薄,讓她呼吸都困難起來!

她瞧著那針線籃,突然拿起剪子,一剪一剪,將裏頭的東西都剪碎開來!

「娘娘,您這是做什麽,可莫要傷著自己!」

吟霜被她的舉動驚住,反應過來後趕緊沖上來從她手裏拿過剪子。

沐溪婷喘著氣,心裏卻覺得痛快,但痛快之下,卻是更深重的痛苦。

香囊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自己對秦波縛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沐溪婷站起身來,重重吐出一口氣:「這香囊本宮不繡,你隨我出去走走。」

鳳鸞宮外便是禦花園。

沐溪婷走了很久,心中的郁結也散了一點。

她拐了個角,卻直直對上一張清秀幹凈的臉。

沐溪婷一怔。

沈知竹趕緊行禮:「給娘娘請安。」

沐溪婷此刻心情很是復雜,但她還是開口:「起來吧。」

沈知竹站起身來,一抹溫潤陡然晃在了沐溪婷眼中。

那玉佩,好生眼熟。

沐溪婷心中一窒。

她入宮的第一年,秦波縛將一枚玉佩拆二,龍鳳各一,與她一人一塊。

他說:「溪婷,此玉,便是朕與你的定情之物。」

沐溪婷下意識撫上胸口,她視若珍寶掛在頸間的溫潤玉佩,此刻卻陡然浸滿寒意。

涼透全身。

就算再不懂玉,她也看出來自己胸口這塊,不過是沈知竹身上那塊玉的邊角料。

許是沐溪婷沈默太久,沈知竹有些站不住了。

她福了福身子,輕言細語的開口:「娘娘,妾身告退,免得擾了娘娘雅興。」

沐溪婷回過神,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笑意:「沈答應,你這話似乎在說本宮霸道專橫。」

「臣妾知錯!」沈知竹陡然變了臉色,連忙跪下。

沐溪婷靜靜看著她,半響,卻深吸口氣道:「退下吧。」

若是前世遇上這種事,沐溪婷絕不會姑息。

但如今的她,又如何敢對秦波縛的心上人動手?

沐溪婷心裏發苦,瞬間沒了賞花的心思。

「吟霜,回吧。」

沐溪婷並未將這個插曲放在心上。

可當天晚上,秦波縛便闖進了她的寢殿。

「嘭」的一聲殿門大開!

沐溪婷渾身一顫,對上秦波縛冰冷無比的眼:「你竟然因為一件小事便讓人跪到昏迷,誰教你如此跋扈的!」

第5章

秦波縛罕見的動怒,鳳鸞宮的宮女頓時跪了一地。

沐溪婷這才知道,在她走後,沈知竹竟在禦花園跪了兩個時辰。

她心尖一顫,抿唇道:「臣妾沒有罰她下跪,陛下就只聽那沈答應一面之詞嗎?」

秦波縛眼眸微瞇,語氣更冷:「無人說是你叫她下跪,沈答應是因為在禦花園中與你起了些許爭執,覺得得罪了你,怕的跪了兩個時辰!」

「若不是她昏迷不醒,朕還不知,你在這宮中竟如惡鬼一般讓人害怕!」

惡鬼二字,如同一柄重錘砸在沐溪婷心上,痛得她眼前一陣發黑。

她以往的確罰過宮妃,可那時秦波縛從不苛責,反而笑她罰的輕了震不住人。

而今日,‘受罰’的成了沈知竹,她就成了十惡不赦的‘惡鬼’了!

心臟處湧起一股劇烈的疼痛,沐溪婷此刻竟一個字都說不出!

秦波縛眼神轉冷。

「朕從前只以為你是任性,卻不想你囂張惡毒到了這種地步,如今更是連承認的勇氣都無。」

「沐家就是如此教你女德女書的不成!」

‘沐家’二字如同一道閃電重重劈開了沐溪婷被疼痛填滿的心臟。

心中的痛楚霎時轉為寒意遍布全身。

沐溪婷立刻顫顫跪下:「臣妾知錯!」

「朕看你根本不知錯在何處,去太廟裏跪兩個時辰,好好思過!」

……

太廟透著陰冷。

沐溪婷直直跪在那裏,寒意從蒲團下竄進膝蓋,逐漸蔓延全身。

她看著堂上滿滿秦家先祖牌位,滿目荒涼。

她想她的確有錯,錯在不該對一個皇帝動了真心。

等沐溪婷從太廟出來,一雙腿仿佛不是自己的,疼痛鉆心。

等在門外的吟霜看著她蒼白臉色,心疼無比,急忙在沐溪婷面前蹲下:「娘娘,步攆在外邊等著,奴婢背您過去。」

沐溪婷心裏一暖,也沒逞強,趴在了吟霜背上。

吟霜帶著擔憂的聲音響起:「娘娘,陛下雖然震怒,但只要您肯哄,一定不會有事的,陛下最愛的就是娘娘您了。」

沐溪婷心裏一顫,望向漆黑的前方,輕聲道:「吟霜,一個人心裏可以愛很多人麽?」

吟霜一楞。

沐溪婷自嘲一笑:「或許,陛下的心意從來不在我身上。」

她心裏再明白不過。

秦波縛,就是要替他愛的女人出氣罷了。

沐溪婷被罰的第二天,宮中便知道她受罰的原因,頓時流言四起。

從沐溪婷入宮起,便獨占恩寵,可如今跟一個小小的答應對上,竟然會輸?!

一時間,不起眼的沈知竹立刻處在了風口浪尖。

就在沐溪婷聽到這些流言的當晚,秦波縛來了鳳鸞宮。

他坐在床邊拉住她的手:「溪婷,可有怪朕?」

沐溪婷看進秦波縛狀似溫柔的眼裏,心狠狠一顫,接著便似委屈似撒嬌的紅了眼:「臣妾……只怕惹陛下厭棄。」

秦波縛無奈發笑:「若是朕厭棄你,又怎會將這絕品冰玉膏拿來給你。」

說著,他小心的撩開沐溪婷的褲腿,竟是親自給她上藥。

的確是絕品好藥,藥膏剛碰到傷處,疼痛便有所緩解。

秦波縛對她確實很好,甚至堂堂九五之尊放下顏面親自給她上藥。

可沐溪婷喉間卻酸澀到發苦。

萬般寵愛,只為推她給另一個女子做擋箭牌,秦波縛,你對我何其殘忍?

秦波縛將那白玉般的膝蓋上清淤揉去,只覺順眼許多。

見沐溪婷身子僵硬,不由柔聲問:「怎麽,可是疼?」

沐溪婷身子前傾,靠近他懷裏,感受著他身上傳來的體溫,心涼徹骨。

「陛下,傷口不疼。」

疼的,是心。

自這天起,秦波縛連續一個月都歇在鳳鸞宮。

宮中那些沈知竹得寵的流言,自是不攻而破。

後宮眾人嫉恨的目光再次釘在了鳳鸞宮中。

沐溪婷入宮多年,早已將這樣的目光不放在心上。

離秋獵只剩半月時,她將名單整理好呈了上去。

晚上秦波縛便來了。

他帶著笑意進門:「溪婷,朕看過你列的名單了,很合適,不過這裏還有一事要讓你籌備。」

沐溪婷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秦波縛在她身旁坐下,道:「三日後,拓拔野入京,你準備一下。」

沐溪婷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窖。

拓拔野,統管塞外九部,也是前世的叛軍首領!

第6章

前世,她便是被拓拔野虜去後,被秦波縛下令射殺!

沐溪婷想起前世在拓拔野手裏的遭遇,身子不由一抖。

秦波縛看向她,關切的問:「怎麽了?」

他敏銳捕捉到沐溪婷的一絲害怕,眸間劃過一抹狐疑?

沐溪婷逼著自己鎮定下來。

如今並非前世,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她扯開唇角,道:「傳言說塞外蠻族飲毛茹血,臣妾想著,一時有些驚懼。」

秦波縛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別怕,有朕在,你只要安心準備宮宴即可。」

宮宴二字砸入沐溪婷耳中,她呼吸一窒,腦海中瞬間閃過一段記憶。

前世,她唯一的妹妹沐流景,便是在這場宮宴上出的事!

沐溪婷垂下眼掩去眼中的驚懼,語氣堅定:「臣妾,定不負陛下所托。」

流景,這一次,姐姐絕不讓你出事!

三日後,拓拔野入京面見天子。

是夜。

保和殿內絲弦陣陣,百官列於台下,觥籌交錯。

這是為歡迎拓拔野而安排的盛宴。

秦波縛坐在上首,沐溪婷就坐在他身旁,一襲宮裝,艷色無雙。

她身旁擺著一張小矮桌,嬌憨天真的少女仰頭看她。

「姐姐,為何今天要讓我坐在此處?」

沐溪婷溫柔的看著她:「姐姐很想你,想多跟你呆呆。」

沐流景被她看的紅了臉,左右看了一眼,飛快的伸手勾了勾沐溪婷的手指,笑得可愛至極。

沐溪婷心中酸澀,她的流景,才十四歲啊。

她想起前世,流景嫌宮宴無聊出去透氣,卻跟旁人起了爭執,不幸落水,雖被巡邏侍衛救起,卻也失了清白,只能與青梅竹馬的武侯世子退婚,委身那侍衛。

而在成婚當日,沐流景用三尺白綾,自盡於閨房之內!

不多時,拓拔野的身影出現在大殿門口。

沐溪婷放在袖子裏的手猛然攥緊,心裏泛起陣陣寒意。

前世,誰都沒看出來,臣服百年的塞外諸部會有反叛之心,更無人想到,拓拔野能勾結內賊大膽行刺!

就在沐溪婷回憶前世時,朝秦波縛行禮起身的拓拔野也看清了沐溪婷的臉,眼中頓時浮起濃烈的驚艷之色。

他對沐溪婷向來只聞其名,可如今見了,才知道這是個漂亮得能讓男人發瘋的女人。

拓拔野毫不遮掩自己的欣賞,贊嘆出聲:「陛下好福氣!」

一瞬間,沐溪婷只覺得猶如被毒蛇纏上,幾乎能感覺到蛇鱗上那陰冷滑膩的惡心感。

就在這時,秦波縛不悅的聲音響起:「拓跋首領,謹言慎行。」

拓拔野眼中的覬覦,秦波縛看的清清楚楚,一股怒意旋即在胸腔內燃燒。

「臣失禮。」

拓拔野回過神來,忙告罪,轉而將各種珍寶呈上。

一時間,眾人都忘了之前的插曲,大殿內驚嘆聲陣陣。

沐溪婷卻興致缺缺,她感覺到衣角被人拉了拉。

沐流景小心翼翼道:「姐姐,我想出恭。」

沐溪婷只得無奈喚來兩個宮女陪著她。

直到沐流景的背影消失,沐溪婷才收回了目光。

秦波縛打趣道:「溪婷,你妹妹都要嫁人了,你還把她當孩子看?」

沐溪婷眼中滿是:「陛下,臣妾只願流景百歲無憂。」

秦波縛笑了笑,掩去眼中深沈。

可直到一炷香後,沐流景仍不見歸來。

沐溪婷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座位,心裏的不安瞬間竄到頂點。

她突的站起身來,甚至沒來得及跟秦波縛說一聲,在眾人齊刷刷望來的目光中,徑直走出了大殿!

皇宮中長廊無數,沐溪婷顧不得體統,腳步飛快的朝前世沐流景出事的那片湖沖去。

她剛走到湖邊,便看見一個人影,將站在湖邊的沐流景推了下去!

這一刻,沐溪婷什麽都沒想,本能的朝水裏跳了下去!

‘撲通!’

池水冰涼刺骨,沐溪婷拼命往前遊著,終於拉住了沐流景的手。

等她將人拖回岸邊,已是一刻鐘後的事。

看著驚惶未定的沐流景,沐溪婷將她緊緊抱在懷裏,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沒事了糖糖,別怕,姐姐在,誰都不能傷害你……」

沐流景身子也在發顫,可看著姐姐失控的樣子,忙安撫的拍著沐溪婷的背。

「姐姐,我好好的呢,你也別怕。」

沐溪婷心口似被什麽狠狠撞了一下,她抱著沐流景,驟然痛哭出聲。

她做到了,她護住了,她的流景不會死了!

這裏的事自然驚動了秦波縛,他匆匆趕到,驅散左右。

「怎麽回事?」

沐溪婷將沐流景護在身後,一字一頓:「陛下,宮中有人想要謀害我妹妹,還請陛下準我徹查此事!」

秦波縛沈默片刻,道:「朕,準了。」

沐溪婷的心這才徹底放了下來。

她差人將沐流景送出宮去,自己則回了鳳鸞宮。

夜深,燭火搖曳,卻只照亮沐溪婷半張臉。

「吟霜,徹查六宮,將推二姑娘的人找出來。」

「還有,流景出宮前說是武侯世子派人請她去湖邊小敘,此事你也要查證。」

吟霜領命而去,沐溪婷卻無法入睡。

她只要一閉眼,便能想起沐流景前世自縊那一幕……

鳳鸞宮燈火長明,沐溪婷就這麽在軟塌上坐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吟霜急匆匆從外走進。

沐溪婷看著她臉上的焦急,心裏頓時一個咯噔。

她急聲開口:「發生了什麽事?」

吟霜跪倒在地:「娘娘,昨夜您救二姑娘時,還有個侍衛也一同跳了下去,現在宮中盛傳,二姑娘被人看去了身子,並非清白之身,根本不配武侯世子!」

第7章

嗡!

沐溪婷腦子裏緊繃的那根弦陡然震顫,霎時驚怒交加。

她明明已經救下了沐流景,怎還會如此?!

沐溪婷聲音發寒:「將造謠生事者抓起來,嚴刑逼供!」

吟霜即刻領命去辦了。

不過一個半時辰,吟霜便去而復返。

沐溪婷看著她惶然的神色,冷聲道:「可有問出來幕後主使?」

吟霜猛地跪倒在地:「娘娘息怒,奴婢去時,卻發現那兩人……自盡了!」

沐溪婷猛然站起身來,眼前一陣發黑。

恍惚間,一個念頭出現在她腦海中,如同一盆冰水當頭淋下!

天牢守衛森嚴,這天底下,除了秦波縛,還有誰能讓證據確鑿的罪犯在看守的眼皮底下自盡?

沐溪婷整個人重重跌回了軟塌上。

一顆心仿佛落入了萬丈深淵裏,直直下沈,卻永無盡頭。

她不明白,她的流景做錯了什麽?秦波縛要下此狠手?!

沐溪婷目光空洞,突然想起一件事。

流景的未婚夫武侯世子,是繼承爵位後定能掌管二十萬邊軍的少年將才。

而前世沐流景退婚後,秦波縛親自賜婚,將沈知竹的表妹許配給了武侯世子!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沐溪婷終於看清前因後果,眼眶赤紅的幾乎要滴出血來。

她坐在軟塌上,指甲死死扣進掌心,卻絲毫蓋不住心底的痛楚!

半晌,她從牙縫中擠出聲音:

「將所有傳謠之人盡數抓獲,並傳本宮口諭,後宮上下,盡數去太平宮前觀禮。」

吟霜扣頭領命:「是,娘娘!」

整個後宮,迎來了一場巨大的風暴。

半個時辰後,上至妃嬪,下至宮人,盡數站在了太平宮寬廣的殿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前方被壓著的十數人身上。

而在一片竊竊私語中,沐溪婷出來了。

她身穿貴妃朝裙,頭頂貴妃金冠。

玄色衣擺上鳳凰展翅欲飛,本就極盛的容顏這一刻更是絢麗得刺目!

所有人幾乎都在這刻屏住了呼吸。

沐溪婷自入宮後,便不曾穿過這身象征地位的貴妃禮服,可今日,她必須這麽做。

她緩步走到那十數人面前。

那些人渾身發抖,就連頭都不敢擡。

沐溪婷聲音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字字冷冽。

「爾等汙言穢語擾亂宮廷,吟霜,將人拖下去!」

一時間,磕頭聲不絕於耳。

「娘娘饒命!奴才知罪!」

「求娘娘高擡貴手,奴才再也不敢了!」

沐溪婷一雙清眸如寒冰,在一片求饒聲中,吐出兩個字。

「杖斃!」

傳謠之人簡直肝膽俱裂,旁觀的嬪妃也臉色發白。

沐溪婷垂著的眼裏淩冷無比。

「饒你們的命?誰來饒我妹妹的命?!」

她話落音,便有侍衛上前將他們拖了下去。

沐溪婷看著妃嬪各異的臉色,緩緩開口。

「今日之事,還望各位姐妹引以為戒。」

這一刻,她高傲又漠然,將囂張跋扈四個字宣揚到了極點!

伴著不遠處淒厲的慘叫聲,血腥味逐漸彌漫開來,令人作嘔。

就在這時,宮門處傳來一聲冷沈的呵斥。

「住手!」

秦波縛大步踏入。

沐溪婷站起來,與眾人齊齊跪下。

「參見陛下。」

秦波縛看著滿地血腥,黑眸中怒意盎然,他看向沐溪婷。

「朕予你貴妃之權,不是讓你草菅人命的!」

沐溪婷攥緊了手,聲音毫無畏懼:「陛下,臣妾既掌中宮,難道要看著旁人犯錯而不加管制麽?這些人,禍亂宮廷,罪不容誅。」

秦波縛一怔,隨即更怒。

「還要狡辯?沐溪婷,你何時變成了這幅心狠手辣的模樣!」

沐溪婷心裏的寒意止不住的往外冒,她擡起頭來,對上秦波縛的眼。

「陛下,清白乃是女子生存之本,流景之事有關貞潔,豈容旁人胡言亂語?」

她說著,鼻尖驟然發酸。

「昨日臣妾向陛下求了恩典,徹查我妹妹落水一事,不過一夜宮中便流言飛舞,臣妾不罰,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們逼死流景嗎?」

秦波縛臉色沈沈:「可朕分明聽說,哪怕主謀已然死在天牢,你也不肯罷休。」

「自然不能罷休!」沐溪婷紅了眼。

「陛下,臣妾在宮中一日,若有人要害我的家人,哪怕拼死,臣妾也要討個公道!」

說到‘公道’二字時,她眼中已有淚光盈動,直直看著秦波縛,分毫不讓。

秦波縛一怔,眼中驀的閃過一絲心虛之色。

只是一瞬,他便恢復了冷臉。

「這皇宮,還由不得你說了算!來人,傳令下去。」

「貴妃沐氏,心腸狠毒手段殘忍,責其禁閉一月罰俸半年,褫奪其掌管六宮之權!」

第8章

貴妃受罰一事很快便傳遍宮中,秦波縛哪怕聽見,也未置一詞。

謠言愈演愈烈之際,他卻跟沈知竹的父親沈太傅在勤政殿內對弈。

一炷香後,沈太傅放下棋子緩緩道:「陛下今日可是有煩心事?」

秦波縛一頓,沈下心來看向棋盤,眸色隱晦。

他捏著那黑玉棋子在指尖把玩,突然開口:「是下的有些亂。」

「看來,是棋子不聽話了,竟在棋盤上亂走。」

沈太傅眼觀鼻鼻觀心,沈默不語。

秦波縛將棋子丟入盒中,便起身離去。

沈太傅眸中光芒一閃,回府後,召來手下。

「給宮裏娘娘傳信,讓她近日多親近陛下,莫要被那沐氏搶了男人還一無所覺!」

手下小心討好:「大人放心,陛下對娘娘情有獨鐘,那沐氏不過是個棋子擋箭牌罷了……」

沈太傅冷哼一聲:「一個男人,懷抱絕世美人,縱然心有所屬,又怎會毫無所動?」

……

半月後,鳳鸞宮。

沐溪婷靠在榻上,臉色蒼白,不斷咳嗽。

自她被罰第二日,便莫名大病一場。

這時,門吱呀一響,吟霜端著一碗泛著苦味的藥進來了。

「娘娘,該服藥了。」

沐溪婷咳了兩聲,看向她通紅的眼:「遇到什麽事了?這麽委屈?」

吟霜一頓,連忙掩去眼中淚意,急急搖頭:「沒,可能是風沙迷了眼。」

沐溪婷輕輕吐出一個字:「說。」

吟霜便不敢再隱瞞:「今日奴婢聽人諷刺娘娘,跟他們對了起來,只恨自己無用,沒討著好。」

沐溪婷心口一顫。1

後宮中人早就對她恨意深重。

秦波縛僅半月未來鳳鸞宮,她們便一個個蠢蠢欲動。

想來上一世,若是她沒死,最後只怕也是落得這個下場……

沐溪婷接過藥,一飲而盡,喉間苦意蔓延,沒等吟霜拿蜜餞,她便猛地撲在床邊,劇烈嘔吐起來。

「娘娘!」吟霜慌了神,急忙去扶,卻見沐溪婷臉上一片慘白,眼中淚意浮動。

吟霜頓時心酸不已:「娘娘,奴婢再去煎一副來。」

沐溪婷拉住她,搖了搖頭:「這藥,不必再喝了。」

「風寒可醫,心病難除,這藥,對不了我的癥。」

她慢慢躺了下去,嘴裏的苦意卻久久不散。

這幾日晚上,她總覺得冷,也總想起當初秦波縛對她寵愛時那些好來。

可每每當她想沈溺其中,真相便猶如利刃,狠狠撕開這片假象。

沐溪婷手指緊緊抓住被單,聲音哽咽。

「吟霜,你說,陛下是不是從未愛過我?」

吟霜驚的直直跪在地上,不敢言語。

沐溪婷背過身去,床榻之上,她肩膀微微抖著,淚流滿面。

鳳鸞宮的太醫去了一波又一波,可沐溪婷的病卻遲遲不見好,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而秦波縛,從未踏足過鳳鸞宮。

解禁的當天晚上,沐溪婷坐在窗前,天邊皎月倒映入眼,卻照不亮她心底深處。

不知道坐了多久,吟霜走過來:「娘娘怎在這吹風,等下寒了根本,有礙子嗣,」

沐溪婷整個人僵住。

她哪裏來的福氣有個孩子呢?

即便是前世,她到死前,也從未有孕。

沐溪婷如同木偶般站起身來,一時不察,卻將窗邊那壇盆栽帶落在地。

清脆的瓷器碎裂聲驟然響徹房間。

沐溪婷下意識看去,瞳孔驟然一縮。

在那棕褐色的泥土中,赫然露出一截血色的花蕊!

沐溪婷心臟猛地一揪,她蹲下身去,顫著手撥開泥土,一陣刺鼻的異香隨之襲來。

她看著這盆栽,陡然想起這是去年秦波縛送來的。

這一瞬,她的心如同千根鋼針狠狠紮下!

沐溪婷猛地擡眸:「吟霜,將陛下禦賜之物全都拿來!」

她此刻臉色白的如紙般。

吟霜不敢耽擱,一樣樣將沐溪婷珍藏之物都擺在她面前。

可下一刻,沐溪婷猶如魔怔一般,將其一樣樣砸碎,碎片滿地,割裂了她的手。

吟霜慌的去攔,卻被沐溪婷狠狠一推:「讓開!」

她滿手是血,狀若瘋魔。

百樣物件,盡皆碎裂,就如她的心,寸寸裂開,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每一樣東西裏,都有那刺鼻的異香!無一例外!

沐溪婷死死的盯著那些東西,眼白處血絲遍布,駭人至極。

「吟霜,去太醫院打聽打聽,這是何物。」

她聲音裏啞得令人心碎。

吟霜領命而去。

不過一刻鐘時間,沐溪婷卻覺得漫長的令人窒息。

她瞧著跪在面前抖若篩糠的吟霜,緩緩開口。

「說。」

「娘娘……是麝紅花,女子用之,終生無子!」

第9章

沐溪婷渾身力氣仿佛被瞬間抽空,她從椅子上滑落在地,倒在了滿地碎瓷上。

痛的鉆心,可她仿若無知無覺。

「娘娘!」

吟霜哭了。

沐溪婷卻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

前世她一直無子,所有人都說,是沐家作惡多端,活該生不出龍嗣!

她為此求盡偏方,甚至求神拜佛,為了能有個孩子,她什麽都做過!

她因此對秦波縛感到愧疚,忍著心中劇痛將他推去旁人宮中!眼睜睜看著別人生下了她最愛之人的孩子!

卻原來,這一切,竟都是秦波縛一手安排的!

淚一滴滴砸落在她手背上。

秦波縛,你好狠的一顆心——同床十幾載,你竟就這麽冷眼看著我在這場早已註定的棋局中不死不活!

沐溪婷猛地捂住了臉,血與淚一同溢位指縫。

她喉間散出極盡痛苦的哽咽。

「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月光如水,照的滿室蒼涼,卻照不亮沐溪婷眼裏的絕望。

解了禁閉後半月,秦波縛終於來了鳳鸞宮。

見沐溪婷真病了,他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本以為沐溪婷又在裝病邀寵,沒想到竟病得如此嚴重。

看著她沒了以往活力的蒼白模樣,秦波縛心中莫名煩悶。

遂大發雷霆:「太醫院幹什麽的吃的,連小小風寒都治不好!」

這樣的關心,沐溪婷卻再也沒了以往的甜蜜心動。

「與太醫院無關,臣妾只是不愛吃藥。」

秦波縛皺眉將她攬入懷中:「好了,你妹妹之事就此揭過,過幾日,朕帶你去皇家寺廟散心。」

「謝陛下隆恩。」

沈默半響,沐溪婷靠在他懷中,遮住麻木的眼。

三日後,皇家寺廟。

沐溪婷跪在佛前。

陣陣檀香中,她執起簽筒,心中默念:「佛祖在上,求求您,為信女指條明路。」

告訴她,該怎麽才能在這條秦波縛為她安排的死路上求活?

木簽落地,沐溪婷剛要俯身,一只修長白皙的手卻先她一步撿起了簽。

沐溪婷擡頭,卻是一楞,那僧人單手執褐色珠串,身上白袍一塵不染。

而他那張觀音般慈悲的臉,卻跟秦波縛一般無二!

沐溪婷連忙起身行禮:「玄明大師。」

玄明與秦波縛乃一母同胞的兄弟,只因遲生片刻,按照皇家雙子不能同堂的規矩,十二歲那年便送來了皇家寺廟出家為僧。

玄明微微躬身:「貴妃有禮。」

他垂眸看了眼手中簽,眉心一皺。

「奔波阻隔重重險,帶水拖泥又渡山,皇嫂,所求何事,竟求了個下下簽。」

沐溪婷心底發寒,她張了張嘴:「是死路嗎?」

玄明掃過眼前這張蒼白至極,不復往日明媚的臉。

絕美容顏上,染上病弱之氣,就像最好的山水畫被暈染墨汁。

若是西子在世,只怕也不如眼前之美。

玄明收回目光,雙手合十:「神佛之念不過求個心安,皇嫂可信,人定勝天?」

沐溪婷身子一震,正要開口,卻聽殿外吟霜喚道:「娘娘,陛下出來了。」

沐溪婷只能還了一禮:「多謝大師解惑。」便朝外走去。

她身後,玄明那雙冷寂黑眸中,異色浮動。

……

第二日,秦波縛率眾人回宮。

卻在寺門口遇見等著的玄明。

他手裏提著一壇酒,僧袍浮動間,整個人飄然欲仙。

「見過陛下,貴妃娘娘。」

秦波縛看著他,眼裏閃過一絲忌憚:「你來此作甚?」

玄明俯身一禮:「陛下,此乃小僧自制桃花釀,昨日見貴妃娘娘不斷咳嗽,又聽聞她不喜用藥,所以特地送給她試試。」

沐溪婷一怔,看著玄明遞過來的酒壇,正欲接過。

下一刻,她手臂卻被秦波縛抓住。

秦波縛鎖著眉,冷道:「貴妃的身體自有宮中太醫調理,此物她不需要。」

沐溪婷只得收回手:「大師好意,本宮心領了。」

「是小僧多事,望陛下與娘娘勿怪。」

玄明自然的將酒壇收回,目光澄澈坦然,任誰都看不出他有任何異心。

秦波縛鳳眼微瞇,下一刻,竟當著玄明的面一把拉住沐溪婷的手。

沐溪婷渾身一僵,只能跟著他大步向前。

她看著秦波縛寬闊肩背,這曾是她眼中唯一的依靠,此刻卻只剩滿心苦澀。

寺門口。

所有人瞠目結舌看著這不合體統的一幕,留下的妃嬪更是嫉恨得眼都紅了。

而沈知竹臉色蒼白無比,想起沈太傅上次傳入宮中的話,猝然狠狠攥緊了手。

回京之後,鳳鸞宮再次成了後宮眾人的眼中刺。

秋獵前一天。

秦波縛踏入鳳鸞宮時,沐溪婷正在窗邊認真刺繡,陽光微微灑落,一片歲月靜好。

他攔住奴才即將出口的通傳,自己走了進去。

在沐溪婷身後看了片刻,他才出聲:「溪婷。」

沐溪婷一驚,放下手中東西就要行禮,卻被他虛扶住。

「這裏並無旁人,不必多禮,這是繡的什麽?」

沐溪婷輕聲道:「流景婚期將近,臣妾想給她添妝。」

秦波縛一挑眉。

「朕記得,流景出嫁之日還早,你現在就開始了?朕的香囊呢?」

沐溪婷眸光一頓,聲音輕柔。

「陛下坐擁天下,怎的還惦記臣妾這一個小小香囊,臣妾不繡,陛下也總會有的。」

秦波縛心裏驀然湧起一絲不舒服。

這絲不爽,不知從何而起,似乎是從上次宮宴之後開始的,又或許更早……在沐溪婷第一次讓他去其他人宮中開始……

他神情冷了下去,淡淡道:「你這是不願給朕繡?」

語氣雖淡,可任誰都知道他生氣了。

他本以為沐溪婷會立即朝他撒嬌認錯,誰知卻看到了她眼中來不及收回的蒼涼。

這一瞬,秦波縛心口竟莫名一空。

似乎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悄然離他而去。

而沐溪婷接著卻是向他請罪:「臣妾只是怕自己的拙劣繡工讓陛下蒙羞。」

曾經哪怕把鴛鴦繡成鴨子,也要霸道的讓他戴上之人,何時如此懂事?

這懂事,讓秦波縛無比心煩。

久久看著眼前人,他冷笑一聲,甩袖而去!

晚膳時,秦波縛沒來。

沐溪婷仔細的瞧著那副繡品,臉上難得有了笑意。

這一世,她的流景該是得遇良人,安樂一生。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想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

沐溪婷指尖突的一痛,她顧不上溢血的指腹,倉皇回頭。

卻見吟霜跪在門口,聲音發顫。

「娘娘,您父親沐首輔被言官狀告酒後大不敬之罪,陛下震怒,將人打入昭獄!」

第10章

沐溪婷天靈蓋似被重錘一般,大腦一瞬空白!

怎會如此!?

前世直到她死前,沐家即便大不如前,她父親至少性命無憂,為何今生會有此變故?!

她顧不上染血的指尖,站起身便朝勤政殿沖去。

夜色濃厚,長廊重重,猶如噬人巨蟒。

沐溪婷喘著粗氣,對滿臉驚色的守門太監開口:「本宮……沐溪婷求見陛下。」

那小太監戰戰兢兢的進去了。

可一刻鐘過去了,那人再沒出來。

夜風冰涼,將她身上的汗意與熱度一同帶走,留下的,只有滿身寒氣。

直至她手腳僵硬,渾身冰冷,勤政殿的門才開啟。

秦波縛逆光而立,看向黑暗中那道倔強的身影。

沐溪婷重重跪下,膝蓋砸在地面,發出悶悶一聲。

「陛下,我父親向來忠君,臣妾願以性命擔保,他絕不會做出如此逆事。」

秦波縛:「後宮不得幹政,貴妃之前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嗎?」

沐溪婷一怔,隨即重重磕下頭去!

「陛下,是臣妾逾越,求陛下明察!」

「嘭!」的一聲,額頭砸在青石板的聲音,讓秦波縛眉心一皺。

他臉上暗影浮動,終究開口。

「此事,秋獵之後再議。」

沐溪婷聽出他語氣裏的堅決,只得顫然叩首。

「謝陛下隆恩。」

出發當日,秋風獵獵。

沐溪婷仍如往年一般,和秦波縛共乘一輛馬車,以示恩寵。

在她背後,無數道嫉恨的視線猶如附骨之疽緊緊跟隨。

沐家的事壓在心上,沐溪婷一夜未眠,隨著馬車的搖晃,她也昏昏欲睡。

就在她頭往旁側時,一只有力的大手從斜裏伸出,穩穩拖住了她。

秦波縛看著睡過去的沐溪婷,眸色晦暗復雜,半晌,才將她拉過來,靠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猛地一震,沐溪婷驚醒過來。

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縮到了角落邊,而車廂裏,早已沒了秦波縛的身影。

她撩開車簾,吟霜趕緊說道:「娘娘,咱們到了。」

沐溪婷走下馬車。

圍場樹木繁多,枯葉遍地。

沐溪婷剛走到自己的營帳前,便見旁邊帳中探出一個人影。

竟是沈知竹!8

原來如此,秦波縛還真是處處不忘自己這擋箭牌的妙用。

沐溪婷心中一嘆,收回視線徑直走入營帳。

吟霜嘟噥道:「這是誰安排的,怎的將她這樣的人跟娘娘安排在一處,真晦氣!」

沐溪婷正要開口,便聽帳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住嘴!」沐溪婷突然厲聲呵斥吟霜。

「跟了本宮這麽多年,竟養成不知天高地厚的習慣,自己掌嘴!」

吟霜嚇得跪倒在地:「娘娘,奴婢知錯!」

就在這時,帳簾被撩開,秦波縛邁了進來。

他看著沐溪婷,淡道:「這丫鬟,不必跟著你了。」

沐溪婷心下一顫,連忙跪下:「陛下,她自幼服侍我,還請陛下念在初犯,饒她一命。」

秦波縛冷聲道:「滾去門外跪著,掌嘴八十!」

秦波縛又沈著臉看向沐溪婷。

「還有你,教得好丫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背後編排宮中主子!」

沐溪婷臉色慘白一片。

只得叩首謝罪:「臣妾知罪,只求陛下饒她一命。」

秦波縛沒有搭理,冷哼一聲,大步朝外走去。

不多時,另一邊便傳來沈知竹請安的聲音。

聞言,沐溪婷猛地塌下肩膀,眼眶不受控的泛了紅。

轉眼夜深,萬籟俱寂。

沐溪婷躺在塌上翻來覆去,沒有絲毫睡意。

既為沐家擔心,又為吟霜擔憂。

就在她翻身的一瞬,外面有刺耳驚聲:「賊子闖入,護駕!」

沐溪婷猛然坐起身來,可下一刻,她的帳簾被撩起,竟是沈知竹生生闖入!

沐溪婷瞳孔驟縮!

沈知竹進來的一瞬,她身後跟著的刺客也一並入內。

「貴妃娘娘,救救臣妾!」

沈知竹撲到她面前,尖聲喚道。

那刺客一楞,頃刻上前,將泛著寒意的劍刃架在了沐溪婷脖子上!

「原來你才是貴妃,險些抓錯了人!」

「跟我們走!」

沐溪婷幾乎是被那人拖著走到了圍場的山坳處。

「首領,皇帝不在帳中,我們只抓住了他的兩個妃子!」

見到為首之人,這一刻,沐溪婷心跳仿佛停滯了一瞬!

為何今生,拓拔野造反的時間會生生提前這麽多?

拓拔野一見她,眼中劃過一絲覬覦,又轉為可惜:「貴妃娘娘,我們又見面了。」

「可惜了,只能借您的性命一用,助我們逃出生天。」

那刺客疑惑問:「一個女人,真的會有用嗎?」

拓拔野勾唇一笑:「這是那狗皇帝最寵愛的貴妃,絕不會對她置之不理!」

沐溪婷看了眼躲在她身後戰戰兢兢的沈知竹,很想告訴拓拔野,秦波縛真正看重的人是誰。

話到嘴邊,只剩一聲嘆息。

這話她說了,這天下又有誰會信呢?

四周火光沖天。

禁衛軍很快將此處包圍。

拓拔野親手持劍抵住沐溪婷喉嚨向前。

「秦波縛,讓我們走!否則你最愛的貴妃性命不保!」

這時,秦波縛策馬,從禁衛軍中走出。

所有人的註意力都放在沐溪婷身上。

可沐溪婷卻註意到,秦波縛的目光投向了她身後無人問津的沈知竹。

卻一眼都未施舍予她。

這一刻,沐溪婷仿佛聽見心中有什麽徹底碎裂開來。

她有些想笑,也真的笑了。

「陛下。」

秦波縛這才回眸看她,當觸及她那雙絕望的眼時,他心口突的一縮。

沐溪婷看著他,笑容明媚得讓秦波縛幾乎晃了神。

「這一次,臣妾是最後一次做她的擋箭牌了。」

「臣妾不怨,只求陛下給沐家一條活路。」

聞言,秦波縛瞳孔驟縮。

這些時日來的種種事情片羽般倏忽劃過腦海。

他下意識怒喝出聲:「沐溪婷!」

沐溪婷卻不再看他,眼中閃過堅決,她猛地握住架在自己脖頸處那把刀。

接著,重重撞了上去!

這一次,是她自己選的死。

這一次,她不想再做另一個女人的擋箭牌,被所愛之人親手下令刺死!

利刃劃開血肉不過一瞬。

白的衣裳,紅的血。